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空间农女:疯批相公娇弱可欺   作者: 糖醋百骨   简介:   【空间+美食+穿越】   定国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在出生那年走失,众人都以为她凶多吉少,谁知十几年后,他们竟将人找了回来。   京城各家公子小姐议论纷纷,说这流落农户的将军府小姐肯定又蠢又穷又丑还没人要。   听闻此言——   新科状元冷笑出声:“他们说谁蠢?”   江南首富满面揶揄:“他们说谁穷?”   玉面神医语气嘲讽:“他们说谁丑?”   禁军统领简直费解:“他们说谁没人要?”   这几人哪个都是叫大夏女子魂牵梦绕的良人,奈何见了那山野女子,全都中了蛊似的瞧不见旁人,就在众口纷纭猜测她最终花落谁家时,一身染血面容清冷的皇子提着佩剑,笑出满面寒凉:“你要选谁啊,未婚妻?” 第一章 穿越   小夕河旁,十来岁的小姑娘挑起鱼竿,钓起条十寸有余的草鱼。   那鱼儿鲜活蹦跳,将鱼竿都微微压弯。   潇潇瞥了眼一旁假装晒太阳其实盯了她一个上午的女人,笑眯眯问:“二婶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被点名的女人哼了声,甩袖就走。   一起围观着的几个大爷忍不住开口。   “同样坐了一上午,怎么只有潇潇你那里有鱼咬钩?”   潇潇露出个笑脸,圆圆眼,很是可爱:“可能我和水有缘?”   日头渐高,她擦去额头微微汗意,朝周遭大爷们摆手告辞。   但绕过一棵树,待周边无人,她便放下鱼竿,伸手在小木桶里晃了晃。   桶里三条鱼瞬间少了一条,她脑中也立即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食材收录成功,获得积分*10。】   【主人,今天中午红烧还是清蒸?】   潇潇摸着下巴想了想:【弄个酸菜鱼吧。】   美食空间发出欢快的电子音:【好呀好呀,这道菜以前没收录过,积分会很多哦~】   潇潇满意点头,看着桶的目光越发欣慰。   如果说穿到古代是上天给她再活一世的机会,那么美食空间就是锦上添花的馈赠。   收录食材和美食获得积分,再用积分在空间商城兑换所需物品,比如刚刚挂在鱼钩上的饵料。   她有信心,很快她就可以带着家人一起脱贫——致富——奔小康。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翅膀扑棱的动静。潇潇抬头,看着枝丫间一道白影,右手一翻就出现个小巧的弹弓。   白鸽应声落地,宁潇潇掂了掂,估计保守五两肉。   她动作熟练地拧断翅膀,用茅草捆住鸽子往腰间一挂。   回去宰了,趁新鲜煲个汤,正适合脑袋上还有伤的爹爹喝,今日收获颇丰啊。   这么一想,她弯腰把另一条鱼也给收录了,只留了一条最大的。   吃不完就收空间,省的被人打秋风。   不过,福缘村怎么会有鸽子?   没听说谁家养这玩意儿啊。   提着桶,拎着鸟,潇潇将疑惑放下,继续往家走。   回家途中会经过一片山林,她习惯性拐过去看看有没有食材可以收录。   虽然这段时间,她已经差不多把肉眼可见的食材都翻了个遍,但蚊子腿也是肉,收录过的野菜也能补充换鱼饵的积分。   再不行,拿回家捏个菜团子,也好过那半面半糠的饭食。   看着她晃悠悠进山的背影,沿路的村民们不由摇了摇头。   “宁老太也真干得出来。”   “毕竟是后娘。”   前不久宁家老大在上工处受了伤,脑袋上碗大的窟窿,大夫说是要人参吊着命才能活。   宁老太当即翻脸,怎么都不肯治。任凭村民邻居怎么劝,她也死活不拿一个子儿。   宁老大的媳妇儿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说要分家,随后果断拿仅分的一点家当做了诊金。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出事当天,大房的女儿潇潇又忽然失踪,被发现时正缩在个土坡下头,一张小脸烧得通红。   虽然命大活了过来,可本就没分到多少东西的宁家大房更是山穷水尽,眼看就要断粮。   这不,宁潇潇醒后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走好发家致富的第一步——填饱肚子。   幸好福缘村依山傍水,且地广物博,是个食材遍地的好地方。   这些天趁着风和日丽,她满村晃荡,往空间塞了不少食材换积分。   这不,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这就到手了。   心情愉快的宁潇潇边哼着歌,边按照小勺子的指示,将那些藏在石头缝里的野菌野菜都扒拉了出来。   想着今晚终于不用“吃糠咽菜”,她稍稍有些兴奋,没留神走的深入了些。   意识到早就远离安全地带后,她也不慌。   反正有小勺子在,她是不可能迷路的。   日头还高,既来之则安之,闻着鼻间清新的草木气味,宁潇潇看清楚周围没人,索性小手一挥,就把碍事的水桶装进了空间里,专心去捡山货。   前几日下过一场雨,山里的食材因此都长势喜人。   光是菌子她就捡了好几种,其中还有个是首次收录。   潇潇喜滋滋地寻了一片大叶子,包了刚好一顿饭的量,剩下的全换成积分。   今日份任务完成,她转身,正打算回去,结果迎面与几人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少年不知踩着什么,脚下一歪,恰好撞了她一下。   她也没当回事,扶起人,点点头就走了。   却不知她走远后,身后那少年一声轻笑,“不用等了,我们的人找不过来。” 第二章 既来之,则安之   边上人疑惑问:“主子为何这么说?”   少年背着手,神色懒懒地看了眼潇潇离开的方向。   “因为我们放出去的信鸽,就在她腰间挂着。”   众人脸色大变,忙作势要追,却被少年挥手拦下,“既然送不出去,就毁了吧。”   少年将方才趁机从潇潇腰间解下的信筒递给手下。   猎户打扮的护卫道:“属下去找离这最近的官府!”   少年瞥他一眼:“身份玉牌和公文都丢了,你猜,他们是会将你乱棍打出来,还是……”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眉心蹙起,从怀中取出方帕子,仔仔细细将指缝间的红色擦净,这才说出后半句。   “还是带着更多的杀手,来取我人头?”   护卫们白着脸,颇有些不知所措,而后一惊:“刚刚那女娃!”糟了,如果她是杀手的同伙,那主子就有危险了!   少年原地停下,眯起眼回忆方才那女子的模样,语气很有些鄙视。   “她若与杀手有关,还特特将信鸽展示于你我作甚?”   况且装信的竹筒完好无损,显然没被动过。   少年拍了拍衣摆,抬脚往潇潇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   ……   此时,潇潇已经重新从空间拿出装了鱼的水桶,回到十分破败的茅草屋里。   分家时,宁老太不准他们住在原来的地方,担心他们住得近,会卖惨博同情来打秋风,便把多年前就打算推翻的破屋分给了他们。   殊不知这样远远的避着,反倒更合潇潇的心意。至少她现在动手准备晚食,就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原主也不过虚十二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可在福缘村,这么大的孩子上灶帮火,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早在分家之前,宁老太就没少骂骂咧咧让原主跟着她娘干各种家务活,所以当她提出要上灶台,宁母宋氏只犹豫了一小会儿。   起初她想,女儿能搭把手,她也好多做些其他的活。   不过,今日看了眼女儿提回来的鱼,她着实惊讶。   村尾那条小夕河她是知道的,前不久村里刚组织去捞了一回,把肉眼能见的鱼都给网了个干净,那之后村民们就是在河边待一整天也没见有人能抓到一条。   没想到竟被女儿好运遇上了。   宋氏高兴极了:“这个好,分成三段,鱼头炖汤,鱼尾炖菜,鱼身抹了盐做成咸鱼,能吃好些天。”   说完就要伸手去接。   潇潇可没忘记自己要做酸菜鱼的任务,皱着眉头,赶紧将手往回一缩。   “娘,咱们说好的,我要是抓到鱼,怎么做就由我说了算。”   宋氏虽然不舍得浪费这么好的鱼,却更不愿毁了和子女的诺,于是没想太久就点了头。   倒是二子宁二郎担心不已:“娘,你就真交给妹妹了?万一做坏了呢?”   宋氏往他脑瓜上敲了一下:“昨儿你妹妹做的野菜团子,你吃了几个?”   宁二郎便红着脸挪到了大哥身旁。   谁知他那话不多的大哥一边编著竹筐,一边教训他,“做人,当言而有信。”   这边潇潇卷起袖子进了厨房,从水桶里捞出那条肥硕的草鱼,口中还念念有词。   “劳你在这么逼仄的地方委屈了许久,真是辛苦了,我这就让你松快松快。”   说完就眼也不眨的将它狠狠掼到了地上。   厨房门口,正打算劝妹妹三思的宁二郎吞了吞口水,默默顿住脚步。   潇潇一心二用,操起菜刀麻利就将这鱼开膛破肚,同时还游刃有余和她二哥打了个招呼。   “二哥,你有事儿?”   宁二郎看着妹妹手起刀落,就将那鱼腹掏空,十分识时务地拱手:“我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潇潇想了想:“那你帮我拿坛酸菜来?”   腌菜这种东西,福缘村家家户户都有。   庄户人家,吃喝都靠手里几分地,可粮食不能季季有,于是大家都未雨绸缪地腌了各种菜干和咸菜。   这其中最多的就是酸菜和萝卜干。   无他,这两样耐放,也不值什么钱。   也正因如此,分家的时候老宁家才会很爽快地给了他们几坛。   说实话潇潇对这腌菜的手艺是不敢苟同的。   这一坛看就知道是二婶的手笔,盐放得少,味儿也淡。   不过这都是小事情。 第三章 酸菜鱼   潇潇把鱼片成厚薄均匀的薄片之后,往鱼腹里少少抹了点儿盐,就往上头铺了姜片和地里刚掐来的小葱去腥,然后就开始处理酸菜。   二婶那人不讲究,这菜,潇潇必定是要再洗一洗的。   洗完切成小块,被抓壮丁的二哥这会儿也热好了锅。   穷人家舍不得多用油,那做菜时就更考验厨艺。   看准锅气儿上升的那一刻,潇潇一浅勺冷油下锅,然后依次放入葱姜和干辣椒爆香。   锅刚起味儿的时候倒入切好的酸菜,开始翻炒,炒没几下,趁着酸菜变色的时候加水,盖上锅盖。   香气跟有魔力似的往宁二郎鼻子里钻,他忍不住从灶膛边儿探出头来。   “妹,其实我觉得,就光靠这酸菜,我能吃三大碗饭。”   说的跟家里真有那么多米可以吃似的。   潇潇高冷地瞥他一眼,从容地掀开另一口锅。   灶膛只有一个,锅却有俩,这样只要废一份柴,就能同时烧两个菜。   当初建这厨房的人很有穷人的智慧,这也方便了潇潇。   这口锅里放的东西就简单了。   处理好的鸽子,和几片姜。   鸽子本就鲜美,出锅前撒几粒盐就好,不需要其他的调味。   鸽子汤的香味和酸菜的酸味刺激着宁二郎的味蕾,他控制不住自己口中越来越多的口水,后知后觉问:“那又是哪儿来的?”   潇潇拿起装鱼片的盘子,眨巴眨巴眼:“我说我回来的路上它自己撞我怀里的,你信吗?”   宁二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视线紧随潇潇双手,看着她想也不想就把一大盆鱼片倒进沸腾的酸菜汤里,接连“哎哎哎”了好几声。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那么多鱼,省着点儿,不得吃个三四天啊!   怎么一下子就全放进去了!   也罢也罢,大不了,待会儿等菜熟了,分一小半儿吃,剩下的都放进篮子里挂上。   农家会用这法子防止老鼠什么的偷吃。   潇潇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专心调理着晚餐。   她很想念花椒八角桂皮,但很可惜,她家都没有。   主食照旧是半糠半面的馒头,口感且不说,光那黑黄的卖相,就让她忍不住连连叹气。   叹气归叹气,馒头再丑也还是要吃的。   她将蒸屉架在汤锅上,重又盖起了盖子。   “二哥,转小火。”   毫不客气地使唤完人之后,她将宁二郎打发走,去帮他们的娘整理菜园。   菜籽儿前几日就撒下去了,这种小青菜长得快,照料好了,五六天就能见苗儿。   比起其他的菜蔬,这算是能较快进嘴的了。   再陆续挖些野菜菌菇什么的,配着老宅分给他们的两袋米面,好歹能撑一段时间。   过段时间,潇潇觉得自己肯定能想到新的糊口办法。   烹饪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酸菜鱼汤已经变成奶白色,馒头也松软之后,潇潇溜到厨房门口,确定没人就又溜了回来。   手上凭空出现一只小碗,她从锅里挑挑拣拣,选了一碗菜多鱼少的,收进空间。   【叮,恭喜主人,酸菜鱼收录成功,获得积分*200。】   潇潇喜滋滋跑去菜园找人,然后开始缠她娘。   “娘,咱们今日早些吃晚食吧?”   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大眼睛,和儿子掩不住的馋样,她伸出手指一人戳了一脑门。   “两只馋猫。”   “去叫你们大哥吧。”   二郎一蹦三尺高,欢快地领了这个任务。   掀开大锅的这一刻,宁二郎迅速忘了自己细水长流的打算。   他一口酸菜一口馒头,美得直冒泡。   潇潇简直受不了他,她将馒头掰开,夹了满满一筷子鱼肉和零星几片菜叶塞进去,递给母亲。   第二个递给大哥,接着自己也包了一个啊呜咬下。   鱼被她片得很薄,顺手就把鱼刺也给剔了。   这一口,满足得潇潇发出一声哼唧。   宁二郎一脸怀疑瞪她:“至于吗?”   然后到底忍不住自己也这么夹了一回。   唇齿间酸辣咸鲜的口感让他顾不上说话,眉毛都竖起来了。   宁大郎好笑地看着弟弟妹妹,没说话,自己也这么吃了一口。   然后饭桌上就安静了下来。   除了潇潇之外,大家吃得都很慢。   吃完一口鱼,筷子就朝酸菜去。   潇潇慢条斯理咽下嘴里那口。   “我今天钓鱼的时候,看见二婶了。”   众人一静,她又高深莫测般托着下巴:“我掐指一算,今晚她定会不请自来。” 第四章 二婶何须行此大礼   “所以要是你们不吃,我辛辛苦苦钓来又片好的鱼,可就进了旁人的肚子咯?”   宋氏拍她一下,倒也没反驳什么,二郎反应最快,他一脸苦大仇深地夹了好几片鱼,恶狠狠塞进馒头里。   咬馒头时那狠劲,跟要啃下什么人一层皮肉似的。   不过美食入口,他又瞬间得到了治愈。   “妹啊,要是让奶知道你有这手艺,肯定后悔只让你烧火洗菜。”   潇潇翻了个白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馒头少吃点,留着下一顿。”   “鱼片留不住,干脆今晚吃鱼吃到饱!”   宁二郎狠狠“哎”了一声,专心吃,使劲吃。   但也就动作瞧着爽快,其实总时不时把鱼肉往潇潇碗里拨。   潇潇领了他的好意,也不停给他夹。   夹的时候也不忘桌上另外两人。   “娘吃,大哥也吃。”   “甭舍不得,吃完改天我再去钓!”   “以后,我肯定变着花样给你们做好吃的,把全家都养得白白胖胖!!”   这话听听就好,可大家都没反驳。   爹受伤后,大家都心力憔悴,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一顿饭,这样的一个梦。   就这么一条鱼,几个人甩开肚子,分分钟吃了个干净,这时鸽子汤也炖的鲜香,拿筷子一戳,肉就软软地分开。   宋氏端着碗去给刚醒的宁丰年喂鸽子汤,宁二郎还抽空朝屋里喊了声。   “爹,您记得把骨头都咗干净!”   笑得潇潇差点呛住。   而此时,刚进村的容衍一行正敲开村里猎户赵虎家的门。   开门时,赵虎看着眼前白净的小公子,满脸疑惑:“您找谁?”   护卫之一上前握住他的手。   “二爷,可算找到您了!”   “我们是您大哥家的,千里迢迢寻亲来的!”   “这是您侄儿。”   赵虎好奇地看向安静待在一旁的容衍。   后者拿出相认的物件,朝他拱手:“家中水患,爹娘都失散了,叔叔们带我来落叶归根。”   新出炉的叔叔们:……   属下不敢!!!!!!!!   此时正值傍晚,福缘村的炊烟接连升起。   隔壁那户人家大门被推开,一名膀粗腰圆的妇人端着比她脸还大的海碗,正在邦邦砸门。   刚和赵虎寒暄完出来熟悉环境的容衍一行人转头就看到这一幕。   赵虎摇摇头,又同他们介绍:“隔壁住的是宁家人,刚分家,住这的是大房,来的那是他们老宅的二房。”   宁二婶夹着海碗,拍门声越来越大。   这旧宅子哪儿哪儿都破,哪儿哪儿都需要修补。但潇潇最先撺掇着哥哥们加固的,就是这道门。   用她的话来说,没装倒刺是她最后的温柔。   所以直到宁二婶那蒲扇掌都拍疼了,这门也纹丝不动。   潇潇在不大的院子里对哥哥们说:“看,这叫削弱敌方战斗力。”   宋氏无奈瞥她一眼,上前要开门。   皮一会儿就算了,过了,回头这二弟妹又要到处说嘴。   潇潇一看宋氏动作,忙抬脚:“娘亲歇着,我来,我来。”   她眼珠子一转,踩着节奏将门使劲一拉。   门外,宁二婶正憋住了劲儿要把门推开,没留神手劲儿使在空处,直愣愣就摔了下去。   潇潇动作灵活地避开,还眨巴眨巴眼,看着半跪半趴在宋氏面前的宁二婶。   “二婶何须行此大礼?” 第五章 不嫌弃   “这也不是过年过节的。”   宋氏悄悄瞪她一眼,将宁二婶扶了起来。   后者是个从不肯吃亏的,张口就骂:“不长眼的糟心玩意儿,就你这种懒骨头的赔钱货,今后也就是个被发卖的贱命!”   宋氏神色转淡,直接就松开了手。   说她什么,她都能忍,但说她儿女不行。   宁二婶没料到有这变故,脚下一歪差点又要栽倒回去。   接连两次倒霉,她这心情可想而知的差,靠自己起身后,她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想激昂开骂,却见大房这一大三小都神色漠然将她看着。   那眼神,看得她一个激灵,总算想起此行目的。   抹了把脸,宁二婶道:“哎哟,大嫂你是不知道啊。”   “最近爹娘身子骨又不太舒服,大夫说了,那都是干活累的。”   “你说要不是大哥出了这事儿,他二老哪用得着下地亲力亲为,将自己苦成那样?”   宁二婶撒谎不打草稿,愣是将在家躲懒的那两个老人说的勤快到天上有地上无。   又将这几十年来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件“父慈子孝”拿出来翻来覆去地打亲情牌,说的好像大房这一场伤病,连累老宅颇多似的。   潇潇听得忍不住白眼连连,惹得宋氏避开宁二婶目光不断瞪她。   不过,那份被宁二婶稍稍勾起的愧疚也在女儿耍宝下显得不值一提。   宋氏的父亲是个老秀才,又对她颇多疼爱,所以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不至于被忽悠几句就叫人牵着鼻子走。   奈何她虽然不同于一般农妇,却也是个将“孝”字放在头顶的传统女子,要是宁二婶一来就打亲情牌,说不准她还真要触动几分。   可想着她方才那一通难听的咒骂,再瞧着女儿那调皮的模样,她忽然就愧疚不起来了。   甚至还能在宁二婶叭叭的时候更多想起女儿的话。   潇潇这几天逮着机会就给家人洗脑——   “在宁家的时候,咱砍柴喂鸡,洗衣做饭,还要照顾奶那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草,爹和二哥天天下地干活,那其他人呢?家里还有别的活吗?”   “娘,我发现咱家每人吃的都一样,可分家前为什么咱跟爷奶二叔三叔他们吃得就不一样?而且,咱们干活多,怎么却只能喝稀粥呢?”   “娘,爷奶总说你和爹不孝顺,可是这样都算不孝的话,怎么才能算孝顺?像话本里那样,割肉喂爹娘吗?奶动不动就打骂咱们,咱们也一定要事事顺着她吗?这样她就觉得我们孝顺了吗?”   “可娘你从来没顶撞过奶,她怎么还是到处说嘴啊?”   诸如此类。   虽然很多话说完她就挨了骂,但同时,这些话也一点一点入了宋氏的心,让她不知不觉中有了改变。   比方说现在,任凭宁二婶说的天花乱坠,她非但没有像以前那样主动认错补偿,反而一声不吭,静静地就看着宁二婶表演。   后者说的口干舌燥,也无人答话,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于是她话锋一转,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今儿你家小丫好运得了一条大鱼对吧?”   “爹娘这都好几天见不着荤腥了,不是肉他们也不嫌弃,快让我盛一碗。”   说罢,就朝宋氏递过那大海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第六章 什么玩意儿   潇潇眼珠滴溜溜转:“刚刚听二婶您说了那么多,我还当您是担心我们分家后过得不好,特意来看我们的呢。”   “方才见您背后藏了东西,我还以为是老宅那里想起我爹伤着,所以让您来送慰问品来着。”   “原来二婶是来要鱼的啊?”   宋氏这回连瞪人都不瞪了,她神色冷淡,压根没有接那碗的意图。   潇潇说的不错,孩子们的爹还躺在床上,老宅不想着关心关心,却还要从他们这里要好处?   女儿说得没错,这可不就是来打秋风的!   “二弟妹来得不巧。”   宋氏淡淡道:“那鱼,我们已经吃完了。”   宁二婶眉毛竖起:“怎么可能!这还没到吃晚食的时间呢!”   她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就是想着大房这里刚做好鱼又没来得及吃,恰好让她捡便宜,怎么可能就吃完了?   潇潇抱臂抬下巴,没想到吧,姐预判了你的预判!   宁二郎那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朝妹妹竖起大拇指,摸着肚子觉得值。   吃进肚子里的不叫浪费,让老宅的拿回去才是赔了鱼肉又吃一肚子气!   宁二婶怀疑道:“大嫂不会是舍不得吃的,故意骗我吧?”   说着便自顾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小桌上正摆着还没收拾的碗筷,宁二婶随手拿了双筷子扒拉着惊呼:“没了?这就没了?”   宋氏用眼神止住女儿,抢先开口道。   “是啊,那鱼二弟妹下晌见了是吧,其实也就瞧着大,家里这么多张嘴,你一口我一口,还没感觉到饱呢,就吃完了。”   她这是提醒宁二婶,大房过得不容易。   可宁二婶那是什么人,就算旁人在她面前饿死,她大约也只想着太好了少了一张嘴跟她抢吃的。   让她体谅别人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她想也不想就问:“你们没事儿这么早吃晚食做什么?满脑子都是吃吃吃,也不想想爹娘!这年头,可不兴好吃懒做!”   语气中竟还有几分斥责的意思。   宋氏被气笑了。   “毕竟我们不像二弟妹,每天除了躺在床上养胎,就是满村子溜达说闲话。”   “每天要做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无论是孩子们还是我,甚至是躺在床上还不忘抽空编竹篓的他爹,每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勤快。”   “莫说是早点吃晚食,就是一天改成三顿,也碍不着旁人!”   农户人家为了节约粮食,一天只吃两顿,只有地主老爷家才能和城里人一样,一天三顿用餐。   她这是气话,宁二婶也确实被气着了。   “什么玩意儿!”   一生气,这本就没什么素质的女人就更口无遮拦。   “果然是有爹生没娘教的家里出来的破落户,克死亲爹娘不说,又克得自家男人卧病在床,如今居然还有脸大吃大喝!”   “老天爷怎么不落道雷劈死你个小娼……哎哟!”   “谁推我?”   潇潇歪头,一脸无辜:“没有啊,二婶你踢到桌角了吧?”   说罢,还顺道将满脸气愤的宁二郎按住,不让他再上前。   宁二婶见大房一如既往的好欺负,便得意地又转回身去。   酸菜鱼里没了鱼,但那鲜香的味道还经久不散,她吞了吞口水,将桌上剩菜巴拉巴拉,全都扒进自己的海碗里,竟是连酸菜都没放过。   见此情景,潇潇更加庆幸让家人提前用了晚食,如若不然,就宁二婶这蝗虫过境的德行,他们岂不是什么都吃不着了?   今天这顿饭除了酸菜鱼之外,还有一盘炖蘑菇,因为急着先吃鱼,盘子里还留了些许。   宁二婶撇撇嘴,一脸嫌弃地全给夹走了。   要不是大房两个儿子都板着脸,宁二婶甚至还想在厨房里再溜达一圈。   离开时那招人恨的背影,叫宁二郎顿时捏紧拳头,牙根痒痒,他问潇潇。   “你怕她做什么!” 第七章 我是那么大度的人吗   这话是对潇潇说的,但刚说完脑袋就被母亲拍了一下。   “就该这样,她到底是你二婶,刚刚要真让你推了,可曾想过后果?”   宁二郎不服,又气又委屈,眼眶都红了。   宋氏还想再劝,却听屋里宁父翻动时发出的动静,只好先去照顾。   潇潇这才转到宁二郎跟前,可后者压根不想看她,宁愿面壁也不瞧她的脸。   潇潇:……   “二哥?”   “生气啦?”   宁二郎不理人,潇潇嘿嘿一笑:“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由着二婶说娘的坏话吧?”   宁二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你刚刚拉我干嘛?”   潇潇手痒,想揍他。   “你是不是傻?”   “二婶肚子里有崽的事儿恨不得嚷嚷到全村都知道,你推她一把,信不信她立马倒下说肚子疼让咱家赔?”   这宁二婶,别的不好说,碰瓷绝对一等一。   宁二郎听完更郁闷了,他知道妹妹说的有道理,但是这心气儿就是不顺。   “那就活该咱们受气?”   潇潇笑得狡猾:“你想多了,我是那么大度的人吗?”   宁二郎这才来了兴致,兄妹俩头碰头,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说话的功夫还不忘招呼宁大郎:“大哥,你帮我们牵制住娘。”   后者宠溺地笑了笑,起身就去厨房打了盆热水找娘一起给爹换药。   不多时,老宅派人来“请”,说是有几句话要问,潇潇和二哥立马自告奋勇要替娘过去。   宋氏原有些不放心,可连向来稳重又疼妹妹的大郎也跟着劝说,她看着孩子们爹刚拆了一半的纱布,再看看托着热水抽不开手替她的大儿子,还是应了。   这当口她要是去了老宅,估摸没大半个时辰回不来,孩子们爹的伤可等不了。   但该嘱咐的话,她也不会忘。   “若是他们说话难听,你们也别顶撞,随便听过就罢。”   “那毕竟是你们爷奶。”   潇潇乖巧点头,好像真打算听话似的。   两人来到老宅时,屋里正用饭。   可既没人让他们待会儿再来,也没人邀他们坐下同吃,就让他们在院子里等。   潇潇和宁二郎比赛翻白眼,顺道蹲在鸡窝外头数鸡蛋打发时间。家里的鸡都是大房轮流喂的,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认得人,不但不躲着,竟还朝他们走近了些。   宁二郎正暗叹连鸡都比老宅的人有人情味,就见最肥的那只晃晃屁股,在他们跟前下了个蛋。   二人:……   就在这时,饭厅里传来宁老太的大嗓门:“老二家的,回头你去数数家里的鸡蛋,可别少了。”   这是担心他们俩偷鸡蛋呢?   宁二郎忍不住磨后槽牙,小声和潇潇吐槽:“小心眼!我们是那种人吗?”   潇潇非常淡定地伸手将那枚鸡蛋揣进怀里,同时重重点头:“我是。”   吃不吃的无所谓,就是心里不爽。   宁二郎目瞪口呆,直到被喊进屋也还没回过神。   吃饱了的老宅众人正稳稳坐着,一副大老爷审犯人的架势。   宁老太作为发言代表,自以为很有大户人家老太太派头地抬起下巴。   “我听说你们大房今儿得了好东西,方才见你们眼巴巴送来,还当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结果就送来一碗酸菜?打发谁呢这是?”   摆架子不到一分钟,就又成了骨子里那个市井泼妇。   “一屋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怎么不叫老天爷打个雷劈死你们算了!”   “亏得老娘当年一把屎一把尿将老大拉扯大,临老得不到孝顺就算了,还要被这么恶心,你们是想早点儿气死我好逍遥自在去吧?”   “当年老娘就不该给你们那杀千刀的爹施舍一口奶,合该直接把他摁进粪桶里憋死!”   要不是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宁二郎觉得他会把桌子掀了。   深吸一口气,他和妹妹一起摆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一碗酸菜?”   “怎么会是一碗酸菜?”   宁老太还没发挥完的半句咒骂卡在嗓子里,她眯起眼:“什么意思?”   潇潇不放心二哥的演技,所以接下来的戏份属于她。   只见她“慌张”地朝宁二婶方向看去,又迅速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没,没什么,我,我什么也没说。” 第八章 我可怜的侄儿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直看得宁二郎叹为观止。   他要不是当事人之一,恐怕他都要怀疑二婶。   为了避免老宅的人不够聪明,领会不了自己表演的深意,潇潇再接再厉,继续散发茶香。   “二婶也一口鱼都没吃到,真的!”   “她拿到菜的时候就是这样,就只有酸菜,一片鱼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还红了眼眶:“都,都是我们自己吃完的……”   越说,声音还越发弱了下去。   宁老太脱了鞋子就朝宁二婶抽,边抽边骂,当然,全都是避开肚子的。   “好啊,你个好吃懒做的糟心玩意儿,偷吃偷到老娘头上来了是吧?”   “吃的一片不剩还敢拿回来给老娘吃你的口水,你咋不上天呢!”   “不准躲!伤了我们老宁家的金孙,老娘扒了你的皮!”   宁二婶心里苦,这苦楚说了还没人信。   潇潇心里明明乐开了花,这会儿还火上浇油,皱着小脸在一旁结结巴巴说。   “真,真的不是二婶吃的!”   “奶,你相信我,二婶没让我们骗您!”   宁二婶:你给老娘闭嘴!!!   闹剧停歇之后,潇潇和宁二郎也不在乎老宅赶苍蝇似的态度,走出院门就捂着嘴偷笑起来。   跑出老宅可见范围后,宁二郎毫不吝啬自己赞叹之情地朝妹妹竖起大拇指。   潇潇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背着手甩刘海:“好说,好说,常规操作,以后学着点儿!”   两人回到家后,这事儿自然瞒不住宋氏,她心情复杂地瞪着不省心的女儿和儿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潇潇眨巴着眼,虽然瘦弱干瘪,可原主这双乌溜大眼是真的好看,像颗上好的黑玛瑙,诚心卖乖盯着人看时,能叫人的心都融化了。   宋氏怎么舍得责备她?   于是她转头就将火气撒在儿子身上。   宁二郎挨了不痛不痒的几下,内心一点儿都不委屈,甚至还乐得慌。   不过嘴上自然是要哎哟哎哟叫几声的。   不叫,娘也不消气啊。   在宁二郎真觉得疼之前,潇潇又端着天真可爱的神情问:“娘,那下回老宅再问,咱们怎么说啊?总不好一个人一个说法吧?”   宋氏没好气道:“还能怎么说?自然只能说你们二婶什么都没吃了。”   潇潇就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上前一把搂住宋氏的腰:“娘最好了。”   宋氏用手指戳她小脑瓜:“欠了你的!”   潇潇哼哼唧唧,避着她娘的视线给二哥打眼色。   宁二郎这会儿聪明多了,捂着屁股就跑:“我去收拾灶间!”   这厢的热闹被隔壁的容衍听去,他托着下巴,片刻后嘴角微翘,“有趣。”   而屋子主人赵虎,正拿着容衍一行人给的东西,翻来覆去。   他的确是有个大哥的,很多年前大哥说要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后来爹娘都去了,他却还没消息。   没曾想他当真成了功,孩子也这么大了,可惜人却没能回来……   不过,他有点儿状况外地回忆着外头那气质不凡,好看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容衍:“真是我侄儿?”   他家婆娘却一把扬起帕子:“哎哟,我这苦命的侄儿啊!这一路上受了老鼻子罪了吧?放心,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们一定照顾好侄儿……和各位兄弟!”   护卫们也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见猎户家认可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抱拳道谢便走了出去。   他一走,赵虎就拽过胡氏:“你瞎认什么亲,万一不是呢?”   胡氏收了帕子:“你全家家当都没人家随手拿出来的多,人家骗你,图什么?”   “再说他们不是拿出你大哥的信物了吗?”   “那东西我见过,你也有一个,这总做不得假。”   见他还在皱眉,胡氏劝道:“你侄子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亲戚帮着护着,心里不也踏实?”   “难道你舍得让你大哥唯一的血脉无依无靠?” 第九章 昨儿的教训还是少了   赵虎这才叹息一声,提了只刚杀的山鸡去找村长给侄子落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潇潇得知离她家不远处的赵虎家寻回了失散多年的侄子。   据说是逃荒来的,路上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因为知道老家在福缘村,就来寻亲,顺便等待失散的亲人,但听说这话茬的无不唏嘘,所谓“失散”只是说得好听些,逃荒路上走散的人哪儿还活得下来。   这事儿潇潇也就听了一耳朵,从前他们和赵猎户家就没什么交集,况且按照她家如今的境况,也轮不着他们可怜旁人,所以出于礼节,按照娘的吩咐意思意思送了几个馒头过去,也就罢了。   今天也是要为生活奔波的一天,潇潇怀里抱着个她爹宁丰年给做的小竹篓,背上也背了一个,高高兴兴出门去。   宋氏从窗户里瞧见她蹦跳的背影,欣慰又心疼地叹。   “分家之后性子越发活泼了,人也能干不少。”   “我既觉得这样好,又恨不得她一直是那么小小的一团。”   宁丰年抬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孩子长大了,这是好事。”   宋氏叹气:“可她要是长大了,会不会就要离开我们?”   “毕竟,她的身世也不能瞒一辈子……”   将后面的话咽下,她挤出个笑容:“该喝药了,我扶你起来。”   潇潇不知道爹娘的担忧,她又去了小夕河。   可刚到岸边,她竟看到宁老夫妇破天荒一早出了门,也来到河边。   瞥一眼两人身边的水盆和手上鱼竿,潇潇瞬间懂了——   这是知道她昨天钓着鱼,今天也想来碰运气。   她才不想和这两人待一块儿,于是在被注意到之前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她去找了段水浅沙厚水草多的地儿,把竹篓埋下前往里头丢了把空间出品的饵料,然后就在附近转悠起来。   这段河滩平时少有人来,所以野菜数量还算可观。   也亏得春日未尽,山里的山货丰富,她和家人才能勉强果腹。   但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时间眨眼就过,夏天且不说,入了秋,天气就会很快转凉,到时候别说是野菜,野草野果都要转黄枯萎,冬天家里没存粮,没碳烧,根本熬不过去。   就是现在,她也不能顿顿往家里扒拉河鲜。   能不能吃饱够不够营养是一回事,抓到得多了,难免引人注目——怎的别人都没收获,就她能耐?   而且下回老宅肯定就没那么好打发。   她可不想辛辛苦苦寻寻觅觅,到头来却全为他人做嫁衣。   除了吃的,家里还有好多东西需要添置。   豁了口的碗可以再用,单薄的衣裳却没法过冬。   好歹在秋天结束前,要想办法一人添一件厚棉衣,嗯,最好还有新被子。   现在家里只有老宅不要的破棉被,又重又硬,她还总觉得有股味儿。   她怀疑原主就是因为没能熬过冬天的寒冷,才会让这躯体换了她的灵魂。   这么看来,宁家不但缺吃的,更紧要的是缺钱。   想着事情,她用随身带的小铲子扒土。   刚刚散神的时候听见空间说发现附近有食材,她以为只是野菜。   用铲子小心地拨开土,潇潇听见空间提示。   【叮,发现新食材,是竹笋。】   【主人快采,竹笋我们没收录过!】   福缘村周边有好几片竹林,手巧的村民会上山砍竹子回去编竹篓竹篮,有的留在家里用,有的还会拿到集市上换铜板,宁丰年就是竹编的一把好手,做出来的东西精致好看又耐用。   竹笋这东西,因为天生带着一股苦涩,很少有人家爱吃,就是家里不富裕的村民也觉得只有野猪才会扒拉这玩意儿。   曾为大厨的潇潇却知道,味道涩,除了笋的时节不对之外,就是因为料理的方法太过粗糙。   她就挺喜欢油焖春笋这道菜的。   但这时候的农家人做饭,能混个饱肚就行,哪里还会讲究细节,更舍不得用油。   往往到了饭点,就是一大锅菜,炖熟了事。   条件好点的,往锅里放几块肉,就可以吃得很香。   在脑中过了几道关于笋的菜,她撸起袖子开始挖。   等笋出了四五根,不知不觉已经半天过去。   潇潇很嫌弃原主这小身板,干点体力活就累了个一身汗。   但同时,她又很无可奈何。   吃不饱,哪里来的力气?   拍掉笋根部的泥土,放进随身背篓,潇潇再一次确定,发家致富第一步——吃饱!   算算时间,兜虾的竹篓也是时候拉起来了。   这一次收获颇丰,但潇潇只留了一小半,大部分都换成了积分。   不是她抠搜,而是她知道老宅正盯着,做事不好太出格。   顺着林子走出去,潇潇在河边晃荡了好一会儿,直到被气冲冲的宁二婶抓了个正着。   她二话不说就抢过潇潇的背篓和竹篓,见里头只是些山猪才吃的竹笋,和一把小个头的虾,顿时不屑撇嘴。   “行了,我也不嫌弃,把虾给我。”   潇潇垂眸,将两只篓子放下,再抬眼时就换了副神情。   宁二婶看不懂,但她觉得这目光比大房那个宁二郎瞪她的时候还吓人。   “干,干什么?”   “我可是你二婶,要你几只虾怎么了?”   潇潇呵了声:“看来昨儿的教训还是少了。”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宁二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谁让你胡说八道诬陷我的?”婆婆的鞋底板抽得她屁股到现在都还在疼!   潇潇淡定地看着她,笑容逐渐消失。   “二婶这话我听不懂,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就是真话才可恨!她想反驳都没辙!   潇潇又道:“不过奶打你的时候,我看着可真开心。”说着竟还朝宁二婶露齿一笑。   宁二婶哪里受得了这刺激,扬手就要打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潇潇惨叫一声,重重朝斜后方摔去,直接就撞翻了装小虾的背篓,那勉强指节大小的虾米顿时和竹笋一起,洒了一地。   潇潇的头发也散了,遮在脸上叫人看不清神色。   然单看方才摔得那一下,和这会儿她瑟瑟发抖的模样,着实不难推测宁二婶用了多大的力气。   后者也呆住了,她不解看向自己那蒲扇掌。   她……打着人了吗?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十章 食不可外露   远远地,好些村民都看到了这一幕,稍微有点儿同情心的都忍不住上前把宁二婶拉着。   “她婶子,这是怎么说的,可不好打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打出事儿来可怎么办?”   也有人忙扶着潇潇:“孩子,打哪儿了?要不要紧?头疼不?”   潇潇捂着脸,想起身又摇摇晃晃摔了一次,但还是“坚强”地摇头:“我,我没事儿。”   “不是,不是二婶打的。”   她抬头怯怯地看了宁二婶一眼,咬唇道:“是我自己摔的!”   说完就“慌慌张张”收拾了那些竹笋和一个竹编小篓,踉踉跄跄跑回河边,连装了河虾的另一只竹篓都没顾得上捡。   好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可怜……   宁二婶想追都没办法,她正被看不下去的村民拽着劝说。   “他二婶,可不兴这样,你要再闹,我们可要去请里正了!”   瞧瞧这嚣张劲儿,当着他们的面就这么打骂欺负自家侄女,从前没分家时还不知道怎么折腾。   原先他们还觉得宁家大房在长辈都好好的时候就闹着分家是不孝,如今看来,啧。   宁二郎就在附近捡柴火,从狂奔来的小伙伴嘴里听说这事儿后,柴都不要了,撒丫子就朝出事儿的地段跑,一路跑一路喊“妹妹”,瞧得经过的村民都心疼,可怜见的。   可宁二郎找到潇潇的时候,她正用荷叶盖着脸,躺在河边晃小腿。   听见动静,她自己就掀了荷叶,露出完好无损的一张笑脸。   “二哥,你怎么才来。”   “快帮我挖笋!”   宁二郎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但对眼前情况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近了再三确认妹妹没事儿才问:“你刚刚,和二婶遇上了?”   “她打你了?”   潇潇还是那句话,不过语气就大大不同了。   她摆摆手:“哪儿能啊,我自己摔得。”   “不过中间我还凌空转了半圈,又加了一些细节润色,我自我感觉这波表演有点儿超常发挥,估计二婶自己看了都犯迷糊。”   知道妹妹没吃亏就好,宁二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才没有什么见鬼的负罪感。   照旧给妹妹竖了大拇指后,他才想起来问:“挖笋做什么?”   潇潇把铲子给他:“吃啊。”   “这东西不是只有猪才吃吗?”   福缘村的大家都知道,山上的野猪会拱竹笋吃。   村民也会挖回去切碎了,和其他东西一起喂家里的猪。   除此之外,很少有人家自己做了吃。   这东西又苦又涩还难嚼,妹妹要吃这个?   他为难地挠头:“其实我觉得,掺了糠的馒头也没那么难吃……”   潇潇瞪他,不由分说让他去挖。   你才是猪!!   哼!有本事等我做出来你别吃!   宁二郎觉得妹妹想当然,但还是习惯性照她说的帮她挖笋,挖满一筐又抱了满怀才停手。   这时潇潇也再次提起了埋在小夕河里的竹篓。   宁二郎叹着气提前安慰:“妹啊,抓不到你也别伤心。”   “上回河水上涨的时候,这河里的好东西都让村里人捞完了……咦,这么多?”   潇潇捂住他的嘴:“食不可外露你懂不懂?” 第十一章 娇生惯养   宁二郎依稀记得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但他没反驳。   他可还记得二婶看他们家酸菜鱼那眼神,跟村口大黄看那什么玩意儿差不多。   两人拾掇拾掇,潇潇又把头发重新放下来挡住脸,之后才往家走。   这当口正是村民们干完活回家的时候,两个孩子抱着笋遮着脸的样子立刻引发了一阵讨论热潮。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听说了宁二婶下晌的“壮举”,再看潇潇那小可怜样,又是一阵阵的心疼,也觉得老宁家不像话。   有了这缘由,老宅谁也不好意思顶风作案。   潇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进了院子把门一关,胡乱将头发绑上就要往厨房冲。   好吃的!我来了!   跑一半被大哥拉住。   宁大郎无奈地把人提溜到屋里,用干净的布巾给她洗干净脸和手,然后拿起梳子开始给她梳头。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绑头发。”   说着数落的话,语气却满满都是宠溺,动作也轻柔小心的很,一根头发都没拽着。   潇潇心安理得享受大哥梳头,拍着胸口许诺:“哥,以后我一定给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把你养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然帅气小公子。”   “不对,就从今天开始!”   宁二郎颇有些吃味地拆台:“今天?吃你让我挖的那些又苦又涩的笋啊?”   潇潇坐在板凳上抬起小短腿作势要踢他:“有本事待会儿你别动筷子!”   宁二郎承认自己没本事。   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一样的盐巴,怎么妹妹手里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比旁人美味。   说句实在话,就连娘这样掌勺十多年的,如今都被妹妹远远比了下去。   简单的竹笋撒了点儿葱花而已,也不知妹妹怎么弄得,偏偏就鲜得叫人恨不得咬掉舌头去。   大个头的河虾活蹦乱跳下了开水锅,只需加小葱姜片和几粒儿盐巴,就很快粉嫩嫩地弯了腰。   水再次煮开的时候,潇潇捏起一只,从中间掐断后,她大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一挤,白嫩的虾尾肉就被挤了出来。   笋条清甜爽口,虾肉新鲜弹牙,每一口都叫宁二郎忍不住惊叹。   往日难以下咽的米糠馒头,今儿只觉得不够吃。   偏就这样,妹妹还托腮一脸深思,说:“还是缺了点儿。”   宁二郎塞了满嘴问:“缺什么?”   潇潇诚实道:“油和肉。”   宁二郎笑她:“废话,肉和什么搁一起能难吃?”   潇潇不理他,自顾道——   “油焖春笋和笋烧肉才是王道。”   “热油锅里下笋翻炒,加酱油、老抽、白糖,小火闷烧收干水分,出锅的时候,亮红色的酱汁包着笋,一口一段,鲜甜脆爽。”   “或者将肥瘦相间的猪肉下锅,煸炒出油后盛起,加糖炒化,再把肉倒回去翻炒上色,加调料加水加姜片,水收到一半的时候放笋,收干汤汁之后笋比肉还美味……”   宁二郎已经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懂妹妹的话,反正脑子里都是“美味美味”。   半晌他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这两道菜的?”   “你也没吃过呀。”   潇潇不慌不忙:“我梦里就是这么做的,醒来后琢磨了一下各种味道,觉得搭配起来就是我梦里那效果。”   以后她要做的美食多着呢,与其藏着掖着不敢发挥,不如提前找好借口。   “不光是这个,我还梦着好多别的菜呢!”   宁二郎就笑了:“小馋猫,做梦都惦记着吃。”   潇潇也不害臊,继续和她二哥抢吃的拌嘴。   宋氏由着他们打闹,原以为会艰苦难熬的分家日子,有了儿女笑闹后,顿时也有了许多朝气。   这样挺好,让她也时不时觉得,他们很快就能苦尽甘来。   宁家的晚食在欢声笑语中结束,老宅的人听说下晌的事儿,也懒得再去找大房的不痛快。   当然,最主要是丢不起那人。   听说老二家的当众就把大房那丫头给打了,下手还特别狠。   关键是下了重手之后,竹篓里也就十几只手指头大小的虾米,捡回来煮了都不够一小碗。   犯不着为这点儿东西折腾。   发现竹笋真能吃之后,宁二郎自告奋勇表示包了明天挖笋的活,潇潇乐得轻松,也愉快地决定明天在家待着,顺便研究新菜赚积分。   他们这里和乐融融,距离不远的赵虎家却有几张苦脸。   “怎么了,主子又没吃东西?”   “可不是,决定认赵家亲的时候,咱们也不知道这家女人的厨艺这么差,别说是娇生惯养的主子,就连我都差点吐出来。”   这么说的云尔没注意到兄弟们拼命挤眉弄眼的神情,还在哀声哉道。   “可咱们身上带的点心肉干就算还有剩,那也放不了多久了,况且一直没进项,咱也不好坐吃山空不是?”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说得不错。”   云尔整个人僵住,他艰难地拧着脖子转头:“主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衍轻飘飘道:“你说‘娇生惯养’的时候。” 第十二章 别有一番趣味   他眉梢微微挑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既然知道不能坐吃山空,那今天就去学种地吧。”   决定留下,就要留得像样子一点,所以他们从村长那里买了块地。   那地的位置很妙,靠近大雁山,远离小夕河。   这块地到现在都留在村长手上是有原因的。   一来,它肥力不够,是块贫地。   二来,它离小夕河太远了,每次挑水都要走好久,要是路上倒霉绊一下,能带回半挑子都算幸运。   容衍一走,云尔就哭丧着脸看其他人:“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大家就很无语:“我们眼皮子都快抽筋了,你就是看不见我们有什么办法?”   在他提出需要有情有义的兄弟爱之前,众人鸟兽散去,这个说要去熟悉地形看看新屋盖在哪儿好,那个说要跟赵虎套套交情一起进山打猎,老五最离谱,他说去研究菜谱!   反正一个个无情无义,眨眼全没了影儿……   就连容衍也从赵虎家晃荡了出去,待会儿赵虎的娘子就要开始做饭了,他不想吃,但是不吃会饿,还坐实了云尔说的“娇生惯养”。   他挑眉,踢开脚边烦人的石子儿,他才不娇气!赵家娘子做的饭是真难吃!这村里就没个能做出点儿像样东西的人吗?   他开始后悔蛰伏此地了,去县城也好啊,好歹有酒楼可以买饭菜……   但是内心深处他又明白,县城人多眼杂,并不适合潜伏。   他心烦地随处乱走,差点被从树上掉下来的野果子砸到,他郁闷地抬头,天马行空地想:天上要是掉个厨子下来多好!   这会儿正是阳光最舒服的时候,明媚动人,又不像正午那样过于热烈。   潇潇搬着小板凳,抱着她的竹笋在屋子后面勤劳地剥呀剥。   路过的村民只觉得大房是饿疯了,容衍却想起了前儿被宁二婶抱着从他们跟前飘过的那一碗酸菜汤。   容衍怀疑自己是太饿了,不然怎么会对那么个剩菜印象如此深刻?   就这会儿功夫,地上的笋壳已经堆了老高的一层。   潇潇起身扒拉的时候,正好瞧见逆着光的容衍。   头回在山里碰到时惊鸿一瞥,她只觉得小公子白嫩的很,没想到近看如此惊艳。   尤其是有村里的狗蛋驴蛋臭蛋做对比,眼前的少年俊俏到让人春心……啊呸,是觉得春光灿烂。   恰此刻,她注意到小公子不经意间按压胃部的动作。   潇潇皱起眉头。   作为一个厨子,她很清楚这个动作代表的意义。   不是胃疼就是饿了,哪一样都和吃的有关。   作为一个厨子,她控制不住自己想投喂的心,尤其对方还长得这么漂亮。   于是接受过宋氏“友好乡里”教育的潇潇拍拍手上的灰,主动上前用哄孩子的语气说。   “你好啊,你就是赵叔的侄子吗?我们两家离得近,今后就是邻居了哦,以后可以经常找我玩啊,我叫宁潇潇。”   “对了,我正好准备烤笋吃,不嫌弃的话,你要不要尝一个?”   她灵动乌黑的大眼让人不自觉忽略这瘦小身板,本来只是随便出来走走的容衍鬼使神差点了头,点完他就后悔了,奈何潇潇反应奇快无比,根本没给他反悔的机会。   快手快脚把地上的笋壳收拾好,潇潇抱着剥好的嫩笋朝容衍招手:“你来我家稍等我一会儿。”说完就当先跑了。   容衍觉得,现在掉头就走,实在太没礼貌,而且他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奇,烤笋是什么?笋能吃吗?再不济,总不会比赵家娘子做的饭难吃。   来自现代的宁潇潇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土生土长的容衍却很有分寸地保持着距离,和她一前一后走进院子里。   并且还很有礼貌的先去和宁父宁母打过招呼,随后才在院子里坐下。   听着宁家父母夸他“气质不凡”、“懂事有礼”、“相貌堂堂”、“稳重大方”……他面上不显,原本抿着的唇却往上勾了勾。   乡间也挺好,至少这的人,眼光好。   宁家的院子不大,绕院墙一周种了些绿植,为斑驳的墙角增添了几抹别样意境,虽然比不上从前府里的各色名花雅致,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刚这么想着,就见宁潇潇又从厨房蹭蹭蹭跑出来,从那些绿叶子里掐了一把。   “我忘记摘葱了。”   容衍:…… 第十三章 有五花肉的那种   新鲜的嫩笋焯水后立刻又过凉水,能在去除苦味的同时,仍保持它应有的脆爽。   当然,这过程里,火候把控相当重要,一不留神煮过了头,那嫩笋立刻软趴趴,瞧着就没了食欲。   简单处理好的竹笋用手捏住,还能直挺挺站立,这就说明焯水恰到好处。   潇潇给自己比了个赞,然后从厨房里拖出了缠着她大哥做的竹网板。   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将竹片交错,搭成有缝隙的平板。   潇潇把处理过的竹笋排排放好,然后托着竹网板塞到留着火的灶膛里。   竹网板和火苗间隔着约莫她一拳的距离,恰好可以让上头的竹笋均匀受热,又不会烤糊。   等到笋身微微收缩时,她将竹网板抽回,问外头的容衍。   “吃辣吗?”   容衍微顿:“少许的话没关系。”   潇潇又问:“吃蒜吗?”   容衍没说话,他不娇气,真的,他不吃蒜,那是蒜的问题,它太臭了。   于是潇潇给他挑了个自己拌的甜辣酱,鲜甜为主,辣椒面只放了一点点,更多的作用是当个点缀。   容衍看着酱料里的辣椒红,稍作犹豫,就在潇潇疑惑的目光下狠狠咬了一口,入口后他怔住,这酱一点儿都不辣,笋条咬下去脆爽无比,咸香中带着淡淡的,不易被察觉的甜。   这几顿接连被折磨的胃似乎得到了救赎,他很快张口,又咬了下去。   潇潇托腮看他吃,吃完一根就又递一根,完全沉浸在了投喂成功的快乐中。   锦衣玉食里泡大的容衍没想到自己会对这样一份堪称粗糙的食物感兴趣,更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五六根。   吃完后,他耳根微红地想:“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古人诚不欺我。   无论什么身份地位,上至天子,下到黎民,“吃”,都是人生大事。   他这厢开始在脑中策论,潇潇却只觉得,这小公子吃得太少了。   遇到这样的食客,她一般会先做自我检讨——是不是菜不好吃?还是没对胃口?   于是她又从灶膛里掏出用另一种方法处理的笋:“要不你换个口味试试?”   这话正好被给宋氏听见,她没好气地用指尖戳了女儿脑门一下。   几根野笋当宝,还拿来待客,也就她女儿做得出来。   人小公子一看家境就好,吃几口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还来?   她朝容衍抱歉地笑了笑:“招待不周,小公子见谅。”   容衍起身弯腰作揖:“伯母哪里的话,宁姑娘的厨艺很好,是我冒昧打扰。”   想了想又道:“伯母叫我阿衍就好。”   宋氏对这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少年喜欢得不得了,奈何家里实在不像样子,也拿不出适合招待人家的东西,聊了几句见对方告辞,也就没再挽留。   潇潇负责送客——尽管就住在隔壁,礼数仍然不能忘,他们娘亲从来都很重视兄妹几个的家教。   不过在送人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嘀咕:“其实连皮一起烤的笋也别有一番风味,剥开笋壳那瞬间香味就直往鼻孔里钻!要是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成薄片,将笋卷起,再刷了我秘制的酱料烤制,那味道才叫绝!”   容衍:……忽然又饿了怎么回事?   这丫头说起吃的来,就跟萧姨那个御厨相公似的,忒形象,忒具体,忒有味道。   这么想来,她这双眼睛倒也有些似曾相识。   潇潇发现她说话的时候,容衍会安静地看着她,这让总被嫌弃天马行空话又多的潇潇觉得很满足,很熨帖。   一不小心,话就更多了:“我会做的酱料可多了,甜的咸的辣的酸的,只要你想的到,我都做得出来!”   “我发现你不爱吃葱和蒜,那你是偏咸口还是甜口?”   容衍喉结动了动,老实答:“甜的。”   潇潇觉得自己被萌到了,想象了一下这么好看的小公子抱着甜品吃的样子,她忽然就充满了动力!   不过也就片刻,因为在这个时代,糖是奢侈品,她家还买不起。   但她依然很认真地说:“我记住了,下回给你做甜酱。”   说完转身快步奔回自己家。   护卫在门口接到容衍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一句,当时表情就有些疑惑。   主子什么时候和隔壁的女娃这么熟了?   哎这不是拿了他们信鸽的那个女娃吗?   脑筋还没捋直呢,又听容衍淡淡问:“猎到什么了?”   跟赵虎去山里碰运气回来的云亦摇摇头,容衍没说话,但护卫从他眼中读到了明明白白的嫌弃。   在大内侍卫里也排的上名号的云亦很憋屈,他这不是想隐藏实力么。   不过看主子的意思,是希望他猎到猎物?   他试探着问:“您觉得我该猎到什么比较好?”   容衍很平静很自然地说:“野猪。”   他补充了一句:“有五花肉的那种。”   云亦:????? 第十四章 空间升级   几天后,在家剥笋的潇潇看着猎户家旁边那座新房从起势到落成,心中不无羡慕。   他们家现在住的是老宁家弃置不要的旧屋,经过简单的修补,目前也就只能做到不漏雨而已。   想住新房子,想穿新衣服,想买新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糖八角桂皮茴香孜然……   想着想着,她的视线落在屋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出来的一朵花上。   随便长得野花,算不得多好看,但也有蜜蜂很不嫌弃地绕着它飞来飞去。   她眼睛忽然亮起,起身就朝屋里喊:“娘,我出去一下!”   宋氏早就习惯了女儿一惊一乍的架势,再看一眼厨房已经准备好的粥和馒头,就叮嘱了一句:“吃完再去。”   可话音落时,潇潇已经跑远,宋氏只来得及看见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这孩子。”   她只当潇潇在家待不住,又出门挖野菜去了。   这孩子的运气也确实好,每次出门,收获都比旁人要多。   她眼瞅着不过十多日光景,家人们的脸色好像都比从前红润不少。   潇潇冲进林子的时候恰好被在外头闲逛的宁二婶瞧见,但后者没好意思跟上,附近人多,人多就嘴杂。   经过上次她打人抢虾的事儿,村里现在都说是她逼得大房只能和野猪抢吃的,只要她接近大房的人,就有多事儿的村民来劝她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旁的她不怕,孩子的事儿是得注意,何况大夫才说她这一胎不大稳当。   宁二婶自我安慰,一个毛孩子,能从山里找到什么好东西,哼,她才不稀罕!   潇潇这次是有目的地巡山,她也不往深了走,就循着记忆往某个方向钻。   她记得有回钓鱼路上看见过一大群野蜂。   有那么多蜜蜂的地方肯定就有——   【是蜂巢!蜂巢里有蜂蜜!主人,蜂蜜我们也没收录过!这次收录过后我就可以升级了!而且我可以同时完成收录和升级!】   潇潇好奇地问:【那升级后,你有什么新功能吗?】   空间嘿嘿哈哈和她说悄悄话,潇潇越听,眼神就越亮,对那蜂巢也更志在必得。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所以出门前特意做了些简单的准备——带了好几件破旧衣裳。   开始行动之前,她将衣裳扒拉扒拉,扎紧袖口,又用旧衣服包裹住头脸和手,确定能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这才左手举着一把树枝,右手拎着一根长棍,悄默默往蜜蜂聚集处挪动。   前方七八米的大树上,正挂着个灰色的椭圆形蜂巢。   伴随着嗡嗡声,数百只蜜蜂绕着它们的家园进进出出。   潇潇从衣服缝里眯着一双眼往上瞧,她记得原主小时候是被蜜蜂蛰过的,肿了包而已,跟她一样,不过敏,所以她觉得此行有惊无险,有搞头——勇敢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冲了!   念头刚转完,她放下树枝,举起长棍,“嘿呀”一声,朝蜂巢和树枝相连的地方拍了下去,椭圆形的蜂巢啪一下就掉落在厚实的草叶堆上。   蜜蜂们一下子全炸了,找到罪魁祸首后“嗡”得一下就全冲了过来,大有“蛰不死丫不罢休”的架势。   潇潇被吓得不轻,她虽然知道自己不至于因为被蜜蜂蜇就过敏而亡,但不代表她不怕疼,这么多蜜蜂,一蜂一下,她还能见人吗?   偷蜂巢这种事儿,要么以后还是尽量别自己干了吧……   这么想着,她往蜂巢掉落处飞奔的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潇潇的手指尖刚碰到蜂巢,她整个人就和蜂巢一起消失不见。   【叮!收录成功!空间升级!】 第十五章 远亲不如近邻   愤怒的小蜜蜂们绕着“小偷”刚刚停留的地方,来来回回飞了好久好久,它们小小的脑袋里都是大大的困惑——人呢?   这时,潇潇抱着被空间收录了一角的蜂巢,正在四下张望,入目所见是一片静止的彩色世界:蓝的天白的云,绿油油的草坪上还有一枚有点儿眼熟的圆滚滚的鸡蛋。   她忽然就记起了自己从老宅顺走它时的情景,当时气不过,拿就拿了,事后却没找到机会把鸡蛋顺理成章地拿出来——娘会揍人的。   要说这空间还真不错,放了这么久,鸡蛋还是新鲜的模样,以后出门旅个游什么的可太方便了。   现在还多了个进出功能,遇到危险什么的,直接往空间里一躲,任谁也找不到她。   她越夸赞,空间就越来劲,这会儿更是忍不住王婆卖瓜,夸起自己来。   【主人,我的功能还不止这些,只要您继续努力做美食换积分,不断升级,我不但能开启种子商城,提供您需要的各种种子,我还能开田地呢,以后您想吃什么,直接就在我这里种,品种好口感棒,生长周期还短!】   哎哟,它要说这潇潇就不困了:【具体有多短?】   空间神神秘秘卖关子:【超乎您的想象!】   它还勾搭潇潇:【想知道的话,您要更多地收集美食,让我快快升级哦~】   多么老套的营销方式,潇潇一边嫌弃着一边上了套,开始琢磨有什么能让空间快速升级的好办法。   估摸外头的蜜蜂差不多找累了,潇潇从蜂巢上切开一小块,闪出空间的那一刹那使劲儿往远处一扔,然后往反方向撒腿狂奔。   蜜蜂们被熟悉的味道吸引,大半都朝那一小块蜂巢飞去,但也有顿了一会儿后就继续对潇潇紧追不舍的。   潇潇跑一会儿,躲一会儿空间,再出来的时候又扔一小块蜂巢,差不多只剩一半战利品的时候,还跟着她的蜜蜂已经不多了,距离回村没多少路,潇潇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装情况,深吸一口气,抱着蜂巢窜出空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撒丫子跑。   容衍正百无聊赖在村子里熟悉环境,护卫们还没联系上可信的自己人,更没找出那个出卖他们行踪害他遇险的叛徒,他们如今只能隐姓埋名藏身于此。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从路边林子里冲了出来,经过他的时候还喊了一嗓子:“快跑快跑,后面有蜜蜂!”   他很艰难地从声音里听出这是潇潇,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被她拉住袖子拽着一块跑了起来。   经过一片不知谁家堆的草垛,她想也不想,拉着容衍就一起钻了进去。   其实还跟着的蜜蜂已经不多了,尤其回到村子里后各种味道那么多,它们很快确认自己跟丢了目标,慢慢散去。这时潇潇才松开容衍,从草垛子里钻出来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容衍:……实不相瞒,我才是被吓到的那一个。   他不解地低头一看,便瞧见她手臂和手背上几个很显眼的包,这是……被蜜蜂蜇了?她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招惹了蜜蜂?   潇潇没说什么,他想着交浅言深非君子所为就也没问,不过回家后净手前疑惑地往手上闻了闻,奇怪,怎么好像有点香甜?总不能是那女娃身上的味儿吧?   脸一红,容衍慌忙把手又伸远,然后迅速放进水盆,甩出一波波水花。   便是此时,护卫云亦咋咋呼呼回来,还带着战利品:“主子,猎到了!”   容衍立刻掩耳盗铃般把手缩回,拿帕子擦起来。   云亦看着屋里满地的水,表情甚是不解,容衍哼了声:“还不是你忽然大叫吓得,猎到什么了这么大动静?”   云亦将主子引到院子里,一头看着不算太大的野猪被五花大绑着,生死不明地倒挂在扁担上,云护卫很期待地介绍:“主子,这头猪长得很美味啊呸很健壮的样子!”   容衍神色无波地叹了口气,美味与否,是看猪吗?   他的视线忍不住朝赵家厨房飘,那得看厨子!   有的人拿到最新鲜的肉菜,也只能做出猪食。   有的人却能把原本只有猪才吃的东西,做成美食。   他自认聪慧,多方思虑选中赵虎家这个最没有破绽的认亲目标,奈何万事周全,唯一点疏忽——赵家娘子的厨艺简直匪夷所思!   为了维持逃荒人设,他们也没法经常去县城下馆子,只能寻机会买来些耐放的点心聊以度日。   往事不堪回首,容衍看看猪,又看看护卫云亦,再看看厨房,最终还是将视线挪向不是很远的隔壁,宁家。   乡下有句话说的很好,远亲不如近邻。 第十六章 熏蜂巢   潇潇回到家后,把用布包着的蜂巢用竹篮盖好,然后就去取了些凉水清洗手上的包,仔细确定伤口都洗干净也没有蜂刺残留。   和原主的记忆里一样,伤口只红肿了一小会儿,就只剩一点微微的痒,潇潇意思意思自己吹了两下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蹦到厨房去了。   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准备晚食的时候,她先点好灶膛,把晚上的粥和馒头备好,然后才从灶膛里拿了根还冒烟的木棍,开始熏蜂巢。   蜂巢里很有可能还留了一些蜜蜂,在空间里的它们处于和食材一样的“保鲜状态”,不能动弹,不会攻击,出来可就不一样了,所以取蜜之前,她得先和这些小家伙道别一下。   这个点,娘去洗衣裳,大哥在隔壁新房那里帮工,二哥去捡柴,爹刚睡下,正适合偷偷摸摸做些不适合让人看见的事儿。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将碰到的东西全收走了,但和蜜蜂的刺儿比速度这种事,潇潇不干,所以她用另一个竹筐当盖子,盖住放着蜂巢的这一个,把蜜蜂熏出来之后,从竹筐底下的洞眼儿里伸进去一根手指。   指尖一碰到蜂巢就把它收走,如此一来,竹篮里就只剩下蜜蜂,潇潇将竹篮绑好放在一边,准备找个机会放生——总不好抢了人家的家,还要了人家的命不是?   搞定这些后,潇潇就再把蜂巢从空间拿出来,准备好干净的菜刀和碗筷,开始割蜜。割蜜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至少对潇潇来说是这样的。   一刀下去,那久违的甜香味儿就勾得她口水泛滥。忍着舔一口的欲望,潇潇将蜂蜜倒进碗里,入眼都是漂亮的琥珀色,很像隔壁那位小公子的眼睛。   蜂巢不算太大,倒了两碗就没什么动静,潇潇将其中一碗收进空间保鲜,另一碗留着吃,接着拿来煮过的纱布,包着蜂巢用力挤,浓稠的蜂蜜顺着她拧纱布的力量往外淌了出来,很快又装满了一碗。   她找来家里最大的陶罐洗干净,用开水烫过,将挤压后剩下的蜂巢残渣放进去,然后倒进一碗清水浸泡,今日收获才算处理完了。   桌上两碗香喷喷的蜂蜜看得潇潇眯起眼,满心欢喜。   趁着大人们还没回来,她从面粉袋子里舀出来一勺,加入自己调的酱料混合均匀,倒进锅里边搅拌边加热,开始冒热气的时候,她拿来锅边的小罐子。   罐子里装着她用小虾米磨成的粉,平时做菜用来提鲜,很受家里欢迎,这会儿加进面酱里,一加热,那鲜味就飘得满厨房都是,她又加入蜂蜜,将面酱熬煮到浓稠,最后将冒着泡的甜面酱盛出来。   一部分装到家里放调料的瓦罐里,一部分,她仔仔细细盛到家里最漂亮的小罐子里,然后放在架子上等着它们晾凉。   等待的时候,锅里的粥已经开始翻滚,潇潇心虚地往门口看了眼确定没人,跟着快手快脚拿出空间里的鸡蛋打散到粥里,又撒了把切好的野菜和菌菇。   粥就这样闷着,她从厨房角落的粮食袋里翻出几颗红薯,手脚麻利地去皮切块过水下锅,做了个简单版的拔丝红薯。   家里没什么油,用的又是原生态的蜂蜜,想和从前做的那样剔透好看还拉丝儿是不可能的,好在野生蜂蜜又香又醇,味道上一点儿不含糊,刚做好她就忍不住吃了两块。   “好呀,妹妹偷吃!” 第十七章 挺好看   宁二郎大呼小叫的声音响的突然,潇潇被吓了一跳,差点把自己给呛到。   她没好气地瞪向说话人,拿筷子戳了块红薯往他嘴里塞。   “现在咱俩共犯。”   哪有这样的!宁二郎瞪着眼要反驳,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嘴巴里这味道惊住:“甜,甜的?”   他刚回来就闻到了糖的味道,原以为自己饿昏了出现幻觉,现在,竟是连舌头也跟着要骗他了吗?   他使劲嚼了两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潇潇就献宝般把他拉到里头,指着那两个满当当的碗说:“你觉得呢?”   宁二郎幸福得要冒泡,但还是不解问:“哪儿来的?”   潇潇当然不可能把实话告诉他,仗着没有目击者,她张口就瞎扯:“我捡的!今儿我本来想去林子里找菌子,一转头正好瞧见,我就捡回来了。”   宁二郎不信,但他没有证据,宋氏和宁大郎也不大信,可蜂蜜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们怀疑,总不能是潇潇不要命地自己去和蜜蜂抢来的吧?   宁家今日的晚食十分丰盛,一盘蜂蜜红薯被吃了个干净,馒头反倒剩了下来,宋氏拿筷子拨着碗里的野菜粥,满面诧异:“哪儿来的蛋?”   潇潇面不改色:“见蜂巢的时候碰巧也看到一窝鸟蛋,我就打进粥里了。”   这下,就连最沉稳的宁大郎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妹的运气真好。”   潇潇双手托腮朝他卖萌,“对啊对啊,爱笑的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呢~”   说完还上手戳着他的嘴角往上提:“哥哥也要多笑笑,有我这么可爱的妹妹,你应该合不拢嘴才是!而且我家哥哥这么好看,不笑多可惜!”   宁二郎“切”了一声拍掉她的手,顺便挡住大哥的脸:“那你快大笑三声,说不定明天让你捡头野猪回来给我们打牙祭!”   潇潇觉得他就是嫌自己夸了大哥不夸他,吃醋了,哎哟但是她就喜欢看二哥吃醋,二哥越急她就越喜欢继续逗他,于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二哥送到她眼前的脸,还在桌肚里晃着小短腿踢他,踢着踢着,屋外传来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隔壁那位被宁丰年夫妇夸成花的阿衍公子正在大门外,他的护卫表情颇有些不好意思,手上提了两串肉。   注意到宁二郎视线,他解释:“进山打猎,运气好,有头野猪横冲直撞,被我们捡了便宜。”   宁二郎:……这也行?   他摸摸下巴,表情深沉地回头看他妹妹:“妹,笑一个给哥看看?”   潇潇赏他一记白眼。   容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习惯了一日三餐,他倒是忘了,寻常农家一天只吃两顿饭,这会儿正是宁家用晚食的点。   那扑鼻香气直冲鼻间,容衍想拦都拦不住,原本打算说的话都给忘了。   潇潇哎哎两声:“来的正好,我有东西要送你,稍等我一会儿。”   教养使然,容衍不好做出打断别人的行为,便也乖巧站好,并冲宁家各人一一微笑。   宋氏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小公子一点儿没有寻常富贵人家那种眼高于顶的傲气,长得好还有礼貌,于是连声让他进来坐。   别人家吃饭的时候怎么好打扰,宁家夫妇热情邀请,容衍只能委婉推拒,没几个来回,潇潇抱了个罐子,又冲了回来。   宋氏把人摁住,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地教导:“慢着点,风风火火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人家阿衍公子。”   潇潇就真的看了过去,看就看了,她还一本正经地评价:“是挺好看的。” 第十八章 礼尚往来   容衍:……?(??.?ω?.??)?   被宁家夫妻夸奖就算了,被这女娃直白地说他好看,容衍感觉脸上温度蹭一下就上去了。   宋氏僵住,恨不得捂着潇潇的嘴把人塞回厨房,——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登徒子!这都哪儿学来的!   潇潇本人却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还很热情地拿出个小罐子给容衍:“喏,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乔迁礼物,是我刚做的甜面酱,吃起来特别方便,要是吃饼啊馒头什么的,往上头一抹就好,要是吃面,切了肉末用这酱炒了,拌在面里,味道堪称一绝!”   面酱做多了,这天气虽然还不热,也耐不住放,隔壁小公子长得好看,人又有礼貌,看见就想投喂——她这看见漂亮小孩儿就想塞吃的滴毛病是改不掉了。   宁二郎在心里哼哼,说得跟你吃过似的,哧溜,我信你……的话能做给我吃吗?哧溜。   容衍低头看装着蜜的罐子时,也又看到了潇潇手背上还未来得及消除的红肿,想起先前她包裹严实躲蜜蜂的模样,再想起她拿来这罐酱时说是给他的礼物……   所以,这蜂蜜,是为他去寻的?就因为他说喜欢甜口?   回忆两人间不多的相处,容衍表情越发古怪——宁家这女娃,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从罐子里透出来的甜香让容衍很难开口拒绝,想想赵家娘子做的饭,再摸摸隐隐作痛的胃,他很纠结。   犹豫良久,他寻了个自认为两全的法子,招呼云亦将那两条肉拿来,他对潇潇说。   “承蒙这些天的照顾,这是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各位不要嫌弃。”还了礼,便是礼尚往来,这样,也表明他只当那罐子酱是邻里走动。   潇潇看着那两条肉的眼睛都在发光,她心说不嫌弃不嫌弃,嫌弃什么也不能嫌弃肉啊!看这均匀的雪花切面,靓丽的白肥红瘦,显然肉质上乘,且必定鲜嫩可口,要不是刚吃完,她现在就想去炒一盘回锅肉!   赶在娘婉拒之前,她一把将肉接过,连连道谢,容衍就在这谢声里,抱着面酱告辞。   如此甚好,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但现在他们有来有往,顿时就合情合理,不过没走几步,他又吩咐云亦:“把我的伤药给宁家女娃送去。”也不知道蜜蜂蛰能不能用这药,可别的他也没有啊。   宋氏生怕女儿再语出惊人,就没顾得上把肉还给人家。   走出宁家的容衍脚步不自觉加快,云亦跟在他身后,还是有些疑惑。   不是说去请教肉的做法吗,怎么就送了?   还有那伤药……宁家女娃受伤了?   将甜面酱放在厨房架子上,容衍转头看了护卫云亦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去煮面、切肉。他虽不是个熟练的厨子,这点儿简单的事儿还是会做的。   按照隔壁女娃说的,咸香微甜的肉酱面很快出了锅,白色的面,琥珀色的酱肉,拿筷子拌一拌,那香味就乘着热气钻进了鼻子里,不夸张地讲,这是他们来福缘村以后,吃的最像样的一顿饭。   得知侄子今日不和他们一起吃饭,赵虎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他家婆娘那手艺……罢了,不提不提。   这厢吃的高兴,宋氏还没找到机会和女儿聊“何为矜持”,家里又来了客人,这一回,来的是不速之客。 第十九章 你会后悔的   宁二婶这回学乖了,不拿手拍,只用脚踹,省的手疼:“有人没有?别装没人啊,我都看见烟囱在冒烟了,快给我开门!”   潇潇三两口把碗里呼噜干净,另几人也有样学样,将原本舍不得吃太快的晚餐全都装进肚子里,宁二郎还似模似样地感慨:“可惜了,难得我想细嚼慢咽。”   一家人默契十足打扫饭桌,不留一点好吃好喝的痕迹,就连用过的碗筷也都泡进锅里,可即便如此,大家看着那两条肉和两碗蜜,也还是犯了难。   叫门声越来越响,让人感觉大门都要被宁二婶踹倒了,潇潇把大家往外推:“你们先去,我来藏。”大家一走,她小手一挥,就将肉和蜜都放进了空间里,顺手开窗开门再拿扇火的扇子到处挥舞散去香甜气儿。   听见宁二婶不满地在院子里嚷嚷:“怎么这么久才来?小丫头片子今儿又进山找到好东西了吧?快拿来,我替你们带回家孝敬爹娘去。”潇潇啧了啧嘴,眼中很快亮起狡黠的光,转身朝被她放在墙角的篮子走去。   宁二婶认定了宁家有好东西,也不管这是别人家,脚下生风直奔厨房,一进门她就看见潇潇动作可疑地把刚刚抱怀里的篮子往身后藏。   “二婶?”潇潇“慌张”地试图用身体挡住后面那篮子,“您怎么来了?”   宁二婶得意叉腰:“怎么,不欢迎二婶啊?你身后那是什么?”说着就上前扒拉潇潇,潇潇推了几下,似是敌不过宁二婶的力气被拽开,于是就借着力道蹭蹭退到门口,拉住了要上前的二哥他们。   宁二郎心里那个悔啊,刚刚就不该听妹妹的,让她一个人留下,他若是在,也不至于才把好东西放进篮子里,就叫人逮了个正着。   那么多肉,那么多蜜啊,他还没捂热乎呢,这就要没了?   几人的反应更给了宁二婶信心——篮子里肯定装了好东西!她这人惯来不客气,撸起袖子就要掀开。   潇潇一声惊呼:“二婶不要,千万不要!那里不是吃的,你千万信我,打开你会后悔的!”   她越是这么说,宁二婶越是不想听,小丫头片子,还想忽悠她?她吃过的盐比这丫头吃的米还多,跟她斗,小丫头还嫩了点!   她那贪婪的双手刚搭上篮子边儿,潇潇就推了把宁二郎,然后左手大哥右手娘,撒丫子往外跑。   宁二郎反应慢了一步,因此恰好看到从篮子里嗡嗡飞舞出来的蜜蜂,数量不多,但也有十来只,他眼珠子差点瞪出眶,好歹求生欲爆棚,没忘了跟着妹妹跑。   宁大郎也意识到了什么,跑出大门外的他小声问妹妹:“篮子里装的什么?”   不等气喘吁吁的宁二郎说话,潇潇神秘兮兮道:“装了给二婶的报应。”   然后就听宁二婶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救!!命!!!啊!!!!!有蜜蜂啊!!”   要不是娘亲在这,宁二郎差点就想鼓掌,潇潇倒是还有闲暇和她娘说:“娘放心,爹那屋我已经关好了门窗,蜜蜂进不去。” 第二十章 浅尝一口   宋氏便条件反射安心下来,等宁二婶都跑没影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她怎么就安心了,按道理,她该去帮忙的……吧?   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潜移默化被女儿改变的宋氏呼出口气,看着宁二婶跑走的方向,拧眉道:“二弟妹也太夸张了。”不过数十只蜜蜂,这鬼哭狼嚎,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潇潇也没想到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宁二婶,给她个教训,效果却如此惊人,惊喜之余,她噔噔蹬蹬跑到灶膛处,朝柴堆伸出手,假装从里头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刚得的两条肉,露出磨刀霍霍的目光。   宋氏一眼看懂:“不行,晚食都吃过了,留着慢慢吃,接下来半个月都能有荤腥。”   什么玩意儿?潇潇震惊——这也太会过日子了吧,吞了吞口水,她挤出担忧的神色,还叹了口气:“可是娘啊,我觉着吧,有二婶这般奇才常来常往,这肉在咱家怕是留不了那么久。”   宋氏:……她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看见有戏,潇潇再接再厉:“而且娘你看,隔壁给咱们送这么大的礼,就这么收了,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宋氏心道你方才接肉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又听她继续道。   “咱是不是得回个礼?我看他们也不像家里有会做饭的人,不如我将这肉加工加工,借花献佛帮他们把晚食解决了?”   这话好像也合理,宋氏被女儿绕进去了,说着说着发现潇潇已经麻利地又点燃灶膛并且拿起菜刀开始将那肉切薄片,还连连挥手安排她二哥去隔壁传话让等着吃好吃的,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片好的五花肉上交错着清晰的大理石纹路,显然肉质上乘,如若这是一头野猪,想必是个能吃能睡又不爱运动的小懒猪。   懒猪好啊,这样的小可爱加工后肉香皮脆,肥瘦适宜,味道最好啦。   将肉片成片裹住焯过水的嫩笋,再用竹签一串,往热好的锅上一放,滋啦滋啦就自己被烤出了油,鲜红色的肉片跨向成熟的那一瞬间刷上秘制酱料,香味一下子就扩散开来。   潇潇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拿走一串换作积分,打定主意余下这些都拿来祭五脏庙。   本就没吃饱的宁家人忽然就都觉得饥肠辘辘,谁也没注意到潇潇卷肉串的手压根没停下,直到将锅里都摆满了才惊呼一声:“哎哟哟,一不小心放多了耶,这等好东西可不兴留啊,要不咱们一家人也吃几个?”   宋氏面露踌躇,潇潇便循循善诱:“浅尝一口,也好给我提提意见,别把不好吃的给邻居送去不是?”宋氏觉得在理,点头应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潇潇才不给她理清思路的时间,笑眯眯就开始分配,爹娘哥哥都有了,才往自己嘴里送,间或还加一句“咸了”、“淡了”,屋里刹时间只剩下咀嚼的动静,不知不觉,半条肉不见影儿,宋氏才惊觉,禁止潇潇继续——这丫头,真是叫人大意不得。   吃完后,潇潇看着还剩许多的懒猪肉,舔舔唇,万般不舍放下刀。   不行,她心里还是不得劲,想到这么多好东西没准只能便宜老宅,她不乐意。   乌溜溜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娘,爹这伤是不是该请大夫来复诊了?还有,咱家到现在都只有一片小菜地,这也不是事儿……” 第二十一章 奶你对我们真好   宁二郎将做好的竹笋肉卷送去隔壁时,面条刚好出锅,一口面条一口肉,贼香。   护卫们对邻居的贴心和好厨艺赞不绝口,众口一词催促大哥云亦再去山里,再猎头野猪,然后再送给邻居,切记下回要多送点。   赵猎户动作忒快,猎物刚拿回来就迫不及待找了买家,他们想给隔壁多送点,混多一顿饭都不成,哎,只怪他们为了名正言顺进城,给自己立了个需要靠打猎卖猎物求生的“家道中落”人设,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容衍则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美食,陷入沉思,一来一往是扯平,现在不就又欠了她一回?这丫头还挺执着……   另一处,宁二婶一路哭嚎着回了老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事情又给添油加醋地说了,听得宁老太直拍桌子咒骂。   宁二婶是她娘家侄女,在无关婆媳纠纷的事情上,她是无条件站在侄女这边的,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大房那一家子。   一巴掌拍在桌上,宁老太当即就要穿鞋去找大房算账,哪知才刚刚走到大房住处,就见一位眼熟的白胡子老大夫从屋里走出来,潇潇瞧见老宅来人一点儿也不慌,上前就招呼。   “奶好,二婶好,你们是来探望我爹的吗?”   “正好何大夫来复诊,先前开的药也用完了,您是知道我们家困难,特意来帮我们垫付的吗?”   她那灼灼目光只迎来宁老太一个冲天白眼,让她付钱?做梦都没这么美的!她一口老浓痰聚在嗓子眼儿就打算啐出去,偏偏眼神一飘,恰好瞧见有个眼熟的身影从大房院子里出来,那是——村长?   喉间一卡,宁老太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潇潇掩住眼中幸灾乐祸,颠儿颠儿跑去村长身边:“多谢村长伯伯跑这一趟,我爹的伤还没好,大夫说不能见风,不然容易落下病根,所以只好厚着脸皮让您劳累啦!”   宁家大房的人都会说话,来之前还特意给他家送了一条肉和一小罐子蜜,村长也乐得跑这一趟:“无妨无妨,丰年伤在脑袋上,是得好好养着,你们做得对,我不过是走几步路,算得上什么。”   而后他视线一顿,瞧见了表情不大自然的宁老太婆媳。   村里这些天的流言他也都听到了,当初分家的事情是他和里正叔一起操持的,由于村里向来有“长者在不分家”的习惯,当时他们还觉得丰年媳妇儿太过强势,“孝”字上缺了点儿意思,如今看来……   想想刚刚大房院子里堆着的那大捧大捧的笋壳,和宁潇潇踩着凳子上灶的架势,他就觉得老宅实在不厚道。   原本打算前来找麻烦的婆媳二人手足无措,她们仿佛能听到周遭捂都捂不住的窃窃私语:“听说是他家二婶瞧见宁家丫头从山里抱了东西回来,又想抢!”   “哎哟哟,都把人家逼到这份上了还要嚯嚯,造孽啊这是,果然后娘就是后娘。”   宁老太这个人,爱摆谱,还喜好往自己脸上贴金,平时最爱挂在嘴上拿捏大房的,就是她虽然身为后娘,却将老大宁丰年安安稳稳奶大——好像这是多么了不得的大恩德。   这会儿见自己多年营造的形象被质疑,尤其还是在村长面前,不由愤愤拧了宁二婶一把,后者疼得龇牙咧嘴,偏偏还得忍着,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   潇潇早看见了她们的小动作,她拉着何大夫上前,语气真挚:“奶你对我们真好!”然后就朝宁老太伸出了手,意思很明显,要钱。 第二十二章 直接打死算了   宁老太当然不愿意,可围观村民目光灼灼盯着,她没法直接拒绝,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谁出门带那么多铜板。”   潇潇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不敢劳烦奶,孙女这就替你去拿。”反正今儿这钱,必须老宅出,不然她岂不是白白把大夫和村长叫来了?   还有那肉,吃不进自己肚子,她心里可疼可疼了!不过给村长总比给老宅好,给了老宅这帮人,对自家毫无帮助不说,没准还要落得一身骂,给村长就不一样了,那好歹是给自己家谋福利。   宁老太万般不乐意,奈何看着村长那张板着的脸,又不能撒泼,于是一个劲给宁二婶使眼色:“小丫头片子拿什么钱,你去。”   宋氏刚刚在屋里给宁丰年换药,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宁二婶已经不情不愿地转身走了,潇潇心念急转,拽来宁二郎,背着人使劲朝他眨眼睛:“哥,你看咱们,都忘了给村长伯伯倒杯水,实在太不应该了!”   宁二郎秒会意,无视村长推辞,麻利进屋倒了杯老烫老烫的水,还咬牙加了一小勺蜂蜜。   闻着杯子里那丝难得的香甜,村长也从善如流坐了下来,宁二郎举一反三,给宁老太也倒了一杯,硬是把人也拉进院子里喝水,当然,她这杯就是普通的白水而已。   潇潇来到老宅的时候,宁二婶早就比她还快地进了屋,那利索劲儿,一点儿不像是怀了几个月的孕妇,她急着找当家的商量。   铜板可以出,但是这出多少,怎么让大房还回来,还是要好好计较计较的。   没了大房的老宅空旷了不少,也杂乱了不少,满地的灰尘和杂物没人收拾,鸡窝里的怪味和脏东西更是难易忽略,潇潇简直不明白这群人是怎么忍受住的。   她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人,正打算直接去敲主屋的门,就听见了二房屋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先是宁二婶不安地问:“当家的,你看这可怎么是好?”   跟着,二房宁二叔的声音有些愤愤:“早知道当初那一棒子就不该往脑袋上敲……”   潇潇脚步一顿,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她脚步轻巧地挪到二房屋边,寻了个窗户蹲下,这里能听得更仔细些。   宁二婶冷血又尖锐的回答令潇潇面若寒霜,她说:“要么力气再大点,直接打死算了,也好过这样三不五时拖累咱们。”   一大把铜板呢,就这么给大房了,想想就气。   潇潇捏紧拳头,用尽浑身力气才忍着没破门而入,她逼自己保持理智,虽然很想揍死这两个王八蛋,但她还小,根本打不过里头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混账玩意儿,况且就算她把事儿说出去,这二人也肯定不会承认,没准倒打一耙又往他们大房泼脏水。   她需要证据,需要一击即中,绝不能给他们狡辩的机会。   宁二叔哼了声:“你懂个屁,伤人和杀人可差远了,要是当时他没了命,村长和里正能不管这事儿?万一闹到衙门,就算我认识个衙役,这事儿也压不下去,到时候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手段,会不会查出真相。” 第二十三章 有自己的地了   潇潇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不然她可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穿越后亲生经历,宁家大房对她的好都已经让她将大家真正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亲人被这样伤害,她怎么忍得了?   迅速回到门外,她一把将大门推到墙上,假装自己刚刚到,宁老头和二房,甚至躲在屋里涂脂抹粉的小姑都跑了出来,见到是她,小姑宁小娥最先嚷嚷开来:“臭丫头你干什么!我胭脂都涂歪了,多难看!”   潇潇看了一眼那猴屁股,心说你的丑可不关胭脂什么事儿,然后看向宁老头:“爷爷,奶让我来拿我爹的诊金,二婶知道的。”多一个字儿都懒得和他们说。   宁二婶有心说瞎话,潇潇却又补充了一句:“村长伯伯和奶还在我家等着呢。”   宁二婶:……   她只好老老实实把事儿说了,又拿了铜钱跟潇潇回去。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回大房这路上,宁潇潇看她的眼神有点儿让人瘆得慌,叫她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压下仇恨,潇潇麻利地付了诊金,又将村长恭恭敬敬送走,这时宁老太已经知道村长出现在大房的原因:“你们要买地?”   能给大房撑腰的村长一走,她就原形毕露,冷笑连连:“有钱买地,却没钱付诊金,你们当我是冤大头啊?”   宋氏一把拉住要开口的潇潇,这种时候怎好让儿女挡在身前,“娘有所不知,这地,我们是赊来的。”   这事儿也有过先例,为了不浪费春耕的时机,大房先和村长赊了两亩地,约定年底补足买地的银子,或者交出三百斤粮食。   考虑到他们目前的实际能力,宁家要的是中田——不如良田,又不至于是贫田,所以一亩地三两银子,两亩就是六两。   宁老太可不觉得他们有本事拿出这么老些银子,所以认定这群傻子要给人做白工,辛辛苦苦种一年地,结果都便宜了旁人。   这年头,一亩地的产量差不多就是三百斤,这还得是良田,就他们赊的那两亩地,拢共能种出五百斤都是祖坟冒青烟,也就是说,交了三百斤粮食之后,他们最多也只能剩下两百斤左右,这点粮食,一家那么多张嘴,哪里吃得饱。   宁老太心中偷偷幸灾乐祸——让你们不识抬举非要分家!老大脑袋上那点伤,屋里躺个三天不就得了,偏要矫情请大夫开药,药里还有昂贵的人参,人参啊,宁丰年也配吃那种矜贵东西?   因为心里幸灾乐祸,她一时也没太在意今日之事,抬着骄傲的头颅便带着来送钱的宁二婶又回去了。   宁二婶一路都在心疼刚给出去的铜板,宁老太瞧不得她那没出息的样,啐了口道:“把你脸上那晦气收一收,不就是几个铜板么,等着,很快就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大房众人不知道宁老太在打什么坏主意,送走村长后,全家都有些兴奋,宁二郎两眼放光,还记得压着嗓子问:“爹,娘,我们有地了?有自己的地了?” 第二十四章 更高层次的追求   宋氏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眼不善言辞却同样满眼欣喜的大儿子,以及快要蹦起来的小女儿,她点头肯定道:“对,我们有地了!以后咱们自己种地,自己养活自己。”   分家时,她还为让儿女跟着自己离开老宅吃苦觉得歉疚,现在想来,却觉得那决定再正确不过,苦点累点不算什么,他们大房就没有懒货,日子有了奔头,他们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宁丰年脑袋上那血口已经结痂,人也不再时常昏沉,今日也终于在得到大夫首肯后,由妻子搀扶着去院子里走了几圈。   只不过走动时上到宁母宋氏,下至最小的潇潇,都目光灼灼盯着他看,随时准备状况不对就把人再扛回屋里。   宁丰年感觉压力很大,于是他试图说句笑话缓解气氛:“这些天我可算体会到坐月子的感觉了。”说完就被宋氏瞪了一眼,又给按回屋里去了。   宁丰年这才想起,宋氏跟着他,哪里坐过像样的月子,每次都是生完孩子三四天,便被催促着忙着忙那,这些天全家的焦虑和忙碌他都看在眼里,一时心头触动,便握了宋氏的手感慨:“秋娘,我宁丰年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娶到你这样的妻子。”   宋氏红了脸:“没个正行!”倒也没抽开手。虽然最近大家都觉得宁丰年精气神好了许多,但唯有今日得了何大夫的准话才能安心,心头一松,眼泪就忍不住扑朔朔往下掉:“你可吓死我了……”   天知道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宋氏吓得浑身都在颤抖,要不然,也不会在听见宁老太说只让他自个儿歇两天,连药都不让开之后坚决要求分家。   潇潇三人早在爹握住娘的手时便知趣地离开,这会儿又去收拾堆在院子里的笋,宁二郎感觉山上的笋都快让他挖光了:“天天吃这玩意儿也不是事儿啊。”   潇潇就白他:“看见院子里那两个坛子没?”   分家的时候,也不知道老宅怎么长的脸皮,竟好意思用两坛只剩一半儿的酸菜抵了二十斤粮食,这两天潇潇把坛子洗干净放在阳光下暴晒后,放入了切好的竹笋。   宁二郎是参与了一部分操作的,但他没想明白妹妹要干嘛,这会儿潇潇指挥着他开了坛子,刚一打开,他和大哥就一同闻到了一股鲜香的酸味儿。   不同于食物变质后那酸臭,这味儿,倒是有点像酸菜。   宁二郎一脸怀疑:“这东西能吃吗?”   宁大郎却毫不犹豫拿筷子夹出一根咬了一口,吃完他就朝妹妹竖起大拇指,引来潇潇得意叉腰:“看吧,我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吃!”   宁二郎也抢过大哥的筷子,吃了口便眯起眼:“哎哟,别说,换换口味也不错,这可比二婶做的酸菜好吃多了,回头拿来当小菜就着粥,又能吃一个月了吧?”   潇潇用看小笨蛋的目光看他:“你能不能有点儿更高层次的追求?”   宁二郎不耻下问:“具体是什么样的追求呢?” 第二十五章 能卖钱不   宁大郎却眸光一闪,摸摸潇潇的头:“要是只想着自家吃用,妹妹就不会让你挖回来这么多了。”   潇潇就往大哥靠近几分,一副很嫌弃二哥智商的样子:“还是大哥懂我。”   她也没太卖关子,直接问:“二哥,你觉得这东西,能卖钱不?”   宁二郎略一琢磨,眼睛就越来越亮:“后天县城有集市,我拿去试试?”   潇潇连连点头,她就是奔着这个忙活的,为了赶上时间,还特意熬了几个大夜呢。   兄妹三人便就着赶集卖笋的事儿商量起来,宁大郎思维清晰,很快将要带的东西列好,宁二郎头脑灵活,从记忆里挖出了适合摆摊的几个位置,潇潇则只管点头说好,发现自己无用武之地后,就跑去家里翻找其他能用的瓦罐和坛子了。   屋里,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夫妻俩已经聊到其他话题,宁丰年算着心里的账,叹口气道:“既然赊了地,怎么只赊两亩?刨去要交的粮食,两百斤不到,根本不够一家人嚼用。”   宋氏也深以为然:“我原也是打算多赊些的,想着咱们都勤快,咬牙忙上一年,日子也能过得饱足些,哪曾想正打算开口,就被咱们女儿抢了话头,张口便和村长定下了两亩地的章程。”   宁丰年又笑又叹气:“那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罢了,改明儿等我彻底好了,再去村长大哥家走一圈。”   眼看已经三月底,再不准备耕种就要来不及,第二日宋氏就拾掇了家里剩下的那点铜钱准备买粮种,也亏得让老宅付了当家的诊金,不然,想买两亩地的种子,怕是也捉襟见肘。   这么一看,女儿开的那口倒是歪打正着。若真是赊了太多的地,却买不够种子,那才真是连还账的粮食都凑不满,这么同宁丰年一说,后者也只能长叹一声:“若不是我在赵地主家选工时出了岔子,也不至于让家里这般困难。”   宋氏在他床边做着针线,听这话,没有回答,可心里却自有一番计较。   没出事固然是万般好,可那时被选中,莫说工钱并不能落到自个儿手上,他们如今还在老宅过着见不着希望的日子呢,说实在的,她宁愿这样,一家人齐齐整整,为了自个儿的生活奔波努力。   等当家的完全好了,那日子也更有奔头。   “无妨,”她道,“明儿我把这些天存的绣活都收一收,让人带去集市卖了,看看能不能再凑一亩地的种子出来。”   才这样想着,女儿就蹦跳着钻进屋里,缠着她好一通撒娇:“娘,明儿我想去赶集!”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但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宋氏当然是不放心的,潇潇对此早有准备:“让大哥二哥同我一起去呗,出门前我会把早食准备好,娘你在家陪着爹,我和哥哥们带着你的绣活去卖,下晌就能回来了,一点儿不耽误事儿。”   她眨巴眨巴眼,语气狡黠:“咱们自己去找布庄卖,还能顺便省下给中人的银子,没了中间商赚差价,这四舍五入又是一笔进项呢!” 第二十六章 去赶集   不得不说,宋氏被她说动了,算算这些日子积攒的小绣品,少说也有七八件,平时找人带去卖了,能得六文钱一件,若是一件能省下一文,自己去一趟集市,岂不是能省出一把种子?   潇潇再接再厉:“娘最好了~娘你就应了我吧~~”   宋氏吃不消她这样卖乖,没犹豫多久便点了头,潇潇当下欢呼一声,冲出去告诉哥哥们这好消息,宁二郎差点一蹦三尺高,宁大郎虽然矜持些,眼中也着实多了不少光彩。   他们俩,一个虚岁还没满十四,一个不过十五出头,放在现代,那还都是孩子,想到这,潇潇忽然就有种带娃的使命感,那眼神,瞧得宁二郎直搓手臂。   得知潇潇他们第二天要去赶集,容衍略作思量,也安排护卫们去做准备,与邻居们同行。   于是潇潇不必去和村里其他人一同挤牛车,赵家就有专门送猎物的板车,将坛子罐子往上头一放,走得一身轻松。   集市在县里,距离福缘村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这点子路,放在农人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要不是东西多还重,又容易打碎,他们都没打牛车的主意。   出来之前宋氏很大方地一人给了两文钱花用,兄弟二人将自己的份都给了潇潇,她这会儿正摇着装铜钱的小荷包听响动玩儿。   换做别人这么干,不光是容衍,大概连护卫云亦都会觉得市侩俗气,可这动作落在潇潇身上,那是怎么看怎么充满天真趣味,当然,有了她特意给大家准备的卷饼,这感觉就更浓了,浓得像饼皮里塞的酱。   潇潇不好意思白白受人恩惠,于是出门前特意烙了好多卷饼,为了表达谢意,还特意用剩下的野猪肉做了肉酱,裹上嫩笋卷起来,一人一个当早饭。   厨房里还给爹娘也留了,就算他们舍不得吃,故意去吃那馒头,哼,她在馒头里也塞了肉酱,由不得他们亏待自己!   三月的早晨还有些凉意,咬着热乎乎的肉酱卷饼,大家觉得这不是在赶路,而是踏春,云亦真心实意夸赞:“这饼好吃,咬一口浑身热乎。”   潇潇很大方地挥手表示:“你们喜欢,下回我还做!”   容衍顿了一下,她这是打算包办他的饭食吗?   来来往往,他和她之间的人情好像已经算不清了,这可怎么是好。   潇潇朝他笑:“多谢你的药啊,真好用,我手上的包都消了!”   他瞥了眼潇潇的手,原先的鼓包已经只剩一点红痕,明明瞧着比他还小不少,可这女娃的手指粗糙干裂,瞧着和从前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就是这双手,做出了好吃的烤笋和面酱。   去县城的路很远,他自小习武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个宁潇潇居然也全程笑盈盈,不曾喊过一声累。   这姑娘,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今天早上做的饼收录进空间,得了一百积分,所以潇潇心情极好。   一份鱼饵二十分,一百积分能换五份鱼饵,一份鱼饵又能钓到好几条鱼,做出来的酸菜鱼又是好多积分,这么算来,她岂不是很快就成了积分大户,家里还能有吃不完的鱼? 第二十七章 微妙   潇潇知道家人对那两亩地最大的担忧是什么,无非是种出来的粮食养不活一家人,这个世界水稻的普遍产量只有亩产200-300斤,两亩中田,就算他们再怎么仔细伺候,收成也不会超过五百斤。   庄户人家一天只吃两顿,可宁家有五张嘴,还要用米去换其他生活必需品,五百斤米连吃带用怎么算也不够撑过一年——可这担忧是在全家只靠种地过活的前提下。   而且种的地多了,要做的事情就更多,潇潇可没打算让家人从此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   潇潇感觉自己任重道远,不由握紧了小拳头。   容衍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忽然神色严肃,但看了眼她眼底青黑,和那一阵阵的哈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劝她上板车坐着。   那小身板,走路多了,他都担心她细细的脚脖子会扭断了。   潇潇不好意思,她坐着,人家拉车,这像什么样子?   可吃人嘴短的云亦终于找到回报的法子,哪里肯让她客气:“就宁姑娘这身板,拉十个我都不带喘的,哎要不两位公子也上去?”   生怕他真把自己二人也拉上板车的宁大郎立刻调转战线,和宁二郎一起把妹妹按在了板车上。   潇潇也就随意推辞了几句,见其他人坚持,也就顺着台阶高高兴兴坐了上去,撅屁股之前还让二哥把出门前带的包袱皮给垫在了身下。   阳光微暖,清风习习,潇潇翘着二郎腿,惬意地想哼歌,宁二郎瞧着牙痒,张口便亏她:“瞧你那坐没坐相,叫娘见了,又得说你嫁不出去!”   潇潇满不在乎:“无所谓的啦,俗话说的好,世上无难事难得有情郎,若有人真心喜欢我,那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他一定都喜欢,如果瞧见我这样就不喜欢了,那肯定只是虚情假意,那样的人,不嫁也罢。”   宁二郎满脸怀疑:“俗话是这么说的吗?”   容衍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是第一次听到有女子说这样的话。   宁大郎轻咳一声,提醒弟弟不该在外人面前和妹妹说这样的话题,后者也连忙打住,奈何潇潇自己说嗨了,从板车上爬起来对哥哥们说:“以后你们可别给我乱点鸳鸯谱啊,我喜欢的人要自己挑。”   “他一定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文武双全潇洒倜傥英勇无敌……”   宁大郎把剩下最后一个卷饼塞进她嘴里,尴尬地瞥了眼同行的容衍二人。   幸好小公子知礼,只做听不见。   奈何他没瞧见,容衍那耳朵尖尖,已经微微泛红——宁家女娃刚刚那些话,是在夸他吗?   年纪不大,这花言巧语却多得很,也,也不知道委婉点……   他可不是村子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驴蛋狗蛋们,才不会因为几句花言巧语就心动。   他和她是不可能的,但或许,他可以尽可能地帮她过上更好的生活,也不枉她对自己用心一场。   可怜容公子自小家中礼数严格,从来没听过有人这样直白地“表明心意”,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热情的辞藻,平日里清醒聪慧的脑瓜子都乱了,待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回头一看,那始作俑者却睡得香甜。   他的心情有一点微妙。   说起来宁家女娃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能在不清楚他身份的前提下喜欢上他这个人,不得不说,她眼光倒是不错。 第二十八章 都是小事   潇潇这是穿越后头一回离开家里,兴奋整夜,又一大早起来忙吃的,这会儿是真有些精神不济,很快就在板车上从坐变成躺,没多久呼吸就逐渐缓慢悠长起来。   宁二郎怪不好意思的,宁大郎则细心地从包袱里抽出个用碎布拼凑的小薄被给她盖上,看得宁二郎佩服之极:“我就说大哥你出门前怎么背了个这么大的包袱,原是给妹妹准备的。”   容衍听着身后兄弟二人小声说话,也吩咐云亦把车拉慢一点,稳一点。   他其实带了件备用的衣裳,但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乡间规矩不大,也不合适,于是走到云亦身旁,让他尽量在阳光下走。   这样暖和些,不容易受凉。   他虽无法接受宁家女娃的心意,但她是个好厨,好姑娘,能照顾的时候多照顾一些也无妨。   等到潇潇醒来,他们已经排在进县城的队伍里,因为睡着而生的些许尴尬很快被眼前繁华吹散,隔着身前三两人,她一眼就瞧见了城门口里的包子铺馄饨摊。   守城的卫兵例行公事,潇潇几人被随便问了几句就放行,但他们身后一名带着家丁的公子却反而被留下问了许久的话。   潇潇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一会儿看糖人,一会儿看食肆,经过酒楼都大有要踏进去参观的架势,宁二郎觉得好生丢人,一把揪住人就不让她再乱跑。   宁大郎倒是无所谓,看见妹妹高兴,他也高兴,只是偶尔,目光会在某处不舍停留,潇潇转头看见,便默默记下了这家店。   容衍他们要去送猎物的酒楼也在附近,宁大郎索性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将自己的坛子搬下来,约好了离开的时间和见面地点,便各自分开。   分开后他就板起脸,开始教训弟弟:“方才你着实不该在外人面前说那些,影响妹妹的闺誉。”   宁二郎已经知道错了,刚刚说完他就开始后悔,那不是出门玩太激动,一时没收住嘛。不过他哪里知道妹妹非但没有提醒他,居然还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了,说的比他还多!   潇潇十分大气地挥挥手:“无所谓的啦,都是小事,反正咱们邻居瞧着就不像碎嘴的人,听了也不会往外说。”   宁大郎头疼,奈何经不住妹妹插科打诨耍赖卖萌,很快就将这段揭了过去。   潇潇决定先和哥哥们一起去集市找地方摆摊,毕竟收绣品的铺子一直在,集市的摊位却不会等人,他们出发算早的了,然而县城里大部分早餐铺子都已经开张,万一耽搁一会儿就没好位置了呢?   等到了地方,他们才知道自己刚刚的决定有多正确,被批了做集市的那块地方几乎已经挤满了人,别说什么好位置,要是再来晚一点,连边边角角的空缺都没他们的份儿。   潇潇眼尖地挤到一个卖面条的摊位旁,摊主以为他们来吃饭,热情地问:“客官吃点儿什么?”   宁大郎和宁二郎都有些窘迫,倒是潇潇没一点儿不自在,表情特别无辜特别单纯地对摊主:“大叔,我们不是来吃饭的,请问您这旁边还有人摆摊吗?” 第二十九章 试吃   听说不是客人,摊主面色眼见得淡了下来,潇潇却全不在意,继续道:“方才我一闻着这面香,就觉得待会儿大叔您这里必定爆满,若能蹭个角落,说不准也可以沾光赚个几文钱,到时候,可不就有机会吃碗这香喷喷的面条了么。”   遇上这样嘴甜的,摊主根本绷不住脸,不过还是问了句:“你们要卖什么?”   潇潇便拿出那大大小小的几个坛子:“喏,自家做的一点酸菜,卖不得几个钱,实在是家里爹爹受了伤,想换点铜钱买药。”   哎哟喂可怜见的,摊主其实也是个热心人,一听这话,哪儿还有拒绝的,再说,要是卖旁的吃食,他还要担心被抢生意,不过是没人吃的竹笋,孩子小打小闹凑热闹而已,便让他们待在这又如何呢。   潇潇一听摊主答应,更是笑出了一朵花,还特意转身拿了一小坛酸笋递给摊主。   “大叔您人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我方才一看就觉得您面善,我们家里穷,也没什么好答谢您的,您要是不嫌弃,这坛酸笋送给您,让来吃面的客人当个小菜,也好给我们机会略表心意。”   说完还先夹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示意这吃的没问题。   摊主推辞不过,便收下往桌上的小菜碟里拨了几块,反正小菜本就是附赠的,瞧着多点儿,客人也高兴。   宁二郎虽然很高兴终于有位置可以铺开,却也心疼送出去的那一小坛,刚叹口气就被妹妹拽到一旁开始往地上铺东西。   虽然他们卖的酸笋都有坛子装着,但潇潇还是觉得,卖吃的东西得特别注意卫生问题,所以坚持带了块干净的包袱皮,再把坛子放在布上,又拿小碟子夹了几块出来,用干净的竹签戳上去,然后踢了宁二郎一脚。   宁二郎红着脸:“真要去啊?”   别别扭扭走了几步,他又愤愤不平地转身:“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们俩去吆喝?”   潇潇指了指宁大郎:“大哥会算账,你会吗?卖了多少该收多少,你算得清楚不?”   宁二郎老实了,他学不明白那些数字。   潇潇又指着自己:“至于我,我可是你妹妹,你好意思?”   好意思是好意思的,但大哥可能会揍他。别看大哥长得一副书生样,撸起袖子,胳膊上那肌肉比他的还硬,他打不过大哥。   悲催的宁二郎只能跟被逼上花轿的大姑娘似的,一步三回头,苦着脸声如蚊呐:“酸,酸笋,好吃的酸笋,要不要尝一尝?”   几趟下来,潇潇怀疑路人根本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十分恶趣味地欣赏了一会儿二哥的窘迫,终于舍得放过他。   上前将小碟子接过,潇潇亮出了嗓门。   “酸笋哟~好吃的酸笋,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婶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尝一尝看一看哦,不好吃不要钱哟~”   和宁二郎截然不同的嗓音和揽客词儿瞬间吸引了好些来闲逛的路人:“不好吃真的不要钱?”   潇潇点头,把手上的小碟子抬高:“喏,这里就是给您试吃的,先吃后买,不爱吃就不买,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第三十章 挣钱啦   有不少人当即被“试吃”吸引,想着不花铜板吃东西还赚了,便在潇潇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后,也尝试着拿了根竹签。   入口酸爽鲜香,嚼一嚼,和萝卜干似的清脆,跟从前吃的还真不一样。   这年头,谁家没个酸菜咸菜的佐饭,但是这酸笋,还真是头一回吃,脆爽开胃,想来极好下饭。   见有戏,潇潇忙指向自家摊位:“喜欢的话就买点儿回去尝尝呗,一文钱一大份,好吃还便宜,今天我们只带了两坛,卖完可就没了!”   也不知是那一文钱的低价还是卖完就没有的危机感吸引了人,酸笋的摊位前还当真吸引了不少客人,只不过这些人也有许多光看不买,甚至还想再蹭一口白吃的。   潇潇也不赶客,声音甜甜地说:“要是方才没吃出味儿来,也可以在这位大叔的面摊上买一碗面,大叔下的面条可好吃了,附赠的小菜里头就有咱家酸笋,各位可以配着尝尝。”   面摊主见她自己忙活之余还记得给自己招揽生意,笑容也更大了,尤其是发现还真有人顺势坐下吃面之后。集市要连摆三天,他觉得,哪怕每天都和这些小朋友搭伴儿,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正热闹着,宁大郎忽然听见摊位前的一名妇人伸手:“给我来一份。”   他愣了愣,还是反应最快的潇潇又把试吃碟塞给二哥,抽过洗干净的叶子给妇人盛了满满一大勺包好:“谢谢这位漂亮姐姐,您是咱家第一位客人,给你多送些!”   妇人被叫做“漂亮姐姐”,一个高兴,就忍不住又说要再买一份,不过话刚说完就有些后悔,虽说一文钱不贵,但家里人爱不爱吃都还是未知数,万一买错了呢?   潇潇灵动的大眼咕噜噜一转:“哇,姐姐您真是太有眼光了,这样吧,为了感谢您的信任,今儿您买两份,送一份,两文钱给您三份,这是您的酸笋,收好了哦,回去后不论佐粥佐饭,还是加到面条里,都保管能让您本就精妙的厨艺再上新高!”   她眨巴着眼:“其他人也都送哦!”   妇人被忽悠得一愣一愣,提着三包酸笋竟然感觉自己赚到了。   有她开头,买酸笋的人越发多了,一文钱买个新鲜吃食,还是这么大一勺,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再一想,反正一文钱是花,两文也是花,买两份送一份,还白赚一文,那还等什么,买呀!   宁大郎那里的账目从一文一文往上加,到后头两文两文往上涨,宁二郎那也围上了主动要求试吃的人,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带来的一坛子酸笋居然就卖光了。   宁二郎看着大哥兜里的铜板,感觉自己在梦里——这就挣钱了?   不过一坛之后,再往这里来的客人就寥寥无几,大家都奔着其他摊位去了。   宁二郎的心情很复杂,又高兴,又有点儿不满足,潇潇一眼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十分老气横秋地拍拍他肩膀:“放心,很快就来第二场。” 第三十一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来他们这的人少了,是因为早上买菜吃饭的点儿已经过去,余下的来逛街大都是看热闹或者买点新奇物件,不过这不是快到中午了么?   旁边面摊的香味越发浓郁,潇潇摸摸肚子,果断掏钱从还没忙起来的摊主那里买了一碗面,又很不害臊地要了两个小碗:“大叔,等我们赚了钱,我们一人买两碗,吃一碗,扔……啊呸,打包一碗!”   都是苦日子出来的,摊主也没嫌弃他们买的少,还主动给加了半勺面条,兄妹三人就着自家酸笋呼哧呼哧混了个半饱后,潇潇决定和大哥一起短暂地抛弃二哥,去把娘的绣品卖了。   宁二郎也想出去逛,可酸笋还有一大坛两小罐,他舍不得即将到手的铜板,于是挥泪告别哥哥妹妹,独自坚守阵地。   潇潇看着他那一脸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忍不住吐槽:“我们就去卖个绣品,了不起半个时辰,二哥你至于吗?大不了卖完酸笋咱们一起去玩儿玩儿呗。”   宁二郎立马昂首:“说好的啊,半个时辰就回来,一起卖完酸笋去逛街!”   和她说的好像有点儿不同,又好像差不多,潇潇敷衍了事,蹦蹦跳跳抱着绣品去了布庄。   她虽然不懂刺绣,但也能看得出来宋氏的针线活做得极好,像他们大房穿的衣服都是破了缝,缝了又破,可单从外表上愣是看不出来,遇到确实难处理的,宋氏就在衣服上绣个简单的图案,她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小花,爹和哥哥们的就是竹子叶子之类。   不吹牛,那绣花,不说的话谁也猜不着是为了挡住破洞。   走进布庄,她先不急着问价,而是和大哥一起,听别人卖绣品,她俏皮地同大哥说:“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宁大郎就宠溺地随她一起,站在放着细棉布的台面旁。   读书习字这事儿,弟弟是没希望了,妹妹倒还有几分天资,若是平日里不要自己胡乱拼凑随性造句就更好了。   当前在同女掌柜讲价的,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婆子,她竹篮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绣品,一看就是各处收来的,她语气讨好:“十二文一件,这不是说好的么?”   女掌柜随手从篮子里拎起一件:“我们说好的十二文,买的是绣工好的绣品,你自己看看这些,针脚粗糙,花样俗气,哪里能值十二文?十文一件全留下,否则就全拿走。”   婆子皱着眉头,在心里算了好一笔账,还是老老实实留下了篮子。每件绣品少赚两文,那好歹也是赚的,要是买卖黄了,那是纯亏,虽然没读过书,也不会算账,但这一点她还是拎得清的。   她走之后,女掌柜才将注意力转向潇潇二人。说句不合适的,她不觉得这两个孩子是来买东西的,不过她素来同那些势利眼不同,所以仍旧和颜悦色:“两位小客人有什么需要?”   这温和的声音瞬间博得潇潇好感,她也不啰嗦,直截了当说出来意:“漂亮姐姐好,我们是来替娘卖绣品的!” 第三十二章 卖绣品   女掌柜姓柳,今年三十有二,早过了被喊“姐姐”的年龄,但这不妨碍她被潇潇的小嗓子叫甜了心口,何况这丫头虽然瘦瘦小小,眼睛当真是清澈好看,看着人说话时莫名就多了一股子真诚,她忍不住刮了一下潇潇的鼻子:“瞎叫什么姐姐,叫掌柜,或者叫姨。”   她看了眼被潇潇抱在怀里的包袱:“是什么绣品,拿来我瞧瞧,先说好,若是绣的不好,我是不会收的。”看这丫头再顺眼,公私也得分明,若是拍几句马屁便能哄得她掏钱,如意布庄得成什么样。   方才她就瞧出那包袱装的是什么,也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不然议价这种事,怎会让不相干的人听见。   潇潇立马打开包袱,小嘴也不停歇地叭叭:“漂亮姐姐放心,我娘的绣技顶呱呱,最难得的是她不但绣得好看,还特别认真,无论难易,她对每一副绣品都十分仔细,绝不囫囵交差!”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柳掌柜且听且笑,但实际如何,还是打算自己看了再判断,包袱被层层打开,摆放整齐,还用干净棉布一幅幅隔开的绣品瞬间获得了她的赞许,看来这丫头也不算满口吹嘘,至少绣娘是真的用心。   一旁伙计满心不解,以往不是只有总价值五两银子以上的绣品,掌柜才会亲自出手收验吗,这才几个?   柳掌柜才不管伙计怎么想,她看着这嘴甜的丫头将绣品一个个拿出来展示,又问她:“你想要什么价?”   潇潇眼都不眨,张口便道:“十五文一件。”   这报价,别说是布庄的人,就连宁大郎也忍不住看她一眼。   柳掌柜还没说话,伙计已经抢先开了口:“姑娘真是漫天要价,方才你没听我们是用十文钱收的绣品吗?那还是熟人呢。”   潇潇就看着她:“可那些绣品质量参差不齐,你们这十文钱,收的是个均价,我娘这些可都是精品。一共八件,绣的都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寓意好,针脚也细腻,绝对值当十五文的!”   可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作为生意人,柳掌柜并不反感她这样的推销方式,不过在商言商,她还是问:“可要是我觉得不值,怎么办?”   潇潇不急不恼:“那您可以还价呀,你来我往,总能谈妥的呀。”   她语气认真道:“我可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这家掌柜最漂亮的布庄来卖绣品呢。”   柳掌柜被逗乐了,拿帕子掩唇就笑:“行了行了,你这丫头,不做买卖真是可惜,这绣品我收下了,不过头一回合作,我们还不熟,所以只给你十二文一件,你卖是不卖?”   潇潇当然没问题,柳掌柜起身吩咐伙计:“去数九十六文给这丫头。”   潇潇接了铜板,又笑嘻嘻问:“第一笔生意成功,那我们现在算熟人了吗?”   柳掌柜饶有兴趣看着她,便听她问:“漂亮姐姐现在有空不?给个机会,让我同您谈谈第二笔生意呗?” 第三十三章 谈生意   兴许是最近铺子生意清冷,她闲着没事,也兴许是这丫头古灵精怪好生有趣,柳掌柜竟当真领着她去了里间商量。宁大郎因为是男子,便在外面等候,伙计也是个好相与的,带他坐下后还特意给他倒了杯茶。   宁大郎不卑不亢道谢,心中却十分疑惑,妹妹还要同掌柜谈什么?从前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妹妹,今日出来这一趟,才晓得她那胆子,比起他们兄弟二人以为的,还要大得多。   就方才喊价那架势,惊得他冒汗,怪不得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妹妹这样,其实也算得上天真可爱。   宁.大胆.潇潇正捏着块点心看对面的柳掌柜,后者满面欣喜:“这花样子,你还有吗?”   方才潇潇给她画了个Q版小脑斧,柳掌柜顿时爱得不行,她生肖正好属虎,这些年收过见过各种各样和虎有关的物件,可从未有一物,让她如此爱不释手。   潇潇三两口咽下点心,撑着下巴回答:“有啊,要多少有多少,掌柜要吗?”   欢喜之后,柳掌柜又很快恢复了生意人的精明:“小妹妹是要同我做这花样子的生意?”她喝了口茶,将小脑斧的花样子放下,“那你可知,这图我见过,便能再画出来。”   潇潇神色不变,柳掌柜又道:“旁人也可以。”   潇潇点头:“自是想过的。”古代没有知识产权,像这样的花样子,一个铺子推出来了,旁的铺子定也会很快跟风,拦都拦不住,但是——   “旁人仿制一样,我便能画两样,旁人仿制两样,我便能画四样,如此,掌柜难道还不能在被仿制之前将顾客的偏爱牢牢抓在掌心吗?”   柳掌柜又笑了开:“小丫头,现在却不喊姐姐了吗?”她用指尖点了点那小脑斧图样,问潇潇:“你老实同我讲,这样的图,你有多少?”   潇潇稍微谦虚了一下:“短时间内拿出十二生肖还是没问题的,漂亮姐姐若是有心,先悄悄地赶制一批,到时候一起放出来,等到旁的铺子仿制出货,该买的早就买了,能赚的银子和顾客的心也自然早就被如意布庄拿下。”   柳掌柜便确定了,这女娃当真是个经商的好料子,二人你来我往,用半个时辰敲定了一份契书,大致内容是潇潇和如意布庄合作出新的花样子,主题为十二生肖。   由于这图样并不能保密太久,每个生肖,柳掌柜出五两银子买断先机,契书成立后潇潇不得再将图样卖给其他人。说是十二生肖,与圣人相关的龙图腾是不能用的,潇潇投桃报李免了小脑斧的银子,所以这买卖若是成了,她能得五十两银。   另外一条补充内容是让宋氏帮着绣一批小脑斧的绣品,数量不限,好看就收,一件按照小件二十文,大件五十乃至更高的价钱来算,而且为了绣品的质量,针线由如意布庄提供。   谈成了生意,潇潇从里间出来时那步伐可称得上雄赳赳气昂昂,看得柳掌柜都忍不住想笑。 第三十四章 想读书吗   和宁大郎离开后,潇潇思虑一番,却只说了让宋氏接绣品的话,对于合作一事只字不提,但这已经足够让宁大郎惊讶的了,这短短功夫,妹妹就帮娘挣了九十六文,还接了新的更挣钱的活?   柳掌柜给的铜板宁大郎就让潇潇拿着,她穿越至今,还是头一回亲自过手这么多铜板,再想到空间里也还躺着刚刚柳掌柜给的十两银子订金,顿时就兴奋得不行,往酸笋摊位回去的时候恨不能跑起来,不过走了没多久,她忽然顿住脚步,拉着宁大郎停了下来。   在他们身边,是一家书铺,这也是刚来时宁大郎视线忍不住停留之处。   这里的笔墨纸砚都是他向往之物,却也都是他不能奢想之物。   潇潇忽然问他:“大哥,你想读书吗?”   宁大郎静默了一下,又和寻常一般温和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大哥不读书,大哥和二哥一起去挖笋,赚钱买稻种,来年再不让妹妹饿肚子。”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差点让潇潇红了眼眶。   说来可笑,老宁家那样的条件,家里也是送人去学堂读过书的。   宁老头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可这不妨碍他有个读书梦,自己不行,他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但读书太费钱了,老宁家没那条件。   直到宁老头和宁老太的老来子宁安文十一岁那年,家里才似乎终于存够钱,立刻便将他送去学堂,还特意让当时才七岁多的宁大郎给他背书箱当书童。   这书童,宁大郎当了五年,期间宁小叔真把自己当成了少爷,凡事都要让只比他小五岁的侄子做,可宁大郎从无怨言,只因这五年,他也总能寻着机会,在学堂的窗台下,和小叔叔一同听课。   那五年期间,他背会了三字经,背会了千字文,听懂了论语和孟子,还借着帮小叔叔抄书抄作业的机会,认了字,将背会的内容和文字对了个七七八八。   可就在他正享受读书的快乐时,宁小叔忽然不要他当书童了,他就被宁老头和宁老太安排到了地里,和他爹宁丰年一起起早贪黑地种地。他无法拒绝,就在这没法去书院的日日夜夜里,将学过的那些内容于脑海中背的滚瓜烂熟。   没法写字,他就把木棍削尖了,在地上比划。去不了学堂,他就在夜里守着宁小叔屋外的窗台,偷听他背书的声音。   一年后,学堂的教书先生年纪大了,再没精力教学,县城的学堂他们又根本去不起,宁小叔便也回家读书。   想不想读书?他做梦都想,可是家里这样的光景,他又连想都不敢想。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努力挤出不在乎的表情,微笑着带妹妹去找二弟。   宁二郎已经在摊位上等了好久了,说好的半个时辰,怎的一个时辰都不止了?待会儿他定要好好说说大哥和妹妹,他可是早早完成任务,为了不让他们找不着他担心,一直等在原地呢!   潇潇和大哥一来就发现摊位已经收了,等着炫耀已久的宁二郎迫不及待晃了晃腰间褡裢,说:“中午的时候,面摊大叔生意特别好,来吃面的客人有不少吃了咱家的酸笋都喜欢,很快就买走了半坛子。”   潇潇扫一眼只剩一个的空坛,如宁二郎所愿地问:“那剩下的半坛子呢?”   宁二郎本来是想卖个关子的,可他根本忍不住:“后来来了个大户人家采买的,连坛子带笋全买走了,一共给了一百文,还说好吃的话明天还来!”   他激动得都想蹦起来转两圈:“大哥,妹妹,我们出来这一趟,赚了快两百文钱!”说完又懊恼起来:“早知道就多带几坛了!”   潇潇笑他:“多带几坛,你抱得动啊?万一拿不稳路上砸了,你岂不是更心疼?再说咱家拢共也就这几个坛子,想多带也没法子,除非……” 第三十五章 怎么好意思   潇潇的语气逐渐充满引诱意味:“哥哥们,我们去给家里买点儿东西呗?”   宁二郎立马理智回归,他是想到处逛逛,可他没打算花钱的!家里什么情况他又不是没数!   可潇潇给出的理由太合理太有说服力了:“别的不买,坛子总得看看吧,不然明天你用什么装笋?没东西装笋,你怎么挣钱?再说了,二哥你想,买坛子才几文钱,买了坛子之后,你可是能挣两百文的,这么简单的账,二哥你肯定能想明白对不?”   账不账什么的,宁二郎没算清楚,但他被潇潇拉进杂货铺里,一口气选了六个大大小小的坛子,好家伙,二十文没了。偏偏妹妹还嬉皮笑脸:“瞧我方才讲价还少了两文,是不是赚了?”   赚个屁!宁二郎咬牙切齿,把烧钱的妹子拽开,试图在付账之前再游说一番,看能不能让她打消这疯狂的购物念头:“妹妹啊,你看,这么多坛子,我们也拿不走,万一路上碰坏了那可要心疼的,不如先少买点?”   潇潇鄙视地看他一眼,自己动手大坛包小坛,塞成了俩,还朝他挑眉:一切尽在掌控。   行吧,宁二郎无话可说,只能默念“两百文两百文”,然后使劲儿揪住还满脸兴趣盎然看铺子里其他东西的妹妹,往说好的集合点走去。   购买欲被打断,潇潇也不生气,机会有的是,切忌操之过急,故作老实地跟着哥哥们往城门口走,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容衍和护卫云亦的身影,见到他们仨,云亦快步上前,给他们塞了三个还热乎的油纸包。   潇潇打开一看,发现是胖乎乎的白面包子,一口咬下去,还有些烫嘴的肉汤滚到舌尖,哧溜一下顺着滑进肚子里,香味都还没散。   宁大郎几乎立刻将东西推了回去:“这怎么好意思,本来就麻烦了你们。”宁二郎也假么假么跟着客气:“就是就是,不合适,不合适。”只不过眼神就没舍得离开过掌心——这大肉包子,可真香啊!   潇潇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低头看了眼已经被咬出弯弯缺口的大肉包,再看看大哥推拒的手势,默默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又咬了一口。   吃都吃了,总不能还人家半个吧?   将她这小动作看在眼里的容衍嘴角翘起,比起从前见惯了的尔虞我诈,他觉得潇潇这单纯干脆的劲儿,相处起来更叫人舒服,而且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有趣,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边吃,那鼓包还会挪来挪去。   宁二郎目瞪口呆看妹妹吃完一整个包子,再看着自己手上的,不晓得该不该收回来,宁大郎也一脸无奈,不过他想的是,要不,把钱还给人家?   容衍不紧不慢瞥了云亦一眼,后者连忙开了口:“要说不好意思,我们这些天总受你们照顾,才真觉得不好意思,本想着送点野猪肉道谢,没曾想,最后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连今天出门的早饭还都是宁姑娘早起准备的。”   容衍仔细想过了,他虽不一定称得上君子,却也断然做不出揣着明白装糊涂,依旧心安理得接受人家好意这样的事儿。 第三十六章 眼神交错   可是人家都没说开,他若是贸贸然开口拒绝,也恐怕伤了姑娘家的心和闺誉,所以他决定寻个迂回一点的方法去拒绝宁家女娃的心意,但同时,也该好好回报她的善意。   比方说现在,宁家女娃给他们准备了好几餐美食,那他就同样回报以美食,宁家的情况他是清楚的,给钱实为羞辱人,况且上头有老宅压着,他们有钱怕是也保不住,不如实惠些,先帮他们吃饱肚子。   宁潇潇瘦的不像话,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宽宽大大兜在身上,风一吹就晃出个空荡荡的内里,抬手抬脚时露出的胳膊腿更是瘦弱得超出容衍想象,他都想不明白这么细的胳膊是怎么挥动锅铲在灶台上做饭的,还做得那么好吃。   云亦说到兴头上,用词开始有点儿飘:“也是方才我们公子吃过觉得味道好,才特意带给几位尝尝的,从方才买来公子就一直抱怀里捂着呢,各位就收下吧,不然以后可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   容衍瞪了他一眼,示意差不多得了,又对宁家人道:“别听他胡说,只是随手买的,不过的确要趁热吃,不然味道就没那么好了。”什么抱怀里捂着,他才没有,他只是,只是东西太多,只能抱着,没错就是这样,不然掉地上还怎么送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二郎也跟着顺应本能咬了下去。三人分一碗面根本不够饱,这包子虽然皮厚了点,但胜在材料好,即便面皮也比他们家那掺了糠的好吃得多,加上肉馅……   宁二郎哧溜一下口水,心想:有肉,什么东西会不好吃呢?   弟弟妹妹都动口了,宁大郎便也道谢,趁热吃了包子,不过他的吃相可比宁二郎斯文多了。   已经吃完的潇潇擦擦嘴,看容衍的目光更加满意,长得好看,为人有礼,还心地善良,真是个好娃娃。就是脸上没肉,一看就没好好吃饭。   而且他也太容易满足了吧,就这厚皮包子,还当宝贝似的特意兜在怀里?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潇潇觉得可爱又招人疼——可见他们在逃荒路上吃了不少苦,真是小可怜。   她凑过去很大气地表示:“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给你做,保管比这还要好吃,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容衍一时愣住,潇潇说完就回了哥哥们那边,脑瓜子里已经开始转揉面的过程,这些天掺了糠的馒头吃多了,她腻。   回家的路上宁二郎才知道娘的绣品卖出高价,妹妹还又给娘接了更挣钱的活计,三个人一路都欢声笑语不断,宁二郎还运气爆棚地找到一窝鸟蛋,被潇潇预定了明天早饭蒸蛋羹。   容衍头一回被这么朴实的聊天内容围绕,也跟着听了一耳朵,听潇潇说完做法,就转身看了云亦一眼,后者觉得蒸蛋没什么难度,于是充满自信地点了头。   家里也是有鸡蛋的,这些日子他们经常做水煮蛋,能吃是能吃,就是吃多了腻味。   分开前,容衍又给他们塞了个油纸包,打开一看,还是肉包子,他说:“这是给伯父伯母的,谢过诸位这些天的照顾,无功不受禄,非亲非故怎好白白让各位受累。”   他重点强调“无功不受禄”和“非亲非故”几个字,说完还隐晦地给了潇潇一个眼神。   眼神交错间,容衍自觉达到目的,潇潇也觉得自己接收到了方才容衍那一眼代表的含义——想吃她说的肉包子对吧,没问题。   她悄悄点头,觉得小家伙能处,居然还知道给辛苦费。   到了家门口,潇潇三人乐颠颠推开门,便看到两张愁容惨淡的脸,他们心头一咯噔:“爹,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宁丰年闷头不说话,宋氏则叹了口气:“下晌,你们二婶来了一趟。” 第三十七章 他们凭什么   潇潇和宁二郎几乎同时冲向厨房,早上留的卷饼自然是没了,放在篮子里挂梁上的肉也不见踪影,宁二郎红了眼,他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一口吃的这样太丢人,可是他气。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啊?”   宋氏答不上话,下晌宁二婶过来,话里话外都是说大房分家后心里就没爹娘了,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记得送给爹娘,话越说越难听,说完话之后更是抱着肉就跑了,她和当家的没拦住,也不好追上去要回来。   此时此刻,就连最稳重的宁大郎都没说话,宋氏看着归来时风尘仆仆,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孩子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心里也是悔的,早知道,还不如昨儿就让孩子们吃个饱。   不同于宁丰年夫妇的愧疚和宁二郎的气愤,潇潇还算平静,应该说,她对此早有预料,转过柴垛,她手掌一翻,从空间拿出存货,语气淡淡道:“幸好我藏了一小块。”   宁二郎:……   二婶上门那就是蝗虫过境,能留下个馒头都是因为一眼看出掺了糠,老宅不惜的要。妹妹能藏下这么多,简直是奇迹。   潇潇洗了手,直接拿起菜刀就对宋氏说:“娘,晚食我想做包子。”   她特意强调:“肉包子。”   但凡她在宁二婶来过之前提这个要求,那都只能换来一个脑瓜崩,可无论宋氏还是宁丰年,现在都开不了口拒绝孩子。   为了避免看着心疼,夫妻俩一个回屋养伤编竹篮,一个到菜地里伺候已经长出幼苗的青菜和小白菜。宁大郎跟了过来,小声和母亲说今日的收获,除去买坛子的,他们今日一共带回来二百五十八文,都赶上宁大郎在隔壁帮忙盖房子挣的钱了。   家里现在一共有五百三十文铜钱,虽然不多,但比起刚分家那会儿,宋氏还是觉得看见了希望,只不过她现在实在笑不出来,她推了把大儿子:“你去看看你妹妹,看她要不要帮忙。”   做菜这种事,潇潇哪会搞不定,不过揉面是力气活,她还小,劲儿不够大,于是正指示二哥代办。   宁二郎在气头上,又不好冲家人说什么,正好借着面团撒撒气,只不过他刚打算往面团里加谷糠,潇潇就挡住了他的手:“咱们不加这玩意儿。”   宁二郎有点儿犹豫,却听她说:“凭什么老宅吃咱们的肉,咱们自己却要吃糠?”   宁二郎一狠心一咬牙,就把装谷糠的袋子又给扎上了。   妹妹说的没错,听妹妹的,有肉吃!   潇潇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她其实没那么生气,不过是故意装出委屈伤心的模样,这样,包子里放再多的肉,爹娘也不好意思说她。   将掺了水的面粉揉成面团,和入老面后放在锅边加盖等待发酵,潇潇开始调肉馅,肉馅分两种味儿,一种加葱姜蒜调味,一种不放蒜,只用少许葱汁去腥,调好后分开放在两个大碗里。   等面团膨胀到原来两倍的大小,将它取出揉出气泡,宁大郎帮着将面团分成小团,擀成皮,潇潇就接手继续包馅儿,每块面皮里都塞了满满的肉,而后灵活的手指提着面皮一转,褶皱完美的包子就捏好了。   捏好的包子不急着下锅,煮开水的功夫,将生包子放在通风处吹风定型,只需顷刻,再将他们放进蒸笼盖好,进行第二次发酵。等到包子体积明显膨胀,她才开始蒸。   冷水上锅,稳定中小火,约莫半小时,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后,香喷喷白胖胖的包子就出锅了,她从蒸笼里选出特意给容衍他们做的,自己送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对自己好一点吧   走出大门她就掀开蒸笼,十分自然地将其中一个收录进了空间,这事儿在家不好操作,不然她也不必自己端着这么重一笼包子去隔壁,力气活向来是交给二哥的。   【叮,首次收录,获得积分200!】   潇潇奇怪地问:【一个包子,积分还挺多?】   空间给她科普:【积分是根据美食等级来的,越高级的美食获得积分就越多!】   潇潇提出质疑:【可它只是个包子啊。】   算什么高级美食吗?   这次空间的回答就比较质朴了:【包子有肉。】   潇潇:……很有信服力的解释。   隔壁容衍他们也正打算开始准备晚饭,这会儿几人正围着刚出锅的一碗蛋羹发懵。   明明就是按照隔壁宁姑娘教的做的,为什么蛋羹上全是蜂窝般的洞洞眼儿不说,还又硬又干,一点儿都不滑嫩?尝一口,不是没味儿就齁咸。   香味飘来的时候,容衍最先转头,他的视线和正打算敲门的潇潇撞在一起,潇潇朝他们举了举手上的蒸笼:“饿了吗?吃包子不?”   容衍的内心陷入纠结,理智上,他觉得不该再接受宁家姑娘的“心意”,可是她做的包子太香了。   他十分苦恼地想:要不,就再接受一次?   护卫们便瞪大眼一脸做梦神情地看着他们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爷亲自接过蒸笼,端进了屋。   潇潇也不走,抬了抬下巴道:“尝尝,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容衍从善如流拿起一个,却也没急着往嘴里送,他随口问:“怎么忽然想起做包子?”他很惆怅,下晌不是才拒绝过,怎么又特意来送吃的,还是亲自来的,这是在告诉自己,她不打算放弃吗?   潇潇拨弄着蒸笼,也随口答:“不是说你喜欢么,你喜欢,我就做给你吃呗。”正好拿你当借口把肉全吃了。   她却不知这话落在容衍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涟漪。   他喜欢甜的,她就进山为他找蜂蜜做甜面酱,他说喜欢烤笋,她就做了肉片卷笋,云亦胡扯一句他觉得味道好,她便做好了一笼的包子,特意给他送过来……   直到潇潇带着空了的蒸笼回家,容衍还在沉思。   从前也不是就没人对他这般用心良苦,但那些人,或是为权,或是为利,拆了虚伪的表象,剩下全都是假惺惺,没一个人是真心在意他,单纯在意他这个人,也没人对他说过“你喜欢,就给你”。   是乡间民风如此,还是这丫头说话格外挑人心弦?   想着事情,他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个包子,果真如她所说,皮薄肉香,她还特意顾及他的口味,一点葱花都没放,真的,很好吃……   宁家厨房桌边,连宁丰年都在,潇潇并不想让爹娘心里难受,所以她是第一个笑起来的:“都在等我吗?那就一起吃吧,这是我们分家以来第一回 全家一起吃饭呢!”   她对宋氏说:“娘,我们今天挣钱了你知道吗?”   宋氏点头:“听你大哥说,你还给娘接了新的绣活,价钱还高。”   潇潇端起碗,喝了口粥,今天的粥里也只有米,没有糠,虽然稀了些,配包子却很搭:“娘,明天我和大哥二哥再带些酸笋去卖,等我们回来,家里又会多很多铜钱。”   “娘的新绣品一件最少能卖二十文,您慢慢绣,月底至少有十件,那就又是二百文。”   她给爹娘碗里都夹了个自己做的肉包子:“爹的身体也逐渐好起来了,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我和哥哥们都很能干,今后我们会挣更多的钱,能买更多的肉,能让你们吃饱,穿暖,所以,爹,娘,别苦着脸了,笑一笑吧,日子会好起来的。”   这话反而让宋氏差点流下泪来,宁丰年更是红着眼,连声说“好孩子”,潇潇垂眸,拿着从县城带回来的,和她做的差很远的包子,咬了一口,又低声说。   “娘,咱们都这么努力,就对自己好一点吧。” 第三十九章 好像不一样   宋氏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但她和着眼泪,把包子一口一口全吃完了,吃完以后,她说:“好。”   得到娘的首肯和爹的默认后,潇潇着手整理家里,她先把那些早就看不顺眼的谷糠拾掇拾掇,从放粮食的地方收拾出来,改放在厨房最显眼的地儿,然后一大早用从前三倍的米量,煮了一大锅浓稠的粥。   宋氏瞧见了没多说什么,潇潇试探完毕顺势就把昨儿得的鸟蛋也全煮了,正好五个,全家一人一个谁也不落下。   今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宋氏要在家帮着再腌制几坛酸笋,潇潇和大哥二哥继续去集市摆摊,宁丰年还不被家人允许干重活,就继续坐着编竹筐,潇潇看着爹娘吃完早饭,这才和哥哥们一起去隔壁借板车。   他们今天要带的坛子更多,没个板车根本不好走,他们是不想和村里其他人一起去挤老张叔的牛车的,不愿花钱是一回事,车上人多嘴杂,叫老宅知道他们卖酸笋的事儿,又是个麻烦。   谁知刚敲门,就发现隔壁阿衍和他的护卫已经是一副准备好要出门的架势:“我们也去。”   昨日在县城隐蔽处留了暗号,今日得去瞧瞧有没有回应,不过他们想着要是让邻居们知道他们同行,恐怕又要给他们准备早饭。   护卫云亦乐得如此,但少爷不知为何却似乎很不想麻烦人家,哎,明明最近胃口不佳,可邻居女娃做的东西都合他喜欢。   今天没有猎物要送,宁二郎坚决从云亦手里接过了推车的任务,潇潇也因此躺得更心安理得,她今天甚至特意带了垫被,睡得舒服又不怕着凉,一觉就到了城门口。   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同容衍二人道别后,他们就往昨日的面摊走去。   摊主是个好人,昨日承诺会给他们留位置,所以潇潇还特意给他也带了个大包子,摊主投桃报李,许诺午饭就由他包了,宁二郎紧跟着就很懂事儿地送上一小坛酸笋,双方都很满意。   摆摊没多久,昨日来过的熟面孔又来了几个,瞧见他们便问:“今儿还买二送一不?”听说可以才掏钱。   三三两两的客人逐渐买走半坛子酸笋,给他们的小金库添下三十几文铜板,终于,宁二郎眼睛一亮,忙起身招呼:“王婶子,这边,这边!”   被唤作王婶子的婆子快步走来,没什么废话地往摊位上晃了一圈:“这些我都要了,连坛子一起给我吧。”   钱财来得如此惊喜,宁二郎嘴巴都合不拢了,不过他还是很不能理解。   “眼睛都不眨就买了这么多,不愧是大户人家。”   光那两小坛,搁他们家,能吃一个多月。   一旁正往面锅里加水的摊主顺嘴答:“那是县太爷家的,他家小公子自小有厌食的毛病,所以但凡瞧见外头有什么新奇独特的食物,那小公子又恰好愿意吃,就恨不得全都买回去。”   也是,他们这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连坛带笋,拢共也就三百九十九文——这价格还是潇潇定的,说四百文不好听,主动减了一文钱。反正这点钱对大户人家来说肯定更不算什么,听说有钱人买东西都是直接拿银子的。   潇潇满心唏嘘地收了铜钱,若非竹笋在这时空的人看来几乎等同于猪食,他们也不至于卖得这么便宜,才这么想完,就听宁二郎感慨:“没想到随便挖挖就有一大堆的竹笋,竟能这么值钱。”   潇潇:……你的“值钱”我的“值钱”好像不一样。 第四十章 一点   不过想到这里,她又记起另一样不大受待见,但她自己觉得很好吃的东西。   竹笋已经卖完,但距离和邻居阿衍公子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潇潇兴致勃勃拉着哥哥们:“我们去买点儿东西吧。”   宁二郎想着坛子是得再多买几个,今天一天就挣了四百六十多枚铜钱,家里的笋还有好多,全卖了那买地的钱没准就能还上!   他满心希望满脑子畅想,所以压根也就没注意到,妹妹走的不是去杂货铺那条路。宁大郎倒是发现了,但他看妹妹很高兴的样子,就没在意,只管跟着走,直到他们一起站在了个猪肉摊前。   宁二郎吞了口口水,他说:“妹啊,虽说咱们跟娘说了要对自己好一点,但是你对‘一点’这个程度的把握是不是有点不太稳当?”   宁大郎提了提装铜钱的褡裢,觉得只要妹妹喜欢,其实也不是不能买,妹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怎么能行,瞧小姑被老宅养得那般圆润,妹妹却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然后他们就听妹妹一点儿不带犹豫地问:“老板,肉怎么卖?”   肉摊老板还没迎来最忙碌的时刻,见是个不像能买肉的小姑娘,也好脾气地回答:“瘦肉二十文一斤,肥肉二十五,猪板油三十五,你要哪个?”   潇潇觉得合理,她很诚实地说:“价格公道,可惜我买不起。”她小手一挪,又指向被老板扒拉在一旁的一堆下水:“老板,那这些怎么卖?”   肉摊老板也知道穷苦人家吃不起肉,有时候会买点下水解馋,看着兄妹三人的打扮,他放下刀:“那些五文钱一斤。”   潇潇觉得十分惊喜,又指被剃干净肉归拢到一边的骨头:“那这些呢?”   老板很不能理解:“那些一点肉都没了,你要是想买,五文钱全都给你。”还省得他搬走找地方扔。   潇潇立刻掏钱,生怕摊主反悔似的塞过去:“那我要这些骨头,还有两斤下水,这是十五文!”   还真买啊?老板一头雾水:“你家大人呢,别买了回头说我坑你啊。”   正打算劝妹妹的宁大郎轻咳一声:“老板放心,我妹妹买的,自然是我们家认下的。”   不过拿了东西离开后,他却忍不住心疼地对妹妹说:“潇潇,下水不好吃,又腥又臭,咱们把它扔了,重新买肉去好吗?”   宁二郎也想起妹妹把她做的皮薄肉厚大肉包给爹娘和他们兄弟俩,自己吃阿衍公子买的厚皮包子,于是也有些心疼:“就是就是,不就是肉吗,哥哥回去再到山上挖个几坛笋,还怕吃不起肉?”   潇潇也没提醒他笋快过季这件事,只是摆摆手,老气横秋道:“是你们不懂。”   卤肥肠炒肥肠,干锅肥肠水煮肥肠……哧溜,都听说过没?都等着颤抖吧食客们!   她这兴趣盎然的模样令宁家兄弟俩甚不解,不过想着妹妹总是那么懂事,难得冲动一回,浪费点下水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光老宅就废了他们不知多少个十文钱了。   脑中过着菜谱,潇潇脚下的步子就特别快,她又跑去粮铺称了两斤面粉,今日收入减少四十文,再去买了二十文的坛子,宁二郎就抱紧了装钱的褡裢,说什么也不肯给她摸了。   潇潇又开始给她哥洗脑:“二哥你瞧,咱们出来一趟,来时只带了十文钱,回家的时候多了三百九十文,还有这些吃的用的,是不是赚了?”   宁二郎捂着耳朵喊不听不听,潇潇就开始扮可怜:“哥哥啊,我们出来一整天了还什么都没吃呢,你忍心让妹妹饿着肚子回家吗?” 第四十一章 铁锅炖大鹅   宁二郎手一松,潇潇欢欢喜喜抱着褡裢就跑,宁二郎心道不妙,连忙跟上去,而后就见她蹲在一个卖家禽的摊位前转不开目光。   这里临近城门口,所以已经办完事的容衍远远就瞧见了他们,他带着云亦上前,准备和他们打个招呼,一同回村。   宁二郎目光死死追随着一时不慎被妹妹抢走的褡裢,他妹妹则捧着自己的脸陶醉地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鸡小鸭,语气十分欣喜地评价:“这么可爱的小鸡!”   云亦和容衍说:“这方面宁姑娘倒是和旁的姑娘差不多,喜欢可爱的小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她说:“就该红烧!”   云亦:……   容衍:……   还未察觉到他们靠近的宁二郎语气悲愤:“你不是说饿了要买吃的吗?这能吃吗?能吃吗?”   潇潇抱着褡裢据理力争:“能啊,不过得等一段时间。”   “你别看他们现在小,长大了哪儿哪儿都是宝,蜜汁鸡翅香烤鸡翅香酥鸡翅蛋黄鸡翅,卤鸡腿烤鸡腿炸鸡腿红烧鸡腿,清炖鸡块红焖鸡块毛豆烧仔鸡……味道嘎嘎香!它还能下蛋!今后每天一碗鸡蛋羹再也不是梦!”   宁二郎吞着口水觉得刚赚的铜板危,很想使劲拽回褡裢,又怕扯疼了妹妹,汗都急出来了。   潇潇又开始忽悠大计:“二哥,你想,一只小**文钱,五只小鸡就是四十文,以后咱们只需要把它们往家里一养,再找些不要钱的虫子菜叶子给它们吃,他们就会长成价值二十几文一斤的大鸡!每天还会给咱们下蛋,一个鸡蛋一文钱,只要它们连下八天蛋,咱就回本了,剩下的蛋和杀鸡吃的肉等于白送!”   她语气夸张道:“天底下竟有这么划算的事儿,咱们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容衍没忍住,笑出声来,而云亦则惊诧地看着从前只会皮笑肉不笑的主子,仿佛才头一天认识他。   宁二郎感觉丢脸丢到隔壁去了,手底下一松,潇潇立马逮着机会付了账,然后看着无语的二哥,把手一摊:“木已成舟,二哥,你就从了吧。”   宁二郎感觉很是挫败,他看向毫无作为乃至于“助纣为虐”的宁大郎:“大哥,你就不管管?”   后者握拳轻咳,掩住笑意:“是得管管,”然后弯腰蹲在了妹妹身旁,“妹妹不会挑,我们得选五只健康一点的鸡崽儿。”   宁二郎连连冷哼:“你就惯着她吧!”却也跟着蹲在一旁,拍开潇潇的手开始指点江山:“那只不过是看着肥,脚下都没力气,你看这只,这只目光灼灼,养好了肯定凶,谁也不能随便把它抱走。”   潇潇就试探着问:“那要不咱们再养只大鹅?”说完就被宁二郎瞪了,她只好撇撇嘴:“好嘛,不买就不买,下回再买。”   “可惜了我的白毛浮绿水,铁锅炖大鹅。”   最后一句是小声说的,但那音量,就连站旁边的容衍都听见了,何况本就紧靠着她的两个哥哥,宁大郎还好,宁二郎却是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眼看时间差不多,众人又结伴回村,经过城门口的时候,新来的守卫原想仔细盘查,却被前辈拽了拽:“得了,不必浪费时间,这一看就是一起的,咱们要找的人可不是这个搭配。” 第四十二章 鸡生蛋蛋生鸡   那新守卫问:“那咱们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前辈伸了个懒腰:“一个少年,其余全是成年男子。”   容衍神色不变,只是和还在吵嘴的宁家兄妹又走近了些,潇潇数着今儿的收获,语气欢欣鼓舞对容衍二人说:“今晚我家做面条,到时候给你们也送一份?”   容衍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潇潇面黄肌瘦却朝气蓬勃的模样,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倒是没想到,这女娃对自己这般锲而不舍。   继续这样同宁家来往,好不容易才还清的人情债怕又要乱,可是她做得饭太香了……   潇潇误解了他这段犹豫,她一击掌:“啊,对哦,面条不大方便送,给你送过去的时候估计都坨了,面条就要根根分明,搞点奶白的面汤,撒一把碧绿的青菜,吃一口菜喝一口汤呼噜一嘴面条,吃的就是那份热乎新鲜,那还是你们过来吃吧。”   容衍的嘴巴比脑袋诚实,“好”字出口,追悔莫及。   他想,那就再吃一顿?一顿而已,很快他就找机会将人情还回去,肯定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纯粹的邻居情。   这次回到家中,兄妹三人本能地先朝厨房看了眼,之后才想起现在他们家根本没有好东西,也就吸引不了二婶。   宋氏在院子里绣花,宁丰年刚走了一圈,正在舒缓手脚,见他们三个每人都抱着坛子并没觉得惊奇,心中猜测是要继续做酸笋的生意。   然后就看见大郎从坛子里掏出一包没什么肉腥的猪骨头,和味儿挺大的下水,没来得及问呢,二郎又从他抱着的坛子里掏出一包面粉。   宋氏和宁丰年仿佛看见刚到手的铜板长翅膀飞走了,便又瞧着他们的宝贝闺女从自己那小一些的坛子里,倒出五只……鸡崽儿?   她还乐颠颠冲自个儿二人喊:“爹,娘,咱们养**!”忽悠宁二郎那一套说辞显然不管用,她拿出专为宋氏准备的针对性鼓舞词儿:“娘,咱家没有猪圈,但劈出一块地方养鸡还是可以的,养到年底卖了,说不准正好补贴赊地的钱。”   不得不说,这话狠狠戳中了宋氏的心,本来还觉得这鸡崽儿买来有些草率的她头一个开始盘算:“给它们吃什么好呢?”   潇潇举手作答:“娘,我问过卖鸡的人了,它们不挑食,虫子草籽菜叶子,他们都吃!咱家的地不是要下来了吗,正好带着它们去把地里的菜籽儿啄一啄,等大一点,我也可以带它们去山上溜达!”跑山鸡的肉更紧致更香呢!   “娘,二哥可聪明了,让我选了一公四母,今后小鸡变大鸡,鸡又生蛋,蛋又变鸡,鸡鸡复鸡鸡,咱家就有捡不完的鸡蛋吃不完的鸡啦!”   宁二郎小小地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拍我马屁我就开心了!然后高高扬起了嘴角。   宋氏也笑着,鸡生蛋蛋生鸡哪儿有这么容易,可女儿难得这般开心,谁都没舍得破坏气氛,便由着她畅想,别说,听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充满了希望。   “娘,这是今天挣的三百五十文。”   潇潇补充:“娘,咱家现在一共有八百八十文,哎呀这么吉利的数字!这是很快要发财了呀!” 第四十三章 格局打开   宁二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潇潇这才拍拍胸口:“总算哄好了,你们慢慢聊,我去做饭咯。”   宁大郎舍不得她一个人劳累,主动接下了揉面的重活,潇潇满嘴“大哥最好了”,听得宁二郎又要撇嘴。买来的猪骨已经被好心的摊主帮忙剁开,她简单清洗和烧水去掉血沫杂质之后,就用中火煨着。   家里旁的不多,柴火管够,宁二郎早就把柴垛垒得高高的,家里甩开膀子用,十天半个月也烧不完,汤里只放了一把小葱,几片老姜,煮到咕嘟咕嘟冒泡的时候撒些盐,接下来等着就好。   这期间,她正好去把下水处理了。   这摊位上买的下水其实就是最没人要的猪大肠,潇潇取了一大把草木灰,把大肠装在盆里去河边洗,顺手还带走了宁丰年编的两个竹篓,去都去了,那就带点河鲜回来呗。   宁二郎不知道妹妹哪里来的自信,还让他一个时辰后带着水桶去接她,但哼唧几声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先把桶刷干净放到门边,然后去伺候那五只毛茸茸的小鸡崽儿。   这旧屋的院子不算大,可要圈出一块来给它们住,倒也不难,这么小的鸡崽儿不能随便喂,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它们是会生病的。   宁二郎和宋氏知会一声,去菜地里找泛黄的叶片扯碎了拌上谷糠,鸡崽儿们闷头吃得特别欢快,估摸着快到一个时辰,他提着桶,说着“这种时候哪儿可能捉到河虾”,身体却很诚实地快步去找妹妹了。   他到河边时,潇潇已经用草木灰搓干净了那些大肠,其中的过程不足为人道也,她被冲得眼睛泛酸,只能感慨这猪生前可真能吃。   宁二郎一看就心疼了,抢过她手上的活,只怪自己怎么就真由着妹妹来洗这玩意儿,买都买了,他来洗又能怎么着?   潇潇从善如流,站起来很有老人家派头地捶了捶腰:“二哥你真好~”   被顺了毛的宁二郎顺势道:“下回直接交给我,你手上都没力气,能洗干净吗?”   习惯了二哥口嫌体正直的潇潇也不恼,蹦跳着去起捉虾的竹篓,提起篓子后夸张地“呀”了一声,就将里头的虾哗啦啦倒进木桶里,宁二郎顿时震惊到失去表情管理:“这么多?”   潇潇说是用猪下水当饵捉的虾,宁二郎随便听听,不大在意,他就问潇潇这些虾准备怎么烧,后者就用看熊孩子的眼神看他:“就知道吃,咱就不能把格局打开吗?”   “明天最后一天集市了,新鲜的虾还不叫人哄抢一空?个头太小的咱们晚上煮了吃,吃完的虾壳剁一剁,给小鸡加餐。”   哎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肯定是最近被妹妹喂傻了!   回到家,宁二郎半分没有被妹妹安排了的自觉,收拾竹篓给虾换盆挑大小,忙得不亦乐乎。厨房里的骨头汤已经开始飘出香气,潇潇添了把柴,用大火逼出骨头里那点儿肉渣,然后开始做手擀面。   大哥揉的面团总是最和她心意,劲道得刚刚好,面条准备好了之后,潇潇将它们放在一旁晾凉,然后开始处理大肠。 第四十四章 猪大肠   洗干净的猪大肠再焯一次水,已经几乎没了味道,她将烫到半熟的大肠切段备用,下热锅煸出油后迅速起锅备用,再往只留着油的锅内放入葱姜蒜末和辣椒爆香,香味浓郁起来时放入猪大肠,加盐和酱油调味。   条件艰苦,没有更多的配料能用,但这古代的原材料胜在原生态,很快,被染成深棕色的大肠就开始散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味道。   宁二郎直看得怀疑人生——那是猪大肠?是那扔给狗,狗都嫌弃的猪大肠?好奇心爆棚的他忍不住拿筷子夹了一片,用视死如归的表情塞进嘴里,上下牙齿一这么咬合,哎?唉唉唉唉唉!真好吃!   这道菜差不多之后,潇潇把汤锅里的大骨头盛出来放凉,接着就把面条下了进去,拿筷子把面条搅开,同时让二哥去隔壁喊人。   等到面条第一次翻滚的时候,她往面汤里放了一把自家种的蔬菜,新鲜的菜叶子裹了汤里的油,反倒更显翠绿。   云亦他们早就闻到隔壁飘来的香味儿了,不过没人喊不好意思厚脸皮主动上门而已,现在宁二郎一来,除了容衍外所有人几乎动作划一起身,互相之间还撞了一下。   容衍深感丢人,朝宁二郎抱拳道谢,然后让云亦提了一篮子鸡蛋。   潇潇没有拒绝他们的伴手礼,还直接啪啪啪敲开下锅,给每个人碗里加了个荷包蛋,有了这点缀,桌上的面条看起来更加诱人,云亦端了第一碗要给容衍,却被潇潇拦下。   她指了指灶台上看着清淡些,碗边还有青色印花的那份:“那个才是他的。”没葱、没蒜、少油、两个蛋,而且已经放凉。   这特殊待遇,看得宁二郎眼红,不过想想鸡蛋是人家带来的,来者是客,就也不是那么介意,还很热情地邀请大家尝尝刚出炉的猪大肠。   云亦眼珠子差点脱眶:“宁二公子说这是,是什么来着?”   听见“公子”二字,宁二郎控制不住就是一阵哆嗦,神色都诡异了,他对云亦的大惊小怪很瞧不起:“猪大肠啊,没听说过?”这语气,俨然已经完全忘了不久前他也是对下水敬而远之闻之色变的其中一员。   大肠这玩意儿,别说容衍这边,就连宋氏夫妻都不敢动筷子,偏偏宁二郎刚刚感受过妹妹的惊人手艺,控制不住要同人炫耀。   “别怕啊,真的很好吃,你们别看这是下水,我们都特意洗的干干净净,一点儿脏东西都没有,不信你闻闻,真的没味儿!”   好家伙,这话说完更没人敢吃了,满桌只剩宁二郎一口猪大肠一口面条的声音。   也未尝试的宁大郎看一眼弟弟那傻不愣登的吃相,再看一眼充满期待满脸求表扬的妹妹,心下一软,咬牙也夹起一块,他心想,大不了直接吞下去。   可那肠圈刚入口,他就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难以下咽,软糯中带着适度的嚼劲,咀嚼间,被烹饪时吸收的汤汁就溢了出来,辣椒的辛香将猪大肠那独特的味道提升得恰到好处。   他不经意蹙着的眉很快舒展开,然后又夹了一块,同时不忘和妹妹比大拇指。   没见过这动作的容衍只想转移话题,便学了问:“这是何意?”   宁二郎抹了把嘴:“妹妹教的,说竖起大拇指就是点个赞,是夸人很棒的意思,哎,你们真的不尝尝吗?” 第四十五章 若无必要   他如此推崇,宁丰年和宋氏最先抵不住女儿目光,也各自动筷,和儿子们一样,一口之后就停不下来,这让容衍一行人十分尴尬。   不吃吧,显得多没礼貌,吃吧……想到那玩意儿是装什么的,他们就下不了口,甚至有点想吐。   还是容衍率先伸臂,但还未夹到,那一整碗就都被潇潇挪开,她很认真地说:“你不能吃。”   容衍心头大大地松了口气,但还是问了句:“为何?”   潇潇把装菜的碗又放回去:“里面放了很多葱和蒜,还有辣椒,你吃不了。”   她将另一份清爽的盐水河虾往他跟前推:“你吃这个,多吃点。”   她劝人吃饭的语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但容衍旁边云亦看这画面的眼神却微微变了。   身为护卫首领,察言观色也算看家本领,吃完饭一回到自己院子,他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就成功吸引了容衍的注意:“行了,想说什么就说。”   云亦忍了又忍,还是上前压低了声音:“主子,我看宁家那女娃对您尤为照顾,会不会是对您……”   主子长得好,身份又尊贵,从前在家里时便不乏主动投怀送抱之人,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单单气质就早已甩了那些狗蛋驴蛋之辈十万八千里,宁家女娃近水楼台对着这么张脸,春心萌动倒也是人之常情。   只可惜她身份低微,等他们联系上自家人,怕就再无交集。   无论是摸着良心还是胃,他们对宁姑娘的印象都极好,奈何造化弄人啊。   容衍可不知道自家护卫心里都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他只是沉下脸:“此话不必再提,这样的村庄里,名声之事会害了女子一生。”   要是继续这样常来常往,他岂非成了那种故意给人希望又不正经回应的虚伪之辈,想了想,他吩咐云亦:“明日你上山,再猎些东西送去宁家,作为今日这顿面的感谢。”   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容衍又道:“日后若无必要,便保持些距离吧。”   太傅教导,吃饭七分饱,待人五分好,再这么相处下去,他一个都做不到,不如就趁今天对她做的菜还有抵抗力,下个决心。   然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必要”这个词儿,弹性可太大了。   容衍他们留在县城的暗号已经有了回应,暂时无需其他动作,于是次日,潇潇是和两个哥哥一起去的集市,隔壁邻居只把板车借给宁家,他们自个儿却要进山打猎。   想来也是,邻居家一不做买卖,二没熟人,集市再好玩也不能连逛三天,兄妹三人很快想通,又把注意力放回自家物件上。   这一趟,他们照旧带了酸笋,但除此之外,昨日潇潇捞的河虾也用桶装了带上,粗略算了算,该有一斤重。   宁二郎撇着嘴:“就说昨儿那虾咱们不该吃吧,不然没准就两斤了!”   潇潇就瞧不上他这抠门样:“就那点小虾米,最多半斤,再说你看着桶里都是差不多大的个头,这不显得咱们的虾质量好吗?再说再说,这玩意儿也不经放,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还不如吃一半卖一半,减少不必要的浪费。”   宁二郎连声呸呸呸:“你快跟着呸!咱们一定能把虾卖出去!” 第四十六章 腻了   行吧,这家伙算是掉进钱眼儿里了,潇潇一点儿也没有是她导致宁二郎变化的自觉,很是敷衍地跟着呸了几声。   经过两天唠嗑,面摊老板和他们已经熟了,他们送一小坛子酸笋,老板送一大碗加量的面,来往间感情也升了温,今日,潇潇同他聊了聊县城里摆摊的规矩。   集市上最热闹的这一片是官家允许做买卖的地段,但有一点,摊主得去衙门报备,然后每个月上交五十文的摊位费,宁二郎听得咋舌:“那么贵?”   潇潇就踢他:“格局能不能放大一点?咱每天摆摊不挣钱啊,一个月五十文摊位费,分摊到每一天那就两文钱不到!”   她凑到宁二郎耳边,小声说:“你算算,咱们两天就挣了好几百文,相比之下,区区五十文是不是算不得什么?要是每天都这么挣钱,很快咱们不就存够赊地的银子了?到时候把钱还给村长,地里的收成就全是咱们自己家的,然后咱们再继续赚钱……”   宁二郎是不想再被妹妹牵着鼻子走的,但是他粗略地跟着妹妹的思路算了算,眼睛里不受控制地就闪耀起要发财的光!   忽悠到位的潇潇继续和面摊主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宁大郎不像弟弟那么容易上套,他很清楚这几天的意外收获只是因为赶上好时候,平时的生意可没那么好,而且酸笋这东西,也就卖个新奇,没瞧见今日来问的人就少了很多吗?   但他并没提醒弟弟,扯妹妹后腿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他只耐心地把被妹妹拽歪了的垫布整理好。   一个上午过去,来买酸笋的人还是很少,宁二郎信心满满将家里的存货全拿来了,可到现在只卖出去小半坛,他想不明白,远远瞧见眼熟的婆子,他立刻站起来使劲挥手。   “王婶儿,这儿呢这儿呢!”   潇潇托腮看着他吆喝,哥哥胆子变大了这是好事儿,可他眼力见还是不够,那婆子和他们离得这么近,如果想买东西早就来了,何必等他这样卖力招呼?   果然,一日不见的王婆子说话语气都冷淡了许多:“是你啊,今儿我不买笋了,我家少爷昨儿就说腻了。”   这么快?宁二郎欢脱激动的神色一下子萎靡,潇潇瞧着觉得有点儿可怜,于是接过话头问:“如果我们这能一直有新鲜吃食,婶子要再买回去试试吗?”   王婆子怀疑道:“你们?”   潇潇点头:“对啊,反正我们卖的东西也不贵,试试又不亏,比方说今儿咱们得的河虾,个大肉满,还新鲜,您瞧,现在都还活蹦乱跳呢,说不准您家公子见了喜欢,一个高兴就多吃几口?”   卖鱼的不少,卖河虾的倒是真不多见,而且确实如这小丫头所说,精神的很,关键每只都很大,瞧着就与旁人家不同,她拨弄两下,问:“什么价?”   潇潇神色淡定:“三十文一斤。”   宁二郎再次露出没见过世面的震惊,肥肉才二十五文,妹妹可真敢说,就不怕把客人给吓走了?   果然,王婆子眉一皱就要起身:“我看旁人家可没你这么狮子大开口的。”   潇潇不慌不忙,睁眼说瞎话:“可别人家的没我们大呀,我们这可是精挑细选的精品虾,只有贵人才能享用的,而且辛辛苦苦网了许久,挑挑拣拣,十斤才能出这么一份,你真不想要吗?”   她眼神真切:“不要的话我就给别人咯,不过可先说好,要是婶子您去逛一圈回来我们已经卖出去了,可不兴跟咱们生气啊,毕竟这么好的虾,咱也不敢多留。” 第四十七章 租摊位   本来打算离开的王婆子一听,立刻又蹲回来瞪了她一眼:“谁说我不买了,给我,我都要了。”   潇潇手脚麻利给她上称,还主动免了多出来的零头,并且贴心地问:“我看您也没别的东西装,要不就连桶一块拿去吧,劳您明儿再拿来给我们就行,我们要是不在,就给面摊大叔。”   王婆子对她好感蹭蹭涨,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小丫头倒是会做人,得了,今后有什么新奇玩意儿,记得带来,婶子且都买回去试试,万一真叫我们少爷吃的开心,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她一走宁二郎就凑过去:“干啥把水桶都给她,万一她不来了呢?”   潇潇白他:“县太爷家能贪这一个桶?真贪了也没事儿,本钱都算在虾钱里了,再说改明儿她来还桶,那不就顺手又买点东西回去了么。”   宁二郎恍然大悟,连连鼓掌:“你这做生意的本事真是让我……大哥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叹为观止,对,叹为观止啊!”   潇潇得意叉腰,表现得很不谦虚,她又去怂恿她二哥:“哥,要不,咱们去衙门把摊位租了吧,不然万一错过这婶子呢?”   宁二郎还没反应过来:“你是说那桶啊?”   潇潇想拍他脑门:“桶什么桶,我说的是买卖,你刚刚没听她说吗,有什么新奇玩意儿都乐意买,这可是长期主顾,光她一个人就给咱撑起了三十文的收入呢!”   忽悠潇再度上线:“你听我给你算笔账啊,一天三十文,一个月就是九百文,十个月那就是九两银子!还了田地的账还有剩!”   宁二郎算是发现了,就不能让妹妹算账,她就是有那本事,越算,账目就越糊涂,比方说他现在就稀里糊涂跟着妹妹来县衙登记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户子弟,宁二郎看见官差就紧张,原以为妹妹也能被吓唬走,谁知她大大方方居然就上前询问起来。   宁二郎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脸皮太薄还是妹妹脸皮太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按照妹妹说的一步步完成了摊位登记,五十文给出去的时候他人是懵的,因为反应太慢,还被衙役提醒了一嗓子。   当着官差的面,宁二郎可没有反悔的勇气,双手往前一递,得,钱没了。   回去摊位的路上,他在不断做自我检讨,事情究竟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样的呢?他就卖个笋,怎么就忽然租了摊位?   和他不同的是,潇潇这会儿相当高兴,有很多事,她需要常来县城才能名正言顺地做出来,现在,常来的理由就到手了呢。   他们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宁大郎那里又卖出去十多份酸笋,再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宁二郎忽然对那给出去的五十文有了危机感:“妹妹啊,你说,我要是现在去县衙,能要回那租摊位的钱吗?”   潇潇叹口气,欲速则不达,还是稍微安慰一下她可怜的兄长吧。   “收摊吧,咱们换个地方卖笋。”   宁二郎不解:“哪儿?”   不多时后,他和大哥看着头顶“五香居”的牌匾,都有点理不清妹妹的脑回路,这酒楼他听说过,差不多是县城最有名的,可他们又吃不起,来这做什么,参观吗? 第四十八章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潇潇倒是神态自若,径直走到柜台那里,看着里头正打瞌睡的账房问:“请问您是掌柜吗?”   账房被扰了休息,有些不耐烦,正打算说话,就听小丫头语气特别真诚地说:“您这样一脸气派,气质不凡,一定是掌柜!”   账房:……就,就忽然很开心。   他语气都和缓了不少:“小姑娘找掌柜有什么事儿啊?”   潇潇继续瞎喊人:“掌柜伯伯,我想问问您家酒楼收不收新奇的吃食啊,很好吃的那种!”   听听听听,“掌柜伯伯”、“您家酒楼”,哎哟喂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会说话,账房笑得眯起眼:“伯伯不是掌柜哦,不过掌柜现在不忙,伯伯可以帮你问一下。”   正好跑一趟醒醒神。   宁二郎找不着下巴,宁大郎则轻咳一声提醒妹妹:“方才那位老伯拿着算盘在看账本,想必是这家酒楼的账房。”   潇潇点头说:“我知道啊,但是哥哥们你们知道吗,”她握拳认真脸,“不想当掌柜的账房不是好伙计。”   宁大郎不是很懂,又好像有点明悟。   宁二郎想揪走自家胆大包天的妹妹:“你就敢上这儿来卖笋了?就不怕被人打出去?”   潇潇摇摇手指:“我都和面摊张大叔打听过了,县城里,就属这家五香居的掌柜最为和善,就算买卖不成,他也不会就同咱们翻脸的。”   “再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试试呗,不成又没什么损失,万一就成了呢,机会稍纵即逝,抓住了没成,总好过白白错失吧。”   这话对宁二郎来说有点深奥,不过没关系,潇潇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看了眼大哥若有所思的神色,潇潇觉得满意,她满意地转头看着和账房一起走下来的掌柜,然后更满意地见到掌柜身边那个熟人。   “漂亮姐姐?”   柳掌柜在这见到潇潇也是一愣,她可不觉得小丫头是来吃饭的。   徐掌柜诧异问:“是你认识的人?”   柳掌柜点点头:“最近刚认识的小朋友。”   潇潇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于是她眨眨眼,上前一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果然优秀之人的朋友也是优秀的人。”   柳掌柜失笑:“你这是顺便把自己也夸进去了啊?”   潇潇点头:“漂亮姐姐人美,脑瓜子还聪明,这可让那些俗人怎么活啊。”说得柳掌柜红着脸想打人。   徐掌柜惊讶地看着这二人的互动,好脾气地插了一句:“那这位优秀的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潇潇抑扬顿挫感情丰富地问:“掌柜伯伯,您想不想让您的酒楼拥有其他地方买不到的独特小吃?您希不希望您的酒楼最先推出从未听过的新菜?您期不期待让您的酒楼独领风骚,成为这县城最靓的崽?”   后面一句徐掌柜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又听潇潇问:“那要不要买咱家的酸笋试试看?”   大家:……   卖个酸笋被她说得这样浮夸,宁二郎有种掩面而逃的冲动,但两位掌柜却被她逗乐了,徐掌柜看柳掌柜,后者没好气道:“别看我,你们自己谈自己的,与我无关。”   公私分明是她一贯的脾气,徐掌柜早习惯了,于是问潇潇:“笋?是竹笋吗?” 第四十九章 另外的价钱   潇潇从宁二郎手中拿来个最小的坛子:“是您知道的那个竹笋,但是不苦不涩,还咸酸适中,脆爽可口,您尝尝?”   她见徐掌柜面色平静试完菜,既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出嫌弃,只好暗叹一句老狐狸,开始加码:“大量订购附赠新菜菜谱两道,童叟无欺,支持先验货后付款。”   这说法新奇,徐掌柜问:“怎么个验货法?”   潇潇说:“很简单啊,厨房借我用下,我做出来你们尝尝。”   厨下的手艺,自是不能叫旁人看的,徐掌柜给潇潇空出个小厨房,然后就和凑热闹的柳掌柜,以及宁家两兄弟一起坐了下来。   潇潇做的菜很简单,一个酸笋炒肉丝,一个酸笋蒸腊肉,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一看就会的,不过那些配菜被她炒得鲜亮脆爽,火候恰当,和酸笋搭配相得益彰。   红的青的辣椒丝,白的肉丝和笋丝,再加上绿色的葱花点缀,瞧着确实让人食指大动。   另一盘酸笋蒸腊肠,腊肉是酒楼自己做的,那股子肉香被酸笋完全激发出来,一口肉一口笋,要是来点小酒,那就更香。   徐掌柜对试吃很满意,但还是说了句:“这菜谱,你便是不教,我们酒楼也能很快自己琢磨出来。”   那是自然,天底下从来不缺聪明人,潇潇也没自视甚高的毛病,她背手望天:“旁的菜谱倒是也有,但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徐掌柜也算绷不住笑了,他给柳掌柜倒了杯酒:“你这个小朋友,很有意思。”   然后又对潇潇说:“若是诚心要合作,你可不能卖了我,又去卖于旁人。”   潇潇点头,很有江湖气地说:“规矩我懂,您问柳掌柜就知道,我的买卖,本来就只做独一份。”   双方相谈甚欢,等宁二郎兜着五百铜钱和两块银角子从酒楼出来,人还不大清醒:“我现在才知道,平时妹妹忽悠我还藏了实力。”   上下嘴皮子那么一碰,怎么就说服酒楼掌柜收他们家的笋了,还让五天后再送一次,一次送七坛,一坛给价二百文,后续根据食客们的反应再做增减!让他算算,一个月他能挣多少文来着?   他太激动了,连被妹妹又拉去杂货铺都没反抗。   潇潇如愿又买了新的坛子和成套的饭碗,理由都很充分。   “咱家哪有七个像样的酸菜坛?”   “饭碗成套,才能在吃饭的时候感受到阖家团圆的幸福!”   行吧行吧,咱现在有钱,买就买吧。   买完了餐具潇潇又去买了些摆摊要用的东西,比如油纸,一整张买回去裁成小份,甭管是什么酸菜咸菜点心糖果,油纸一包,那档次马上就上去了。   宁二郎手一挥,大气地说“买”,等全都买完了,他提着空荡荡的褡裢往回走时才想起来:“哎,妹妹你既想到要同酒楼做买卖,怎的还让我去租摊位?”   潇潇远目望天,当然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出来玩,不过嘴上说的却是:“那不是还不晓得酒楼能不能成吗,不过反正酒楼只要七天送一趟,其他时间摆摊也能挣钱,咱家那么穷,哎……” 第五十章 发挥的不够好   一声长叹堵住了宁二郎更多的疑问,然后她又停下脚步:“大哥二哥,今儿我卖菜谱的二两银子,能不能不告诉爹娘?”   因为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菜谱,而且原本还说要送,徐掌柜就给了一两银子一道菜意思意思,但这也足够惊呆宁二郎了,听到妹妹说要瞒下这么大一笔钱,从来没藏过私房钱的宁二郎有些犹豫:“为什么呀?”   潇潇低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不想辛辛苦苦挣的银子,最后又进了老宅那些人的腰包。”   宁二郎顿时想起旧恨,而此时宁大郎已经拍了拍潇潇的肩膀:“大哥不说,这银子妹妹收着,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   潇潇抬眼,目光灼灼看他:“真的?”   这眼神,看的宁二郎嗓子眼泛酸,他就慢了这么一会儿,又被大哥抢先了,他忙开口:“真的真的,大哥二哥都不说,这银子本就是你凭本事赚的,合该归你。”   潇潇就心满意足收了委屈的表情。   银子当然不能给爹娘,娘且罢了,她爹那个性子,啧。   被她嫌弃的老好人宁丰年刚送走据说百忙之中来看望他的二弟。   二弟如今替了他的名儿去做短工,一个月能得五百文,但家里的事儿就搭不上手,眼看地里要插秧,二弟妹却显了怀,三弟读书重要,小妹又在准备议亲不好晒黑,总不能让爹娘一把年纪下地操劳……   可他看看自家这状况,到底没开口自告奋勇。   从前再怎么任劳任怨,也被卧床这些日子爹娘兄弟的冷漠寒了心,如今自家还是这么个青黄不接的模样,妻子和孩子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他如何安心去给老宅当牛做马?   宁二叔好说歹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表情臭的不行,瞧见推着板车回来的侄子侄女,那就跟狼见了羊似的凑上去:“大郎二郎这是从县城回来吧?听说你们卖笋去了?得了多少钱啊?”   真八卦,被忽略的潇潇翻白眼,抱住里头装了新碗外头盖了盖子的酸菜坛就往厨房走:“二叔没看到吗,都没卖掉,又带回来了。”   宁二叔皱眉,目光很是厌弃地扫过潇潇,又问侄子:“二叔分明听你们爹说酸笋卖的不错,怎的,分家后便生分了,这都要瞒着二叔?”   知道弟弟冲动,大郎接过话头:“昨日是还不错,但今日过了新鲜劲,只卖了一点点。”   宁二郎配合地晃了晃没什么动静的褡裢,又说:“连爹的药钱都不够。”   宁二叔生怕他们借钱,抬脚便走,那利索劲儿,看的宁二郎狠狠往地上呸了口。   宁大郎蹙眉,二郎怕挨骂,谁知大哥说:“下回等他走远点再呸。”   大哥变了!但是他喜欢。   有了这个插曲,兄弟二人对妹妹要隐瞒真实收入的打算更加支持,甚至还无师自通举一反三,将酒楼和他们收酸笋的价格压了些,说成一百八十文一坛。   宁丰年夫妻俩一点儿不带怀疑,还惊叹自家将要赚那么多钱,宁二郎这才感觉自己发挥的不够好,早知道就说一百五。 第五十一章 唯一供货商   加上儿女们今日带回来的铜板,家里已经有了近一两银子的收入,宋氏忙不迭出去想买种子回来育苗,可惜满村子转了一圈,却得知周遭各家多余的种子都已经被定下。   种子和平时拿来吃的大米是不同的,那都是精挑细选长势最好的稻株,留多少也都是算好的,其余卖的卖,换的换,都这节骨眼上了,想要两亩地的种子,着实不容易。   潇潇从饭碗中抬起头:“娘,不如我们去县城的时候找一找吧,县城那么大,想要买稻种肯定更容易些。”   夫妻俩没有拒绝女儿的好意,只是内心还是担心错过播种,所以仍打定主意,吃完饭就再去各家转一转,看来能不能各家匀一点,好歹赶着地发下来的时候,早些开始育苗。   按照宋氏的意思,潇潇毕竟是女儿家,总抛头露面对以后说亲不大好,她本人却对此嗤之以鼻,若是那种规矩压死人的家庭,她还不乐意嫁呢,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娘啊,如意布庄那里是只认我这个人的,你让哥哥们去,可拿不着绣线和绢布。”绣线和拿来刺绣的绢布,柳掌柜那里是绣完一批给一批的,她用的都是上等品,一次性给的多了,也怕绣娘这里出岔子。   宋氏只好又把想法收回去,她可舍不得这进项,速度快一点,一个月她能绣出十多个小件,那可就是好几百文,从前想都不敢想。   忽然间有了赚钱的本事,她感觉在家里腰杆子都能挺起来了呢!   家里唯一没有贡献还花了不少钱的宁丰年默默将二弟今天提到的事儿又咽了回去,但潇潇已经注意到他欲言又止那神情,吃完饭就缠着娘问到了下午那兄弟二人的聊天内容。   那群不要脸的蛀虫!   宋氏叹了口气:“我原来还想着,家里多了这些进项,或许可以找村长大哥再多赊块地,如今,哎……”   潇潇没说话,爹娘勤快起来恨不得把自个儿掰成两半,她却舍不得他们那般劳累,除了种地,她自会寻得其他挣钱养家的法子。   时间一晃又过去好些天,这几天,宁二郎总算回味过来挣钱没那么容易,虽然和徐掌柜说好了除了给五香居送货之外,他只会在摆摊时少许卖些酸笋贴补家用,但集市过后,他发现压根没几个人会来买,一天下来也就十几二十文进账,去了三天回家后他看妹妹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潇潇敏锐地感觉到二哥需要安抚:“哥,你听我说。”她又摆出了熟悉的架势,宁二郎就知道妹妹又要胡诌,但他现在还真需要妹妹帮他稳住心态。   潇潇说:“有个聪明人说过,勿以钱少而不赚,放在从前,咱们连这一天十几二十文也拿不着对不对?积少成多,一个月也有六百多文,难道哥哥已经看不上这么点儿铜板了吗?”   “再说了,若不是进城里做这酸笋生意,我们怎么会去和五香居谈上买卖,所以那摊位的盈利,你得算上酒楼那一份儿,这么一算,每天的进项就很可观了吧?”   她又压低了声音:“而且你先等着,等酒楼那些食客习惯了酸笋的味道,他们定会去寻买处,那时你不就成了唯一供货商?”   宁二郎琢磨了一下妹妹给的这个新词儿,觉得果然被说服,又高高兴兴问:“这个聪明人是谁?” 第五十二章 我想送他个礼物   潇潇清了清嗓子,背着手昂起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宁家潇潇。”   宁二郎:……我信了你的邪!   他走后宁大郎才过来和妹妹说:“你可想过等笋的时节过去,咱们家这酸笋的买卖就做不下去了?”   潇潇点头,就知道聪明的大哥很快会反应过来:“大哥放心,我自有计较,本来也没打算做成长久买卖,这吃的东西,吃的便是时节,若日日如此,季季不变,咱们没做烦,食客也吃腻了。”   “只是咱家现在这境况,也捣鼓不了旁的东西,先借竹笋的买卖存点本钱。”   见她有成算,宁大郎便放心地又去帮她剥笋烫笋,潇潇看着大哥修长的十指,实在觉得他干这种事太暴殄天物,于是趁着下一回进城交绣品拿绣料的日子,她跑来了名为“墨香阁”的书店——也就是曾让宁大郎忍不住驻足的那一家。   宁丰年夫妻担心女儿一个人乱跑会有危险,要求哥俩定有一人护着,潇潇又不想让大哥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儿,所以陪她来的是二哥,宁二郎从小不爱读书,那是看见书就头疼的程度,所以他对书店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看妹妹兴致勃勃还很不理解。   “妹,你看这玩意儿做什么?”   潇潇挠了挠头,说:“二哥,没多久就是大哥生辰了,我想送他个礼物。”   宁二郎很是吃味,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你想好要送什么了?不会是打算在这里给大哥买吧?”   这里的东西老贵了,他们怕是买不起啊。   潇潇也发现了,所以看了一圈,还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就算她想办法赚到文房四宝的银子,真买了给哥哥,他恐怕也不会高兴,在饭都还吃不饱的情况下,花钱买这些,着实不理智。   宁家大房的家训,挣多少钱,过什么日子,切忌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因为失望而唉声叹气的她往前走了一段,却走进了家酒铺里,吓得宁二郎三步并作两步挡在她跟前:“酒也不合适啊,大哥又不喝。”   潇潇撅起嘴:“二哥就知道吃,我这是买来做新的吃食的,你忘了县衙那小公子的事儿了?”   他还真忘了,主要是真没觉得妹妹还能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弄个笋已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潇潇一想起有关吃的,脑袋就特别灵活,将一层层关系理顺之后,她更觉得这事儿有搞头,于是又重拾自信,去买了小米椒、桂皮、八角等等辛香料,顺道补充了一下家里已经不宽裕的各类调味料。   油盐酱醋一买,宁二郎感觉自己得先去拿板车,然后潇潇一想:“咱们总不能一直借邻居家的板车,不如自己买一个?”   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一出动,说晕一个看似倔强其实根本就是妹控的宁二郎,那不要太简单,于是等他二人来到如意布庄,宁二郎正俩眼发懵地推着一辆崭新的,装满东西的板车。   潇潇笑眯眯地问哥哥累不累,还很热情地帮他捶背,宁二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上辈子欠了这祖宗的,他很心累却又莫名其妙被哄得很开心地挥挥手:“行了,你进去吧。” 第五十三章 无奸不成商   东西太多,他先送回大哥那里再来,反正妹妹也说了,一时半会儿她也出不来,半个时辰后来就可以。他是搞不懂,拿个东西而已,能要这许久?   潇潇今儿是来给柳掌柜提供新的花样子的,还有十个生肖,颜色什么的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和柳掌柜探讨,所以没法一次性画完,就分批次来。   今儿正好画到兔子,长耳朵一只竖着一只弯着,红红的眼睛被她选了宝石红来染色,配上那抱着胡萝卜的小模样,更显楚楚可怜,就连柳掌柜都心动不已。   潇潇心中一动,将刚刚萌生的蠢蠢欲动的主意按了下去。   柳掌柜将一鸣惊人的时机选好了,就在五月初五,届时纵横城乡的小夕河上会有龙舟赛,县城又要有一番热闹,正适合他们如意布庄大展身手,铺子里绣娘的活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潇潇的图纸备齐,就立刻闭关准备。   唯有这样,才能尽可能避免图样泄露的危机。   潇潇每回借着领绣线的理由来,都画到两眼发花,毛笔这玩意儿她用不惯,幸好她只要用炭笔勾边画造型,涂颜色的活儿被柳掌柜包办了。   宁二郎就更纳闷了:“你就拿个绣线绢布什么的,时间久不说,怎的还一副虚脱样?”   潇潇摆摆手:“仙女的事你不懂。”就将他打发了。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如意布庄并不是仅此一间,再往上,各州各郡乃至京城都有它的分号,所以这项十二生肖的活动在夕江县若是进行得顺利,今后也是要照样搬去京城的。   得知此事后的潇潇只有一个念头——价格报低了!本以为区区县城,能花五两银子同她这个小丫头买个花样子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胆子还是小了。柳掌柜最近都在笑话她,还总拿契书气她,提醒她:“无奸不成商。”   奸是真的奸,但潇潇也知道,她无权无势,换个旁的心思不正之人,白拿了她的花样子也不是不可能,如今五十两雪花银就躺在她的空间里,有道是“兜里有钱,心头不慌”,她这个人,最大的人生信条就是知足常乐。   “哥,今晚吃肉吧!”指望她爹娘主动改善伙食是不可能的,那俩人恨不得顿顿吃笋节约开销,潇潇自认不是大熊猫,靠竹子吃不饱,于是坚决地来到肉摊,买了一斤五花肉,顺手又把摊主搁一旁的骨头五文钱包圆了,当然性价比极高的大肠也是不能少的。   经过她的美食熏陶,家人们已经都接受了它的味道,偶尔还会主动要求她做来改善伙食。   潇潇看见市场有人拿地窖里的萝卜出来卖,也挑了几根回去炖筒骨萝卜汤。   宁二郎现在对妹妹的购物癖已经淡定,反正最后也会被妹妹说服,何必费劲挣扎呢,再说妹妹做的饭难道不香吗?   潇潇严格控制菜的量,保证一顿吃完绝不多留,这样不会浪费,也不给老宅发挥的机会,今儿也是回家就开始做惦记了很久的红烧肉。   自从吃了被宁二婶闯入的教训后,大房养成了饭前关门上栓的好习惯,宁丰年和宋氏原本觉得不妥,也被潇潇一句“如意布庄的花样子是要保密的”给堵了回去。   宁二郎对这决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自打厨房里的调料被妹妹换了一遭,做饭时那香味每每令人垂涎三尺,若是让老宅那群馋货闻到,锅都得被他们端走! 第五十四章 五花肉   潇潇将这些“日常俗务”交给哥哥们,自己已经将整条五花肉入锅灼烫完毕,并且捞出过凉水切厚块,冷油热锅放入桂皮八角和香叶,用小火炒出香味,就可以倒入五花肉。   肉皮接触高温的那一刻,“滋啦”声不绝于耳,别说是最近被养出好胃口的哥哥们,就连宁丰年都自己慢吞吞挪了出来,搬了张凳子坐在距离厨房最近的院子,帮着宋氏一起喂鸡。   小鸡崽们长大了许多,肚皮上的绒毛变了样子,有点儿从幼年鸡变成青少年那个感觉了,只不过最近吃的也多,几乎让潇潇如愿以偿地消耗完了家里的谷糠。   宁二郎看着这些活泼的小鸡,心说不晓得红烧鸡和红烧肉哪个更好吃,然后他就闻到一股子甜香。   潇潇正将蜂蜜和酱油倒入锅中给五花肉炒糖色,泛白的肉块被均匀地涂上了琥珀色,潇潇往锅里撒了姜片和打了结的葱,捞去浮沫,就放在火上炖着,挪动脚步去做别的。   荤素搭配,干活不累,潇潇觉得这些天她和哥哥们都长肉了,从以前那风吹就倒的模样变得健康了许多,也好看了许多,果然人还是得好好吃饭。   宋氏和宁丰年都有些心疼钱:“怎么忽然买这么贵的肉?要不然留一半放在篮子里,明天再吃?”   宁二郎心说就这,能在老宅眼皮子底下留到明天?   宁大郎已经回话:“妹妹说借了隔壁这许多天的板车,该好好谢谢人家。”   方才回来的时候他们瞧见邻居从山里回来了,要说这打猎啊,也是个辛苦行当,一进山兴许就是好几天,能不能猎到好东西,也得看天意,此去那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定是遭了老鼻子罪了。   很重视教养的宋氏立刻倒戈:“那是得有诚意一些,要不是有那板车,你们的买卖也做不起来,待会儿多给隔壁盛一些。”   自打上一回吃面后,隔壁小公子就不肯上门来了,说家里人多,总上宁家吃饭不像话,送礼他们也不收,再者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做礼物。   宁二郎觉得隔壁那小公子这些天应该过得挺苦,吃过他妹妹做的饭,再去啃干粮硬馍,无异于从天上掉落地府,那可不是人受的罪,他感觉几天不见,人小公子都瘦了一大圈。   聊天的功夫,红烧肉已经开始收汁,潇潇让大哥帮着改了大火,一边收干一边继续翻炒,避免粘锅的同时,也让每块红烧肉都均匀裹上浓稠的酱汁。   做好的红烧肉装进简单却干净的白瓷碗里,那颤巍巍的身段随着每一份晃动扭来扭去,诱得潇潇张嘴咬住一块,咬开吸饱了酱汁还有些弹牙的肉皮,穿过肥而不腻的肥肉,紧跟着就遇到入口即化的瘦肉,肥瘦相间,不柴不腻,满口都是肉香和鲜甜。   潇潇满意点头,拿筷子给大哥二哥一人喂了一块,得到点赞好评后,端着给隔壁留的那份,交给二哥。   这活宁二郎轻车熟路,出院子后还记得把门带上,顺手还把从人家家里借的板车也提上了。 第五十五章 正好爱吃   容衍他们消失的这几天当然不是对外宣称的“打猎”,而是与联系到的云部所属秘密接头交换消息去了。   令人烦躁的是,他们刚碰头,竟又被歹人袭击,也不知消息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   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众人却也更坚定了要将主子身份保密,即便是对自己人也不暴露福缘村的念头,若是不能找到真正安全的回京方法,他们宁愿就这样几个人蛰伏着等待时机。   宁二郎猜的不错,离开的这几天容衍他们的每一顿饭简直味同嚼蜡,为了不暴露自己一行人的所在地,他们特意在外头绕了许多大圈,山路十八弯,弯弯都是原生态,想吃什么唯有自己动手。   护卫们能耍的了十八般兵器,但野外搞吃的,也就不饿死的程度。   回到福缘村后,赵虎倒是心疼侄子,也好意想让他们吃顿现成的,奈何赵家娘子端来的东西那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狗不理,云亦他们宁愿啃馒头,可惜宁姑娘做的甜面酱不多,目前仅够主子用,他们只能凭想象回味。   听见敲门声,又看见宁二郎手上那大海碗时,护卫们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可云亦却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看来隔壁姑娘仍旧春心不悔,还是对主子情有独钟,他们才刚回来,好吃的就又送来了,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片刻后,端着碗的容衍陷入深深的迷茫,他觉得定是这几日奔波让他的身体过于疲乏和迟钝,不然怎的想好了要保持距离,却偏偏又收下了这份礼。   他郁闷地晃了晃手上的瓷碗,碗中琥珀色的红烧肉便扭出个妖娆的身姿,果真叫人……垂涎。   宁二郎道:“这次也是来谢谢你们,明明是你们家的板车,却让我们使了这么久,也亏得你们大方,对了,今日咱家也买了一辆,今后就不用麻烦你们啦!”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走,全然不顾端着碗的容衍又陷入何种纠结。   红烧肉给的分量很足,护卫拨出一半给主子后剩下的才自己拿去分,当然安全起见,他们也有试吃的责任,不过一口咬下之后,大家就只想感动到流泪——这也太好吃了!怎么感觉从前府里的厨娘都没这手艺!   不知是谁嘀咕了句:“这肉是特意多放了糖吗?这么巧,主子正好爱吃甜。”容衍脚步顿了顿,自认洞悉一切的云亦在心里喊——巧什么!那就是特意给咱们主子做的!   容衍叹口气,心中有些难办,又有些受用,那女娃瞧着质朴,却为他用心良苦,倒叫他更不好狠心拒绝,况且她做的菜,是真香,香得他那拒绝的心思一次比一次淡。   旁人不知,身为护卫首领的云亦却晓得,主子虽出生尊贵,却自小不得父母喜爱,身边多的是那见风使舵捧高踩低之辈,所以主子能对敌人心硬如铁,唯独却对真正对他好的人,狠不下心肠。   而那偌大的京城,不求回报对他真心以待的,便只有萧将军夫妇,萧将军的那位夫婿从前是御厨,随手起锅便是美味佳肴,被他喂养大的主子,大概本能地对厨子亲近。   嗯,嘴巴也刁钻,出京后遇到宁姑娘之前,主子在“吃”这方面,实在遭了大罪。上回主子说若无必要就和宁家保持距离,但如今看来,和宁姑娘保持友好往来,应该算在主子提的“必要”条件中。   果然,下一刻便听容衍道:“送只山鸡野兔什么的过去吧。”   他特意强调了句:“总不能白吃人家的。” 第五十六章 泡椒笋尖   他自欺欺人地想,这就是普通的邻里往来。   而且宁家特意自己买了板车,不再和自家借用,没准是宁家女娃领会自己的意思,已经放弃了呢。   想到这里,他嘴角却忍不住往下耷拉下去,原来她对自己的心意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宁家的饭桌上,宁二郎正提到:“一下子用这么多蜂蜜,会不会太奢侈?”   潇潇瞥一眼装蜜的罐子:“放了这么多天,再不吃完都不新鲜了。”   明天就是和酒楼约好的日子,潇潇和哥哥们将新买的板车装满,雄赳赳气昂昂收账去了,送去酒楼的七大坛酸笋直接换了现钱,一两银子并四百文在手,宁二郎笑得让潇潇想假装不认识他。   挣钱不嫌多,定好了七天后再送七坛到酒楼,他又回到摆摊的地方,将摊位整理好坐下吆喝,潇潇正准备拉着大哥去如意布庄,就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朝他们这边走来。   兄妹几个礼貌地起身招呼;“婶子好啊。”   经过潇潇的耳提面命,宁二郎已经不会摆出过度的热情,这反倒让王婆子对他们高看一眼,县衙里,他们家少爷的确已经腻了酸笋,但搜罗遍大半夕江县,她也没找到其他新奇玩意儿,眼看少爷又不吃饭,她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过来看看。   她是有些着急的,所以直奔主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潇潇懂她的意思,他们今天的确带了新货,不过她得先了解一下食客的情况:“我先问下,你家少爷,能吃辣不?”   虽说她发现这个世界的调味品十分齐全,辣椒也种类繁多,在五香居更是瞧见不少辣菜,可万一这位公子肠胃不好,那她是不会推荐自己那新菜的,幸好王婆子点了头。   潇潇从摊位上拿出顺手带的小酱菜坛,打开酱菜坛,众人就闻到一股辛辣却又叫人忍不住分泌唾液的味道,潇潇拿干净的筷子从里头翻了一根笋尖吃给她看,同时介绍:“泡椒笋尖,很是下饭。”   旁的不提,一听“下饭”二字,王婆子眼中亮光,自己也要了一根。   那突如其来的辣味冲得她连连咳嗽,潇潇这里没有水,只好等她自己缓过劲来:“一根下肚之后,是不是就特别想来一口白米饭?最好再炒一盘翠绿的蔬菜,吃完又喝一碗甜汤,若是夏季,冰镇水果更是个好的选择……”   没错没错,是这个理儿!   王婆子毫不犹豫要付钱,潇潇忙提醒:“可不能吃得太多,伤胃!”   这是个理儿,王婆子谨记于心,坏了少爷的身体,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潇潇只给了最小的一坛,王婆子不乐意:“就这么点儿?”   潇潇语重心长:“我也是为了婶子您啊,您说万一带回去主子们吃的满意非要加餐,您给是不给?要是给了,主子们吃出毛病,那还不是得您担责任?”   说的很有道理啊,王婆子转怒为喜,还觉得这小姑娘特别贴心:“好,那我过几天还来。”她有信心,今儿哄得少爷吃饭这功劳,她拿定了!   潇潇自然点头称是,宁二郎就不懂了,哪儿有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潇潇叹口气,给她二哥解惑:“主要是,只来得及做了这一坛。”没货了卖个屁啊。 第五十七章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你爱我我不爱你,而是有钱赚的时候,她这里却断货了。   前些天大采购的时候潇潇往家里买了许多调味料,还找到了尖头辣椒,经过尝试将这辣椒做成泡椒后,她就蠢蠢欲动想做泡椒凤爪泡椒猪皮泡椒鸡杂泡椒鱼皮等等等等,但那些原材料,以她家的条件暂时还折腾不起,她只好继续折腾那不要钱的竹笋。   不过不得不说,泡椒笋尖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家现在除了还没好全的宁丰年之外都爱上了这新的口味,今儿也是试试看带出来卖。   她不是神算子,哪里知道王婆子今天会来,再说最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忙给五香居的那七大坛供货,也没其余闲工夫搞别的,就这一小坛,还是她挤出时间的试作品。   其实要她说,这小海椒还不够辣,就目前这个味儿,她能不喝水连吃整坛,所以她压根也没担心县令公子会吃不消,可她也没想到,这位主儿会亲自出现在他们家摊位前。   约莫两天后,潇潇在大哥陪同下去如意布庄画完最后一个生肖后回来找二哥,就发现摊位前站着眼熟的王婆子,和一个没见过的小胖子。   小胖子身后还站着俩家丁,他背着手昂着头:“我不管,我就要吃那泡椒笋尖!”   这位正是王婆子苦心要讨好的少爷,也就是县令家的公子,沈天赐。前日他吃了潇潇特制的泡椒笋尖,顿时被这独特的口感吸引,果真就停不下来,虽然辣的口鼻冒烟,还出了一身汗,可就是爽快得无以复加,连心情都好似要飞起来。   但就在他欲罢不能之时,家仆不让他吃了,就算他发脾气,也只请了老爷夫人来劝他莫伤肠胃,闹得狠了,竟还骗他说就这么多。   沈天赐不信这个邪,自己跑去厨房,结果就看到只剩一层浅底的酱菜坛。   下人们也是觉得主子就算爱吃,也就尝个鲜,他从前吃什么不也都是三分热度,想着这东西虽然不贵,味道却着实特别,便干脆各自分了。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沈天赐难得找到除了酸笋外还能拯救他胃口的东西,发现竟被下人偷吃了,当下就要打人板子,出去溜达一圈嗑了二两瓜子的王婆子回来瞧见这场面,三两下就把宁家摊位的事儿说了,还承诺明儿就去再多买些。   可沈天赐正在兴头上,从来都被家里百依百顺的他那里肯等明日,立刻就揪着这婆子来找人。   奈何潇潇他们今天是真没带泡椒笋,酸笋倒是有点儿,那都是做给酒楼供货时多出来的。   沈天赐对酸笋的劲头已经过去了,应该说要不是因为今天想吃吃不着,他可能对泡椒笋也没太大兴趣,听完宁二郎的解释,他小胖手一挥,做了个自认为十分完美的决定。   “我跟你们回家去拿!”   宁二郎惊了,就为了点儿吃的,至于吗?   潇潇倒是没意见,等待期间,她提议直接收摊,虽说县令公子有家里的马车接送,但要是回来的太晚,也怕天黑路上不安全,听到潇潇提起这顾虑,王婆子深表感激,对这家人的好印象跟坐了窜天猴似的往上猛涨。   宁二郎是觉得生意一般,待无聊了,但他也没想到妹妹会忽然转头问县令公子:“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沈天赐眯起眼,将跟前女娃娃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很臭屁地说:“你死心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虽然我爹说不该有门户之见,也不能以貌取人,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第五十八章 吃饱了撑的   后面还有半句他没说——你就是个豆芽菜,少爷我喜欢丰润有女人味的。   宁二郎听了想打人,宁大郎听了也目光深沉,潇潇却很淡定地回答:“哦,那你放心,我也不喜欢你这种。”   沈天赐一听不乐意了,他觉得他可以嫌弃豆芽菜,但豆芽菜凭什么嫌弃他?   不过潇潇已经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说:“你吃的酸笋和泡椒笋都是我做的,说不定以后还会做更多好吃的,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告诉我,你爱吃什么?”   沈天赐想了一下,他说:“鱼翅鲍鱼我都腻了,燕窝也不好喝,鸡汤一股子药味……”   他越说,宁二郎想打人的冲动就越强,后来妹妹和他解释,说这叫“仇富”,总之沈天赐数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喜欢吃什么,感觉好像什么都不爱吃。   潇潇就懂了,她直接指向菜场方向:“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想吃什么自己买?”   这事儿他没干过,沈天赐觉得很有趣,有搞头。   另一边,得知儿子打算的沈县令颇有些头疼,他倒是有心管束这天马行空的儿子,可每每说句重话,夫人就泪眼汪汪。   沈天赐是他第一个儿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唯一一个,夫人生产时伤了身子,他也舍不得她再受苦,所以家里对天赐难免就溺爱了些,养成了他小霸王般的性子。   幸好这孩子心地还是好的,平时也就会为吃的闹点脾气,大事上倒也没闯过祸,得知他是要去农家买些吃的,本就打算近些天下乡去看看春耕情况的县令多派了几人跟着,也就应了。   得到父亲首肯的沈天赐更撒欢了,看见菜市场有什么都想买,潇潇一路观察他的神态,除了发现这小子体重超标身体有点虚之外,也没别的毛病。   她问王婆子:“婶子,先前听你说沈公子胃口不好,具体是哪里不太好?”   王婆子斟酌用词:“就是吃什么都得哄着,吃过的东西就不大爱动第二筷子,其实现在还好些的,小时候都是追着喂饭。”   “最近少爷时常觉得心闷气短,还爱出虚汗,老爷夫人都急得不行,偏偏大夫看了也没说出有什么毛病,只好让府里做了许多养身体的补汤,可少爷就是不愿意喝,可把咱们愁的……”   潇潇:……很好,仇富大军加一,这哪里是胃口不好,这是吃饱了撑的!   知道沈天赐的身体没问题,她就放心去选购,沈天赐买的东西她不管,反正都是县令家自己买单,她自去挑了些家里没有的菜肉,然后到粮油铺子又踩着宁二郎的底线买了好大一罐油和好贵一包糖,以及一些他觉得可有可无但是放进菜里又味道特别好的他看不懂的香料。   潇潇踩线踩得特别精准,就在宁二郎快跳脚的前一刻,她意犹未尽地停手了。   宁二郎也算是服了妹妹,自打娘东拼西凑买好了稻种,她就寻着各种借口往家里买东西,他们这些天挣的钱也不算少,可被她这么一花用,嘿,还真就没剩多少!   无论爹娘还是宁二郎都明里暗里说过她,偏她理由多,总能囫囵过去,要不就是阳奉阴违,嘴里说着好好好,但其实根本左耳进右耳出,仍旧我行我素。   宁二郎板着脸:“你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吗?” 第五十九章 软软糯糯还能拉丝   潇潇想了下:“给你再做一次红烧肉?”   宁二郎脸一红,要拍她脑袋上的小揪揪:“是答应我不会再乱买东西!”   潇潇义正辞严:“这是吃的,是生活必需品,才不是乱买的,瞧你和大哥最近面色红润丰神俊朗,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连宁大郎也不好意思起来,他握拳轻咳一声,虽然妹妹夸他他很高兴,但大庭广众还是要收敛一些,于是他去劝二弟打住话头,宁二郎委屈,明明该被教训的是妹妹,怎么受伤的还是他?   潇潇哈哈大笑,冲他做了个鬼脸说:“下次我还敢。”   马车上的沈天赐羡慕地听着外头的热闹,身为独生子女的他还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他有点儿想参与进去,又觉得不合身分,于是悄默默拉开马车的车帘,偷偷往外看。   宁家三人笑得好开心哦。   潇潇假装没注意到这眼神,看着快到村口了,就和县令家那位管家模样的商量:“这位大叔,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们把马车停在这,然后随我们步行过去?”   她道:“主要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周围也没什么大人物,要是忽然听说县令派人来,指不定以为咱们家犯了什么事儿。”   管家点头,其实他也有和潇潇相同的打算,不过原因却有些不同,他是担心这几个孩子仗着县令的名号出去吹嘘炫耀,反倒坏了爷的名声。   潇潇又问:“沈小公子要去我家看看吗?”   沈天赐早就好奇农家是什么样子了,闻言立刻掀开车帘:“也罢,我就和你们走这一趟,顺便看看你家还有什么好吃的。”   管家倒也不担心安全问题,来之前已经让人查过宁家的情况,得知不过是间普通农户罢了,于是陪着少爷,一起跟潇潇往宁家走。   路上她还当着管家和沈天赐的面,和大哥二哥说:“到家后咱也别说沈公子的身份,就说是普通的客人,看上咱家做的酱菜来买东西的,爹娘胆子小,莫吓着他们。”   宁大郎隐约觉得妹妹的话有所保留,但他听妹妹的,宁二郎本来就无所谓,见大哥应了,就跟着点头,然后转身问潇潇:“妹妹,你今天买了糖,是准备做红烧肉吗?”   潇潇看了眼沈天赐毫无波澜的神色,摇头跟二哥说:“不,我打算做个真正的拔丝红薯,软软糯糯还能拉丝哦。”   沈天赐眼皮动了下,红烧肉他早就吃到想吐,也就农家吃不上肉才会馋这些,但拔丝红薯是个什么?   潇潇又说:“我记得昨天咱们从山里捡了不少蘑菇,我网的虾也还养着对吧?”   她捏着下巴想了想:“那就再来个口蘑酿虾滑,待会儿二哥你帮我把虾肉剁成蓉,蘑菇去蒂抹上虾蓉,再撒上少许盐粒,上锅一蒸就好,趁热咬下去,虾肉Q弹,还一口爆汁,底下就铺一层家里种的青菜芽,吸了虾和蘑菇蒸出来的汤汁,肯定鲜掉舌头。”   沈天赐摸了摸莫名咕咕作响的肚子,心说现在农家伙食都这么精致了吗?说好的吃不饱穿不暖呢?   潇潇看着自己要的效果到了,又说:“正好今天还买了鸡蛋,今天给你们做个蛋包饭尝尝吧?” 第六十章 爹不疼娘不爱   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菜!   沈天赐忍不住了:“什么是蛋包饭?”他可称得上吃遍夕江县,却也没听过这新鲜名词儿。   潇潇很谦虚地说:“哦,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将混着肉丁和蔬菜丁的炒饭备好,再将摊得金黄松软的蛋皮盖上去,撒一层我特制的酱汁,吃的时候,饭菜鸡蛋和酱汁一起在口中融合,脆的蔬菜丁和软嫩的蛋皮围裹着饭粒儿,那个味儿……”   待沈天赐自个儿畅想了一会儿,潇潇却又谦虚起来:“比不得酒楼,不过只是家常菜而已。”   沈天赐已经有点儿绷不住了,潇潇见好就收,接下来一路都很安静,但沈天赐却因为这份安静,更加控制不住去想她刚刚说的那些吃的,每一个听起来都好好吃啊!!   就连跟着来搬东西的家丁都忍不住擦了把嘴角,感觉他从前对农家的印象可能有很大的偏差!   到家的时候,院门是关着的,可见爹娘都听进了她的话,不管是为了如意布庄的小脑斧图样保密也好,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宁二婶之流来闯门也罢,效果到了就行。   回家后他们果真只和爹娘说来人是普通客人,恰好想买的东西他们没带,对方就跟着回来拿。   宁丰年现在也能正常出门了,这会儿恰好去育苗地里看秧苗不在家,宋氏倒也不担心来人有问题,看穿戴就知道他们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家一穷二白,有什么好图的?   潇潇让大哥二哥带沈家人去放酱菜坛子那里,每样都取出来一点给他们尝尝,除了酸笋之外,最近潇潇还做了许多别的小菜,比方说咸菜雪菜辣白菜萝卜干腌榨菜辣白菜,每一样都是用来佐粥的开胃好东西。   从小也算锦衣玉食里泡大的沈天赐这会儿早就对咸菜没兴趣了,让管家看着买一点,视线就总往厨房的方向飘,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这么香甜。   闻到这味道的可不止沈天赐,隔壁闲着无聊出来遛弯的云亦恰好从门口经过,回屋后不经意般就和容衍说了。   容衍记得宁潇潇更爱吃辣,所以这甜食,莫非……   他神色清冷,缓缓放下手中笔:“影子那里怎么说?”   他是有个影卫的,只是这人身份成谜,连容衍都没见过真容,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一声令下,影卫从不失手。   云亦立刻恢复严肃:“罗州府衙正在准备堤坝修建的章程,近几日正着手征丁服役一事,看似并不知道殿下行踪,按说他们不该对殿下出手……”可影子那里得来的消息,杀手偏就出自严知州府上。   容衍思索片刻:“我记得,严律是太子的人?”可他对太子毫无威胁,不,应该说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父皇不在意他,母妃又明摆着只当没他这个儿子,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谁会废这心思暗杀他?   顿了顿,他又问:“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云亦犹豫了一下,见主子目光渐冷,才硬着头皮:“一切正常。”   容衍的指尖往桌面轻扣,视线垂落掩了神情:“母妃……可曾问过我?”   云亦恨不得将呼吸都止住,问完这个问题后,容衍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就又换了个话题:“今年母妃寿宴,还是太子操办吗?”   云亦觉得今天全是送命题,他狠狠咬牙:“是。”   陛下疼爱贵妃娘娘,娘娘偏爱皇后生的太子,那些好事的人便说,他们家殿下是爹不疼娘不爱……   可是为什么啊,明明三殿下才是贵妃娘娘亲生的,娘娘为何连生辰都要特意将殿下支出京城,摆明了不想见到他?   殿下心里该多难受……   隔壁的饭菜香更浓了,只怪最近的风向可恨,日日都从宁家吹到他们这里。   心情低落的容衍觉得今日不想用粗茶淡饭委屈自己,竟对宁潇潇将送来的东西有了期待。   “若是她送东西来,你就把昨儿我们得的野兔给她送去。” 第六十一章 就吃一口   然而这会儿潇潇并未想起自家那个深居简出的邻居,她正在给红薯裹糖浆,黄橙橙的红薯经过油煎,再往正冒泡泡的糖液里滚一圈,立刻出锅。   “大哥二哥,快来尝尝!”   宁丰年不在家,宋氏不便见外男,所以和客人打了招呼就回屋避嫌,她这一份是女儿送来的。   宁大郎和宁二郎按照妹妹说的,夹起一块不断拉糖丝的红薯,往放凉的冷开水里蘸了下,绵延的糖丝便断了,稍微吹凉些送入口中,宁二郎哈着热气跳了起来,他是被烫的,但看在沈天赐眼里,他就不信了——有这么好吃?还能吃得蹦起来?   宁大郎表现的沉稳些,他多吹了几下才吃,所以已经没那么烫嘴,不过糖衣也因为放凉变脆,咬下去还有声清脆的“咔擦”,他细细咀嚼,一手捂着嘴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失礼,一手冲妹妹竖大拇指:“好吃!”   沈天赐觉得嘴巴里有什么正不受控制地分泌起来,五脏庙里也唱起了戏,戏词儿都是——饿!饿死小爷了!   潇潇憋着笑问明明已经挑好酱菜但就是没舍得走的沈小爷:“方才走了那么久,小公子应该也累了吧,粗茶淡饭,你要不要尝尝?”   沈天赐等的就是这一句,不过他还想矜持一下,可就在他开口之前,潇潇又端出来一盘白嫩嫩胖乎乎的蘑菇,宁二郎不吃教训,又被烫得跳脚,沈天赐对这两盘菜的好奇心顿时上升到极限,但他还记得家教。   他拱拱手,好像很平静地说:“宁姑娘盛情相邀,我当然要给面子,那我就吃一口。”   潇潇含笑点头,好的,一口就亿口。   管家觉得这样不太好,尤其是看见少爷吃完一口又一口,压根就不记得要走,想提醒,又惦记着少爷在家吃不下饭的苦恼,顿时很纠结。   偏这时,潇潇又端出来两盘金灿灿的不知什么,闻着就饿,沈天赐立马转头看管家,用眼神表达“我想吃”的意思,管家又喜又愁,这要是自家做的,少爷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偏偏是别人家,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时潇潇知道火候足了,她特意选这个时间回家,可不是仅仅为了让沈天赐眼馋:“瞧我,这都过了饭点了,各位也饿了吧,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也来一份?”   当然,这个“饭点”是针对县令家,宁家一天两餐,上一餐是早饭,下一餐要等傍晚,若不是潇潇忽然下厨,他们晌午是不打算吃的。   沈天赐今天是在家闹着不吃饭跑出来的,他从村头走到村尾,已经超额完成了他平时一整天的运动量,现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可他也是个懂道理的小公子,所以只能一边咽口水一边假意问:“这不好吧?”   潇潇帮他找了个两全其美的台阶:“要不然这样,你本来就是来买东西的,不如顺便也当我家也是个饭馆,吃完结个饭钱?”   这个好这个好!沈天赐瞬间做好心里建设,顿时一点儿负担都没有了:“那我还要一盘拔丝红薯,一份口蘑酿虾滑,蛋包饭我也要!”   哟,还点上菜了。   潇潇算算即将到手的小钱钱,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餐宾主尽欢,沈小公子虽称不上挥金如土,拢共也给了一两银子算作酱菜和吃饭的费用,潇潇没推脱,宋氏却觉得不大好,就那点子不值钱的酱菜和一顿饭而已,哪里就用得着这么多银子?随便给个百来铜钱就好了。   然后沈小公子很苦恼地说了一句:“可我出门从来不带铜钱啊,太重了,数起来还忒麻烦。” 第六十二章 永远都是一家人   潇潇不想让宋氏觉得亏心,于是友好建议:“那换个小点儿的?”   他掏了掏管家的口袋,说:“这已经是最小的银角子了。”还就真拿出一大把个头明显大得多的银锭子。   宋氏很是苦恼,她也不想收这么多,但是她找不开啊。   宁二郎上前就把银子收了,还学酒楼伙计喊了声:“谢谢惠顾,欢迎下回再来~”   潇潇噗嗤一笑:“下回你再来,甭管吃饭还是拿酱菜,我给你免费。”   吃饱喝足偏又还想再来亿口的沈天赐俩眼放光,连连点头。   临走前,潇潇还给了他一罐自己亲手做的山楂汤,拿烫过的竹筒装了,边走边喝,味道好,还消食。   管家见她这样贴心,也笑得愈发和蔼,方才的饭菜他也吃了,肚子的确有点撑,潇潇也一视同仁给他端了一杯,美好的下午就这么在送别中开启。   沈天赐从宁家走出来的时候边走边说:“蛋包饭真好吃,宁姑娘的手艺真好,她说下回有时间还给我炸薯条,管家,薯条是什么?”   少年欢快的声音没有一点阻碍地飘进容衍的院子,让里头诸人听了个分明。   所以……宁姑娘方才做饭,是为了方才离开的那人,而并不是为了他们?好,好尴尬……   容衍低着头,面上神情让人看不分明,只是才刚刚抱在手臂上的兔子又被他丢开,落在院子里满地乱窜。   他平静的声音很快传入诸人耳中,听不出喜怒。   “做饭吧。”   云亦想叹气,憋回去后认命地去蒸馒头。   容衍吃了几块家中常备的点心就开始看书,只是同一页停留好久也看不进去——早就明白的不是吗,“偏爱”与他,本就无关,而且她都打算放弃自己了。   “被放弃”这种事,他也已经习惯了。   宁丰年回来后得知女儿一顿饭的功夫就挣了一两银子,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一边说着“这不算坑人吧?”“下回可要好好招待!”“酱菜多送点儿!”一边又连连夸赞女儿有本事。   潇潇眯着眼听,见他欲言又止,也坚决不问,听够了夸奖就转身收拾碗筷去洗。   宁丰年这才磨磨蹭蹭问:“家里的鸡蛋,还有吗?”   潇潇看他一眼:“怎么,爹没吃饱?”   宁丰年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他想给老宅送一点去,最近自家伙食挺好,可他光自个儿吃着,总觉得耳边能听见娘的骂声,骂他不孝顺,骂他自私,骂他小时候白喝了她的奶。   宁二郎撇撇嘴,也跟上来,他小声和妹妹讲悄悄话:“听说二婶今儿跑去秧田里和爹唠嗑去了。”啧,也不知道避嫌。   潇潇问:“又是老生常谈呗?”   那可不,说来宁二郎就生气:“又说爹小时候的事儿,咱们亲奶奶很早就不在了,奶嫁过来的时候爹还小,又总是生病,后来病的狠了,奶就按照偏方用自己的奶喂你们爹,结果二叔却大病一场,家里都说是因为把奶分给了爹,他自己不够吃。”   “就这点子事儿,奶和二婶成天挂在嘴上说个没完,好像爹欠了他们天大的恩情似的!”   “今儿又说什么‘爹娘身子骨不同往日,要是再下地不知道得累成什么样’,不就是想让咱家去帮忙吗?”   他差点把碗摔了:“我就纳闷了,咱家到底分没分家?怎么二婶想要什么就从咱家拿,老宅要人干活就从咱家挑,爹伤着咱们全家饿到吃糠那会儿,人都哪儿去了?”   宁二郎也才十三出头,半大少年越说越伤心,眼泪都快掉下来。   潇潇叹了口气:“可能在咱爹眼里,老宅都是好人,宁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而且……”   她眯了眯眼:“咱们分家的事儿,似乎只走了个口头章程?” 第六十三章 圆满顺遂,平安喜乐   在福缘村这样偏僻的村庄里,分家时往往只找亲族长辈和村长里正主持见证,走个流程,官府并不强制报备,大房从老宅分出来时也是如此。村民们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很少有人出尔反尔,而且百姓对官府总有种天然的畏惧,觉得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但来自现代法治社会的潇潇却并不这么觉得,因为“很少”不代表没有,若是没有律法规束,她对老宅的节操,没什么信心。   宁二郎深吸一口气,因为挣钱而欢快起来的心情很快低落下去:“咱爹也是个傻的,我都好几次见他忙完咱家地里的秧苗,又去给老宅帮忙。刚刚爹看到我手上银子的那一刻,我都担心他要颠儿颠儿给老宅送去。”   潇潇瞥了眼厨房竹篮里躺着的剩下半篮子鸡蛋,开始磨牙:“二哥,你去问问咱隔壁邻居开始做饭了没。”   宁二郎来的时候,云亦他们不知道该吃了还是没吃,于是都转头看了眼抱著书的容衍。   宁二郎兀自高兴地说:“我妹刚刚研究出一道新菜,可好吃了!”   云亦瞥了眼主子的表情,大胆发问:“刚研究出来?”   宁二郎误解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们不放心味道,于是一拍胸口:“放心,刚刚已经有人试吃过了,味道,嗯,用我妹的话来说,味道嘎嘎好!”   试吃?   再次抓住关键词的容衍转头,语气十分平静地说:“宁姑娘的手艺,自然毋庸置疑。”   云亦看着主子不再冷硬的嘴角,放下心来:“那我们有口福了,主子方才看书入了神,我们还没做饭。”并且立刻眼神示意离得近的兄弟去把灶膛的火灭了,并且又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一条肉。   宁二郎觉得这邻居能处,不过想着老宅那事儿,他问:“这些我能改明儿我妹做饭的时候再来拿吗?”   容衍秒懂他的顾虑,自然同意。   他起身,将根本没翻过页的书放下,朝他拱手:“那就叨扰了。”   容衍到宁家时,正好赶上炒饭出锅,炒饭里放了青菜和同样切成丁的蘑菇、虾仁、胡萝卜,青红橙白各色交替,煞是好看,宁二郎顺口惊叹:“哇,这碗放的料可比刚才多得多了!”   潇潇叹口气,可不是,多出来的材料全被她放进去了,一根菜都不打算给老宅留,每人满满当当一大碗,也不知邻居小公子吃不吃得下。   她看着容衍的小身板,贴心提醒:“一时激动放多了,你要是吃不下可千万别勉强。”   容衍只觉得方才那丁点郁气尽数散去,心口被“激动”这两个字的形容熨烫得平平整整——给自己做个饭而已,至于这般高兴嘛,他吃就是了。   人都到了,潇潇转身将打好的蛋液倒进热锅中,鹅黄色的蛋液迅速凝结,潇潇看准时机,在蛋皮最松软时将它盛起,盖在炒饭上,还贴心地将边角包好,裹成一个半圆,再往上头淋秘制酱汁。   宁二郎好奇发问:“为什么这份蛋包饭要裹成个球?”   潇潇当然不好说是料太多不裹上会漏,她斟酌措辞:“因为这样,吃它的人会圆满顺遂,平安喜乐。”   金灿灿的蛋皮还冒着热气,拿勺子挖开一块,沾满酱汁的米饭色彩丰富,叫人看了便心生欢喜,容衍一口一口,把这几乎抵得上他两顿饭量的蛋包饭,全都吃了个干净。   护卫们更是风卷残云,吃的欲罢不能,潇潇看着他们干干净净的碗,心里的成就感也蹭蹭往上窜,再一听宁二郎说人家还准备了食材,更是双重欢喜。   容衍回去自己家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弯着的。   他对护卫们说自己要午睡,进屋就摊在床上开始揉肚子,一边揉,一边笑。 第六十四章 不过就是个试吃的   现在时间还早,潇潇看着天色,也想不出除了钓鱼之外,这淳朴的乡村还能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她扛上背篓,提上鱼竿,为晚饭加菜去了。   宁二郎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完成酸笋制作,宁大郎送沈天赐还没回来,宋氏忙着搞刺绣,潇潇就自己走了。   十二岁的大姑娘在村里行走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宋氏叮嘱了两句就由她去,倒是宁二郎在屋里喊了一句:“那我洗点儿酸菜晚上等你做酸菜鱼!”宋氏就笑他:“你倒是对你妹妹有信心,你就不怕她钓不着?”   声音渐远,潇潇昂首阔步,有她的技术,有空间出品的饵料,那还能没收获?   空间发出欢快的电子音:【主人主人,刚刚的蛋包饭、拔丝红薯和口蘑酿虾滑又换了六百分,您现在的积分是一千八百六十分,再努力一下达到两千分,我就又可以升级啦。】   最近潇潇认真做菜的机会挺多,要不是材料都还普通了些,指不定分数更多,她用二十积分换好鱼饵,在小夕河边找了块空地,坐等鱼儿上钩。   她觉得今天的蛋包饭味道还差了点儿意思,尽管她穿来的这个时空食材丰富,许多香料也都能买得到,但一来她不好表现的太博学,而来,像是西红柿花菜洋葱咖喱孜然之类,她都还没见到。   据说距福缘村半个月路程的京城此类物产更为丰富,有机会定要去瞧一瞧。   潇潇感慨:【哎,可惜你只能兑换我收录过的食材,但是我收录过的食材我又能自己找,好鸡肋哦。】   空间感觉它被嫌弃了,于是急忙为自己正名:【但是我下次升级后就可以兑换你没有的种子啦!】   潇潇和它确认:【什么种子都可以吗?】   空间感觉自己挺直了腰杆:【只要是主人你能想到的我都有,我的数据库是很庞大的!】   为了让潇潇知道它的能干,空间忍不住剧透:【我还有稻种哦,不是现在这种亩产量低的原始稻种,而是主人你所在那个世界的改良稻种哦!】   也就是说,他们家的粮食产量将会翻倍,甚至更多?   这么一来,靠两亩地吃饱饭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潇潇按耐不住,特意到自家的秧田里来看稻种的情况。   水稻稻种在种植之前需要进行育苗,往秧田里洒下稻种后,再往土上撒一层稻壳灰,等秧苗长到八公分左右时就可以进行插秧。   宁家育苗田里好些地方已经有绿色的秧苗冒了尖,显然就算她立刻升级空间换来新稻种,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它们,潇潇不无惋惜地摸了摸那些绿色的小尖尖:明年,明年她一定换上新稻种,让爹娘好好感受丰收的喜悦!   看完秧田她又一步三回头地回去钓鱼,只是这会儿即便有空间给的饵料,她也静不下心来了,稍微挣扎了一会儿,她便收了鱼竿回家想菜谱,争取早日让空间升级。   第二天宁家又来客人,来者还是昨儿那个小胖子,但容衍已经不在意了,看着从山里带回来的野兔满院子精力十足奔跑,他又记起昨日宁潇潇的话——“圆满顺遂,平安喜乐”。   吃个饭而已,也要表白这样的心意,那丫头,忒不矜持。   墙根处,护卫们窃窃私语:“主子怎么怪怪的?”   他们瞧不见容衍泛红的耳根,只疑惑方才明明还在看书的他,怎么忽然说趴下就趴下,午睡的话,也太早了吧。   借着桌腿的遮挡,容衍看见墙角瑟瑟发抖的兔子,红眼睛的小白毛团懒洋洋在晒太阳,两只耳朵哆哆嗦嗦似是在注意周遭动静,容衍搓了搓手指,从桌上捏起菜叶子,往它跟前扔。   一片一片,连成从它到他的路。   兔子吓了一跳想跑,等跑远了发现什么也没发生,又试探着回来,捧着菜叶子往嘴里送,边吃,边就朝投食者靠近。   容衍听见宁家的动静了,沈家儿子大呼小叫,才进门就问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容衍嘴角往下压了些,将一路连到他脚下的菜叶子踢乱,也惊走了刚靠近的兔子。   没人听见他小声嘀咕:“不过就是个试吃的。” 第六十五章 随便摘   沈天赐已经很久没有对吃饭这件事如此上心了,要不是家里劝着,他早饭就想去宁家,好说歹说忍到中午,就和再次提早收摊的宁二郎一起回家去了。   宁二郎得了妹妹提前招呼,说要是沈小公子又来,就干脆提前回家,她的理由总是充分的:“是沈公子的饭钱多,还是一个下午摆摊的盈利多?”   这题宁二郎会做,所以他收摊收得特别麻利。   今日,县令家大概是怕儿子吃不好,还让沈天赐自带了食材,但潇潇看了眼那些除了贵没别的毛病的精贵玩意儿,只挑了只鸡,旁的都没用。   沈天赐一瞧反而更高兴了:“我就说我不要吃那些玩意儿,娘偏不听!”   他也才虚岁十三出头,和宁二郎差不多大,少年心性,最是贪玩,见潇潇捧着鸡翻来覆去,最后竟还拿出针线,好奇心都快爆了。   “为什么做饭还要缝补?你要做什么好吃的?是鸡汤还是炖鸡肉?”   潇潇嫌弃他碍手碍脚,就让哥哥们带他去自家菜地玩,还特别豪气地拍板:“想吃什么随便摘!”   就算看在那一两银子的份上,宋氏也没有二话,宁丰年今儿第一次见着这通身气派的客人,颇有些手足无措,管家心细,和他聊起田地之事,宁丰年才逐渐放松下来。   宁大郎作为长男,负责待客,管家观他举止言行,觉得落落大方:“大公子读过书?”   宁大郎不卑不亢:“只在学堂给我家小叔当过几年书童,但千字文和孟子、论语都是背熟了的。”   管家忍不住就考了他几句,然后越听越满意。   潇潇从旁瞧了会儿就去切土豆条,宋氏看了眼锅里倒下的那好些油心疼不已,潇潇却一摊手:“说好的炸薯条,食言而肥非君子所为。”   宋氏大步离开厨房,得得得,家里最有道理的就是她宁潇潇,说不过,说不过她,反正炸完东西的油还能再用,她就当看不见吧。   把处理好的鸡炖上,薯条也炸好捞出滤油之后,潇潇开始动手片鱼,酸菜鱼作为她的拿手菜之一,必然是要上桌的,这回用她自个儿做的酸菜,香味升级。   此时沈天赐和宁二郎已经在菜地里蹲了好一会儿,沈小公子在家吃的菜肉都是做好端到面前来,他还从未见过蔬菜长在地里的模样,因此左蹿右跳特别来劲,恨不得什么菜都揪一把来吃。   要不是宁二郎看着,地里一整垄青菜都差点被他薅秃。   然而饶是他严防死守,刚刚长出嫩尖儿的黄瓜还是遭了殃,连瓜带花惨遭毒手,容衍从院子里走出来散步时,恰好听见宁二郎扯着嗓门和妹妹告状:“妹!他把咱家黄瓜给霍霍了!”   管家怪不好意思的,但潇潇没等他开口,就也同样喊着回话:“没事儿,能吃就不叫浪费,待会儿我看着再补一点儿,干脆摘够一盘的量。”   沈天赐就冲宁二郎得意昂首,这德行,要不是默念了几遍“一两银子”,宁二郎都想抽他。 第六十六章 是嫉妒   管家转了话头,对宁丰年道:“宁大哥家孩子养得好,中气十足,脚下生风,哪里像我家少爷,平时稍微动一动就心慌气短,自己也就不爱动弹,家里大夫还说要他多晒晒太阳多活动活动,偏少爷不肯,老爷太夫人也说不动少爷。”   他笑得真心实意:“倒是今天跑步摘菜,瞧着还比平日里更精神不少。”   潇潇心说你家少爷那就是富贵病加懒,她将锅勺一放,端着调好的酱料和已经不烫嘴的薯条:“来,大家都别干等着,先吃点儿薯条玩儿。二哥你吃完要不带沈小公子去咱村那颗香椿树上摘点嫩芽,待会儿和鸡蛋一起炒了,贼香。”   香椿炒蛋宁二郎吃过,他还能和沈天赐介绍:“吃完嘴里哈气都香!”   后者一边好奇,一边不耽误吃,果然没有一个孩子能拒绝刚出炉的薯条,潇潇投喂成功,成就感满满地将人打发走了。   容衍在门外看了一眼,云亦上前汇报自己的工作内容:“沈县令是今年新上任的,还没有靠向任何一边,他的夫人姓李,出自江南首富家。”   话题都是挺严肃的话题,奈何风里都是菜香,云亦真是用尽自制力才没在话说一半时吞口水,个中折磨,真的是谁受谁知道。   容衍点头,他奉皇令来江南巡视,期间严令行踪保密,但为何他还未到目的地,竟就遭遇刺杀,几次险象环生,导致不得不蛰伏于这小小乡村?   天高皇帝远,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毕竟关乎身家性命,谁知道那些官员会不会胆大包天,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皇家那档子事,无非就是争来夺去。   他生来不招人喜欢,自己也无心夺嫡,只想当个闲散人,偏有人视他为眼中钉,竟打算将他除之而后快。   想到这事就烦,容衍捏了捏鼻梁,罢了,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他避开就好,一如既往,不争不抢,为今之计,揪出叛徒,安全回京才是正理。   回去得快一点,兴许还来得及踩着母妃寿辰的尾巴,同她说声“福如东海”。   但又不能太快,因为母妃她或许……或许并不需要他的祝福。   圣上给他派的是巡视江南的活,原本就要在这待上几个月,“恰好”错过母妃生辰宴从准备到结束的全过程。   思绪正乱糟糟地搅着,容衍忽然就瞧见有道人影朝宁家大步而来。   彼时潇潇刚走进菜地找嫩黄瓜花,这种刚冒出来的,有她两节手指长的小黄瓜崽儿其实很好吃,随便炒一炒,咬着嘎嘣脆,不过平时宋氏肯定不舍得让她霍霍,这么看来也算是沾了小胖子的光。   因为太认真思考待会儿要做的菜,她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等瞧见影子的时候,一转头正对上宁二婶那张扭曲的脸。   “说什么被我逼到和山猪抢吃的,明明用那竹笋在县城做起买卖,大把挣钱,背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好你个野丫头,害我被村里那些碎嘴老娘们嘲笑!”   宁二婶那叫气啊,她是真以为大房过得紧巴巴,又怕再为点不值钱的东西被人说嘴,着实老实了一阵子,结果今天就听说大房早就在县城发了财,她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却被蒙在鼓里。   潇潇后退一步,说话很扎心:“二婶这是嫉妒?” 第六十七章 脑瓜子真硬   周围又没人,她大可不必装乖,不过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瞧见宁丰年着急忙慌要过来,于是转了转眼珠子,压低声音,说的话却更气人。   “二婶是不是没想到我们分家后过得这般舒坦,偏偏这舒坦又不乐意分你一分,所以羡慕嫉妒恨,甚是不甘心?可是怎么办,我就爱看你这着急上火又奈何我不得的模样,不怕告诉你,今后我吃肉,你连汤水都喝不着!你要是再敢抢,我就到处说你坏话,让全村都骂你生不出儿子!”   这可真是字字诛心,每句话都精准地戳在了宁二婶痛点,假如周围还有旁人,她兴许还忍一忍,可既然就只有她和宁潇潇,她抬起手臂就要挥下虎虎生风的一巴掌。   潇潇眼角余光看着她爹,也很想知道女儿和老宅之间,他到底会更偏向哪一边,气氛才刚到位,身后忽然有人靠近,一把就将她拉开。   这力道来的又大又急,脑袋磕在有些硬的胸膛,潇潇听见“咚”的一声,抬头看了眼,呀,阿衍公子比她高半个头哎。   啊呸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潇潇站定,眨巴眼看容衍:“多谢。”虽然她也没打算真挨打。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傻事她才不干,方才也不过打算顺势倒地,再演宁二婶一回,可人家好意相救,她总不能不领情对吧?   站定后她转向容衍问:“疼吗?”   容衍摇头,心想:这女娃,脑瓜子真硬。   然后一只小手就轻轻放在了他胸口的位置,力气不大,却让他整个身子都僵住——她她她她她她摸他!   潇潇不知道人家小公子的羞恼和震惊,她还在思考要不要把衣服拉开看看青了没,就在她付诸行动之前,容衍声如蚊呐护住自己衣领:“不疼!”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潇潇总觉得自己好像那调戏良家少女的轻浮浪子。   宁丰年也看到了那险之又险的一巴掌,泥人都有三分火,何况是看到旁人这样欺负自己的女儿。   “二弟妹,你方才是要做什么!”   他声音极大,惊得宁二婶一个哆嗦,但撒泼成性的她很快反应过来:“是她先没大没小,还咒我!”   瞥了眼背对她的容衍,她还觉得很占理道:“不信你问他。”   容衍的确听见她和潇潇对话了,不过……   他低头看了眼,脑壳很硬的女娃偷偷揪着他的袖子摇了摇,抬头冲他很可怜地眨巴眼,和方才与宁二婶针锋相对时,又是另一副面貌。   他移开视线,摇头:“我只看见这位婶子想出手打人。”   宁二婶先是因他这相貌惊为天人,回过神他说了什么后,却指着两个孩子大骂:“胡说八道!好呀,我还在想怎的凭空窜出个小子,原来都是一伙的。”   她倒是有心再说些难听话,只是碍着宁丰年在场不好发挥,见今日落不得好,便又用愤恨眼神扫了潇潇和容衍一眼,甩袖就走。   宁丰年后怕地上前仔细看了又看,确认女儿没事才想起来和容衍道谢,潇潇在一旁看着容衍又清减了些的脸孔,总觉得这样简单的言语道谢不足以表达诚意。   虚惊一场,潇潇还要摘菜,宁丰年也要回去招待客人,可他一走,墙根处就又钻出两道人影,那是宁二郎和被宁二郎捂着嘴的沈天赐。   潇潇半点没有被人发现使坏的尴尬,她问:“都听见了?”   宁二郎愁苦地点头,他听见了没什么,可沈家小公子这可怎么办? 第六十八章 谁家没有   潇潇觉得没什么,本来就是宁二婶先找茬,她不过是反击之后没让她爹知道细节罢了,宁二郎正愁着要怎么将沈天赐封口,就见这小子用和他身材截然不同的敏锐冲到潇潇跟前。   “你们乡下吵架都这么激烈的吗?我方才瞧你连珠炮似的一长串都不带打顿,是特意练过的吗?”   潇潇:……   宁二郎:……   吵架还要练什么?这玩意儿不都是天生就会的吗?   潇潇细观沈天赐神色,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同旁人吵架吵不赢?”   沈天赐有些懊恼,那还不是家里人事事都顺着他,他都没个演练的场景……   潇潇想了想,看在他没有告密的份上,冲他招招手:“那我教你一招,下回要是再有人长篇大论说的你回不上话,你就这样。”   她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板着脸往外送了送,语气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眼神要多轻蔑有多轻蔑,她说:“反弹!”   沈天赐如获至宝,当下就拉着宁二郎练习起来,重点就是把握眼神和语气里的精髓,容衍见他们笑闹,拱手就打算告辞。   潇潇看着己方打闹嬉笑,又看他形单影只孤身一人,握拳轻咳一声,问:“你吃过饭了吗?”   容衍脚下顿了顿,道:“不曾。”   潇潇又问沈天赐:“你介意多几个人一起吃吗?”   沈天赐无所谓啊,尤其是听见潇潇又说:“人多点,可以添两个菜。”   容衍应下了邀约,但只一人前来,这毕竟是宁家招待客人的宴,拖家带口不像话,云亦在门口眼巴巴看,心里一边佩服主子不动声色又顺理成章和沈县令这头连上了线,一边拼命咽口水。   而容衍也没有同他解释,方才相助,其实只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宁潇潇蒙着头脸从山上抱着蜂蜜冲下来那一幕,此中艰难,她从未与人说,得来的蜜,大半却都给了他。   他还想起宁潇潇一次次给他送来的精心制作的美食,他们非亲非故,她却连他饮食的小习惯也记在心上。   以及那句绕梁余音“圆满顺遂,平安喜乐”,这是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祝福,那么巧,也是他最想听的话。   他这才惊觉,原来她不知不觉,竟已经在他记忆里这般清晰。   潇潇却不知他心头五味杂陈,她算了算食客数量,估摸着众人的胃口,又加了一份小笼包。   “菜还要等会儿,你们先吃这个垫肚子,不过要先放一会儿。”   不管是福缘村还是夕江县,大家都没见过这样小的包子,宁二郎还以为妹妹是想节约面粉,特意做小一点,但一口咬下,他又要跳起来了。   “烫烫烫烫烫!”   沈天赐终于惊觉原来先前宁二郎这家伙并不是故意诱他,不过他也谨慎地放下了本来想直接送进嘴巴里的小包子。   潇潇无奈将刚到好的醋放下:“我不是说了要等一会儿再吃么,二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用凉水漱个口?”幸好她也是特意放了会儿才端出来的。   “这种小包子要晾一晾,等不那么烫嘴了,咬破皮,喝掉里面的汤汁,然后蘸醋吃。”   众人依言照做,顿时美得眯起了眼睛。   就连见多识广的管家也没想到会在农家惊叹美食之妙,得知这道菜是宁家女娃自己想出来的,更是连连称赞。   宁丰年谦虚地炫耀:“这孩子,打小就对厨房的事儿有天分,我和她娘都不知道这小脑瓜里哪来那么些奇思妙想,一开始我们还担心她要糟蹋粮食,没曾想,回回都给我们惊喜。”   随后还报了几个在他们听来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设想。   管家心道宁家条件不怎么样,倒是敢让这女娃折腾,放在普遍重男轻女的乡下,还真是难得,然后就被热腾腾的酸菜鱼吸引了全部注意。   容衍话不多,但他一直注意着沈天赐的反应,所以他没错过后者听到宁丰年报的那些菜名时陡然发光的眼神,以及几乎每听一道菜就嚷嚷“这个食材我家有我家有”!   他垂眸,笑意转淡——掂量谁家没有呢? 第六十九章 他们那么笨   宁丰年又提到潇潇还想过要去山里挖陷阱抓野味料理,并且说做梦梦见她真的抓到一头鹿,潇潇并不觉得丢人,还很诚恳地说:“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潇潇坐直了身体:“鹿肉可是个好东西啊,补脾益气,性又温和,最适合你这样身子骨有点儿虚的人食用了。”后半句是看着容衍说的。   后者挑眉,她是哪里看出自己“身子骨虚”的?而且鹿肉的功效……她真的知道鹿肉是补什么的吗?   潇潇已经又自顾报起了菜名:“鹿肉好,随便做做就好吃,什么红烧鹿肉片,清蒸鹿肉丸子,花雕鹿肉葱爆鹿肉,土豆炖鹿肉……”说完发现大家都目光灼灼看着她。   她连忙打住,补救了一句:“这些做法是听五香居掌柜提起他家招牌菜时我结合自己创意想的,五香居你们知道吧,京城都有他们家酒楼呢。”   沈天赐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觉得他们家的饭菜也就那样……”   潇潇没理会,继续道:“我想着都是肉,做法也就差不多,不过思来想去,我觉得最好吃的做法还是烤。”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自己都忍不住吞咽口水:“把肉切好,拿竹签串成串,再搞点蔬菜夹在中间,好看又好吃,或者干脆整块穿在木枝上,一边转一边烤,滋滋冒油的时候刷一层酱料,这样一边烤,那酱料的味道就一边渗进去了,爱吃甜的抹点蜂蜜,爱吃辣的蘸一层辣椒面,外头包上洗干净的生菜叶子,咬下去的时候,先是脆,再是嫩,最后满口香!”   听得很认真的沈天赐觉得——他!饿!了!   好在潇潇也没打算再继续折磨人,端上最后一道菜,这餐饭就能开始了。   宁家没有什么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吃饭的大人又就三个,索性并一并,从容衍家借来个大桌子,围成一圈吃个热闹。   每道菜都有它吸引人的地方,但沈天赐最好奇的还是被潇潇缝补过的那只鸡,见她将鸡端上来,瞧着却只是个寻常鸡汤,沈小公子撇撇嘴,就要收回视线。   潇潇眼角余光瞧见,嘴角一勾,就拿筷子将鸡腹拉开,宁二郎“咦”了一声,沈天赐就又本能地移回目光,然后也跟着“咦咦咦”了起来。   鸡肚子被打开后,里头竟是白米饭?   潇潇掌厨最喜欢看见的,就是食客们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她故意慢条斯理完成撕开鸡腹的动作,等沈天赐急得恨不得自己上手,才拿来小碗,给他盛了一碗,而后稍微犹豫了一下,给容衍给盛了份更冒尖的。   看着他又更明显的下颚线,潇潇砸了咂嘴:“多吃点儿,看你瘦的,你最近,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   容衍顿了一下,有些耳热。   这丫头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她这算借花献佛,不过容衍直接忽略,沈小公子也不介意,他已经吃得恨不得埋头到碗里。   宁潇潇给他盛的饭吃起来像饭又不像饭,明明瞧着就是大米,可吃进嘴里,偏就有鸡汤被聚在一起似的鲜味。   管家也得了一小碗,越吃就越惊叹:“不知这法子,我们能不能让我家厨娘学来做给少爷吃?”   潇潇当然点头,还顺便和容衍说:“你家护卫应该也能学得会。”   想了想又补充:“要是不会,你还上我家来。”   容衍抿唇,心道:他们那么笨,绝对学不会。 第七十章 没有也得有   像他和沈天赐这样的富贵人家,指不定鸡汤早就喝腻,这么吃,既能获得鸡汤的口感和营养,又能吃个新奇趣味,两全其美。   管家是想付银子买这菜谱的,但潇潇说不用,她道:“不过是自己爱瞎琢磨,也不算是什么正经菜谱。再说若不是你们带来的食材好,我也没机会尝试。”   要知道许多大厨都爱将看家本领藏着掖着,就是自家孩子,也只有一个嫡传能学,他没想到宁潇潇一届山野村女,竟也如此豁达,管家心中打定主意,回头要和老爷说说,日后若是方便,可得对这家人多多照顾。   沈天赐今天吃的特别香,特别多,蔬菜是他薅的,他想尝尝,香椿是他摘的,他也想吃吃,一来二去,向来挑食的他居然差不多把每道菜都吃了个遍。   宁家人尚不觉得有什么,和老爷夫人一样天天为少爷吃饭操心的管家却差点喜极而泣,当潇潇主动提出让沈天赐去菜园里随便带点他喜欢的蔬菜回去,管家看她的目光已经和看自家子侄差不多了。   容衍奇怪地看着潇潇举动,她对这个沈天赐,是不是过分关注,过于照顾了?   沈天赐又吃撑了,他摸着滚圆的肚子举手发言:“下次你想做什么,我家食材可……”多了!我都带给你!   后半句话没能寻着机会说完,因为容衍几乎和他同时开口:“承蒙招待,不如改天让我做东,请各位尝一尝鹿肉?”   遇到和吃的有关,潇潇就不怎么知道客气:“你家有鹿肉啊?”   容衍笑而不答,心道:没有也得有,不然又让那姓沈的献宝吗?   沈天赐鼓着脸,别的还好说,这个鹿肉可遇不可求,他家目前真没有,不开心。   尚不知道自己任重道远的云亦在家中打了个哆嗦,望天疑惑。   容衍先和潇潇说:“宁姑娘到时候也一定要来,不过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不知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你来掌勺?”   那必须可以有啊!除了那一点点野猪肉,她还没正经吃过野味呢!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容衍又转向沈天赐他们:“今日是我沾了光,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将这饭请回来?”   管家丝毫没有怀疑这话的可信性,他看得出容衍气度不凡,想来也读了不少圣贤书,正经读书人就是这样,清高守礼,不爱平白占人便宜,他也愿意自家这个看见书就头疼的少爷多结交这样气质的小公子。   于沈天赐而言,容衍要是请他去酒楼,他一准回绝,但他是让宁潇潇掌厨哎,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三方愉快地敲定了聚餐细节,潇潇甚至当晚就开始准备起了烤肉酱料,还一连做了好几罐。   宁二郎奇怪地问:“需要这么多吗?”   潇潇指着那一排说:“二哥你口味偏辣,大哥喜欢清淡些,沈天赐看见油腥就难受,阿衍公子却爱甜口,俗话说众口难调,我既然掌勺,自然要让你们每个人都吃的欢喜满足。”   这是一个优秀厨师的基本操守!   瞧瞧,这贴心的妹子是他的,宁二郎觉得梦里都能笑出来!   等他走后,本就默不作声帮忙收拾的宁大郎却又静悄悄走到妹妹身旁:“有没有被二婶吓到?” 第七十一章 稀客   潇潇摇头:“但是哥哥,你不怪我对二婶不敬吗?”   宁大郎想也不想:“我只担心你受伤,会疼。”   潇潇一把抱住哥哥的腰:“大哥真好!”   宁大郎僵了一下,手臂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放下拍了拍她的肩:“多大了,还撒娇?”   潇潇在他怀里拱:“多大都是哥哥的妹妹呀。”   有风吹过,将月亮都藏到了云层里,也遮住了宁大郎此刻的神色。   宁家的日子似乎又恢复如常,潇潇当着宁丰年的面将沈天赐给的食费交给宋氏,又开始快快乐乐地去操持每天的饮食。   如意布庄的花样子已经画完了,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带着宋氏完成的绣品过去坐一坐,柳掌柜从一开始还绷着女强人人设,到后来已经不顾年龄和潇潇拌嘴起来,隐隐有了些成为忘年交的意思。   酒楼的买卖还在做,不过潇潇算算二房知道他们这买卖的时间,觉得也差不多到顶了。   果然,宁二婶打人未遂第二天,大房这小破院子就迎来“稀客”。   今日阳光明媚,宋氏在院子里晒着被褥做针线,又一幅绣品眼看就要成型,她这个亲手做刺绣的都越看越喜欢。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宋氏算算时间,觉得也该到了宁丰年和潇潇回来的时候,谁知一开门却瞧见自打宁丰年伤重昏迷后就不曾出现过,据说每天早出晚归做短工的宁二叔。   后者背着手,晃晃悠悠进了小院,宋氏蹙眉,上前收拾好刺绣的物件。   宁二叔视线扫过有点儿眼熟的图样,又貌似不经意略过宋氏几经生产仍旧纤细的身段,宋氏一转身就对上他叫人不愉快的视线,很是不快地抱着针线往屋里走。   “二弟先坐一会儿,你大哥马上就回来。”   宁二叔嘴里应着,脚下却跟着走了几步。   “二叔?你怎么来了?”背着鱼篓回来的潇潇眯了眯眼,她怎么觉得刚才二叔想偷偷跟在她娘后面呢?   再一看宋氏抱着的绣品,她第一反应就是帮娘一起藏花样子。   然而今天宁二叔的主要目标其实却是墙根处摆着的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酱菜坛,他压着性子喝了杯白开水,又坐了会儿,等到宁丰年回来后才道:“听说大郎二郎最近出息了,都能给家里挣钱了?”   宁丰年打哈哈:“就是孩子瞎折腾,不过酸笋是潇潇做出来的。”   宁二叔只当听不出他语气里的骄傲,更是直接忽略后半句,是宁潇潇做出来的又怎样,她一个姑娘家,又……哼,反正以后大房有多少银子都跟那丫头片子无关。   宁大郎和宁二郎也相继回来,宁二叔便拐弯抹角去问卖了多少,好半天才唧唧歪歪提到他们给五香居供货的事情:“大哥啊,眼看秧苗长高,没多久就要开始插秧,虽然你身体大好了,可也不能太累着。”   他搓搓手,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语气:“我寻思着我那短工也快做完了,不如就来帮你们一起做酸笋?” 第七十二章 跟爹一样呆   宁丰年下意识看了家人一眼,没有立刻答应。   宁二叔便有些不高兴了:“成不成还不就是大哥一句话的事儿,再说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们忙不过来耽误事儿么。”   他有目的而来,到底还是挤出笑脸,没把话说得太生硬。   “小孩子不懂事,把正经事儿当玩儿似的,咱们可不能由着,回头把这事儿交给弟弟我,保管给你管理出个章程来,以后你们只管在家做笋,送货管账的事儿都让我来就好。”   这话宁丰年不爱听:“二弟,你这话说的不对,虽然这只是小本买卖,也挣不了多少铜钱,但孩子们个顶个的勤快认真,可从不敢把讨生活的事儿当做儿戏。”   “我病着那会儿,大郎给邻居家建新房,从来都是最能吃苦的,他抗最重的木头,搬最重的砖,肩膀上被磨出血,他也一声不吭。”   “二郎每天上山砍柴,还要和大郎一起挖笋剥笋,手上磨出了泡,拿针戳破,第二天又长。”   “就是潇潇,你别看她年纪小,主意可多了,”说到女儿,宁丰年也多了笑模样,“这酸笋的做法就是她想出来的,也是她起早贪黑地做酸笋,又把笋卖去酒楼,她为家里做的这些,连我这个当爹的都远远不如。”   所以即便是二弟开口,他也不能把儿女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这些拱手相让,没有直接说破,没有断然拒绝,已经是他这个当大哥的给弟弟留面子,不想伤了兄弟间的感情。   他是老实,可他不傻,什么怕他们忙不过来想帮忙,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宁二叔一点儿也不想听这些,大房的崽子能干不能干关他屁事,他就想把这捞金的买卖兜在自己手里。   见宁丰年故意不接话茬,显然这事儿不那么容易办成。他心里自有一套想法,贼溜溜的眼珠四下看过,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瞧大哥这话说的,我也就那么一提,既然你们忙得过来,我当然也就不凑这热闹了,不过今天留下蹭顿饭,大哥总不会不欢迎吧?”   二弟肯放弃是最好,宁丰年松了口气,让二郎去老宅送了口信,就留下二弟一起吃饭。   宁二叔早就知道大房最近伙食好,加上潇潇为了刺激他,特意往丰盛了准备,他起初还想端着点架子,后来吃得恨不得直接对着盘子扒拉菜,大郎二郎都没眼看。   吃的差不多了,宁二叔又像才想起来似的说:“哎对了,孩子们做的酸笋我还没尝过。”   潇潇会意,给他切了一盘,看着他明明撑到想吐还硬是装出享受的模样吃了个光,坏心眼地就要给他添,宁二叔忙眼疾手快阻止,打了个饱嗝说:“味道果然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带一坛回去,给爹娘也尝尝?”   这理由宁丰年根本无法拒绝,潇潇也只作看不出二叔眼底算计,十分大方地选了个最大的坛子给他带走。   宁丰年看着女儿善良热情的模样,对二弟妹先前的行为更加不满。   他这么好的闺女,二弟妹是脑袋抽抽了竟想欺负,还诬赖潇潇对长辈不敬。若非她做得过分,兴许自己今儿有可能还真就答应让二弟分一杯羹。   潇潇在老实爹面前乖巧本分状,进厨房就被满脸不爽的二哥拉到一边:“傻妹妹,你怎么跟爹一样呆,给他拿叶子包一勺得了,还给那么大一坛?” 第七十三章 各凭本事   潇潇跟小老鼠要偷东西似的,往门口看了眼确定爹娘没过来才和二哥咬耳朵:“我往坛子里加了一勺油和乱七八糟的调料,还把坛口密封给开了!”   “所以他们如果真的只是想吃就算了,要是动了什么别的不该动的心思……”那就活该他们倒霉。   从第一天腌制酸笋开始,潇潇就告诉哥哥们,这玩意儿要严格避开油,还要防止漏风,不然很快就会变黑变臭。   宁二郎原地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点着潇潇的脑袋:“你你你你这个小丫头,”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很聪明嘛!”   二叔显然是眼红他们家的生意想横插一脚,以那人的脸皮,今日若不能得逞,今后肯定也不会罢休,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不靠谱,还是妹妹这法子好,让他们拿回去钻研去,且看他们能做出个什么东西来。   “这下子咱家总算能清净十来天。”   潇潇傲娇状抬起下巴,还抽空教育她二哥:“你也要多跟我学学,聪明一点,别把你对老宅的厌恶摆在脸上,要让他们挑不出错。”   看他神色潇潇就知道宁二郎不乐意,她只好循循善诱:“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讨厌的人最不爽吗?”   宁二郎摇头,潇潇解惑:“就是让他看不惯你,偏又干不掉你。”   宁二郎带入感受了一下,果真再次被妹妹说服,于是从厨房走出去后笑的甚是和善。   宁丰年多多少少知道家人对老宅颇有微词,见二儿子和女儿说话出来,轻咳一声想去劝劝:“二郎啊,你二叔难得来一趟,爹想着,送他一坛笋,也好让老宅对咱们瞒着酸笋生意的事不那么介怀。”   宁二郎心平气和:“爹说得对,是我们疏忽了,早该给爷奶送些过去的。”   宁丰年都怔住了——这真是他那个一点就着的爆竹儿子?   此时的老宅内,宁二叔一回来就被他家婆娘缠着问东问西,他看着宁二婶日渐粗犷的身材,很倒胃口地转过头。   “没成,我那大哥精明着呢,全程装作听不懂。”   见宁二叔只抱了个酱菜坛子回来,宁二婶很是不满:“怎地,那你就被这点子破玩意儿给打发了?”   宁二叔将坛子放下:“你懂个屁。”   在宁二婶变脸撒泼之前,他道:“你去把娘喊来,她做了这么多年酱菜,有了这坛子,一闻便知道是怎么做的,等我们摸清了做法,还需他们点头?”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机智:“这样反而更好。”   要是跟大房合作,日后要处理的麻烦更多,而且即便能把挣的大部分钱收在自己手中,总也还得分他们些许,自己动手,便是抢了他们的生意,那也是各凭本事,能赚多少钱,更是和大房毫不相干。   没错,他灵光一闪冒出来的主意,就是让宁老太根据酸笋坛子里的腌料,琢磨出做法,然后抢走大房的生意。   潇潇虽然不晓得他们在憋什么坏,但大致也差不离就那几种,她不是很在意,现在她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处理肉串这项伟大而美味的工作中去。   容衍家真的有鹿肉这件事,令她十分意外又十分惊喜。   作为参与聚餐的一员,潇潇倾情贡献新鲜菜蔬和秘制调料十余种,瓶瓶罐罐相当壮观。   容衍提供场所,以及可供驱使的帮工四名,潇潇今天才知道他家护卫们的名字——云亦、云尔、云叁、云武,宁二郎只觉得拗口,潇潇却一语道破玄机:“没什么难记的,一二三五嘛。”   护卫们幽怨地看了“恰好”正在抬头欣赏蓝天白云的主子一眼,老老实实低头切肉,罢了罢了,好歹主子给他们挑的字看着还挺有文化,只要不把他们放在一起,一般人也联想不到名字的由来。   沈天赐知道自己带的食物没什么用,除了因为鸡味饭没吃够又带了几只鸡之外,就很开心地带来一大堆他家厨娘做的拿手糕点,然后很自得地对潇潇说:“做吃的你是高手,但点心就不行了吧。” 第七十四章 成了   潇潇眉梢挑起,女孩子怎么能承认自己不行?这是挑衅!   “你且等着,今儿个我没空,改明儿我露一手让你瞧瞧什么叫全能厨神。”   沈天赐只当她在吹牛,今儿给他做点心的厨娘可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师承上任御厨长,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得。   潇潇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但她依旧不服输。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串了好多个串,只是风格迥异,潇潇的荤素搭配,红绿交替,沈天赐的则都是些自由风抽象作品,反正看过的都不想吃。   烧烤最快乐的地方在于,大家可以自己动手享受劳动成果,任何东西,经了自己的手,总就觉得更美味了一些。   亲眼看着手上的肉串在火舌舔舐下滋滋作响,逐渐变色,再看那从肉里被烤出来的油滴上蔬菜,又将它们染成更可口的模样,食欲这不就来了么。   除了鹿肉之外,勤劳的带着黑眼圈的云护卫还带回了一些其他的猎物,所以现在基本上每个人都有活干,都有肉盯。   寻了个潇潇空闲的时候,容衍提着在家养了许久的兔子,打算给潇潇。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感谢她辛苦忙碌大半日,要不是有她在,自己想顺理成章邀请沈天赐,也是不能。   据他所知,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看起来很无害的东西。   然后他就听到潇潇捂着脸看着提兔子的他惊呼:“哇!这么可爱的小兔子……”   容衍心道,果然送对了,却听她又道:“一定要加辣呀!”   容衍:……   讲真的,从小到大,他无语的次数屈指可数。   潇潇又看了眼容衍的反应,连忙收回垂涎:“你喜欢啊?那我不吃它了。”反正这么小一只,也不够她几口。   不过看不出来邻居竟喜欢这么萌的东西,她忍不住评价:“你还挺可爱的嘛。”   容衍:……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互相搓了搓,背脊绷紧,说,说谁可爱呢!他把兔子又扔开,让它继续自己跑,再瞥了眼憋笑的护卫们,成功让他们转身崩住背保持安静。   可潇潇又说:“不对,你可比兔子长得好看多了。”   容衍感觉耳朵热得很,忙逃也似的跑到烤肉炉子前站定。   这个丫头!怎的说话越来越……   将炉子上的签子转了几圈,好歹将耳朵尖尖那点红压下去,他又抬眼看向潇潇,后者正仔细地往最大那肉块上抹琥珀色的酱,注意到他目光,她嘿嘿一笑,片了一块用烫熟的菜叶子裹住,夹在筷子上朝他扬。   “尝一个?”   容衍迅速扭头,心道你逗兔子呢?   但很快,他又把脑袋转回来,自己拿了盘子去接:“谢谢。”   潇潇抿唇,手痒,怎么觉得邻居公子瞧着这么乖巧呢?好想揉一把哦。   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潇潇听到沈天赐嚷嚷:“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潇潇无情地给他递了个盘:“你自己切。”   倒不是她偷懒,而是这位沈公子饮食习惯独特,越是给他万事备齐,他越矫情,倒不如让他自己玩个新鲜,吃个痛快。   但别人不知道啊,沈天赐嘟嘟囔囔说她“偏心”,容衍也抬头看她,咀嚼的频率都更欢快了。   沈天赐果然玩得不亦乐乎,自己片肉包肉蘸酱,就算有时候把几种酱料调和在一起配出了惨不忍睹的奇妙味道,大都也能皱着眉头吃下去。   容衍的院子里飘出的肉香馋了附近村民好几个时辰,他们聚众烧烤的消息自然也传入老宅人的耳中。   宁老太愤愤地摔摔打打,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通,大意就是大房忘恩负义,自己吃肉让长辈喝西北风,宁二叔咽下不断分泌的口水才问:“娘,你那酱菜,倒腾出来了吗?”   宁老太一个老大的白眼:“就这点子东西,也就他们没出息地当成宝藏着掖着。”   宁二叔眼睛都亮了:“那就是成了?” 第七十五章 再度升级   宁二婶在一旁啐了口:“改明儿咱就抢了他们的买卖,看他们还得意不得意的起来!”   此时此刻的他们满心嫉妒,并不为自己想做的事感到分毫愧疚,反而理所当然,觉得合该就是大房欠了他们。   容衍家这一餐,众人都吃了个肚圆,潇潇早有准备地煮了消食的山楂汤,时间不早,大家就抱着汤边喝边赏起了不怎么圆的月亮。   沈天赐打了个饱嗝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宁二郎斜着眼笑他上一顿也是这么说的,沈天赐就很苦恼:“我觉得回家后我更不想吃饭了,这可怎么办啊?”   潇潇托着下巴笑:“瞧瞧你们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这就让你们感慨了?要是让你们瞧见琉璃鱼骨、胭脂鹅脯、橙光灯影、无相神汤你们还找得到眼珠子吗?”   沈天赐听不懂但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那你什么时候做?”   潇潇很惆怅地说:“等我集齐材料。”沈天赐内心深处觉得她在吹牛,因为那些菜他闻所未闻,可菜名却留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怎么办,听着就感觉很好吃。   就连空间都被吊起了好奇心:【主人,你说的这些我数据库里都没出现过哎。】   潇潇马上问:【那积分一定很高吧。】   空间表示肯定,并且十分期待,奈何潇潇给它泼了冷水。   她说:【家里太穷了,而且有些要用的材料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这个时代有没有都不好说。】然后把早就藏好的几个串收录进空间。   空间沉默了一会儿后,滴滴滴地响了几声电子音:【获得积分500,美食空间总积分两千一百四十,现在进入升级模式。】   潇潇挑眉,很好奇升级后的空间又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吃饱喝足的众人告别后各回各家,沈天赐上了马车就差点睡着,回到县衙后几乎是闭着眼睛被伺候上了床。   县令夫人既心疼又欣慰,她和管家确认:“胃口真比在家里好?”   管家点头:“吃的可香了,还在院子里跑了大半个时辰,除去出了点儿汗之外,没半点不适。”   县令脱着官服点头:“查清楚那两家人的来历情况了吗?”   管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县令。   “宁家世代居于福缘村,同少爷交好的这家是他们大房,前段时间刚分家出来,今日请客的那位赵家公子是逃荒来的,他爹和猎户赵虎是亲兄弟,因为祖籍福缘村,他爹原想着落叶归根,哪知路上失散。”   “小公子说是按照约定先来等他爹,但估摸着人怕是已经没了。”   去岁江河以北大旱,不少人从家中往南边逃难,这一路不知死了多少人……   县令叹了口气,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也是个可怜人。”   他夫人便上前递过拧到半干的帕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旁的县城可不一定接纳流民,也就你,不但帮着办新户籍,还想方设法要助他们定居。”   沈县令收下夫人的好意,边擦脸边说:“既然当了父母官,自然是要多多关注民生之事,对了,我打算过些天下乡看看农耕情况,正好也瞧瞧大雁山脚下那片荒地。”   他认真道:“流民本就遭遇大难,即便落户,生活也很不易,我想着,能不能让他们去开荒,朝廷新令,开荒地者,可免三年赋税。”   县令夫人见他又要念叨那没完没了的公事,拧了他腰间一把:“你还睡不睡了?”   县令这才打住话头。   此时夜已深,潇潇眼中却无半点睡意,因为空间刚刚响起提示音——   【升级完毕。】 第七十六章 就这么想给我做吃的吗   【当前等级,三。】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潇潇就闪身消失不见,她迫不及待地进入空间,她发现眼前的空间和升级前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从前的空间美则美矣,却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甚至能闭眼感受到风吹,抬头瞧见云动,就连地面那些似乎只是背景装饰用的花花草草,仿佛都有了生机。   空间高高兴兴和她炫耀:【从此后我就不再只是个静态空间了!】   潇潇表示愿闻其详,空间就用光标标出两块区域,并告诉她:【左边那块还是仓库区,那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和以前一样。】   这个潇潇明白,从前除了她之外,所有东西进来就会保持静止状态,包括属于“死物”的食物和属于“活物”类的蜜蜂。   空间又指向另一块田地模样的区域:【那里则是种植区,拥有加倍流速,我的等级越高,那里的倍速也越高!】   潇潇眼睛发亮,华夏人种植的欲望蠢蠢欲动:【也就是说,以后我在这种地,就跟玩农场似的咯?】   空间嘿嘿笑:【等级够高的话,是这样没错哦!】   潇潇高兴地眯起眼,又将注意力挪到兑换商城,明晃晃的“稻种”和下面那排小字说明让潇潇双眼都快发光——   “新稻种:视土壤情况,亩产量600-1300斤。”   也就是说,就算低产田也能达到600斤亩产量,他们家买的是中田,那岂不是说,两亩田最少能种出一千两百斤的粮食?   她心头怦怦跳,奈何转头一看余额一百四,瞬间就又冷静下来。许是白天太累,心痒难耐的她很快陷入梦乡。   这个点还没睡的只有隔壁容衍一行,县令查他们的事儿云亦早就察觉,但他们有信心已经将所有事粉饰得天衣无缝。   赵虎大哥的存在是真的,信物也是真的,只不过他们不是赵虎的家人,而是京城来的三皇子容衍,以及他的贴身护卫们。   他们在被追杀的路上遇到了穷途末路的赵家人,彼时赵虎的大哥已经病入膏肓,得他们援手才多熬了两天,临终前他把全部身家和信物都交给容衍一行,求他们将东西送给分开多年的家人,再留一句“孩儿不孝”。   赵虎的大哥没有孩子,但他希望这半生奔波换来的财富,至少能让家人过得不那么辛苦。   容衍在灯下细细翻查这些天护卫们搜集来的关于沈县令的消息,单从纸上看,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但内里究竟如何,又有谁知道呢?多少贪官污吏都长了副慈悲面孔。   “再探。”   云亦领命,刚要走,又听主子轻咳一声,吩咐:“明日去一趟县城。”   云亦自去准备,只是十分不解,不是说好了暂时按兵不动等着暗中的敌人露出马脚吗?   等到第二日,瞧见相约一同出发的宁家人,云亦觉得他隐隐约约好像领悟了什么。   今日宁家人要去给酒楼送货,所以自行推了车,宁姑娘将两排坛子摆好,自己也躺上去翘着二郎腿晃荡,嘴里还哼着歌。   边哼边招呼小伙伴:“你们好多天没出门了吧,真巧,赶上一块了。”   容衍默默站到风吹来的方向:“家里不少东西需要添置。”又看了眼她面上鲜亮的笑容,心道:跟我一起,就这么开心吗?   那他……倒也不是不能经常来县城走走。   潇潇现在满脑子都是空间里的稻种:一份稻种需要五百积分,五百积分能种一亩地,也就是说他们家需要一千分换所有的稻种,可升级空间后,她目前余额只剩一百四,那是远远不够的。   早些准备好需要的积分,说不定还能来得及换掉一些出苗慢的稻种。   想要得到更多的积分,她就需要多做一些美食,可她藏着的银子不好拿出来花,做菜也就束手束脚,这倒是个麻烦事儿。   都怪老宅拖后腿,想到这,她就忍不住要噘嘴。   进城的队伍还是那么长,潇潇伸了几个懒腰才轮到,进城后却见邻居阿衍公子带着护卫要去买包子,她不由得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是她做得不够好吃?不然邻居怎么会惦记外面的包?   刚睡醒的大脑还不是那么灵活,潇潇条件反射道:“想吃什么你可以找我给你做啊。”说完觉得不大妥当,正打算改口,却见容衍真就乖乖缩回了手。   她不确定人家究竟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或者会不会人家刚刚其实只是路过包子摊,原本就没打算买。   尴尴尬尬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五香居已在眼前,潇潇便闷头和哥哥们往里走,只要她走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容衍瞧她颇有些窘迫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翘起,心里想的是:原来她也会害羞?而且……就这么想给我做吃的吗? 第七十七章 不讨喜的对头   容衍今日进县城本就没什么别的事要做,正打算跟着潇潇进酒楼,顺便喝杯茶,或者再顺便请她吃顿饭,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他蹙眉,用下巴示意云亦跟上。   后者神色严肃,看看周围确定不会有危险,这才戒备着随容衍一起跟了过去。   此时,走进五香居的潇潇正被徐掌柜请到内室说话,门刚关上,她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   徐掌柜道:“实不相瞒,宁姑娘,你们来之前另有旁人找上门来,说要卖给我们酒楼一样东西。”   潇潇猜到了几分:“酸笋?”   徐掌柜怔住,潇潇就知道她猜对了。   徐掌柜道:“他们提出要以比你们低一成的价格为酒楼供货。”   说完后,他便静静等着潇潇的反应,宁二郎已经忍不住露出急色,可再看潇潇,方才什么样,现在也是什么样。   徐掌柜便笑了:“不过宁姑娘放心,我们五香居百年老店,信誉这方面你大可放心,既然与你签了契书,自然只收你家的笋,只不过……”他沉吟片刻,“那人被我们拒绝后,竟又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是五香居的老对头了,而且是特别不讨喜的那种对头。   旁的酒楼虽也和五香居是个竞争关系,可好歹人家是用自己的本事在争,哪像那天香楼,从名字到菜色,处处模仿,处处膈应人。   每个季度但凡五香居出了新品,他们定要随后学上,虽然味道也就七七八八勉强复刻,时常还会学个四不像,可他们便宜啊——五香居卖十文钱一道的菜,他们收九文,五香居卖三十文一小壶的酒,他们卖二十九,你说气人不气人?   五香居的老客自然瞧不上那些西贝货,但就有些没吃过原装菜的,还真就觉得天香楼靠谱,还被天香楼的找人带了节奏,说五香居店大欺客,价格虚高,徐掌柜为此不知气掉了多少根头发,偏偏除了保密自家菜谱之外,就是拿他们没办法。   听完这段恩怨,潇潇托着下巴就笑了出来:“这么看来,来找你们卖笋的那位,倒是和天香楼一个德行。”   徐掌柜就疑惑了:“我怎么瞧着宁姑娘你不是很着急?”   潇潇摆摆手:“徐掌柜放心,那人若是和天香楼搭不上线便罢了,若是搭上,指不定还能顺道给您出一口气呢。”   徐掌柜一脑门问号将她送走,终是放心不下去找了柳掌柜,哪知后者也悠哉的很:“急什么,那丫头鬼精鬼精的,除了一开始没经验被我压了价,谁还能让她吃亏?”   她提醒徐掌柜:“你别忘了‘五香居只能从宁潇潇处进货’的条款可就是当初立契书时,她特意加的。”   徐掌柜不大敢信:“难道她早就想到今日会出现的状况了?可她才多大?”   柳掌柜打了个哈欠:“放在从前,我也不信,可是越跟那丫头相处,我就越觉得她非同寻常,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而且,我总觉得她在咱们面前还是有所保留了。”   比方说好几次她在那丫头面前提起端午售卖活动的少许方案时,那丫头脸上总不自觉流露出笑意,她能肯定那臭丫头心里绝对藏了更好的点子!   徐掌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起个细节:“不过,我听那卖笋的人说,他也姓宁……” 第七十八章 哪里好意思收你的钱   柳掌柜翻了个白眼:“那也是臭丫头自家的糟心事,她自个儿都不着急,你急什么。”然而说完没多久还是又问了句,“你当时看那丫头,当真一点儿都没在怕的?”   徐掌柜心中暗笑,他就知道柳掌柜嘴硬心软,这便坐下,同她细细说来。   此时的潇潇不但没有因为被人抢生意着急上火,她还乐颠颠悠哉哉拉着二哥找了个方便看戏的角落,就这么看着宁二叔从天香楼出来。   在五香居碰壁后宁二叔就来了天香楼,虽然被人又压了价钱让他觉得不爽,但这种无本买卖,本来卖多少就都是赚的。   山上的笋多了去,还不是他想挖多少挖多少,腌制的大料也不值钱,用完一次还能接着用下一回,再说送货的时候多放水少放笋,将酱菜坛子的重量撑起来,那被压的价不就又赚回来了么。   想到这,他乐颠颠去和宁二婶接头。   那么大个坛子,他是不可能一直带着来来回回走的,累人不是,所以他去谈买卖的时候全靠三寸不烂之舌,等谈妥了再把货送去验。   以己度人,他在拿走酱菜坛之前谨慎地倒掉了所有汤汁,保管叫人看不出里头都加了些什么料,确定万事俱备,这才轻松抱起轻了许多的坛子。   潇潇二人仗着身材小一路跟随,直到宁二婶等待的巷子口才躲进了墙根,宁二郎瞧见他们二叔从巷子里出来就急了,撸起袖子像是就打算去干架,幸好潇潇眼疾手快将人拉住。   宁二郎抓耳挠腮:“妹妹你拉我干嘛,快让我去揭穿二叔!”从来得不到他们的帮助就算了,还要挖他们的墙角,这叫什么家人,这到底叫什么家人!   潇潇抬胳膊拍了拍宁二郎肩膀:“二哥稍安勿躁,他要做不成这生意便罢了,要是做成,只有他和那天香楼倒霉的份儿。”   宁二郎反应比较慢,潇潇就提醒:“你忘了我往酱菜坛子里加的料了?”   想起这茬,宁二郎冷静下来,乖乖跟着妹妹又继续跟上二叔。   后者果然又去了天香楼,显然方才是已经将买卖谈妥,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一脚才踏上天香楼门槛的时候,他忽的往前一个踉跄,只听“锵”的一声,酱菜坛落在地上摔得稀碎,整坛酸笋撒了满地。   宁二叔傻了,回头就骂:“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推老子?”然而他身后空无一人,显然方才那一跤,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摔跤是小,买卖是大,掌柜还在里头等着试吃,若是这事儿不成,方才谈好的价钱可就都白谈了。   面对和钱财有关的事儿,宁二叔是个反应迅速的人,所以瞅瞅地上狼藉,他第一反应是同伙计招呼一声,就又跑了出去。   伙计看着门口这烂摊子,脸拉得比驴还长,奈何始作俑者已经跑路,而且掌柜还特意叮嘱对这人客气些,所以只能任命地小声嘀咕着,弯腰去打扫。   只不过刚刚凑近那堆东西,他就忍不住一阵想吐——什么怪味儿啊这是?这玩意儿真能吃?   这坛从大房拿来的酸笋因为有大用处,除了最开始让宁老太夹了几筷子试味道之外,老宅就没人动过,所以也就没人知道里头的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宁二叔走的太快,当然也就错过了发现不对劲的机会。   潇潇等人继续跟着他们二叔,越走就越觉得这路线眼熟,潇潇很快想到什么,一边和她二哥嘀咕一边加快脚步。仗着熟悉这一带,宁二郎抄着近路就很快回到了平时摆摊的地方,到的时候正瞧见容衍带着云亦也慢悠悠晃荡过来。   他和潇潇今儿先去送货,由宁大郎看摊,大郎见到二叔突然出现还有些意外,听他说要买自家酸笋更是诧异的很,正犹疑间,却见和妹妹一起去给五香居送货后久不见回来的二弟身影。   他这弟弟性子急,尤其遇到和老宅有关的事,他就特别容易着急上火,宁大郎连忙起身,准备在弟弟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之前将二叔打发走。   哪知宁二郎比他还快,三步并作两步蹿来接过哥哥手上的勺子,给二叔盛了满满两大勺还冒尖的笋后,他就拿油纸开始包。宁大郎以为他这是想从二叔身上多赚点钱,宁二叔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并且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两枚铜钱都肉痛地掏了出来。   谁知宁二郎一改平时态度,将油纸包往前一递:“二叔想吃酸笋,直接说就是了,哪里好意思收你的钱。” 第七十九章 有异味   这会儿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宁二郎语速虽快,吐词却很清楚,声音也大:“上回叔你说爷奶想吃,我们不也二话不说就送了一整坛么。”说到这里他忽然疑惑起来:“上回那么大一坛,你们都吃完了?”   宁二叔心里有鬼,支支吾吾说:“这不是你们做的好吃,一不小心就吃的快了点么。”将笋送去天香楼又不小心打碎了的事儿,他肯定不能让大房这些人知道,不然他今儿的买卖哪儿还能做的成。   也幸好娘早就按照她尝出来的味道在家里腌了十多坛子,现在只要拿大房摊位上的笋先去稳住天香楼掌柜就好。   宁二郎就高高兴兴接了话茬:“那可不,要说这笋,咱们全村守着竹林这么些年,愣是没人想到怎么做才好吃,也就我妹妹能做得出来,二叔你说是吧?”   宁二叔现在满脑子都惦记着买卖,哪里有闲心去管他说了什么,嗯嗯啊啊一通点头后,拿着东西便走了。   容衍默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上前给宁家兄弟递出刚买的几样小吃。   两家最近熟悉起来,也就略过客气环节,宁二郎还顺口和他们说:“要不中午一道去吃面条?我们认识一位面摊老板,他家面汤味道好,给的量也足。”   容衍转头看了眼笑容格外期待的潇潇,扭开视线“嗯”了一声,然后就见她神神秘秘拉着哥哥们到一旁说悄悄话,他忍不住想起还小的时候,他想在母妃殿前多留一会儿,就特意去找太子哥哥帮忙,让他当着母亲的面,邀请自己一同用饭。   他又偷偷瞥一眼潇潇:她现在,也和自己那时候是一样的心情吗?   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潇潇拉着宁二郎询问刚刚怎么应对二叔的,她想让二叔以为她还不知道他去五香居的事儿,所以刚刚没露面,听二哥噼里啪啦说完伸出大拇指就点了个赞。   宁二郎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潇潇神神秘秘问:“你猜二叔拿咱家的笋是要去干嘛?”   宁大郎刚刚也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气愤之余也很好奇妹妹想做什么,他试探问:“是想拿去代替那坛被打碎的酸笋,让天香楼验货?”   潇潇语气夸张地说:“大哥你怎么怎么聪明,一猜就猜到点子上!”   宁大郎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点着她的鼻子说:“调皮。”   倒是宁二郎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咱不就帮了二叔?”他刚刚都是照妹妹教的说的,但他可没想要当个大方的老好人,将自家挣钱的买卖推给混账二叔啊!   潇潇叹口气,再给他提示:“二哥你想啊,如果二叔用咱家的笋谈成了生意,结果给人送去的货不对板,人家天香楼掌柜会就这么认栽吗?”   她原本在酱菜坛子里加料只是为了不让宁二叔做不成生意,没曾想这人胆子比她想的要大得多,天香楼那掌柜可不是好相与的,宁二叔这么做,自然只能等着自食恶果。   宁二郎琢磨了会儿,立马笑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还特喜不自禁地对容衍他们说:“中午面条我请客!”   容衍瞧瞧看了眼潇潇红扑扑的笑脸:“那我去切点酱肉。”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但吃饭前潇潇还有件事要做,她留下大哥继续看摊子,又拉着二哥重新往天香楼跑。   在她身后,容衍从云亦手中接过一片模样不大好看的笋,刚闻了一下就忍不住蹙眉将这东西远远丢开:“你是说,宁丰才拿去天香楼的笋,都有这样的异味?” 第八十章 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云亦称是,又问:“主子,要不要我去再让那宁丰才摔一跤?”   容衍看着潇潇蹦蹦跳跳的背影,摇了摇头:“先看看,她或许……另有打算。”不然不会至今没有急色,她那模样,说是去找她那二叔算账,倒更像是去看热闹。   当宁二叔带着大房再次免费提供的笋又走进天香楼,他一边在心里嘲笑这帮侄子侄女愚蠢,一边畅想着很快就要到手的银钱,乐得合不拢嘴。   掌柜正在包间等他,见他去了半天,表情当然不会好看,宁二叔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睁眼说瞎话:“实在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给推了一把,将坛子给摔了。”   他强调:“不过掌柜您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您且试试味道,看看是不是和那五香居的一样。”   掌柜一脸嫌弃地捏起一条酸笋先闻了闻味道,之后才送入口中,不过他不爱吃这便宜货,嚼两下就吐了出来。   他最近特意着人去对家酒楼买过酸笋,就是这个味不错,他问宁二叔:“什么时候能送来?”   宁二叔大喜:“很快很快,最多还有十日就能出坛!”这事儿成了!他仿佛能看见无数铜板长着翅膀朝自己飞来。   掌柜便用茶水漱了口:“那你十日后就送十坛来吧。”   宁二叔眼里都要冒出光来,好听话也就跟着往外跑:“不亏是做大生意的,这手笔,可比五香居那小打小闹阔气多了。”   掌柜面上不显,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明显大了许多。   宁二叔被打发走的时候连一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但他一点儿没有不高兴,因为他正在心里头反反复复地计算着十坛酸笋能给他带来的利益,谁料刚出门,他便迎面遇上苦着一张倒霉脸的大房丫头。   宁二叔皱着眉就想当做没见到她,可潇潇身后早憋了火的宁二郎已经开口:“二叔,我们刚刚听说,你也来卖酸笋了?”   这个“也”字就很妙。   和天香楼的买卖刚成,宁二叔生怕出什么状况,当下便呵斥道:“怎么,许你家卖笋,就不准别人来做这买卖了?”   潇潇温温吞吞反问:“自然没这个道理,可据我所知,二叔你们从前并不会做这个,倒是从我们家……”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慢得足够宁二叔及时打断:“你们奶做了这许多年酱菜,会做区区酸笋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你们奶为人低调,不像你们似的到处炫耀吹嘘罢了。”   “怎的,如今你们分家了,翅膀硬了,却见不得我们老宅用自己的手艺挣钱,要来捣乱?”   虽然潇潇早就说过此行目的,宁二郎还是被二叔这副嘴脸气的肝疼,他上前一步:“二叔你的意思,您拿来卖的这笋,都是奶自己研究出来的,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宁二叔一听,这是眼红他的买卖,想分一杯羹啊?那可不行!于是立马语气笃定倒打一耙:“那是自然,这笋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奶我娘亲自研究出来的,做法只传给我们二房,我没计较你们不知从哪儿找到做法就算了,你们总不至于还要说我们老宅学你一个毛孩子做菜吧?” 第八十一章 本来就和你们无关   这样的话,向来就是谁先说谁赢,至少周遭那些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已经在心里默默认定宁二叔说的是实话,毕竟一个做了几十年酱菜的老人和毛孩子,他们本能更相信老人的手艺。   宁二郎气的已经想撸袖子,这时候就需要影后潇潇亲自上阵了,只见她逐渐红了眼眶,可怜巴巴看着宁二叔问:“二叔当真要和我们分的清清楚楚?”   宁二叔答的斩钉截铁:“不是我要和你们分清楚,而是我这生意,本来就和你们无关,我把话放在这,今后你们也别想打着我们老宅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不值钱的东西而已,你竟和那五香居一起将价格卖得那样贵,幸好还有天香楼掌柜这又实在的人在,今后不再叫你们骗人!”   要不是还在演戏,潇潇都想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二叔也的确是个人才,这种颠倒是非的时刻居然还不忘记打广告,厉害了我的叔!   既然已经诱宁二叔说出了他们想听的话,潇潇几人看了眼周遭热闹的人潮,“黯然”低头离开,距离他们不远处,云亦正在容衍的下一步吩咐,只要主子点头,他便蒙了脸,去砸了宁家老宅的所有酱菜坛,背地里揍这宁丰才一顿也是小事一桩。   容衍的视线始终落在潇潇身上,见她肩膀抖动,忍不住便上前伸出手想扶她一扶,哪知后者抬头时,却露出一张笑到不能自已的小脸,看见容衍动作,她还挺诧异的。   “咦,阿衍公子,你这是?”   容衍面不改色将手转了个方向,替她拍了下肩膀:“有只虫。”   待她道谢后又和她二哥跑远,容衍才对云亦吩咐:“不必做什么,只需盯着即可,若他还要对宁家不利,立刻报于我。”   云亦领命,又听主子说:“今日乡间路滑,回去时稳当些,不然,恐是又要再摔。”   云亦咂么了一下,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侍卫,他是很擅长从主子言语中找关键词的,比如“路滑”“又”“再摔”,他转头看了眼还在天香楼外嘚瑟的宁二叔,眼底露出幸灾乐祸的鄙视。   欺负谁也不能欺负他们邻居宁姑娘啊,宁姑娘做饭那么好吃!   和二哥交流一下演戏心得后,潇潇二人又回到摊位那里,接了大哥就去吃面,面条上了桌她才想起问:“阿衍公子今日是来办什么事的?我怎么总遇见你?”   她太高兴即将整到宁二叔这件事了,所以笑容根本忍不住,这面摊的凳子对她来说高了些,这会儿两只脚荡在空中晃来晃去,显然心情极好。   容衍将视线挪到一旁:“只是闲逛而已。”然后在心里嘀咕:遇到我,就这么开心吗?也不知道掩饰掩饰。   今儿宁二郎也高兴,说请客,就请的实实在在,不像平时那样一碗两碗的面条三人分,而是相当“豪气”地大手一挥,一人一碗,还特意和老板说:“给我妹加个蛋!”   然潇潇其实在掌柜那里吃了几口点心,不怎么吃得下,可是老板这鸡蛋都煮好端上来了,也不好退,于是将目光转向哥哥们。   宁家两兄弟以己度人,觉得妹妹是为了节省给他们吃,都坚决遮住碗不肯要,潇潇想了想,将装了鸡蛋的小碗往容衍面前推了推:“你吃吧,你太瘦了。” 第八十二章 您选谁   作为一个厨子,不饿硬吃是对食物的不尊重,但不吃浪费,是对钱的不尊重,潇潇表情严肃,神色坚定。   容衍的第一反应是想推辞,可抬头看见她“期待”的眼神,就没舍得拒绝。   罢了,女孩子脸皮薄,若是当众拒绝,未免叫她难堪。   见他将那鸡蛋夹进碗里,还打算继续下一次游说的潇潇笑眯眯,低头吃面。   面摊老板做的汤味道一般,但胜在长年累月积攒的手艺,面条揉得劲道,牙齿一咬合就断,却又不至于黏糊糊软成一团。   云亦发现,今日这份味道挺普通的面条,主子全吃完了,鸡蛋也是。   下午自然是不会再继续摆摊了,几人结伴而归,快到家的时候兄妹三个和邻居告别,各自对视一眼,抬头望天,开始调整情绪。   于是到家后,宁丰年夫妻看到的就是三张程度各有不同的愤愤小脸,二人一愣:“这是怎么了?”   潇潇快嘴将事情说完,宁丰年当下脸就黑了:“二弟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罢放下编到一半的竹篓就打算去老宅找宁二叔算账,奈何刚抬脚却被女儿拉住。   “爹,你别去了,去了也没用,二叔都说了,那笋是奶自己做出来的,和我们无关,若我们贸然上门,得不了好不说,没准他还要追究我们‘偷学’的事。”   简直一通歪理!酸笋是他们看着潇潇自己做出来的,再说女儿在厨艺上的天分,如今家里谁不清楚?   潇潇叹口气:“不管老宅是怎么做出酸笋,如今二叔卖笋的事儿,爷奶定是已经默认了。”   宁丰年顿住,面色逐渐黯淡下来:“是爹没用……”   这话潇潇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可她看看院子里堆满的那些比旁人家精致许多的竹编,想想家里田间规整的秧苗,不由摇头叹息:“爹,被老宅占点便宜什么的,女儿不在意。”   “但女儿想问您一个问题,假设有一天,在老宅和我们自家人之间您必须选择一方,您选谁?”   宁丰年怔在原地,但从今日起,他没再去管过老宅的秧田。   老宅对此自然颇有微词,尤其是宁老太,照例大骂一通“老大忘恩负义”之后,总算想起自个儿干的事儿,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看着自家儿子,她是越看越满意:“还是我儿子会做生意,一下子就接了十坛的大买卖,这一下子就是一千多文的进项,要是每个月都能这样挣钱,咱家岂不是很快就要成财主了?”   宁二叔特别瞧不上他娘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折合下来才一两多银子就把她高兴成这样,没点儿出息,揉着酸痛无比的腰,他朝宁二婶骂了句:“你这蠢婆娘轻点儿,疼死我了!”   宁老太也跟着骂:“就是,你个粗手笨脚的,成天除了吃喝拉撒你还会点啥?大房那婆娘还能嘚瑟她那手烂绣活,你呢?”   宁二婶委屈,当家的从县城回来后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一路摔跤,把腰都给扭了,婆婆让给他用药酒揉开,这揉药油不就是得使劲儿嘛!   不过方才婆婆说的话她也记下了,大嫂卖绣活的事儿她也知道,是村里那个专门收小件绣品的婆子嚷嚷出来的,说什么宁家大房的媳妇儿自个儿有本事寻了大主顾,可也藏着不愿意和平日里一同做绣活的姐妹分享分享,可见是个小气的。   大家都知道那婆子是眼馋没能挣到手的铜板,但也的确羡慕,听说大嫂那绣品啊,一件能卖二十文!   心底转过几道弯后,宁二婶在衣服上随意擦掉药油,偷偷摸摸就去了大房。 第八十三章 哪里来的小贼   今儿潇潇和宋氏在家,哥哥们跟爹一起下地干活准备插秧,所以就没出去摆摊,看见宁二婶来的时候宋氏正准备去给他们送饭。   最近宁家也开始按照三顿吃饭了,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要下地干活,潇潇说了,“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驴都不带那么造的何况是人”,话虽然讨打了点,但道理还是得到了宋氏的认可,何况最近自家日子好了,她也不舍得亏待夫君和孩子。   中午潇潇做的煎饼,摊得薄薄的饼皮中间过上烫熟的蔬菜和肉片儿,再码上自家做的酱菜和酱汁,一口咬下去,那浓厚又和谐的味道就能驱走了疲劳,潇潇还特意拿爹做的竹筒装了热乎乎的萝卜筒骨汤,吃一口饼喝一口汤,别提有多美。   最近同样在地里做活的村民们一到饭点就特别羡慕宁家大房,虽然隔着距离看不见饼里包了啥,人宁家的也不爱说,可耐不住它香啊!所以宁二婶自然也对这味道垂涎三尺,那馋样,宋氏都替她臊得慌。   自家三个孩子都不曾对着别人家的厨房这么吞口水,她二婶好歹是个大人呢!   记恨着老宅偷学酸笋还压了价格拿去卖,事后还诬赖自家偷学他们手艺的事儿,宋氏只当看不懂宁二婶眼里的渴望,将送饭的篮子盖了个严严实实就问:“二弟妹有事?”   宁二婶艰难地眼下口水,将视线从厨房那里拔出来提了提手上装着针线的篮子:“这不是天气好,来找你说说话么。”   宋氏不觉得自己和她有什么话说,于是不咸不淡道:“那可真是不巧了,我正打算去给孩子们他爹送饭。”   宁二婶到底没挨过食物的诱惑,凑过来就要掀篮子:“吃的什么,我瞧瞧。”   宋氏拧身躲过:“只是自家烙的饼罢了,打开就凉了,回头影响口感,她二婶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忙了。”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潇潇在里头听着,恨不得给娘点个迷魂赞,不过看了眼宁二婶手上拿的用来装模作样的针线和一干物件后,她眨巴眨巴眼,在她娘走后也拉开门往外跑,边跑边喊:“娘,你少拿了一桶汤!”   她刚走没多久,宁二婶就鬼鬼祟祟地又拐了回来,潇潇嗓门大,她还没走远,所以听了个清楚,更妙的是,那臭丫头出门前竟忘了锁门。   宁二婶嘿然一笑,推开门就钻了进去。   潇潇是在宋氏走到半路的时候追上的,掀开篮子一数,她敲了敲自个儿的脑袋:“哎呀,原来是我数错了,不过我送都送来了,娘你索性都带上,等他们的时候自个儿也喝点儿。”   说完又一声惊呼:“哎呀,出来得着急,门没锁!”就又咋咋呼呼跑了回去。   宋氏好笑地看女儿跑远,倒是对“锁门”这事儿没太在意,福缘村民风纯朴,阖村也没个偷鸡摸狗的二流子,哪儿就这么巧,让他们家这样一穷二白的遇上有人大白天闯空门?   潇潇可不这么想,并且当她走到家门外,她也看见了和她离开前完全不一样的大门,舔舔唇,搓搓手,捡起篱笆外放着的用来洗衣服的木棍,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看准了恰好有其他村民经过的时候大吼一声——   “哪里来的小贼!” 第八十四章 赶紧出货   宁二婶被吓得针线都掉了满地,还来不及捡起,就见潇潇一脚踹开院门,和另几个村民一同冲了进来,看见是她,潇潇立马拉住旁人:“叔婶儿别动,我二婶肚子里有崽儿,可别碰到她!”   来帮忙的村民只觉得她懂事,宁二婶却觉得老大不乐意,什么叫“有崽儿”?她是猪吗?   潇潇拦了人后,眉头又皱起:“二婶,刚你来的时候我娘就说要出门送饭,你都知道我家没人,还进来干吗?”   宁二婶故作镇定冷哼一声:“我东西落在这了,怎地,我一个大肚子,还得在你家门口顶着大太阳等你们回来不成?”   说完还啐了口:“当你家有什么好东西呢!”而后便翻着白眼走了,才走出众人视线,她就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吓死她了,臭丫头回来得怎的这样快,幸好她动作也快,早就找到想找的东西。   宋氏他们回来的时候潇潇将这插曲很随意地说了,宋氏听完连饭也顾不上吃,连忙冲回屋里,发现东西都在才松了口气,不过她有一事不解:“我记得走之前把门锁上了啊。”   潇潇不动声色:“兴许是娘记岔了?总不能是二婶把锁给撬了吧。”   当然不是,宁二婶要有这本事,早不知上哪儿偷鸡摸狗去了,锁是潇潇开的,为的就是给宁二婶大开方便之门。   潇潇低头扒饭,好像对这事儿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但后面几天却总注意着老宅的动静,不,应该说是宁二婶的动向。   宋氏屋里的小脑斧花样子,宁二婶越看越喜欢,算着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也恰好属虎,她决定自己也照着那图,给她儿子缝个肚兜!   她晓得宋氏是去如意布庄卖的绣品,所以等她赶急赶忙将第一件成品绣出来,她偏不去这家。宁二叔的那招她也学会了,将绣品定了个十八文的价格,宁二婶雄赳赳气昂昂踏入了县城另一家布庄。   她也不找中人婆子,有钱给那婆子,干啥不自己赚,再说了,瞧大嫂藏着掖着,就知道这图样值钱!   她满怀期待而去,却叫人用十文钱泼了个凉水:“什么,十文?如意布庄那里给的可是二十文!”   布庄的人十分冷淡:“你也不看看你这绣技,给你十文已经是念着这花样子新奇,换了旁的,五文钱都没得商量。”   宁二婶脸上臊得慌,她的女红什么水平,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只是没想到和大嫂差的那样远,不过和钱有关的事儿,她也不比宁二叔迟钝,当下便道:“我本来也不是来卖绣品,我卖的是花样子!”   她虽然绣不好,也画不好,但她能口述能比划啊,凭借这布庄绣娘自己的天赋才能,人家愣是一下午将这小脑斧图样复刻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称不上一模一样,但比起外头那些个牡丹芍药的,确实有趣味多了,掌柜这才抬着下巴给了宁二婶六百文,让她欢欢喜喜地走了。   她方离开,潇潇便在门口绕了个圈,又去了如意布庄。   柳掌柜正闲的浇花,看到她来只懒懒抬了下眼皮:“点心在桌子上,自己拿了吃。”   潇潇捏了块桂花糕往嘴里一塞:“我是来吃点心的吗?别老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屁孩好不好,对了,有茶吗,这糕里糖放多了,齁甜!”   柳掌柜放下水壶,任命地给这祖宗拿茶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又有新的花样子要卖?”   潇潇抹了把嘴:“那个不急,我是来告诉你,接下来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出小脑斧的仿制品,你赶紧出货吧。”   柳掌柜眯着眼看她,潇潇缩了缩脖子:“我知道我好看,可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瞧我,叫徐掌柜见了得多羡慕。”   柳掌柜脸一红,甩着袖子要打她,两人闹了会儿,也就将第一批小脑斧的出货排上了日程,潇潇清清嗓子:“对了,还有个事儿要漂亮的柳姐姐帮忙~” 第八十五章 牢记今天说过的话   柳掌柜将白眼翻得更像媚眼:“有事的时候是柳姐姐,没事的时候就成了柳掌柜,你要是个男子,十足就是玩弄女儿家心思的登徒子!”   登.潇潇.徒子正经脸:“胡说,我要是个男子,那只能是一心一意喜爱柳姐姐这样大美人的情圣!咳咳,事情是这样的……”   她从如意布庄出来时脚步轻快,和云亦一同出来的容衍见了,心下便有些思量,他让云亦盯着老宅,所以宁二婶来县城做什么,他也算清楚,他原是担心宁潇潇被欺负,特意来帮忙,如今看她表情,似是已有成算。   不光是宁二婶,宁二叔干的那些事,她好像也不意外,再想到她当初在她爹跟前故意给宁二婶上眼药,容衍就掩不住笑意。   他朝等在一旁的云亦挥了挥手:“罢了,静观其变。”这小丫头可不是个任人欺凌的傻包子,万一他们瞎帮忙,结果反而添了乱呢。就像上次,若不是云亦打碎宁二叔的酱菜坛,兴许那人打从一开始就做不成同天香楼的买卖。   不过盯还是要盯着的,容衍一点儿也不觉得让自家护卫将一群农家汉子当做目标是大材小用,云亦本人也摩拳擦掌,誓要保护好他们的大厨啊呸邻居宁姑娘。   老宅的酸笋到了开坛送货的那天,宁二叔去“借”板车,宁老太信心十足打开盖子准备尝味道,就见门口出现了宁潇潇那个讨人厌的身影。   潇潇满面愁苦:“奶,你们这笋卖出去,我家好不容易寻来的生计可怎么办?”   宁老太狠狠呸了口:“那是你们大房的事儿,与我何干?你们铁了心要分出去的时候就该知道,今后占不着我们老宅一点光!”   潇潇在内心吐槽,有本事你们倒是也别想着蹭我们大房的便宜呀,但面上却只挤出更浓郁的忧色:“可是奶,你们也不能把价格压得这么低啊……”   宁老太坐在小马扎上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我乐意,你们管得着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时潇潇已经走到了宁老太跟前,一伸手就能碰到酱菜坛子的程度,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宁老太身旁,顺道用自己的小脑袋挡住了后者的视线:“可是奶,说句大实话,您家的酸笋,当真和我家没有任何关系吗?”   说话的时候,她将小手点在了已经打开的坛子里,最上面那层酸笋眨眼就变了副模样——那是潇潇在宁老太眼皮子底下来了个偷梁换柱,将老宅的笋换成了自家的。   宁老太心头一个咯噔,完全没注意到潇潇的小动作,当然,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在意,她扯着嗓子,试图用音量演示心虚:“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笋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和你们屁的干系都没有,今后再提这事儿,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潇潇已经做完了想做的事,当即一个神龙摆尾退避三舍三十六计走为上,绝不给宁老太碰到她的机会。   走之前她微微一笑,意味不明道:“希望奶可以牢记今天说过的话。”   想大发神威的宁老太见她跑走,嘴里骂了几句“晦气”,就又从酱菜坛子里捏起根酸笋尝味道。   这时宁二叔也推着从别处借来的板车进了屋:“娘,味道咋样?”   宁老太砸了咂嘴:“怎地,还信不过你老娘的手艺?” 第八十六章 心里都不踏实   宁二叔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上前也捏了根入口,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他将坛子放上板车:“哪儿能啊,娘这酱菜手艺,十里八乡就没一个比得上您的。”   宁二叔推了装着十个大坛子的板车往县城走时,内心其实充满了想炫耀的欲望,但为了防止有旁人和他抢生意,他还是非常低调,板车上甚至特意盖了层布不让人看出里头装了啥,不过用潇潇的话来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倒夜香去呢。”   本来还在生气的宁二郎“噗”地笑起来,潇潇就拍拍他:“二哥你且看吧,他倒霉的日子在后头。”   彼时谁也没想到,潇潇说的“在后头”竟来得那样快。   笋被送去天香楼后,宁二叔激动地拿回了一两银子和一袋铜钱,天香楼也立刻开始大肆宣传自家拥有前不久五香居刚推出来的酸笋新菜,关键是每道菜的价格比五香居低几文钱!   这可真是把徐掌柜给恶心坏了,天香楼的价格价格虽然低,可他们味道不咋地,量也小,偏偏就是有那些贪小便宜的客人,现在满县城说他们五香居店大欺客。   他气的跑来如意布庄喝茶降火,潇潇在一旁随口安慰了几句,就听他问:“你家还有什么旁的酱菜吗?”   潇潇叹口气:“徐掌柜你这是这是被逼急了,钻了牛角尖,酱菜这东西,是什么精贵吃食吗?你有功夫和他们争这玩意儿,不如专心研究些新菜出来才是正经。”   徐掌柜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做菜这回事,来来去去就那些,当厨子的总爱把自己手艺藏着掖着,时间久了,不失传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弄出新菜?   他便将充满期盼的目光投向潇潇,然而潇潇只是轻咳一声,含糊其辞道:“我回去想想。”   回到家里后,潇潇转头就能瞧见爹娘苦哈哈的愁眉苦脸。   自打天香楼推出“新菜”的头一天开始,五香居就相应减少了和笋有关的备菜,今日收宁家的笋时也说下回只要三坛,从前没有这进项便罢了,习惯了之后忽然失去,任谁也不能释怀。   宁丰年叹了口气,道:“也罢,家里好歹已经存了小八两银子,这数目放在从前,咱们是想都不敢想,眼看就到了插秧的时节,今后咱们就好好种地,安安稳稳过日子。”   潇潇和大哥二哥使眼色,同时对她爹道:“爹,不如咱们先去村长伯伯家,将赊地的银子还了吧,总欠着钱,我这心里都不踏实。”   她爹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这是好事儿,但在有老宅虎视眈眈盯着的情况下,又不完全是好事儿,所以这银子在爹手上拿着,她不放心。   不放心的可不光是她一个人,宁二郎当下就拉着他们爹往村长家去。   宁丰年一琢磨,也觉得女儿说的在理,没二话就把事儿给办了。   这么一算,家里还剩二两银子左右,潇潇眯着眼,貌似不经意地对她娘说:“娘啊,今儿我在县城瞧见桩怪事儿。” 第八十七章 是我们要的味儿吗   她说得煞有其事:“娘您知道如意布庄这两天开始售卖您先前绣的那小脑斧了吧,可今儿我去街上晃荡时,竟瞧见有旁的布庄也在卖了。”   “按说不应该啊,就算他们是照着如意布庄的花样子学的,也不至于这么快,而且您知道不,那些人行径和天香楼差不多,都是故意压低了价钱,和如意布庄对着干呢。”   宋氏原先不在意,听女儿说着说着,慢慢就想起宁二婶不请自来,又偷偷溜进他们家,还打开她房门这事儿。   见宋氏手上动作不自觉停下,潇潇才又加了最后一把火:“今儿我去如意布庄的时候,柳掌柜可生气了,说定要将那泄露花样子的人找出来,狠狠罚一通,听着挺严重的。”   宋氏那心啊,怦怦直跳,她想,二弟妹虽然平时人混了些,但应当不至于混账成这样吧?   可是内心深处,她又越来越担心。   此时的县城里,天香楼掌柜正坐在二楼看着账本,酸笋刚推出的那几天生意着实好得让他笑眯了眼,只是不知为何,越往后,点酸笋的人就越少。   他却不知,前几天食客们大多是冲着天香楼的菜是五香居高仿,价格还更便宜才去的——但这两个条件得同时满足,食客们才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吃完发现那就不是一个东西,而且天香楼酸笋的味道古里古怪难以下咽,一天两天他们只会疑惑,次数多了,哪还有当冤大头的道理?   正疑惑着,雷掌柜见小厮神色复杂来请他去厨房。   因为没人点,装了酸笋的酱缸被孤零零放在角落,雷掌柜刚让人打开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和大厨们一起掀开检查后更是直接抬脚就踹翻了酱缸:“好啊,好个宁丰才,好个宁家!”   笋的味道不对劲还是其次,关键是坛子里的东西居然已经发霉变质!这要是让客人吃了,他们酒楼还不被客人掀了?   偏还有小厮在旁火上浇油:“怪不得一家笋两家卖,原来是故意陷害我们!该不会是和五香居串通好的吧?”   雷掌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在厨房走了两个来回后到底觉得没法理直气壮找上五香居,便一拍桌子:“宁家好大的胆子!”   不多时后,刚升起炊烟的宁家老宅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手拿木棍,挥手就砸。   宁老太惊声尖叫:“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宁老头第一时间抱住自己的烟杆,也虚张声势喊了起来:“这样私闯民宅,就不怕我们报官去吗?”   壮汉们为首之人叫王彪,他将木棍加在肩上,又把手搭上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怀里那出一份契书:“报官是吧,行啊。”   他指着契书上的一行字:“今有农户宁有才以一百八十文一坛的价格,将酸笋卖于天香楼……若宁丰才提供的酸笋与天香楼要求不符,须得十倍赔偿。”   他朝被揍了几拳,脸已经肿起来的宁有才道:“什么是我们的要求,不必再说与你听了吧?”然后让小弟们扛上来一个还剩半坛子的酱缸,按着宁有才的脑袋就把他压了进去:“你踏马自己闻一闻,这是我们要的味儿吗?”   酱缸里一股酸臭腐败的味道,外头闻着已经受不了,宁丰才被泡了一脸酱汁,更是直接大口吐了出来。   王彪一脚又把他踩进去,怒骂:“这是人吃的东西?” 第八十八章 带你们去找我大哥   这样的酱缸天香楼厨房还有好几个,里头的酸笋全是怪味,刚送来头两天还不明显,第三天直熏的人想吐,也幸好这异味浓重,不然真把这玩意儿送上桌给客人吃,他们酒楼还不被食客给掀了?   吐完的宁丰才一脸懵逼:“不可能,这酸笋送去时明明都是好好的,你们掌柜也尝过的!”   王彪才不管他怎么狡辩,提着人先狠狠揍了一顿出气,而一旁的宁老头宁老太根本不敢上前拉架,宁二婶也捂着肚子生怕被波及,待在屋里的宁小姑和宁三叔听见外头动静,更是立刻锁了门事不关己,不得不说,老宅这一窝冷漠无情的德行,真是如出一辙。   宁丰才被打得头晕眼花,刚定下神,就见壮汉们一人一棍子,将放在院子里的其他酱缸都给砸了,顿时就有一股酸臭难当的气味冲入鼻腔,王彪让人将他们带来的笋和老宅院子里的放在一起比对,问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同样发黑霉变的笋条,同样令人作呕的气味,宁丰才果真无话可说。   王彪又举起了那要命的木棍:“说,你们是不是和五香居串通好,故意来陷害我们的?”   被打怕了的宁丰才捂着脸连滚带爬,王彪见差不多恐吓到位了,便踩在宁丰才背上:“十倍酸笋钱就是十八两,再把这些天我们天香楼的损失和客人吃坏了肚子的诊金加起来,差不多一共五十两,识相的现在就把银子拿来,或者将酸笋的方子交出来,否则,呵呵。”   他一棍子敲在宁丰才腿上,疼的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方子我没有,是我大哥,这笋是我大哥家做的!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找我大哥要方子!”竟是压根就没想过要赔偿。   王彪满意点头,将木棍收了起来:“还不带路?”   ……   宁家父子三人刚收拾好农具,打算吃了饭就去地里伺候秧苗,便是这会儿,大门被人敲响。   门外是个谁也不认识的壮汉,去开门的宁丰年疑惑转头,便瞧见鼻青脸肿的二弟,和他们身后被人扭着手臂的二弟妹,以及脸色难看的宁老头夫妇。   “你们是?”   王彪并不理会宁丰年的问话,只拿眼神扫过大房院子里和老宅差不多的酱缸,用脚勾来个凳子垫在屁股底下,然后抬手一指:“给我砸!”按照他的经验,这些村里人都不经吓,打砸一通就都老实了。   “当”的一声,有只酱菜坛子应声而碎,宁丰年和两个儿子晚了一步,随后立马各自抄了铁锹和锄头挡在这群人跟前:“谁敢!”   潇潇早在看见来者不善时就从后门出去找了个小孩让他快点跑去找村长,这会儿听见声音,忙又跑了回来。   看着不约而同板着脸操起锄头铁锹的父子三人,王彪眉梢挑了挑,抬手指向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宋氏,立刻有个壮汉不怀好意朝宋氏走来。   老宅众人冷眼看着,无动于衷,心底甚至还有种期待大房即将和自己一样倒霉的幸灾乐祸感。   潇潇眼一瞪,上前拉着宋氏就要往厨房跑,可宋氏已经吓呆了,脚下慢了些,眼看两人都要被人抓住,潇潇看见地面有道影子一晃而过,随后就听见身后有人惨叫。 第八十九章 一笔写不出两个宁   她条件反射转头,就见云亦淡定地卸了壮汉胳膊上的关节,容衍气派又从容地自墙头跃下,还很有礼貌地朝他们拱手。   “院门被堵了,权宜之下只好跃墙,还望各位见谅。”   潇潇这还是头一回见识传说中的轻功,暂时没回过来神,只觉得邻居小公子可真适合这样飞来飞去,瞧着就跟个小仙童似的。   容衍朝云亦等人做了个手势,后者会意,三下五除二就将堵在院门口的那几名壮汉踹翻,把门打开。   他看着被砸碎的酱缸,想到要是他晚来一步,那木棍可能就要砸在宁潇潇身上,火气就蹭蹭往上蹿,胳膊动不了的壮汉已经被云亦踹倒在地,容衍仿佛瞧不见似的从他手指上踩过,也不见他怎么用力,便见那人高马大的壮汉满脸痛色,像是下一刻就要大喊出声。   容衍不耐皱眉,脚尖抬高就卸了他的下巴,这人痛上加痛,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然后他走到潇潇跟前问:“没事吧?”   潇潇摇头,还沉浸在对武侠的惊叹中,一时间就没能把目光从容衍身上收回来,殊不知眼前的人心跳砰砰加快,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看的。   四目相对,容衍率先移开视线,没料到这一动作恰好令泛红的耳尖落入潇潇眼中,她眨眨眼,往他走近一步,想看得更仔细,容衍被她这直勾勾的做派看的脸上都要热起来,转头便怒目扫过剩余那些闹事的人。   云亦等人都是跟着主子许多年的贴身护卫,瞧他抬眸就明白主子的意思,于是捏着拳头就打算好好教训这帮胆敢到宁家闹事的龟孙子。   潇潇忙拽了拽容衍袖子,和他说悄悄话:“先看他们想干嘛。”   容衍奇怪地转头,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宁潇潇这语气很期待似的?   挥手打断云亦他们的举动,容衍等人抱臂冷眼看向院子里的陌生人。   眼看少年视线挪向自己,惊觉这些人不好惹的王彪连忙拿出宁丰才签的契书给大房众人看。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是你家二叔的笋害了我家酒楼的口碑,我这才随他来拿酸笋的方子!”   宁大郎一目十行迅速看完,表情很是不解:“这是我二叔和你们签的契书,为何却来找我们?”   王彪朝宁二叔递去个包含威胁的眼神:“照你们这意思,宁丰才的酸笋和你们不是一家?”   他拿棍子在手上意味深长地敲了敲:“当初你将笋卖于我们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宁二叔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潇潇却来了兴致:“哦?那他怎么说的?”   王彪瞥了不敢抬头的宁二叔一眼:“说他家的笋和你们家一般无二,拿来给我家掌柜试吃的也是和五香居一样的味道。”   王彪看着不好惹的容衍一行人,做出一副很讲道理的模样:“做酒楼最重要的便是信誉,我们家既然已经放话出去说有酸笋这道菜,自然不能自己打脸又把话吞回去,可你家二叔这手艺我们是不敢信了,今后他做的笋当然也不敢收,赔钱或者交出酸笋的方子,这处理方式,算得上合情合理吧?”   宁二叔半是恳求半是阴阳怪气道:“大哥,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我们好歹是血亲家人,总不会还不如一张方子,你就把东西交出来吧。” 第九十章 不给方子就赔钱   宁丰年被他脸上的惨状惊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宁二叔再接再厉又道:“就算你不在乎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总不好不管爹娘吧?”   “你忍心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却看着爹娘受苦挨打?”   宁丰年神色纠结,潇潇却清醒得很,她听着院门外迅速接近的许多脚步声,淡淡道:“二叔这话有趣,仿佛我爹不接这烂摊子就是不孝。我倒想问问您,为何要将自家方子藏着掖着,却要拿我家安身立命的东西去抵你的债?”   宁二叔叫苦不迭,他哪儿来的什么方子,照他那方子做出来的东西就在老宅院子里摆着,可人家肯收吗?   他想板着脸摆个长辈的架子,奈何扯动伤处,疼的哎哎叫唤。   潇潇就又笑了:“当初我问二叔和奶时你们是怎么说的?”   她看着二人,冷静道:“二叔说你这生意与我们无关,还警告我们不准打着老宅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奶你说这笋就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和我们家屁的关系都没有,还说我要是再提这事儿就要撕烂我的嘴。”   宁二叔苦着脸,这可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今儿他想耍赖说不记得都不行,因为当初听见那些话的村民已经簇拥着村长来了。   福缘村虽然小,却足够团结,数十个青壮年撸起袖子一脸凶相挤进了院子里,那阵仗还真是足够唬人,宁丰年同村长道谢,宁二郎则快言快语把事儿说了。   村长紧皱眉头看向老宅,他现在对这家人的感官是真的差到极点,他愿意帮着自家村里人不被外人欺负,可那也得在占着理儿的前提下,宁丰才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又有契书做凭据,丰才,你们就把方子赔给人家,让他们自己做。”这么简单的事,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他又很不赞同地看向王彪,“这位兄弟上来就喊打喊砸,还带着这么一大帮子跑到不相干的人家里闹,是当我们福缘村没人吗?”   像是为了映衬出这句话的分量,他带来的青壮年们集体往前一步,恶狠狠瞪了过来,像王彪这种做惯了无赖活计的也被这阵势吓得后退一步,而后就不悦地看向宁二叔。   “你也听到了,拿来吧。”潇潇几人也目光灼灼看着二叔,且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谎来,宁二叔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冷汗连连,但还是咬紧牙关没说话。   潇潇眯起眼,替他浇了把油:“看来二叔是舍不得?”   宁二叔憋了半天才憋出句:“我没方子。”   潇潇呵呵一声:“怎么可能,人家都说了,你给天香楼送去的笋味道就很正常,能做成功说明方子没问题,你后来给的笋不好兴许是手艺不行,交给人家研究研究,没准就成了呢。”   宁二叔找不到言语反驳,王彪立马甩着手上的契书:“不给方子就赔钱!”   掌柜其实并不在意这两个宁家是蓄意勾结还是内部矛盾,他要的不过是把酸笋方子弄到手,所以还特意将赔偿的银子定得极高。   果然下一刻宁二叔就扭曲了脸色——赔钱是不可能的,五十两那么多,他怎么可能赔得起,不对,就算赔得起他也不想掏这冤枉钱!都怪大哥小气,不过是个破方子,愣是当成宝贝不肯拿出来帮他,他越想越恼怒,当即抬头恶狠狠瞪了他大哥一眼。   这没用的废物! 第九十一章 先断一指   宁丰年是头一次看到二弟这样的眼神,仿佛自己不是他的血亲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虽然只瞬间宁二叔就收回目光,宁丰年仍然震惊到失去言语。   王彪可不乐意惯着宁二叔那无赖样:“别拖延时间啊,要么给方子,要么给银子,要是拿不出来银子……道上规矩,欠钱不还,先断一指!”   宁二叔连忙摆出一副可怜样:“大哥,你就救救我吧,是我一时糊涂,学你家做买卖,结果还搞砸了,你就把方子拿出来救救弟弟吧!”   “我今日要是不给天香楼一个说法,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潇潇却一脸不信:“可你明明能做出味道不错的笋啊,人家掌柜不是都尝过味道的吗?”   宁二叔一咬牙,索性和盘托出:“我那是拿了你家的笋拿去给他尝的,二郎和大郎应该记得,我去县城那天,到你家摊位上去买的!”   二郎想也不想就补充了一句:“你没给钱!”   村民们默默无语,都惊叹于宁二叔的无耻。   潇潇很满意今天造成的效果,还给来了个整理发言:“所以,二叔您骗我们说爷奶爱吃,就从我家搬回去整整一坛子笋,然后偷学腌笋说是你们自己独创的,并且低价卖去县城,导致我家的笋现在卖不出去,现在闯了祸,还要我家拿出安身立命的方子,替你还债?”   村民们窃窃私语,直听得老宅众人颜面无光。   潇潇让老宅丢脸了一会儿才又板着脸问:“这也是爷奶的意思吗?”   宁老太早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了,他恨二儿子口没遮拦把什么都招了,但却更不满潇潇扯开老宅的遮羞布,让所有人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可王彪方才打砸的狠劲还历历在目,老二还在他们手上拿捏着,她便摆出一脸凄苦模样:“老大,你是真的打算狠心不管我们了吗?我辛辛苦苦将你奶大的恩情,你都忘了?”   宁丰年的唇才动了动,就见院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来人是个穿着得体气质威严的妇人,她将宋氏上下打量一番:“你是宋秋婉,给咱们如意布庄绣花样子那位?”   宋氏不认识来人,但听见她这样问,还是福了一福:“正是小妇人。”   来者上眼皮子一翻,表情极尽不满:“很好,我找的便是你!”   宋氏不解,侧身邀请这妇人进屋,后者斜眼看宁家乱七八糟的模样,直接从怀里拿出两方帕子,就站着问:“认识这个吗?”   宋氏仔细去看,很快点了头:“右边这个是小妇人的绣品,另一个……”   虽然很相似,但针脚略显急躁,图样也不尽完善,像是赶工出来的,又似东施效颦,画虎类犬,她确定不是自己的手笔,那妇人甩了甩帕子:“你也看出来了吧,左边这个,是仿制品。”   除了潇潇之外没人注意到,从这妇人拿出那两个帕子开始,宁二婶的表情就十分不自然,听见“仿制品”三个字,更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这时妇人才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如意布庄的管事,你右手这帕子是两天前我们如意布庄新出的花样子,你左手边这个,则是牡丹布庄在同一天出的‘新品’,这么说,你懂我意思了吗?” 第九十二章 良心何在   强打精神的宁丰年没听懂,但宁大郎脸色已经变了。   宋氏细细琢磨,脸色也越发难看。   这小脑斧的花样子虽然并不繁琐,但若想当天根据旁人家成品做出来,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所以,那牡丹布庄定是提前得到了花样子!   可她这些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给当家的和儿子送饭,就只待在屋里绣花,从不曾让旁人看过花样子……突然,她脸色唰一下惨白如雪——送饭那天!   她目光涣散地在人群中寻找,最终落在拼命藏住自己的宁二婶身上,气的浑身发抖,潇潇看着心疼,但还是咬牙什么也没说。   柳掌柜找的这人靠谱,尖酸刻薄中又带着一针见血的精明,重点把握十分精准。   妇人趾高气昂冲宋氏抬了抬下巴;“看来你已经想明白,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想来当初接下这绣活的时候,你就已经听说过保密花样子的厉害干系,原先我们东家也不曾怀疑过你,只当自家出了不靠谱的玩意儿,没曾想一路追查,却得知卖给牡丹布庄这花样子的,正是你家二弟妹。”   宋氏只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泼来,宁丰年也呆住,围观村民纷纷转头看向这话里的主角。   妇人不去看他们如何反应,只管斜着眼问宋氏:“规矩你知道的,我也不同你多要,按照契书上的,二十两银子,拿来吧。”   宋氏强忍着泪水,深吸一口气回房间拿出银子放到妇人手上,她虽贫穷,却懂得言而有信,不管二弟妹是怎么偷了花样子,既然东西是从她这里流出去的,她就认罚。   因为羞愧,她脸色青白交错:“惭愧,小妇人家中只有这点钱,余下的可否宽限些时候?我保证,一定尽我所能,尽快还上。”   那妇人不经意般将视线投向潇潇,见她微微摇头,便继续板着脸拿出预备好的说辞:“那便立个欠条字据吧,我看你也不是那胡搅蛮缠赖账的人,便给你宽限一年,不过……”   她眯起眼,又道:“一年后若是仍还不上,咱们就只能官府见。”   欠条一式两份,宋氏接过那张纸的手都在发抖,送走妇人之后,宋氏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亏宁大郎和宁二郎眼疾手快力气大,将人扶住。   眼泪从眼眶滑落,顺着下巴滚落在地,一滴就砸出个泥印子,但宁丰年觉得,那是针尖儿,一针一针扎在他心坎上。   潇潇拿帕子给娘擦眼泪,眼神都不给宁丰年一个:“二婶,你可真做得出来!”   宁二婶不断后退:“你们别想血口喷人!我告诉你们,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肯定是大嫂自己忍不住出去炫耀才被人瞧见!”   宁老太还不知道儿媳干过这等事儿,但仍第一时间叉腰:“没错,你们含血喷人!休想当我们是冤大头!”   村民们唏嘘不已,同样是被人追债上门,宁家大房和老宅的表现实在是天差地别,再一想,归根结底闯祸的都是老宅,宁家大房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顿时对老宅众人很是瞧不上眼。   宋氏红着眼:“二弟妹说这样的话,良心何在?”   潇潇叹口气,小声说:“大概是被狗吃了吧。” 第九十三章 这恩情你必须还   又或者老宅这群人天生残缺,根本就没长那玩意儿。   容衍转头看她单薄的肩膀,手臂刚抬起就又惊悚地收了回去——他刚刚想干嘛?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宁丰年心中万分纠结,忽然就又想起了女儿前不久问过的问题——   “假设有一天,在老宅和我们自家人之间您必须选择一方,您选谁?”   是啊,选谁,他从前一直没觉得,爹娘兄弟和家人,竟会是个选择题。   他脸色难看却又满含恳求地看着他的爹娘:“爹,娘……”   宁老太却直接一拍大腿:“要不是你们分家后只顾自己过好日子,心里根本没有我们这两个老的,丰才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又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宁丰年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是我和丰才救的,如今你要是看着他被人断指,你就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该被天打五雷轰!”   宁二婶也跟着嚎:“没错,你们不过是损失个方子,我相公可是要断一根手指啊!”   宁丰年看着曾经的家人,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认识他们。   潇潇等宁老太和宁二婶骂够了才幽幽道:“你们就没考虑过安安分分赔钱吗?”   哭嚎中的两人一顿,又抹着眼泪瞪她:“你懂什么,他们要五十两银子,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银子吗?”   说完就又看向宁丰年:“老大,你就说那方子,到底给不给!”   云亦等人蠢蠢欲动,将手掌骨节捏的嘎嘎作响,被容衍眼神扫过才安静下来。   他又看了看潇潇,准备但凡发现她皱眉,就将这些人全都扔出去。   潇潇也在等宁丰年的决定,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直直看进爹娘眼中:“爹娘可曾想过,若是将酸笋方子拿出来,我家一家五口今后要怎么过活?”   “这样把方子给了天香楼,今后我们又要怎么面对五香居掌柜?”   “二弟妹闯祸闹出来的这二十两,又要怎么还?”   潇潇满意点头,她爹总算没糊涂。   可宁老太不满意啊,她一听宁丰年这话茬竟是拒绝,面上神色一阵扭曲,上前就狠狠给了宁丰年一巴掌:“老天爷你开开眼,看看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怎么不落道雷劈死他!想当初我宁可饿病了自己亲儿子也要把他奶活,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原本对老宅颇有微词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这话宁老太说了许多年,可耐不住它管用。   宁丰年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这巴掌,但仍不松口:“娘,您打吧,打到消气为止。”   宁老太眼中满是狠色,果真又高高抬起了胳膊:“消气?你做梦!宁丰年,你欠我一条命,今儿就是砸锅卖铁,这恩情你也必须还!”   这带着狠劲的一巴掌没能成功落下,因为潇潇上前拽开了宁丰年。   “爹,你怎么都不躲?”   宁丰年满面痛色:“是爹做的不好,作为人夫、人父、人子,都太失败,爹该挨这打。”   潇潇道:“可是爹,就算你让奶打她也不会满意,奶今儿要的不是这几巴掌,她要的是方子。” 第九十四章 再不欠你们   宁丰年握住女儿的手:“不行,方子是你辛辛苦苦想出来的,留着它,今后咱们勤快些,努力些,总有把日子过起来的时候,可要是把方子交给天香楼,便是对五香居言而无信,今后和五香居也定会交恶,那才真的是再无转圜余地。”   潇潇眉梢挑起,她爹不糊涂的时候还挺清醒啊。   可宁老太却不会允许他按照清醒的道路走下去,尤其她还有个神助攻。   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作为目光焦点之一的宁二婶忽然灵机一动,捂着肚子开始叫唤。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哎哟哎哟我的宝贝儿子啊!”   宁二叔接戏贼快,拖着一条不大灵活的腿就跑过去扶着她,接着又开始指责宁丰年:“大哥,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吗?”   宁老太紧跟着开启卖惨模式:“老大,算我求求你,就看在当年你弟弟为了救你差点没命的份上,救救他吧,一个方子换一条命,你不亏!”   潇潇忽然灵机一动,插口问:“奶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我们把酸笋的方子交给你,就算还了当年您奶我爹导致二叔生病的恩?”   她可烦透了老宅整天拿这茬说事儿,也再不想看到她爹因为这事,总在老宅人跟前低一头。   此时的宁老太也好,宁二叔也罢,满脑子都是忽悠大房替他们平了天香楼的债,哪里还有闲心思考,听见潇潇这么问,忙不迭就点头,本以为还需要再做劝说,却见最近越发难缠的宁潇潇跑回屋里拿出一张纸朝他们晃。   老宅众人和王彪同时迫不及待上前就要抢,容衍一个眼神,云亦等人立时站在她跟前,相当有威慑力。   王彪和宁老太他们都不敢动了,潇潇朝容衍点头道谢,而后将手中纸朝老宅众人方向扬了扬,离她最近的宁丰年十分动容:“潇潇,你的心意爹明白,但是不……”“不可以”三个字还未出口,宁老太已经拽过方子紧紧按在怀里,生怕她反悔似的。   潇潇朝宁丰年摇头:“爹,不过一个方子,换您从此抬头挺胸问心无愧,值得,今后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宁丰年愣愣地看着仿佛头一天认识的女儿,只觉得心头忽而激荡,有什么一直堵在心口的东西豁然开朗,仿佛阴暗多日的天空拨开云雾见天晴,他重重点头:“好!”   宁老太不识字,看了潇潇写的方子也不知道上头都是些什么,于是偷偷摸摸把纸面往宁二叔那里展开,也不管以她儿子的智慧,能比她多认识几个字儿。王彪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抬臂就将方子抽走。   宁丰年瞧着娘欢喜得意的模样,再回想爹默然不语的纵容,和二弟二弟妹毫无歉疚理所当然的态度,心中有什么,到底是变了。   王彪用自己有限的学识扫过纸上的字:“既然方子已经拿到,确认没问题后这酸笋的事儿就到底为止,今后若是还有什么好食方,也欢迎各位记着我们天香楼。”说完便在容衍护卫们的冷眼中果断走了。   老宅众人看他们走远,立马雄赳赳气昂昂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潇潇不在乎他们的眉眼官司,只抱臂斜了老宅众人一眼:“说好了,从今往后,我爹再不欠你们。” 第九十五章 我们自由了   说完也朝村长他们行了一礼:“也请各位叔伯婶婶替我们做个见证,‘孝’字上头,我家俯仰无愧。”   然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为了逃避责任装肚子疼的宁二婶:“方子的事解决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聊一聊那二十两的赔偿?”   宁二婶喊疼的声音立时便更响亮起来,宁老太和宁二叔更是一迭声谴责:“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没见你二婶都这样了吗?人命关天的时候竟还只惦记着银子,可见是个狠心无情的!”   宁大郎兄弟俩都面露怒色,奈何妹妹方才让他们保证绝不开口,否则回头就同他们生气,做饭不算他们的份,两人各自被威胁到,只能捏紧拳头站在妹妹身旁,无声地表达支持。   潇潇知道这时代孝字为天,且越是乡村越是人言可畏,她不想大哥二哥为她顶撞长辈从而落人话柄,既然这辈子成了他们的妹妹,享受他们的宠爱,那她自然要尽一切努力,让他们时刻都能堂堂正正。   等老宅那一家子叽歪够了,潇潇才道:“奶,二叔,你们何必如此激动,我的意思是既然二婶都不舒服了,今后就好好待在家里养胎才好,别三不五时再往我家跑。”   她意有所指道:“万一今后再不小心又添债务,不知老宅诸位如何,我家可就真没活路了,那时总不能让我再去找第二张方子送人吧,爷奶二叔如此心善,想必也不会故意这样害我们性命。”   宁老太和宁二叔被堵了话头,正待骂她几句泄愤,却又听潇潇用只有老宅众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至于那二十两,若我家还不上,一年后真闹到官府,也不知各位能不能独善其身呢。”   宁老太瞪眼,她听不懂,她只想用唾沫喷死眼前这小野种,可对钱财之事极为敏感的宁二叔却心头警铃大作——是了!他们分家的事儿并未在衙门登记,万一大房还不上债被人告了,他们老宅也会受牵连的!   但无论是和他们一起还钱还是坐大牢,他都不乐意!   未免打草惊蛇,他装作不懂的样子拽走他娘:“娘,走之前锅里是不是还熬着粥?”   潇潇看不出人眼底的情绪扇形统计图,但猜此刻宁二叔的想法并不难,见他们风风火火地走了,并不做阻拦,她辛辛苦苦下了这么大一盘旗,希望那群自私的所谓“家人”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老宅的人走了,村长安慰唏嘘几句后也叹着气离开,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只是个小小的村长,但见识过今天这场闹剧,往后的日子里,他这心不免就要往大房这里偏一些。   其他村民见事情解决,也都各自交头接耳地离开,想必隔天老宅的丑态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很好,潇潇觉得明儿就能去和徐掌柜谈谈下一次合作的事儿了。   容衍看着宁家众人神色沉重,觉得自己不方便留下,和潇潇说了声:“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就也告辞离去。   “这可怎么办……”小院子里只剩自家人,宋氏再控制不住哭声,“我们往后可怎么办啊!”   潇潇走过去抱住她:“娘,你不该哭,该笑才是。”   宋氏不解地抬头,潇潇替她擦掉眼泪:“从今往后,老宅再不能揪着爹小时候的事不放,对我家予取予求,二婶怕被追要二十两,也不敢再来偷鸡摸狗,娘,我们自由了。” 第九十六章 跳梁小丑   宋氏还在愣神,潇潇就笑着对她说:“娘,我们能在短短两个月挣到两亩地,您又怎知我们今后挣不到更多?只要我们都努力,莫说二十两,就是二百两,两千两,我们也能给您挣回来。”   她俏皮地眨眨眼:“到那时,我和哥哥们就给您和爹买几个丫头婆子伺候,您只要在家种种花,弹弹琴,当个富贵闲散人,爹呢就当个大地主,坐拥万顷良田的那种。”   宋氏只当女儿在安慰她,想笑一笑却挤不出来,她面上难掩忧愁:“方子的事儿,要怎么同五香居掌柜开口,还有如意布庄那里……”   生意是肯定没了,但她最挂怀的,还是失信于人,心中有愧。   潇潇给爹娘各倒了一杯水:“放心,明日我去县城一趟,徐掌柜和柳掌柜都是极好的人,这事儿不是咱们的错,他们不会迁怒。”   宋氏和宁丰年还是不放心:“这种事还是得让我们亲自出面才有诚意。”   第二日他们果然全家出动,宁二郎也没了摆摊的兴致,一家人浩浩荡荡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五香居,却见那掌柜和和气气将人请进去,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不但一句苛责都没有,竟还当先安慰起他们来。   “惭愧惭愧,徐某也是刚刚知道天香楼居然去找了各位的麻烦,连累各位受到无妄之灾,是徐某的不是。”   原本做好心理准备挨顿骂的宁家众人全都呆愣原地,这,这,这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啊。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潇潇朝徐掌柜感激颔首,她知道爹娘要是不亲自来一趟的话,即便她自己说的天花乱坠,两人也不会安心,干脆趁此机会让他们出来走走。   徐掌柜不但不生气不骂人,得知他们下午还打算去如意布庄,又亲自上门去请了柳掌柜。   刚刚重拾紧张的心情准备道歉,却听那貌美又不失气势的柳掌柜笑嘻嘻提了提点心匣子:“昨日我恰好出门,管事去宁家的事我也才听说,这事原本也不该怪你们,是我没提前交代好,让你们受惊了。”   宁丰年和宋氏一同惊奇地看看两位掌柜,又看看儿女,仿佛在说:和咱么家做买卖的两位掌柜竟这般和气吗?   对比老宅那群“亲人”,宁丰年更是百感交集。   徐掌柜百般邀请,将宁家人留下吃了顿丰盛的午饭,柳掌柜也表示赔偿一事纯属误会,当即撕了欠条还要归还昨日才拿去的二两银子。   宋氏哪里肯收,直说是自己保密不当才造成花样子泄密,必须承担责任才好,柳掌柜劝说无果,瞥一眼看戏似的潇潇,忽然一拍手,想出个好主意。   “那不如这样,正好接下来我还有绣件急用,偏偏布庄的绣娘们都忙碌不得空,若是嫂子得空,不如接了这一单,那二两银子,我就当材料的押金,等嫂子完成那绣件,我便将酬劳和押金一并归还。”   宋氏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人家便宜,柳掌柜便瞧着潇潇幽幽道:“嫂子放心,你若是将那绣件做好,为我们如意布庄挣回来的盈利,必然足够抵消那小脑斧造成的小小损失。”   潇潇:……好家伙,压力给到她这边了。   柳掌柜不屑道:“赝品终究只是赝品,在我们如意布庄的精品面前它们只能自惭形秽,嫂子放心,很快,那些跳梁小丑便再蹦跶不起来。” 第九十七章 得加钱   眼前这女掌柜昂首挺胸的自信模样感染了宋氏,见推辞不过,对方也是诚心诚意,便起身福了一福:“那我便领了这份情,也必不负所托!”   潇潇托腮看她娘挺拔坚韧了许多的站姿,觉得心中熨帖又欢喜。   宋氏又问:“敢问这次柳掌柜需要我绣些什么?”   潇潇便看到柳掌柜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哦,这个我就得和您闺女好好商量商量了呢。”这眼神在潇潇看来十分不怀好意,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要被敲竹杠了!   宁丰年和宋氏正疑惑着为何要同女儿商量,又听徐掌柜也笑呵呵起身:“正巧,徐某也想和宁姑娘讨论有关接下来合作的事。”   宁丰年和宋氏十分讶异,五香居竟然还愿意和他家合作?   压在心头的大事解决了,宁大郎和宁二郎决定带爹娘好好逛逛,潇潇则被留下,独自面对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挠挠头:“别这么看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你俩还是对视吧。”   徐掌柜被说得直咳嗽,柳掌柜却翻着大白眼拿手指戳她脑门:“少来这套,老徐那事儿是他办的不好,我这里可是按你说的做了,我大话都和你娘说了,还不快把新的花样子交出来!”   潇潇歪头:“你又知道我有花样子了?”   柳掌柜抱臂看她:“装,你再装!”   潇潇嘿嘿笑:“倒确实有一个。”她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炭笔,在他们准备好的纸上刷刷画了起来。   柳掌柜发现这丫头画的画和大夏常见的那些都不一样,想着十二生肖的独特,便想凑过来仔细瞧瞧,哪知她才刚一动,就见潇潇摆手:“哎别动啊,动了我画的就不像了。”   柳掌柜眨眨眼:“你在画我?”   潇潇看看她,又看看画,再左勾勾右画画,没多久就十分满意地一点头,将画纸转向她:“你看呢?”   柳掌柜和徐掌柜忍不住发出惊呼:“这!”   画纸上的小人头大身短,偏萌态可掬,包子般的小脸上是故作严肃的神态,一只小手向前伸出,还竖起食指,俨然正是方才柳掌柜点潇潇脑袋的模样。   徐掌柜搜肠刮肚,点评:“这又像又不像的,甚是有趣。”   潇潇送这直男一个大白眼,幸好柳掌柜识货,咏叹体都出来了:“这居然是我吗?也太可爱了吧!明明圆嘟嘟的可看着一点都不胖好神奇呀!”   她这难得的小女儿神态看得徐掌柜入了迷,潇潇揉着腮帮子问:“给店内最尊贵的客人量身定做这样的花样子,两位觉得,能吸引人不?”   柳掌柜刹时从这可可爱爱的花样子上闻到了金钱的味道,哎哟,更喜欢了!   潇潇笑眯眯又在纸上勾了几笔,画出个简单的背景:“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柳掌柜看着那像自己的小人儿,简直不要太欢喜,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笑容,挤出一副又拽又高冷的表情:“就一张?”   潇潇满脸嫌弃:“这一张是谢你帮忙,还要的话……”她搓了搓手指,“得加钱的!” 第九十八章 把格局打开   柳掌柜好想打人,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潇潇灵感爆发,勾勾画画就又创作出个活灵活现的Q版生气娃娃,柳掌柜喜欢的同时又更想打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把掐住了潇潇的脸。   “你这小坏丫头!”   潇潇嬉皮笑脸,又画了张拿著书卷的,但她很坏心眼的在书册封面上写了“账本”两个字,硬生生将书香化作铜臭,柳掌柜磨着后槽牙,卷起袖子就往潇潇腰间挠,直挠得她连连求饶,笑出满眼泪花。   逗够了人,潇潇才被两只魔爪掐着腰,规规矩矩画了个正做女红的娃娃:“喏喏喏给你给你,喜欢哪张随便挑。”   柳掌柜傲娇地哼了声,将最后那张正经的推到潇潇面前:“这个交给你娘,绣个屏风正好能摆在布庄做门面样板,记得把我绣好看些。”   潇潇被挠得不敢造次,噘着嘴去拿另外几张,她其实觉得那几个更符合柳掌柜的气质哼,哪知后者迅速将图纸都扒拉到怀里:“都是我的!”   潇潇气鼓鼓伸手:“给钱!”   柳掌柜比她还大声:“多少?”   潇潇叉腰:“十两!”   柳掌柜啪一下从荷包里拿出锭元宝拍在桌上:“给你!”   潇潇噘嘴:“十两一张!”   柳掌柜瞪着眼,又拿了两枚,荷包可算轻多了。   潇潇瞪着她腰间,又给她推回去一枚:“买二送一!”   柳掌柜:……还带自己压自己价的?   徐掌柜看的一愣一愣,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这样谈生意、这样谈价钱,过程满有意思,就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鼓掌还是假装不存在,不过想着自个儿也不单纯是个看热闹的,他轻咳一声,问:“花样子有了,那我这里?”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着急:“天香楼拿到酸笋方子之后不必通过你家二叔买现成的,成本更低,必然是又要压我价格的,你家还有别的腌菜方子吗?”   说到这个潇潇还是有些抱歉的,她本来只想借天香楼坑老宅一回,没想到那掌柜比她以为的更加贪心,旁人有没有看明白潇潇不晓得,但她却瞧得分明,天香楼那些人就是冲着她家的方子来的。   不过就算明知如此,就算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用方子换她爹和大房的清净。   只是徐掌柜厚道,她便也想投桃报李。   “徐掌柜你要把格局打开,不要只想着腌菜,那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这还有几个点心方子,你要吗?”   徐掌柜眼珠子像是被点了灯:“具体说说?”   潇潇一摆手:“吃的东西,靠说哪能说得清楚,改天我给你们带成品,保管你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走一半又折了回来朝徐掌柜伸手:“材料费您结一下?”   徐掌柜给气笑了:“你从我这挣的钱还少吗?这也要算?”   潇潇哼了声:“一码归一码,我这东西做起来可不容易,我家的条件您二位是知道的。”然后看一眼旁边事不关己的柳掌柜,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又不至于让后者听不见地说:“再说这可是要做来给柳姐姐吃的,我出了力,您莫非不乐意出钱?”   徐掌柜老脸一红,动作贼快给潇潇手心放了一枚银角子:“够吗?” 第九十九章 先让他去   潇潇颠了颠,哟,果然提到柳掌柜,这徐抠门马上就大方起来,快一两了吧?   “那必须够,您二位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想了想,她又和徐掌柜嘀咕了几句,越说到后头,徐掌柜那表情就越鸡贼,最后甚至嘿嘿嘿地坏笑起来,潇潇颠了颠银子:“这建议是友情提示,不收钱。”便高高兴兴扬长而去。   在她和大哥二哥经常呆的地方找到家人,潇潇开始采购,面粉、小麦粉、玉米粉、红薯、土豆、猪肉等等,还有各式各样的调料和香料,她买来的材料五花八门,堆在一起颇有些规模,看的宁丰年和宋氏咋舌不已。   “怎么,怎么就买了这么老多东西?”   而且闺女哪儿来的钱?   潇潇眨巴着眼,满脸纯真:“哦,这是五香居掌柜让我买来研究新菜式的,要是成了,今后还和咱家做买卖。”   宋氏满怀期待看着她,潇潇不负众望,又从板车上拿下新带回来的针线和绣布,递给她娘,宋氏揭开看了眼,立刻便爱不释手:“怪不得要给押金,这布也太好看了。”   潇潇笑容恬静:“柳掌柜说让娘你给绣个屏风,大小和要求都同我说了。”   昨日还觉得生活无望,今儿个那些问题又自个儿解决了,宁丰年夫妻俩笑得合不拢嘴,潇潇便收了笑容吓唬她娘。   “这可也是不能往外传的!”   她强调:“不然赔的更多!”   宋氏被唬住了,连忙和宁丰年商量再去买把锁,平时一离开屋子就把门锁上。   潇潇叹口气,满脸担心地看向大哥二哥:“要是让二婶和老宅其他人知道咱们不用赔钱,而且还要继续和五香居做生意,他们会不会立刻又缠上来,今后再闯个什么祸,又要用我们家的东西抵?”   宁大郎和宁二郎兄弟俩默契地转头看他们爹,宁丰年有些尴尬,但回答时十分坚定:“不会了,今后,他们什么也不能拿走。”   有这句话潇潇就放心了,她又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爹,潇潇害怕,万一他们又来闹,二婶再嚷嚷肚子疼,到时候我们有嘴都说不清,所以,可不可以不让他们知道?”   她捏住宁丰年的袖子摇啊摇:“回福缘村以后,我们就对外宣称还欠着债,娘做绣品是为了抵债,好不好?”   宁二郎:……哦,是她,是他们的妹妹忽悠潇!他就是被她这种表情诓的什么都听她的!老天保佑,爹可一定要上当!不然他一个人多寂寞!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见了宁二郎的心声,宁丰年答应得相当爽快:“好,就按潇潇说的办!”   潇潇立刻就笑弯了腰,嘴巴也吃了蜜似的甜:“爹最好了!”   见二哥板着脸似乎不满,她又凑过去挨个夸一通:“大哥二哥和娘也最好,走,咱们回家,让我这个最好的女儿给最好的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现在,只要老宅那边也能按照她料想的那样做,宁家今后就真的不必再担心这些极品亲戚。   另一处,容衍看着空荡荡的宁家,听云亦回报:“主子,昨夜我守在老宅屋顶,听这群自私自利的小人说担心一年后宁姑娘家还不上那二十两被告官后连累他们呢。今儿个一早,宁家那老二都顾不上伤,一瘸一拐就包了头脸要去县城衙门将分家的事报备上册。”   他问:“要不要属下在路上套麻袋揍他一顿?”   容衍视线轻飘飘扫来:“先让他去衙门。” 第一百章 不安   “先”这个字就很有意思了,云亦领命,一路跟随宁二叔去了县衙。   宁二叔一进衙门就紧张,哆哆嗦嗦拿着当初那已经按过手印的分家文书,说话都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惹得文书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差点就想拿出最近正在通缉的那几张江洋大盗画像对比。   好不容易颤抖着完成登记往家走,宁丰才背后都湿透了。   要不是为了不被大房那些废物连累,他何必辛苦自己走这一遭来受罪,心气儿不顺的他走到人烟稀少处就小声嘀咕起来,将心底憎恶之人都骂了一遍,骂完天香楼掌柜骂王彪,骂完王彪骂大房,正准备多骂几句宁潇潇那个小野种,眼前忽然一暗,噼里啪啦的棍棒就打在他身上。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宁二叔艰难地从麻袋里钻出来,发现自己居然被扔在坟地,他吓得尖叫着狂奔离开,回到家就发起高烧说胡话,可急坏了老宅众人。   听说这事儿的潇潇完全不压抑自己的好心情,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捣鼓她的面粉米粉和玉米粉。   宁丰年和宋氏看着她将这些宝贵的粮食左搓搓右揉揉,一会儿水洗一会儿晾干,都打心底里觉得她是在瞎胡闹,奈何她坚持能做出好吃的,两个儿子又纵着,他们只好一个下地一个做刺绣,权当眼不见为净。   今儿经过二次加工的粉都干了,潇潇拉着大哥就要去小夕河捉虾!   空间积分在她最近的兢兢业业中只涨了两百多,看着余额上可怜巴巴的四百分,潇潇咬牙换了两份饵料,往两个竹篓里各装一份,然后和大哥一起将竹篓放入平时捉虾的地方。   放下后她就和大哥沿着河边挖野菜边聊天,聊着聊着就听见大哥“咦”了一声,歪头表示询问,便听大哥说:“河水又涨了。”   她往四下里又看了看,果然见到不少村民又跃跃欲试抱着渔网想来碰运气,上回小夕河涨水,可是让各家得了不少实惠。   潇潇皱眉,问大哥:“往年也是这样涨的吗?”   宁大郎摇头:“就因为不是,才总觉得心里不安。”   刚说完,就听有人问:“为何不安?”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中年美须男子正带着温和的笑容朝他们拱手,宁大郎将妹妹挡在身后问:“外乡人?”   美须男子点头,很知趣地不再向前:“途经此地,见这热闹,没忍住过来瞧瞧。”   潇潇从宁大郎身后探出脑袋,最近她伙食好了,毛茸茸的头发越显浓密,被宋氏和宁大郎轮流招呼着各种讨喜的发型,今儿她绑了两个丸子,丸子下方又垂了好几个辫子,脑袋一动,可爱的紧。   美须男子便看得有些目不转睛,导致宁大郎更防备了些:“乡间路滑,先生还是多走大路的安全,我们村里壮年多,若是行李多不方便,或是迷了路走不出去,也可雇了人帮忙,村子不大,喊一声便听见了。”   美须男子弯了弯眉眼,好小子,这话听着像是要帮忙,实际上是提醒他,若有不轨举动,他们喊一声立刻就有人冲来对付他吧?   他并不讨厌谨慎聪明的孩子,相反,还很欣赏,所以并没因为宁大郎的态度感到不快,而是又问了一遍:“我只是好奇,方才我听其他村民都在欢喜河水上涨后有鱼捞,为何你二人却很担心似的?” 第一百零一章 虾饺可好吃了   宁大郎再三确定他没有继续凑近的迹象,为了快点把人打发走才张口道:“因为福缘村的河水水位向来稳定,从未像今年这样涨,还涨不止一次,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夕河的上游是罗州,那里有专用于防涝的堤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河水连续上涨,让人忍不住担心……”   后半句他没说完,美须男子却在心头叹着气补充完整——担心那堤坝出了问题!可一旦堤坝当真出事,那些县城和城镇会如何尚且不知,但沿河这数十个村庄,怕是躲不过去!   宁大郎跳过那句不该说的话,只道:“田里的秧苗还待播种,万一遇到涝情,首当其冲要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种地的。”   美须男子又问:“既然考虑到这一点,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搬走?”   宁大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美须男子便自嘲一笑:“是我问了个傻问题。”   哪有庄户人家因为一点莫须有的担忧就搬离故土的?   这也正是他最惆怅的事情,叹口气,美须男子朝宁大郎拱了拱手,转身离去,还未走远的时候,他听见女娃又甜又清脆的声音说:“哥,我们去把虾篓拉起来吧,抓的虾趁着新鲜取出虾仁去掉虾线,我给你们做虾饺吃。”   “虾饺可好吃了,把虾仁和菌菇调味好用我特质的面皮包上,那皮和普通的饺子皮可不一样,大火蒸熟了是半透明的,隔着皮儿就能瞧见里头粉嫩嫩的虾仁、白生生的蘑菇、青翠翠的黄瓜再加上黑溜溜的木耳,咬一口……”   美须男子顿住脚步转头去看,可惜少年少女已经走远,他不禁陷入沉思——咬一口后面呢?   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管家见他回来,忙上前递过披风,美须男,不,沈县令摆摆手:“天儿已经没那么凉了,哪儿就这么矜贵,当我是天赐那小子呢?”   管家看他脸色:“老爷是遇上什么忧心事儿了?”   沈县令叹口气,将视线转向小夕河的方向:“是啊。”   他说:“我很好奇,虾饺到底是什么味道。”   管家愣住:“啊?”   沈县令哈哈大笑,笑完才肃容:“也很好奇,连个乡间少年都能想到的问题,为何那些官员却看不明白,又或者,他们是在视而不见。”   管家也跟着忧心:“若天下官员都能和老爷一样为国为民,百姓的日子定会好过许多。”   沈县令笑骂:“跟谁学的这一套马屁精!不过你说的没错,只我一人,根本不够,如今朝廷能用的人才太少了,对了,书院怎么样了?”   说到这管家就头疼:“自打听说您这里有书院的推荐名额,门房那里收帖子就没歇下来过,”叹口气他才又继续道,“可惜都是些地主官绅瞎凑热闹,真正有学问的,不过十之一二……”   沈县令摸了摸下巴,对他说:“我觉得,你同我提起的那个宁家少年就很不错,去他们家这么些回,就没人问过你?”   管家摇头,十分不解:“您从前不是最讨厌这种走关系的事儿吗?”   沈县令就很不赞同地看着他:“做人做事要懂得变通!”   沉吟片刻,他又说:“天赐蒙他们照顾这么些回,我们这当父母的也没上门打个招呼,不行,这也太没有道理了,管家你去准备准备,我看这几天天气不错,咱们抽空给人说声,去宁家拜访拜访。” 第一百零二章 县太爷   管家:……   他怀疑老爷动机不纯,但是他不敢说。   沈天赐听说父亲这个决定的时候,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其身姿之矫健,惊呆了一旁喝燕窝的沈夫人。   沈县令看看自己这浑身冒傻气的儿子,再想想下午那两个灵动聪慧的孩子,尤其是那眼睛和黑珍珠似的女娃,眼神里顿时就带了嫌弃:“书背了吗?作业写完了吗?大字练好了吗?”   沈天赐秒怂,撒丫子就跑路:“我去和宁二郎说一声!”   宁二郎正在摊位上打哈欠,今天妹妹和大哥都没来,他一个人有点无聊,和妹妹说的一样,酸笋已经不怎么卖得动,扣除摊位费后,挣的钱也不多,他准备下个月开始插秧就不来摆摊了。   酒楼和布庄的人刚刚来过,听说妹妹不在,表情很失望似的,他不由得相当好奇——到底让妹妹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迫不及待的?   越想,他自个儿也就越饿,看看依旧无人问津的摊位,他决定提前走人,沈天赐就是这时候来的。   得知沈天赐他爹想到自家做客,宁二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应下才一个哆嗦:“你爹?那不就是县太爷?”   沈天赐觉得这称呼把他爹喊老了,但又无从反驳,然后就见宁二郎紧张地搓手手:“那,那我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你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哎呀你说我要不要做身新衣服见你爹?”   你当时丑媳妇见公婆呢!沈天赐满心吐槽,又有点儿吃味:“从前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重视?我爹是县令,那我也是县令家的公子呀!”说出去不也牛哄哄的?   宁二郎砸了咂嘴,心说主要是你没有那种气质,不过在潇潇手把手的教导下,如今他也明白有些实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你太平易近人,一不小心就忘了。”   沈天赐被撸顺了毛,立马又喜笑颜开:“那可不,我爹说了‘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低调谦和,那些总爱瞎嘚瑟的都是没本事的。”   宁二郎深以为然,肃然起敬:“不愧是县太爷,说话就是有道理。”   沈天赐心情复杂地完成了传话任务,回去告诉他爹:“二郎说他妹妹最近在忙着研究新菜,怕招待不周,跟我约好了十天后午饭,吃完不耽误回家的时间,还能顺便在马车上睡一觉。”   沈县令很敏锐:“最后那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沈天赐红着脸僵着背躲他娘背后去了,沈县令于是更加嫌弃,也不知道宁家是怎么教养出那样一双灵动的儿女,可惜他注定不能拥有那么可爱的闺女。   哎,怎么一不小心就生了个傻儿子呢。   日理万机的沈县令难得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他预感接下来的十天时间想必会非常难熬,但他又不想自己一个人难受,于是大笔一挥,给儿子新布置了五篇大字三篇背诵。   这时候潇潇的虾饺已经在制作中,自己捉的虾新鲜活泼,剥出来的肉白嫩紧实,看得出没少在河水里蹦跳,她和大哥说:“这种虾仁蒸熟了以后弹牙,保管你们吃的停不下来。” 第一百零三章 给你玩   她说什么宁大郎都微笑听着,这几天看她把那些小麦粉和玉米粉又洗又搓,其他人多少有些顾虑,唯独宁大郎,潇潇让研磨就研磨,让晾干就晾干,让尝味道就把自己吃了个肚圆。   潇潇要做虾饺,最难得一步在于皮,因为虾饺的皮和普通饺子皮不同,不能直接用粗加工的面粉之类制作,而是需要用到澄粉和玉米淀粉。   这个时代虽然食材丰富,但食用方法还停留在粗加工,她用两天多的时间将小麦粉和玉米粉经过二次研磨、清洗浸泡、水粉分离、晾干等等步骤,制作出了澄粉和玉米淀粉。   再经过多次试验,将这两者按照不同配比融合,最终成功找到最佳比例,现在,第一笼能被成为“成品”的虾饺正冒着热气。   潇潇满怀期待看大哥夹起一个,送入口中,然后就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捂着嘴,仔细咀嚼了好几下,这才不敢置信地看向妹妹:“这是饺子?”   潇潇咧开小嘴,笑得志得意满:“宁潇潇特制,水晶虾饺!”   大哥对自己有滤镜,这一点潇潇是很清楚的,所以保险起见,她又端了一份去敲开了隔壁的门,当然,路上顺手就收了一个进空间。   空间表示:【这是超越本时空当前美食水平的新菜,使用的食材也经过精细加工,对促进本时空美食发展有着重大贡献,因此首次收录给予五百分奖励!】   潇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把盯了很久的一份水稻种子给兑换了。   正想着要找个机会进空间播种育秧,就见刚兑换好的种子飘飘荡荡,自己钻进了土里,空间自动浇水,同时得意非常道:【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主人亲自动手!】   太方便了,潇潇迫不及待激动地问:【你下回升级需要多少分?】   空间一句回答浇灭了她刚刚升起的热情:【一万。】   潇潇顿时蔫头巴脑,邻居家院门打开时还颇有些提不起精神,但只瞥了容衍一眼,她觉得她又可以了。   刚刚练完一套剑术的容衍身上还冒着热气,大概因为方才挥剑的缘故,他领口大开,露出一截莹润光洁的肤色,画面很是美妙,令潇潇差点露出老色批的本性朝他吹口哨。   幸好理智尚存,她掐着自己的节**大脑指挥双眼收回目光——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鲜肉吧!   容衍看潇潇脸上的红晕,很必然地误会了,他不自在地拽紧衣裳转开头:这么害羞做什么!搞的他都跟着不好意思了!   他忽然觉得这么凌乱不适合见客,于是退后着说:“我去换身衣服。”   本来想来开门结果被抢了先的护卫们:……   容衍没走掉,他被潇潇拽住了衣摆,想到上头有汗,他忙一把拽回。   潇潇其实没注意到这细节,她还沉浸在一万分的压力中,想回去仔细回忆菜谱,于是把蒸笼递过来道:“我是给你送这个的,也别忙着换衣服,我这就走了,凉了不好吃。”   拿着蒸笼的容衍被忽然涌起的愧疚扎了一下心口,他觉得方才宁潇潇转身那背影甚是萧瑟,他又越想越觉得,宁潇潇兴冲冲地给自己做了好吃的送来,他却连被碰一下都反应如此强烈,着实太过冷漠,也太让人心寒,于是他喊了声:“等等!”   潇潇站住,见容衍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然后递给她一个木盒子:“就,就逛街看到随便买的,给你玩!” 第一百零四章 得寸进尺   他语气硬邦邦,说完就当着她的面打开蒸笼,捏起一只虾饺往嘴里送,口中还欲盖弥彰。   “总不能老是白吃你做的饭。”   新奇的口感让他怔愣,这才想起仔细观察,这一看:“这是什么,怎的这么好看还这么好吃?”   潇潇被取悦了,她接过虾饺,轻车熟路进容衍家厨房给他拿了筷子倒了醋,然后夹起一只往醋里蜻蜓点水蘸了下:“我研究了好多天才做出来的,这样更好吃。”   天地可鉴,她就是单纯觉得美食不可辜负,哪里知道容衍看着她这投喂的动作,脸上热度就又要涌出来。   得,得寸进尺!这女娃简直得寸进尺!   这般亲密的动作,是随便能做的吗?   潇潇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就是单纯把自己当成老阿姨给小朋友喂饭吃而已。   容衍在心里腹诽,可想自己方才又差点伤了人家的心,还是红着脸张嘴咬住了潇潇送来的筷子……上的虾饺。   潇潇觉得他这模样,甚是乖巧招人疼,一时没忍住就又喂了回,容衍依旧吃了,吃完还别别扭扭学宁二郎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潇潇:……不好,被萌到了!   她走之后容衍才注意到角落里呆若木鸡的护卫们,他们看看虾饺,看看主子,再看看宁姑娘离去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容衍板着脸,将蒸笼拢住:“都是我的。”   宁潇潇都说了,研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他要是辜负,未免也太没良心。   云亦大胆提议:“主子这么喜欢宁姑娘……做的菜,不如回去时将她也带上,让她在府里做厨娘?”   容衍看着手上精致漂亮一看就十分用心的虾饺,觉得护卫长的提议不合心意,但具体如何才称心,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回家路上潇潇将木盒子打开,发现是一对珊瑚串,小小的红色珠子聚在一起,摇晃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很是活泼,潇潇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觉得应该是绑在头发上的。   看不出来邻居小公子还会买姑娘家带的东西?   咦,摸摸下巴,潇潇看着镜子里自己日渐饱满初见美人雏形的小脸陷入沉思,莫非……   虾饺获得了全家的热情称赞和隔壁邻居萌萌哒地点赞,潇潇信心十足,转头和宁丰年说:“爹你有空没?能不能帮我编个漂亮的竹蒸笼,我好把这带去给徐掌柜尝尝。”   宁丰年干劲十足,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给她做出个还散发着竹片清香的精美竹编蒸笼,听着潇潇连声夸赞,一时激动就又编了几个小的。   潇潇越看越喜欢,喜滋滋拿着半成品准备去县城,出门时和隔壁出来散步的容衍打了个招呼。   后者皱眉看她:“等我一下,我也去。”   潇潇疑惑:“买东西?”因为他把家里的板车又带上了。   出发后,容衍坚持让潇潇坐上去,宁家的板车已经让宁二郎早上去摆摊的时候带走了,加上东西不多,潇潇原本是打算跟大哥一起走过去的。   有车不坐白不坐,潇潇高高兴兴当个大懒虫,她没注意到,容衍瞧见她笑得开心,嘴角也不自觉勾起,倒是宁大郎,眉心微拧,一路都是严肃的神态,尤其是当视线落在容衍身上时。 第一百零五章 怎么合作   这位邻居最近出现在妹妹跟前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潇潇到县城后就直奔如意布庄,宁大郎不解:“不是去找徐掌柜吗?”   潇潇摆手,笑得神秘兮兮:“喊他去如意布庄试吃他更高兴。”   果然,徐掌柜来时脸上都快笑出朵花,还很懂事地主动带了刚得的上好茶叶。   柳掌柜瞥他一眼,又闻了闻罐子里的茶香,挑眉让人去泡,她是个有情调会享受的女人,徐掌柜直男一个,能想到送茶叶投其所好还是潇潇提点的,要不然他只会送金簪金镯子。   红娘潇潇为了让他俩对今儿她带来的东西有更深的印象,特意先给他们看了下还没上锅蒸的虾饺,见两人没当回事反而更高兴,欢欢喜喜就去了厨房。   “这是如意包。”潇潇将第一份点心端上来的时候,徐掌柜只顾着美色当前,把自己烫了一下,然后就连连称赞,说这小包子比普通包子好吃,内馅儿味美,还带着股独特的鲜香,外形瞧着也精致,食客们肯定喜欢。   连吃两个,他朝潇潇一个劲夸赞:“你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么有趣又好吃的东西?”   潇潇神态自若不骄不躁,非常淡定地又打开了虾饺的蒸笼:“水晶虾饺。”   两人瞪大眼,宛如村里人头一回进了京城:“这,这是什么?”   潇潇抱臂:“就刚刚给你们看的点心啊。”   柳掌柜早知道这丫头点子多,可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晶莹剔透的点心,说句大胆的,这般品相,哪怕送到御前也是拿得出手的。拿筷子戳了戳,皮虽薄却韧,半透明的外表下透出淡淡粉色,那是一整只弯曲的虾仁,往细了看,还有其他各色衬托,这哪里是吃的,这简直是个艺术品。   “可它方才不是这个样子啊!”   潇潇瞥一眼说这话的徐掌柜,非常满意他那满脸难以置信的震惊,她还很贴心地递上一双筷子,和倒好的一小碟醋。   她在小厨房找了最小巧的醋碟,这会儿又将醋碟放在她爹编的小竹篓里,配着中间的大蒸笼更是别有一番雅趣,柳掌柜越看越喜欢,差点就舍不得吃了。   但也就是差一点而已,因为不管是刚出炉的水晶虾饺和如意包,还是潇潇特意调制的醋碟,哪样都香的人垂涎不已。   柳掌柜这样自律的人都忍不住吃了三个如意包和四个水晶虾饺,剩下的则是被徐掌柜包圆了,嘴里刚咽干净,他就迫不及待和柳掌柜借纸笔:“宁姑娘,这买卖你可一定要和我们五香居做!”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雷万钧那个王八蛋刚拿到酸笋方子的时候还来找我挑衅,说要搞个什么厨艺切磋大赛,有了这两道菜,我看他还有没有脸再提这茬!”   柳掌柜也惋惜地看着空空的蒸笼:“要不是我不负责这方面生意,我都想和你买。”   潇潇打趣:“徐掌柜买了,柳姐姐还愁吃不着?”   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她才老实,乖乖和徐掌柜说正事:“同五香居合作自然没问题,但徐掌柜想怎么个合作法呢?” 第一百零六章 三个提议   明明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这会儿偏让两位久经商场的掌柜毫无年龄差距感,徐掌柜肃容:“宁姑娘有什么提议?”   潇潇笑眯眯竖起一根手指:“提议有三:第一,对您来说最简单的,买断,我将这两种点心的做法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全卖给你,此后不会再有第三方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方子,我本人也不会以金钱为目的进行二次售卖。”   她解释得很清楚,徐掌柜点点头:“你继续说第二条。”   潇潇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是我提供半成品,如意包的话,我给你们提供调料,虾饺则包好送来,你们拿到厨房蒸熟了就好。不过选择这一条的话,我不会告诉你们调味料和水晶皮的制作办法,当然,我有信心只看半成品的话,任何人也研究不出来水晶皮是怎么做的。”   徐掌柜蹙眉,已然陷入纠结,却见潇潇又缓缓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这第三条么……”   她嘿嘿一笑,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就是你我合作开一家点心铺,我出技术和一部分本金,剩下的交给你们,每个月我会至少推出一样新品,日后这铺子的盈利按照比例分成,但契书上必须加一条,除非我自愿,否则你们不得拿走我在铺子中的份额。”   徐掌柜内心大为震惊,他觉得从今天起,他不能只把潇潇当成一个聪明些的普通少女,哪怕将她当做实力相当的对手,怕是也不为过!   认真思考之后,他对潇潇说:“这个问题,容我思考几天后再给你答案,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你知道开一间铺子需要多少银子吗?在商言商,我不得不提醒你,本金出的太少,可没法名正言顺拿份子钱哦。”   潇潇就把目光转向柳掌柜,露出八颗牙齿的专业笑容。   柳掌柜一阵哆嗦:“你你你你看我作甚?”想借钱直说就是了,她又不是不给!   潇潇的语气陡然间带上邪教气质:“距离端午没多久了吧,美人姐姐,你想不想让那天布庄的销售总额翻个几倍,想不想见一见铺子前大排长龙的盛况,想不想感受供不应求客似云来的热闹?”   柳掌柜用看骗子的眼神看她。   潇潇耸肩,这回直截了当道:“你就说想不想赚大钱吧。”   柳掌柜抿了口茶,商者逐利,那自然是——   “愿闻其详。”   ……   几天之后天香楼开始大肆宣传他们家的酸笋已经经过改良,便宜好吃,味道和五香居的一模一样,但价格却只有他们的一半。   占便宜是人的天性,这消息传出来的当天中午,天香楼就挤满了闻讯而来的食客,天香楼还放了话,若是有谁吃出味道不对,整桌免单,这么一来,客人的数量又往上增了不少。   倒不是那酸笋或者酸笋做的菜真就有那么好吃,大部分人只是觉得难得有个新鲜东西,吃个好玩,吃个高兴——总归都要吃饭的不是,别人十文钱买的东西,我五文钱就得了,快乐这不就来了么。   雷掌柜对酒楼今日的热闹相当满意,看完了账本就又让人去跟进一下五香居的窘迫,想给自己添点乐子,奈何小厮派出去的时候是趾高气昂兴致冲冲,回来的时候蔫头巴脑满脸丧气。 第一百零七章 白送   雷掌柜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怎么了?难道五香居也降价了?”   小厮抬起一张苦脸:“哪儿啊,他们直接白送。”   徐掌柜得了潇潇白送的方子,当晚就低调地也开始他的酱菜大计,就等着天香楼雷掌柜出招,得知他们中午开始半价酬宾,徐掌柜紧跟着就挂出了“酱菜免费”的牌子。   只要在店内消费,甭管是吃饭还是喝茶,只要客人想,随时可以去小料区自己取一碟酱菜,这酱菜里就包括前段时间才冒出来的酸笋。   一边是半价,一边是免费还不限量,客人又不傻,当然知道怎么选。   来酒楼吃饭,谁还能靠酱菜吃饱,旁的生意这不就来了。   所以志得意满准备狠狠摆徐掌柜一道的雷掌柜被反将一军,气的砸了十多个茶杯,偏偏自己做的事情不光彩,也没法上门讨要说法,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小厮在旁出馊主意:“要不咱们去宁家打砸一通出出气?”   雷掌柜抬脚就踹:“你当新来那县太爷是摆设啊?上回咱们还算事出有因,这回再去闹,出了事儿你给老子抗,别忘了他们和五香居也算沾亲带故……”   天香楼的热闹只热了一顿饭的时间,徐掌柜和雷掌柜斗了这么些年,也是头一回赢得这么痛快。他虽然总说雷万钧不过小人伎俩,时不时出些昏招,根本动摇不了五香居的地位,但心里终究还是常常被恶心到。   他的理智决定了他不可能和雷掌柜一样用比赛低价的方式拉低酒楼档次,但天香楼一次次踩着他们的底线蹦跳,是个人都忍不了。   出了口恶气之后,五香居马不停蹄推出新品——如意包,大有趁胜追击,将天香楼打压到不能再作妖的架势。   这东西的出现大大吸引了早就吃够肉包菜包酸菜包的食客们,很快就成为了县城最受欢迎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新话题。   徐掌柜还没决定和潇潇关于虾饺以及今后更多食方的最终合作方式,但如意包是先以二十两的价格收了一个月调味酱。   潇潇留了个心眼,送去的不是调味粉,而是看不出原材料的酱,将调好味道的酱料封装在酱菜坛子里,和每七天一次的酸笋一并送去酒楼,其余步骤都在五香居厨房里进行。   这么一来,宁家低调不惹麻烦,五香居也只要派人看牢那酱坛,就不怕被人偷师。   当然徐掌柜还是忍不住让酒楼的大厨们去试着配那酱料,可惜至今没有成功,怪不得宁家小丫头对水晶皮配方的保密性那么有信心。   他对水晶虾饺很有兴趣,对潇潇这个人更有兴趣,他肯定若是能将点心铺子开起来,宁潇潇能拿出来的惊喜定然不止这一份,所以对她提出来的合作方式十分上心,当天就写信如实报给了东家。   他觉得自己对这件事的用心程度比潇潇这个当事人更甚,因为他还天天伸长脖子等回信呢,宁潇潇居然说要在家准备请客,今儿让她哥哥送货,自己都没来。   她不来,他就没有好吃的,也不能借吃为名去如意布庄见柳掌柜,不开心…… 第一百零八章 夜探   天香楼不甘寂寞,按照从前一贯的作风也很快推出了仿制品,单从外表上看,两家卖的如意包好像差不多,但只要咬一口就会发现无论口感还是口味,天香楼都差了五香居不少。   这道点心定价不低,能花得起这钱的大多不会贪图便宜,谁高兴为了几文钱委屈自己,所以天香楼的跟风并没激起多少风浪,奈何他们这些年没少恶心五香居,因为成功得都太容易,厨房里早早就准备好了大量备菜。   包好的如意包不好另做处理,只能放了又放,等了又等,可他们没考虑到三月底天气回暖的问题,一不小心就给放坏了。   如意包薄薄的馅料底下都是肉,掌柜哪里舍得扔,多蒸几次后照旧送上了桌,这下可算惹了祸,接连几天都有拉肚子的食客上门讨要说法,还有人闹着要见官。   为了摆平这事儿,本就可怜兮兮的账本更加雪上加霜,气得掌柜摔了好几个茶碗。   便是这时,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说五香居之所以能做出味道特别的内陷,是因为从一户农家购买了秘方。   来报信这人神神秘秘四下张望,这才用手遮着嘴小声道:“奴才还打听到,给他们提供秘方的,还是宁家人。”   听前头那段话时,天香楼掌柜还有些不甚在意,直到听见最后一句,他缓缓坐直了身体:“哦?”   刚回到天香楼没多久的小厮又神神秘秘溜了出来,掌柜说了,做事要懂得变通,不能明着抢,他们可以用别的办法去探一探,于是当晚他就带着几个身形灵活的混子去了福缘村。   他们来时夜色已深,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早早陷入梦乡,谁也不知道村子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也不知道他们静悄悄走过一个个院门,来到村尾处的宁家门外。   宁家住的院子破旧,门虽修整过,却也只能拦一拦那些普通村民,对门前这几个有备而来的贼人来说,那就是个摆设。   几人交换眼神,挪到院墙边,踩着同伴的手就一跃而起,扒在了墙头。   宁家院子里摆了一溜酱缸相当惹眼,不过来人的目标不是它们。   有股浓郁诱人的陌生香味正从厨房往外飘,小厮往那处指。   “进去找找?”指不定就藏着如意包的秘诀。   小声交流的几人不会发现,在距离宁家不远处的另一栋宅子里,正有几双精神抖擞又冒着寒光的眼睛,将他们冷冷看着。   以小厮为首的混子们在墙头摆好造型,正要往下跳,忽然觉得脚踝处一痛,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院墙外倒下,他们吓得哎哟一声,顿时就惊醒了睡梦中的宁家人。   作为一家之主的宁丰年率先披上衣服提着铁锹出来,宁大郎兄弟俩随后跟上,三人站在一处,又各自提着农具,看起来相当有威慑力,再加上这毕竟是别人家村子,偷鸡摸狗的事儿不能叫人逮住,小厮忙招呼同伴一溜烟跑了。   宁丰年和两个儿子不放心宋氏和潇潇,没有追出去,隔壁云亦他们却没顾忌,派了两人跟上,一路就跟回了天香楼。 第一百零九章 惯得他们   回到家中时,被扰了清梦的容衍掀起还有些沉重的眼皮,满脸都写着不耐烦,刚回来的云亦一愣:“主子怎么没睡?”容衍浅眠,半夜强行清醒后就不容易再睡,且身娇体贵,一夜睡不好,连续几天都会没精神。   众所周知起床气很严重的容衍摆手:“说吧,谁的人?”   云亦也不废话,三言两语将刚刚跟踪得来的消息说了。   “是天香楼的人,得知宁姑娘是为五香居提供秘制调料的人,特意摸上门来动歪脑筋的。”   容衍单手拖着下巴,语气慵懒中带着丝寒意:“上次的事还没算账,惯得他们。”   云亦知道主子说的是前些日子天香楼派那王彪带人到宁家抢走宁姑娘酸笋方子的事儿,那时主子说宁姑娘有成算,便让大家静观其变,如今宁家老二已经将分家的文书在官府备了案,那……   他有些期待地问:“主子,属下去套他麻袋打一顿扔湖里怎么样?保证不死人那种。”   容衍瞥他一眼,哈欠连天:“你就这点出息?”   云亦心说难道直接把人弄死?虽然没什么难度但指不定给宁姑娘家惹麻烦呢。   容衍起身往卧室走,边走边道:“宁潇潇还要和五香居做买卖,老宅那帮人若是太闲,难免惹人心烦。”   云亦懂了,主子是让顺便把老宅的也教训一顿,他就说嘛,宁家那个老二总给宁姑娘家堵心,主子怎么会让他挨顿打就算了。   快走到卧室门口时,容衍又说:“天香楼那群走的都是下三滥路数,今日不成,往后还有的折腾。”   站在原地想了会儿,他道:“你们找人给宁丰才传话,就说天香楼掌柜请他吃饭,同时提一嘴想问如意包秘方的事,再给姓雷的也送封信,落款就写宁丰才,写他主动请缨,愿效犬马之劳。”   “天香楼的饭菜听说不怎么新鲜是吧,若是宁丰才在那吃坏了肚子,再把事情闹大,你们说那沈县令,会不会管?”   好家伙,短短一瞬,主子将三个人都算进了谋划中。   吩咐完之后,容衍抬手推开卧室房门,只是进去之前又加了句:“我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试探沈县令。”   云亦等一干护卫连连点头,懂得懂得,才不是为宁姑娘出气。   潇潇直到第二天一早才从眼圈青黑的二哥口中问出昨晚的事儿,她这个人,厨艺和睡眠质量都特别稳,管它外头打雷下雨,做饭和睡觉从来不受影响,所以昨夜里全家就她睡得安稳。   宁二郎笑她是头小猪,宁大郎却瞪着二弟说妹妹这样是有福气,潇潇很不谦虚地承了大哥的夸奖,然后去厨房磨辣椒粉孜然粉以及各种旁人看不懂的香料,做调味料。   宁家的紧绷一直延续了两日,这两日里,宁家父子三人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说是每夜轮流值夜,其实一个也没睡好。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这两天,县城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热闹事儿。   云亦他们动作快,信和口信已经送去,雷掌柜本就眼馋五香居的热闹,小厮夜探失败后正火大着,就收到了宁二叔的信,这可真是打瞌睡遇到了送枕头的,他笃定宁二叔没胆子愚弄他,接了信后根本没多想。   而宁二叔得了个陌生人的传话后只觉得大房能被他们拿捏一回,下回定也不会太难,想着即将到手的利益,毫不犹豫就去赴约。   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上回那破笋就价值五十两,如意包那么贵,又是肉食,那秘方应该会更值钱吧? 第一百一十章 有毒   来到天香楼后他被“小二”引到包厢,还热情地替他点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宁二叔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雷掌柜有求于他,吃的毫无压力,他自是不知道,那给他带路点菜的“小二”,早就消失无踪。   雷掌柜得知宁二叔狂点招牌菜的行径后不屑地哼了声,嘲笑他乡下人行径,但想着即将到手的秘方,也就忍了,双方相谈甚“欢”,雷掌柜得了承诺,宁二叔吃饱喝足,还不忘将剩下的饭菜打包,只是刚走到天香楼门口,忽然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坏了大堂用饭的客人们,胆子大的过去看了眼,发现宁二叔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又听不知什么人大喊一声:“这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吧?”   要是单纯的拉肚子,或者回家后才出事儿,雷掌柜还有时间有办法摆平,偏偏是饭点,又发生在自家门口,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都不可能,他慌忙作势派人想将宁二叔带进里间,想着随后再寻个“身体不适”的借口摆平,哪知平时不见人影的衙役忽然就出现了。   “有人报官说你们天香楼饭菜不干净吃出人命来,人呢?”   雷掌柜瞪着手脚不够利索还没来得及把人藏起来的小二们,贴身小厮试图上前拖延:“都是误会,是客人身体不舒服,我们正准备带他去休息休息,这位差爷辛苦,不如先坐下喝杯茶?”   却被官差一把推开:“喝什么茶,没看见这办案呢,那边的,把人交出来,再往里走一步,就以妨碍办差的名义一起拉回去!”   “先把人送去医馆,管他是身体不适还是吃错东西,总归不能耽误了医治。”   这话说的在理儿,围观百姓都表示赞同,当下七嘴八舌帮着把宁二叔给抬走了。   宁二叔昏迷间只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成了没?”   “那还能有错,这毒药喂下去,不消一时三刻就发作,回头在用这宁老二的命去威胁宁老大,不怕他不乖乖将秘方交出来。”   “那拿到秘方后,要给宁老二解药吗?”   “解什么药,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宁二叔吓得心肝直蹦,顿时晕了。   扮作百姓守在一旁的云字辈护卫不屑撇嘴,也悄悄后退,他身形灵活,几次拐弯后就换了个装扮,消失于人海之中。   医馆里,老大夫从剩饭剩菜里拔出银针,颤巍巍转向官差:“有,有毒……”   雷掌柜满眼不可置信,他想过给宁丰才的饭菜会不会不新鲜,是不是没洗干净,却从没往“毒”这方面想:“不可能!”   衙役们拔出佩刀:“事实如何,就请雷掌柜随我们回县衙走一趟吧。”   雷掌柜并不慌张,罗州府衙严知州是他远房表叔,仗着这层关系,夕江县县衙从来都对他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他也不能恶心了五香居这么些年。   跟随衙役离开之前,他给跟了他许多年的小厮一个眼神,后者立刻激灵地钻进人群里,溜回了天香楼。   被带回衙门的雷掌柜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镇静,哪怕宁二叔被灌了两碗催吐汤醒来后哭着喊着说他是被雷掌柜下了毒,为的是谋求他大哥家的秘方。   沈县令冷着脸质问雷掌柜如何解释,后者却无视惊堂木与杀威棒的威严,简简单单一句“误会”,一句“草民冤枉”贯彻始终。   饶是沈县令平时就不爱摆官威架子,也被他这态度激的心头不爽——雷万钧这是笃定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幸亏本掌柜反应快   然正待再审,却听得堂外有人击鼓,天香楼来了个满脸疤痕的厨子,那厨子刚出现在公堂就跪了下去:“是小人,是小人为了一己之私给这位宁二爷下毒,是小人擅作主张,想骗来秘方后献与掌柜,让他提拔我当主厨。”   沈县令一把将惊堂木拍下:“荒唐!人命关天,岂容儿戏!”   厨子又拿出一包据说是他用剩下的药粉。   经衙役查证,今日后厨做菜的的确是这个疤脸男子,但毒药却无从查证,因为方才衙役将那些有毒饭菜带回来的路上遇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乞丐,将那些饭菜全都打翻踩烂,莫说是验毒,就连原本是些什么菜也看不出来了。   雷掌柜叹口气,语气十分不赞同地对那厨子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说的自然是反话,他对这厨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天香楼养着许多像疤脸男一般走投无路任凭他拿捏的下人,这些人举目无亲,身家性命都被雷万钧捏在手里,莫说是让他们出来认个罪消个灾,便是让他们去死,这些怂蛋也不敢有二话。   便是此时,雷掌柜慢条斯理呈上了“宁丰才”给他写的信:“实不相瞒,雷某其实收到了这个,今日请他吃顿饭不过为了婉拒。”   信上字迹歪歪扭扭,错字连篇,师爷核对后确认正是宁二叔笔迹,这结果让刚被从医馆抬回来的宁二叔惊得一下子从虚弱变精神:“他撒谎!分明是他叫人让我来的!”可他没有证据啊。   雷掌柜又似笑非笑问:“假设当真有人传了这话给宁兄弟,为何你第一反应不是告知你家大哥,而是前来赴约?可见你确有将你大哥家秘方送与雷某的打算,既然如此,倘若我当真有意觊觎那秘方,让宁兄弟回去拿来给我不就行了,何必还多此一举去下毒呢?”宁二叔被问的哑口无言。   便是此时,雷掌柜给那认罪的厨子递去个眼神,后者立刻哆嗦着承认,传话的也是他,为的就是把人骗过来好下毒。   雷万钧又看向堂上县令:“县令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雷某是不是可以走了?”   人证物证具在,细节也都对得上,就连犯人也认了罪,即便沈县令觉得还有蹊跷,也不得不在收监厨子后让其他人离开。   ……   回去的路上,小厮忍不住叹了声:“这事儿邪门啊。”   雷掌柜神色阴沉:“这位沈县令的夫人,是不是姓李,出自江南李家?”   小厮说是,雷掌柜便沉声道:“五香居是李家的产业,看来他们是忍不住了。”   李家商铺遍天下,五香居便是其中一项,而表叔这些年在大力支持雷家和李家争夺皇商资格,原以为李家看得清局势,却原来蛰伏,等在这里给他找麻烦呢?只是不知道那宁丰才是被当作棋子,还是早已暗地里投靠了李家。   雷掌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怀疑合理,当下便吩咐小厮注意宁家和县令的动向,这一关注,竟发现两天后休沐日,沈县令就去了福缘村宁家大房。   “幸亏本掌柜反应快,要是让沈从筠压进大牢,指不定要给我安上什么罪名。” 第一百一十二章 蹭饭   小厮无脑拍马屁:“幸亏掌柜高瞻远瞩,没让那县令算计到!”   然而他不知道,沈县令真就是来蹭顿饭的。   当天一早潇潇就把爹和哥哥们赶进屋睡觉,宁丰年原本还不肯,硬是使劲撑开眼皮说要去地里准备插秧事宜,潇潇就叹口气道:“爹你别忘了中午咱家还有客人来,你总不能这个模样招待人家吧?”他这才老老实实进屋躺下。   三人都困得厉害,基本上沾了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知,潇潇在锅里给他们留了浓稠的米粥,又炒了份雪菜毛豆,切了盘酱黄瓜,这才晃晃悠悠出去溜达。   沈家体谅自家情况,坚持自备食材,潇潇也不和他们矫情客气,随后就报了单子给沈天赐带回去,材料都是些常见的,但她有信心做出让沈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味。   高汤是昨儿就用柴火煨着的,撇去浮沫后再用鸡肉茸浆吸附杂质,随后便澄澈得如同清水,直叫从头看到尾的宁二郎叹为观止。   潇潇让哥哥们帮忙割几颗嫩白菜,自己就背了背篓提了水桶和鱼竿去捉虾钓鱼,新鲜的虾仁最鲜美,做成什么都惹人回味,上回一道口蘑酿虾滑让沈天赐惦记了很久,今儿个偏不让他吃,免得两回满足,那小子又犯挑食毛病,说腻。   空间积分在换了一份稻种后又只剩四百多,但她不手软,饵料这好东西是不能省的,一份放进竹篓塞进水草间捉虾,一份拿来钓鱼准备晚上做个水煮鱼。   沈天赐说他爹爱吃辣,娘爱吃甜,也不晓得他家厨娘平时伺候这两个口味天差地别的主,有多头疼。   肉蛋鸡鸭那些就让沈家买了,蔬菜鱼虾还是自家准备的更加鲜嫩,潇潇不急不忙甩勾下河,等待的功夫瞧见背着弓箭进山的容衍一行人,就挥手打起了招呼。   结果人家小公子转头遮着嘴打了个哈欠。   潇潇把鱼竿往地上一插,蹭蹭蹭跑过来:“没睡好?”   她是想不到自家进贼还能影响到隔壁,只以为容衍他们是为了进山做准备,这才没休息好,她叹口气:“怎么偏偏是今天要进山,还想喊你一起吃饭呢。”   容衍这时候离开是故意为之,他们每回“进山”,不过是借机离开,去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现在还没到见沈县令的时候。   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对潇潇说的,他只道:“最近天气好,山里猎物多,说不定运气好打头野猪什么的回来,到时候给你家送一些过去。”   潇潇对送上门的食材从不拒绝:“好呀,那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呀,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个东西。”   容衍只以为她自己出门忘了什么物件,谁知潇潇风风火火赶回来时,竟塞给他们几个罐子:“喏,这是你们之前吃过的烧烤料,山里不比家中,吃喝都不方便,回头不管你们是热干粮还是烤野味,撒一点上去,能有滋味些。”   “这是调配好的汤料,我没放辣,回头无论你们煮什么汤水,按口味撒上几勺,就不用再添别的了。”   云亦几个感动得几欲落泪,虽然他们并不真的是去打猎,但宁姑娘的调料对他们而言,那可真是比什么都叫人欢喜,尤其是这种简单方便任谁都能用的。   而容衍听着她话家常似的叮嘱,也觉得因失眠积累的困倦一点点散去。   潇潇看着他白嫩脸蛋上尤为明显的青黑,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倍流速   容衍怔住,而潇潇就在他的怔愣中笑眯眯朝他们摆手:“等你们回来。”   很奇妙的,容衍因为这句话,心头悸动了一下。   很小声的,他说:“好。”   好奇怪,怎么才要离开,忽然就想快些回来了。   绕出福缘村的众人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变戏法似的拉出一辆外表寻常的马车,容衍朝一名护卫摆手:“你留下,时刻注意宁丰才和雷万钧动向,也注意些宁家,若是有人来找麻烦,护着他们。”   那护卫领命,容衍才踏上云亦备好的马车,在不显眼却极舒适的内里躺下,阖了眼补眠。   外头赶马车的云亦贴好嘴巴上的假胡子:“出来这一趟,主子可是受罪了。”   另一名护卫连连点头,不能再赞同:“可不是,从前虽然也没什么人关注,好歹身份尊贵,除了练武的时候之外,生活上没受过苦。”哪像现在,吃不好睡不好,出门的马车都不敢好好置办。   云亦却又道:“但主子似乎也挺开心。”从前的主子,为人清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都不在意,可最近就不一样了,他的喜怒哀乐都清晰起来,心里也有了看中的人。   只愿那人别如贵妃娘娘一般,再寒了主子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心。   一名护卫叹了口气:“希望此行顺利,那些暗里的人也真是,为何就不相信主子没那心思,偏要来找麻烦。”   云亦转头看他一眼,点头说:“可不是么。”   送别邻居之后的潇潇在河边坐下,把鱼篓和鱼竿放好,确定四下无人,身形一闪就进了空间,这些天没找到机会进来,趁着今天有空到处逛逛去。   现在空间的收录架上已经装了上百道菜,乍一看还挺有成就感,潇潇觉得如果以后有机会带什么人进来,挥手告诉他“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应该很带感。   看完仓库,她打算也顺便去看一看她十天前种下的稻种,想来应该已经抽芽了吧?   可当她走到地方定睛一瞧,咦,地里正迎风摇摆的绿苗苗怎么和自家秧田里那些一般无二?   【它们怎么长得这么快?】   空间相当自豪地告诉她:【因为我现在的等级是三级,田地这边儿的时间流速就是外界三倍呀~】   哦豁,这个功能她喜欢:【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假设我把你升级到十级,原本一百天才能长成的作物,在这里只要十天就能收成?】   空间嘿嘿笑,潇潇也嘿嘿笑,笑着笑着,她忽然眼睛一亮。   溜出空间后,她将鱼竿收了,往自家秧田跑去,起初是小跑,到后来就忍不住撒腿狂奔起来,终于看见成片绿色时,她停下脚步大口换气,然后迫不及待就钻进秧苗间。   这会儿还不到干农活的时候,周遭只有三两人经过,瞧见潇潇在秧田里拱来拱去也都忍不住称赞:“宁家大房都是勤快的。”   “可不是,连个小姑娘都知道来伺候秧苗,反观老宅那些……啧。”   “方才我经过去看,怕是收成不会太好。”   “都是自己做的孽,宁家老大是多好的庄稼把式,偏干出那些事寒了孩子的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推荐名额   倒不是说他们神到看一眼苗就能猜出将来出谷如何,而是看老宅那些人伺候秧苗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知道,他们对未来的稻田又能上心到哪里去?   种地可不是简简单单将种子埋了就好,老宅那些人啊,今后可有的后悔。   “对了,前两天我侄子从县城回来听说件事,说是宁家那个丰才啊……”   潇潇是听不见这些对话的,她现在正在偷偷干“偷梁换柱”之事,在空间的帮助下,一个时辰之后,她家秧田里有一半的秧苗已经被换成了空间出品,潇潇仿佛能看见收割时爹娘震惊的模样,笑眯眯直起腰,高高兴兴继续钓鱼去了。   等宁二郎睡醒来接她,虾篓和小水桶里都已经装满了收获,两人斗着嘴回到家,正好赶上客人也来了。   当沈天赐拉着他爹娘出现在宁家小院门口,高高兴兴介绍:“这是我娘,这是我爹!”潇潇和宁大郎都结结实实愣住了,不过两人很快收拾起面上神色,将人迎了进来。   沈县令对宁家小院的第一印象就是破旧却整洁,农具和扫把什么都规整在墙角,丝毫不见杂乱,地面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尘土和落叶,东南角圈了鸡窝,里头四母一公五只鸡来回踱步,偶尔去食盆里啄几口,再叫几嗓子。   院子里没有一点异味和多余的东西,看得出宁家人都勤快,靠着墙的地方放了一排竹编的置物架,架子上摆了几个装了土的花盆,许多绿苗从土里钻出来,瞧着生机勃勃的样子。   沈县令看出身为一家之主的宁丰年有些拘谨,于是没话找话:“那些盆栽种的挺好。”   宁丰年怪不好意思又有点自豪地说:“是我们闺女想的主意,这样架起来,种些葱啊蒜的,用着方便,她还让我回头多编几个,往上头放几盆辣椒呢。”   沈县令:……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个菜园子。   宋氏也和在跟她找话说的李氏炫耀:“那边最角落的,潇潇让我们牵了葫芦藤,说等夏天到了就引着藤往墙上爬,然后拉两条绳子,让葫芦藤从墙边连到门口,夏天乘凉,雨天看景,等葫芦出来挂在藤上,风吹过便会叮叮当当的响。”   她没说的是,潇潇还有一句话——嫩的炒菜,老的晒干了装甜汤和酒水。   见他二人笑的从容,沈县令现在能肯定,这夫妻俩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也笑呵呵同宁丰年聊起田地里的事儿。   要是说旁的,宁丰年还有些词穷,可种了大半辈子地的他聊起田里那些事儿,还真能给沈县令说的一愣一愣。   大人们在院子里聊天,沈天赐跟着宁二郎去村里疯跑顺便摘香椿,宁大郎想去厨房给妹妹帮忙,潇潇把鱼头片成两半,和鱼骨放在一处,开始热锅倒油,然后又问了从前曾问过的那个问题:“哥,你想读书吗?”   旧事重提,宁大郎深为不解,潇潇将葱姜蒜末、花椒、辣椒下锅爆香,仿佛不经意道。   “大哥,县城有家博文书院,那里的夫子都是教书育人的大家,所以学子们都挤破了头要进去,我听说沈县令那里有推荐入学的名额。”   宁大郎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你该不会……”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朋友   后半句没来得及问出口,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沈天赐的小脑袋从门框那里伸了出来:“你锅里,炖着什么?”他吞了口口水,“好香啊。”   潇潇刚刚把鱼头鱼骨下入锅中,翻炒后加入沸水和些许盐,那香味就更浓郁起来,她转头告诉沈天赐:“水煮鱼,椒麻口味,能吃得惯不?”   沈天赐连连点头,他是个重口味,越麻越辣越喜欢。   在大火烹制下,鱼骨和鱼头熬制的高汤很快翻滚,潇潇将已经腌制好裹上生粉的鱼一片片平放到汤水中,鱼片熟的很快,出锅前再撒上一点她特制的调味粉,用来装水煮鱼的大海碗底下铺着焯熟的豆芽,连汤带鱼倒进去后撒上辣椒和蒜末,再淋一勺热油,带着浓香的烟气儿飘起,立马就勾动食欲。   潇潇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自我点赞之后一转头,就看见一双充满渴求的眼珠正溜圆。   沈天赐看看那浓白的鱼汤,再看看白嫩的鱼肉,感觉口水已经不受控制地分泌起来,他眼巴巴看着潇潇:“我饿了!”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位从前要面子的小公子在宁家早就没了包袱,一到饭点更是尤其忠于内心,潇潇用慈爱的眼神看他,并且先给他盛了一小碗开小灶。   小孩子大抵都喜欢这种“别人没有只有我有”的特权,沈天赐被福气包裹的小脸都洋溢着骄傲,呼呼吹气吃的满意。   像他这样的吃货是每个厨子梦寐以求的食客,潇潇看他吃的高兴,手上做菜也更麻利,抱着碗的沈天赐挪动屁股凑近:“咳咳,那什么,下个月初三你有安排不?”   潇潇转头:“应该没什么事。”除了下个月初五去看龙舟赛,顺便瞧瞧如意布庄和五香居的热闹,其他时候她都还没安排。   沈天赐扭开头,盯着厨房的墙壁,红着脸扭扭捏捏说:“那初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   潇潇盛菜的动作顿住,转头疑惑看他。   沈天赐正好也偷偷看她反应,那慌乱的小眼神顿时被抓个正着:“你你你你别多想,就是我生辰,约了一些朋友去赏花,我想着你应该也是我朋友……”   潇潇愣了一下:“朋友?”   沈天赐差点炸毛:“难道你觉得不是?”语气虽然凶巴巴的,但潇潇总觉得她要是说不是,这小子说不定会哭出来。   呀,有点想看。   不过眨眨眼,她还是又给他拿了个炸鸡翅:“当然是,去哪儿?”   沈天赐就把地址报给她,然后高高兴兴把鸡翅往嘴巴里一塞,转头跑了,跑到一半才蹦起来:“好吃!”   真是个好简单的吃货。   潇潇叹了口气,在大哥看不见的角度利索地将一只小碗收进空间——【叮,“水煮鱼”首次收录成功,获得积分200,当前余额950。】眨眼功夫,干干净净的碗就又放在了灶台上。   加上最近做菜的收获后,空间的总积分已经接近一千,潇潇夸自己几句“未来可期”后,又换了一份稻种,反正空间农田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播种之后就能自己成长,熟了又能自己收获,简直不要太方便哦。   【叮,稻种兑换成功,当前余额450。】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在哪家书院读书   潇潇算了算,水稻成熟周期是一百天左右,那也就是说,她这空间里的稻种只要等一个多月就能收获,空间的农田都是按照高产田产量计算,也就是亩产一千三百斤,她手上的积分还是会继续增长的,以后不断种田不断收获,再将收获的粮食放到空间那没有上限没有时限的仓库——忽然感觉自己发财了哎!   开心~   这么看来,即便不走沈县令这条路,她也可以带着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   瞥一眼沈天赐那欢脱的身影,潇潇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耿直,说白了就是一根筋,从前以为他们只是食客和厨子的关系,如今他却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对待朋友,不该夹杂算计和利用,给哥哥找书院的事,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吧,徐掌柜和柳掌柜那里回头也去问一问。   想好之后,潇潇继续专心做菜,活虾取尾肉剁成虾泥,和虾滑不一样,做虾饼的虾肉不需要剁得太碎,有些颗粒感吃起来更美味,加入鸡蛋清、生粉、盐和宁氏十三香后搅拌均匀,再加入色彩丰富的蔬菜粒儿,还没下锅就瞧着喜人。   大火热锅,小火慢煎,待两面金黄起锅摆盘。   【叮,菜品“虾饼”首次收录,获得积分200!当前总积分为650!】   沈天赐极力要求的鸡味饭还炖在一旁小灶的砂锅里,有荤有素有河鲜,这餐饭足可以称得上丰盛。   等待主食的功夫,潇潇又泡了壶干果茶,酸甜可口,沁香怡人。   【叮,菜品“果茶”首次收录,获得积分100,当前总积分为750!】   潇潇点头,看来简单的食物能获得的积分也少:【再换一份小麦种下。】   空间有气无力:【麦种兑换成功,当前余额250分……】   潇潇仿佛能看到它可怜巴巴的样子:【别舍不得呀,有足够的材料我才能做出更多美食,才能让你升级对不对?】   别说是沈家人,就连宁家几个也是头一回见妹妹这般手艺,他们发现潇潇就像个宝藏,越是挖掘,越是惊喜。而每当他们惊叹于潇潇奇思妙想和惊天手艺时,她又总能打破常规再创新高。   最难得的是那些辣的咸的鲜的酸的甜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不但不显杂乱刺鼻,反而融洽契合,相得益彰。   闻着这些味儿,也就沈县令还能淡定问话:“你学过大夏律?”   这话问的是宁大郎,后者不卑不亢拱手行礼:“自己读过几遍。”   当初宁老头得了横财,乱七八糟往家里买了好几本书充当门面,大夏律便是其中之一,书都是他在一个穷困书生的摊子上捡的便宜,那书生家贫,读书读到家徒四壁,母亲也病倒在床,只能卖了书回家种地,当时宁老头看这书厚觉得买来不亏,买回家才发现和科考无关,很是气恼了一阵。   宁小叔也不爱看它,所以才能轮到宁大郎翻阅,宁大郎看书不挑,但凡有机会,就会将整本背的滚瓜乱熟。   大约会读书又爱惜人才的人都喜欢考究学问,沈县令问了几句后就开始刁钻出题,例如“大夏律第二十三条是什么”?“大夏律法中关于农桑的有哪些”?   神奇的是宁大郎几乎都能回答上来,偶尔遇到不懂的,也能在沈县令指点下茅塞顿开,有时甚至可以举一反三。   沈县令那惜才之心蠢蠢欲动,忍不住问:“你在哪家书院读书?”   话音刚落,他发现宁家人的动作好像全都顿了一下,之后神色都颇有些苦涩。   宁大郎语气中却并没有任何自卑落寞:“未曾正经去过书院,只当过几年书童,有机会时就在课堂外旁听。”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水白菜   去过书院、读过书,按常理来说这才是值得炫耀的事,但沈县令却因为宁大郎的“未曾”更觉得难能可贵——旁听都能听出这般水平,要是正经学习,几年后得成什么样子?   按耐不住心头期待,他直截了当问:“你想不想进书院?”   宁大郎恍惚了一下,这个问题,妹妹也问过他,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扒着厨房门框伸出来的小脑袋上。   潇潇一双乌溜大眼现在睁得圆滚滚,像只猫儿,她捏着门框的手很使劲,乃至年久失修的朽木都快被她扣下一块来,看得出妹妹对这事有多在意。   宁大郎笑了起来:“想,当然想。”梦里都想。   沈县令试探问:“县城有家博文书院,教书的先生都是有真本事的,你想不想去?”   宁大郎问:“要如何才能进入那学院?”   沈县令眯起眼,摸了下他的美须:“参加入学考试,或者……”他笑眯眯道,“找县令要封介绍信,立刻就能得到入学名额。”   宁二郎的眼睛瞬间发光,跟两个灯笼似的紧盯着县令,但作为客人真实身份知情人的他不想让爹娘受惊,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就是浑身跟长了跳蚤似的,开始各种坐不住。   宁大郎沉默下来,在潇潇上一道菜的时候一边接过菜盘一边说:“那我真是要抓紧读书去参加考试了呢。”   潇潇背着人瞪他,他就好脾气地随她瞪,笑容温和,如浴春风。   潇潇根本没法子和这样的哥哥生气,撇撇嘴,放下第一道菜。   看着眼前这包在一起的嫩黄色菜帮子,众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宁丰年夫妻二人尴尬对视,不晓得怎么圆这个场。   沈夫人很有教养的保持微笑,眼中一点儿嫌弃之色都没有,沈天赐则很憨厚实在地歪了头:“宁潇潇,这个是直接吃吗?”   潇潇摇摇头,提起手中长嘴壶,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将壶中高汤淋下。   沈天赐差点找不到自己的下巴:“开,开花了!”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很不起眼的嫩白菜在高汤的冲刷下展开叶片,仿佛一朵朵出水莲花。   潇潇道出菜名:“开水白菜。”   高汤被她处理得澄澈,瞧着确实如同白水,所以大家只以为这道菜不过是看着有趣而已,但沈县令仍第一个给面子地夹起一片白菜送入口中,这本是礼貌使然,没曾想一口惊艳。   他捂着嘴巴,像是不敢置信:“这壶里装得不是白水吧?”   潇潇眉眼弯弯:“是熬了一整夜的鸡汤。”   沈夫人是紧随其后动筷子的,这会儿一双妙目满是惊讶:“好吃!”   当然好吃,国宴名菜开水白菜,看似寡淡的菜心早就吸饱了浓汤精华,每一口都醇香鲜美,叫人回味无穷。   潇潇目不斜视,继续报菜名:“水煮鱼,鱼刺已经剃过,不过吃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防止有小刺没去干净。”   放下这道菜后她就马不停蹄又跑回去,和跟来的哥哥们一起把其他菜从厨房端出来,其中就包括最近家人最喜欢的“如意包”和“水晶虾饺”,随着一道道菜被摆上桌,沈县令和沈夫人的目光也从欣赏到好奇再到惊艳。   他们原以为农家饭菜再怎么精致,也不过就是菜叶绿些,菜尖儿嫩些,谁来告诉他们桌上这些有一半没听过没见过的都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赶上了   潇潇时刻注意着客人们的表现,就连来过好几次的沈天赐都惊呼连连,何况头一回开眼的沈县令夫妇?   说句大实话,原先沈夫人对这顿饭是真没太大兴趣,她出身好,自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之精美,怕是连有些官家女儿都比不上,沈天赐那张刁嘴有一半拜他娘所赐,从小山珍海味没少吃。   平时在家吃饭挑剔的何止一个沈天赐,沈夫人也同样动不动就噘嘴撂筷子。   可自打她在宁家吃了第一口,拿筷子的手就愣是没停下来。   沈县令目瞪口呆看妻子胃口大开,自己也没耽误,一家三口直到小腹微涨才惊觉自个儿没了风度,哦,这主要是两位大人的想法,已经有经验的沈天赐早扔了包袱,这会儿只管揉着肚子哎哟哟叫唤:“快,宁潇潇,快给我拿山楂汤,哎哟我得消消食,撑住了,撑住了!”   潇潇则笑着将已经不烫嘴的果茶端过来:“今天没煮山楂,换了这个,家里没什么好茶叶,各位将就一下。”   沈天赐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直接整碗干了,又自己去倒。   沈县令觉得好丢脸,但是感受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没立场教训儿子。   沈夫人好想问问刚才那水晶虾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点心这么好看还这么好吃,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只能强行忍住,保持矜持,只是视线怎么也忍不住往桌上飘。   平时觉得吃饭挺没意思,今天却嫌弃肚子太小不够装。   她最喜欢开水白菜和水晶虾饺,还有这酸甜酸甜的果茶,虽然的确如宁家姑娘所说,用的不是什么好茶叶,但不晓得她怎么做的,茶香和果香融合在一起,不但消食解渴,还满口留香,真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原来儿子平时来宁家蹭饭都是这种水准吗?这个臭小子居然吃独食!   沈天赐冤枉,他从前吃的也没今天这么丰盛啊,想到这,他委委屈屈不大高兴地轻轻踢了宁二郎一下:“这么多好吃的,以前怎么都藏着!”   宁二郎把嘴巴里的虾饺咽下:“不瞒你说,这桌上有些我们也是头一回见,我妹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发奇想做个新菜,今儿个你是赶上了!”   沈天赐小小的眼睛里盛满大大的嫉妒:“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些,你妹还会做其他好吃的?”   宁二郎嘚瑟得刹那间忘了县令的身份,二郎腿都翘了起来:“那可不,我跟你说,我妹最近一直在捣鼓一些汤汤水水,说要做甜点,还说有一些做出来会比水晶虾饺还好看!”   沈天赐撇撇嘴,作为一个男子汉,他对甜点什么的不感兴趣,他更喜欢蛋包饭和炸鸡翅,可是他没兴趣,他娘有啊!   沈夫人眼巴巴看着自家夫君,用眼神无声表达想吃又不好意思说,沈县令:……   潇潇可算知道沈天赐这吃货性质是哪儿遗传来的,她也没打算吊着大家的胃口,回到厨房就端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点心”——   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只白色瓷碟,上头倒扣着勾画了兰草图案的小碗,餐具比平时吃饭用的要小一些,只是就这么看着,谁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潇潇率先走到沈夫人跟前,将倒扣的小碗轻轻一抖,沈夫人就目瞪口呆看着从碗里掉下来的一块透明的……的……的不知什么物件。 第一百一十九章 水晶冻   “这是?”沈夫人好奇的紧,盯着这一团透明中间那朵盛放的雏菊,想伸手去碰又怕给碰坏了。   潇潇摸摸鼻子,将碗放下,又拿起放在碟子旁的勺,当着沈夫人的面敲了一下:“这是水晶冻,口感酸甜,很好吃的。”   说完将自己那一碗也打开,率先挖了一勺来吃。   空间这会儿也恢复了精神。   【“开水白菜”首次收录,经评估制作工艺精良,获得积分300。】   【“如意包”常规收录,获得积分100。】   【“水晶虾饺”常规收录,获得积分100。】   【“水晶冻”首次收录,经评估,本美食使用精细加工食材“鱼胶粉”,这是超越本时空当前美食水平的新菜,对促进本时空美食发展有着重大贡献,首次收录给予500分奖励!当前积分余额为1250。】   沈夫人心中顿生一种暴殄天物之感,带着这种感觉,她也学潇潇的样子尝了一口,然后就捂住嘴惊喜地“嗯”了一声。   怎么办怎么办,她觉得她家那些万贯家财都是摆设,看看人家平时吃的是什么,他们家吃的又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怎么办怎么办,她好想住在宁家不回去了呀!   沈天赐更是一口停不下来,这会儿脸颊都吃的鼓起来——那是他舍不得咽下去,把一整份都含在嘴里回味。   潇潇被这母子俩可爱到了:“厨房还有,不嫌弃的话再来一个?”   谁能拒绝潇潇的“再来一个”呢,这顿饭,全员吃撑。   吃得饱过了头的沈县令捋了把胡子:“宁姑娘小小年纪厨艺精湛,实在让人惊讶又忍不住赞叹,宁兄弟和嫂子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叫人羡慕。”这话说的实在,相比于人家的儿女,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个饱读诗书天分过人,另一个小小年纪已经能赚钱养家,相比之下自家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好像只会吃?   忽然觉得忧伤是怎么回事……   宁丰年和宋氏努力表现出谦虚的模样,但笑容根本压不下去,宁大郎和宁二郎也都是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潇潇挠挠头,少有的不好意思起来。   沈天赐在一旁唉声叹气:“一想到回去后就吃不到这些好吃的,我就难受,你还不如和以前似的收我银子呢,那样好歹我想来就能来,想吃就能吃。”   除了第一回 宁二郎收了他一两银子说当饭钱之外,之后也就带些食材,还不一定都用得上,能用的进了他的肚子,不能用的则又原样带回家去,这跟白吃白喝没什么两样,搞得他这脸皮都臊得慌。   沈县令瞪着眼往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就知道吃!”   宁丰年和宋氏却觉得这小公子和外头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完全不一样,为人没架子,还单纯天真,招人喜欢,于是哄他。   “沈少爷不用担心,潇潇和县城那五香居有合作,新菜大多是要送去那里的,你什么时候想吃又不方便来我们家,就去那酒楼。”   儿子女儿说过沈家不缺钱花,沈天赐也常说他没事就跑酒楼,所以他们就也没考虑常去的花销问题,哪知沈天赐听见这话就皱起眉头。   “啊,又是五香居啊,你们怎么不考虑考虑旁的酒楼,都给他们,那他们东家该多得意啊。”   这回换他娘瞪眼拍他后脑勺,沈天赐嘟着嘴,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对了,说到你家的这些菜谱方子什么的,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你家二叔那事儿?”   大房众人对视一眼,皆摇头表示不知。   沈天赐就神神秘秘拿手遮了嘴巴道。   “你家那二叔跑去天香楼吃饭,被人下了毒,这事儿都闹到衙门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哪儿来的自信   又是二叔又是衙门,听到这话的宁丰年和宋氏都坐不住了,忙凑过来询问,沈天赐就添油加醋将故事说了一遍。   听完所有的潇潇冷着脸进行总结:“所以二叔是打算将如意包秘方卖给天香楼掌柜才去赴约的?”   她看了看爹娘铁青的脸色,好笑道:“那么问题来了,他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能拿到秘方?”   宁二郎便气冲冲道:“兴许和上回一样,想方设法逼我们交出去呗,还没完了!”   潇潇蹙眉,忽然想起:“前几天夜里来翻咱们家院墙的,该不会就是二叔他们吧?”   管他是不是,先上眼药让爹对他失望透顶才好。   宁丰年默默叹了口气,道:“今晚我来值夜。”   这回换沈天赐疑惑,宁二郎咬牙切齿就把自家来了贼的事儿给说了,潇潇撇撇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难不成夜夜跟着他们耗?”   “要是能买只凶悍的看家犬就好了。”   沈天赐立刻举手:“我我我,我家有!我家看门犬刚生了崽,分你一只要不要?”   宁丰年夫妻俩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   沈天赐心说有什么不好,我还能借着来看狗崽崽的借口继续蹭饭呢!   沈县令也道:“天赐多次蒙各位关照,我们这当爹娘的却直到今日才登门道谢,说是道谢,结果又白蹭了一顿美食,着实惭愧,惭愧不已。”   宁丰年和宋氏连道客气,沈县令又道:“沈某总觉得若是给些金银之物,就显得让孩子们的情意世俗了些,还在苦恼要送些什么才好,如此甚好,宁兄弟你们也不用客气,不如过几天我就让人将幼犬送来?”   潇潇也懒得再客气来客气去,她拱了沈天赐一下:“断奶了吗?”   沈天赐摇头:“还要等几天。”   于是这件事就愉快地定了下来,没人提及那血统纯正的敖犬幼崽,一只的价值就不低于百两。   饭后沈县令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他表示对乡间农田很感兴趣,宁丰年正好也惦记自家情况,干脆自告奋勇带他去。   身为县令,管辖中县城和下属村镇的民生关系着他的政绩,国泰民安之时,这民生中最重要的便是粮食的收成,所以农户的地种的好不好,直接关系到他这官当的称不称职。   福缘村的村民种的最多的还是稻米,种的稻子分为早稻、中稻和晚稻,早稻一般于3月底4月初播种,7月中下旬收获;中稻一般4月初至5月底播种,9月中下旬收获;晚稻一般于6月中下旬播种,十月上中旬收获。   村里大多种的早稻,这会儿已经在稻田里迎风招展,所以宁家那片秧田绿的惹眼,宁丰年并未多做解释,只说:“宁可晚些插秧,也得等秧苗长好。”   潇潇深表赞同,只可惜再晚也来不及等她空间里新一茬稻苗长成。   正惋惜着呢,她忽然听到宁丰年说:“咦,奇怪,怎么觉得秧苗和我上回来看不大一样了?”   这么敏锐的吗?不愧是天天在地里泡着的人,潇潇语气坚定道:“估计上回来的时候没睡饱,眼花看错了。”   宁丰年不疑有他,仔细看过后做了决定:“明日就准备插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会烤兔子   他的种地实力是得到全家一致认可的,于是几人已经开始商量明日的安排,沈县令休沐只有一天,明日开始就又要回去上衙,可沈天赐他闲着呀,尤其他还惦记着潇潇的新菜,所以几天后,这位少爷抱着狗崽,精准踩着饭点又敲响了宁家院门。   既然要插秧,那肯定是全家出动,沈天赐来的时候家里只有潇潇在做饭。   “我爹娘和哥哥们都在地里,我待会儿要给他们送饭,今天吃卷饼,你要吗?”   沈天赐的热情顿时被浇灭,失策了,人家忙着干农活,哪儿来的时间做菜,他蹭不到饭了!   “卷饼”这两个字他听着就没兴趣,大家都在忙肯定也没人陪他玩儿,只好蔫蔫儿地打了个招呼把狗放下准备走人,潇潇看他满脸失望,一边搅拌着面糊一边问他:“想不想自己做个饼玩儿?”   沈天赐秒回头:“既然你这么热情地邀请,那我就试试吧,在哪儿做?”   前一句还努力端着,最后四个字儿恨不得蹦着说,潇潇笑眯眯指向厨房。   面糊是已经调好的,待会儿要卷进饼里的内馅儿也都准备好,潇潇给沈天赐演示了一遍,后者只见宁潇潇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浇在锅里,再拿一个木棍似的有点弯的东西往面糊上滚了一圈,原本白乎乎的一团就摊开成了一大片。   然后她用锅铲铲了几下,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饼的边缘轻轻一拉一翻,哎哟,一张薄薄的煎饼就做出来了。   紧跟着潇潇又打了个鸡蛋,用同样的手法摊开、翻面、再翻回来,最后往饼里码好各类食材,卷呀卷呀就成了个饼。   空间叮咚响:【叮,煎饼果子首次收录,获得积分200,当前总积分1450!】   沈天赐俩眼放光,好玩!   他跃跃欲试,却被潇潇打发去洗手,还盯着他确保他用皂角将手缝都仔仔细细洗干净,他噘着嘴,老大不高兴:“我的手可干净了!”   潇潇不理会:“看着干净而已,反正做吃的之前一定要好好洗洗。”   沈天赐惦记着玩煎饼,这会儿也不顶嘴,老老实实按照要求走完流程,这才蹭一下窜进屋里,潇潇好笑地跟过去:“喂,沈天赐你慢点,小心别烫着!”   门外有道人影正打算敲门的手顿住,原本温和的笑模样逐渐淡了下来。   偏护卫不懂事,还耿直发言:“咦?沈家少爷也在?他什么时候和宁姑娘关系这么好了?”   容衍垂眸,觉得自己好笑,他将手上提着的野鸡丢给云亦:“你去送。”转身就走回了自家小院。   推开门,落了灰的院子瞧着有几分落寞,走之前给那兔子堆的菜叶子少了一半,满院子都是圆溜溜的兔粪球,容衍视线冷冷落在还抱着菜叶子在啃的野兔身上。   “你们谁会烤兔子?”   兔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走到鬼门关外,还抱着菜叶啃得欢快。   便是此时,负责送礼的云亦从院门外走来,笑的大大咧咧:“主子,宁姑娘说晚上就把那只鸡炖了,喊您一块去吃。”   容衍背着手没回头,只轻轻哼了一声。   云亦没听见,兀自继续说:“宁姑娘说要给您接风洗尘,还说这几天她刚研究出一道点心,晚上做给您吃,说您肯定喜欢。”   容衍转身,视线并不和云亦相撞:“沈天赐也一起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回来啦   云亦挠挠头,有点儿搞不清状况:“沈家少爷吗?他已经回家去了,刚刚做了几个饼,说要带给他爹娘,听宁姑娘说他是来送小狗的。”   容衍奇怪地问:“什么狗?”   云亦答:“就是之前夜里有贼那事,宁姑娘准备在家养只凶一点的狗看门。”   “宁姑娘为了答谢他,就教他做了几个饼玩。”   容衍不置可否,绷着的脸色却松了下来:“你们把那羊肉收拾一下,晚上给她带去。”说完又改口,“我是说送给宁家。”   护卫们并不能领会这两种说法之间的区别,主子有令,他们照做便是。   兔子抖抖耳朵,用前爪扒了扒自己的毛毛,忽然听见养它的那个男人阴森森说:“再把院子弄成这样,我就把你串成串烤了。”几片竹片插在兔子跟前,半截深入土里,它一哆嗦,毛都差点被自己薅秃。   容衍出去这一趟主要是为了制造他在别处的假象,危险不大,却很累人,躺在床上一觉就睡到了天色擦黑。   听见屋里动静,云亦端来温热的洗脸水:“主子,宁家人也刚从地里回来,方才宁姑娘她二哥已经来喊您了。”   刚刚走进宁家小院,容衍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宁潇潇清脆的笑声,进去一看,她怀里抱着条狗,正玩得不亦乐乎。   “你回来啦?”   很奇怪的,这样一句简单的言语,竟让他的起床气自发平息。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仿佛,仿佛她在等他。   几日不见,她似乎又有些不同模样,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始终如一,说话时喜欢看着他,目光纯粹,欢喜也纯粹。她脑袋上绑了双丫髻,两串红色的珊瑚珠正随她动作叮当作响——那是他送的。   容衍点点头,绷着脸走进来,脚步却很轻快。   潇潇看了眼他身后:“其实云大哥他们也可以一起来的。”云亦他们总说主仆有别,怎么也不肯和容衍一起上桌吃饭,可他们家又没什么主仆之分,大不了他们另坐一桌呗。   容衍想了想,说:“他们吃得多。”   潇潇不解,歪着脑袋表示疑问:“吃得多说明胃口好,胃口好说明身体好,身体好他们才能更好地保护你照顾你,所以这不是好事儿吗?”   容衍看着她眼睛里清晰又独一无二的自己,嘴角控制不住想往上飘,这丫头,说什么都能往他身上绕,真是……   潇潇放在腿上的狗崽被她挠得舒服,时不时哼唧出声,容衍想也不想就把这吵人的狗拎了起来,正想扔开,就听潇潇好奇地问了句:“你也喜欢狗?”上回见他还抱过兔子,邻居小哥哥挺有爱心嘛。   容衍不理解自己的行为,但此刻只能压着不耐烦把狗放到自己腿上,然后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潇潇笑眯眯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抱着一条憨狗,忽然想起还没介绍:“哦对了,这狗是沈天赐送我的,长得可爱不?我们刚刚在给它想名字呢,我想了好几个大家都觉得不合适,阿衍公子帮我想想呗?”   容衍眉梢动了一下:“都想了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哥哥   潇潇眨眨眼,在二哥憋笑的眼神中老实交代:“红烧肉、狮子头、肉包……”   容衍想过可能会听见小黑小灰和旺财,但着实没想到宁潇潇给狗起名用的是菜名,他现在可算知道刚刚屋里的笑声是为哪般,别说是宁二郎他们,就是容衍,那嘴角也忍不住要弯。   潇潇立刻叉腰:“你怎么也和二哥一个反应,你们自己看它肉呼呼的是不是像红烧肉,脑袋上的毛毛这么长看着像不像狮子,还有这张狗脸又圆又软呼是不是像个大肉包嘛?”   宁二郎捂着肚子哄妹妹:“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但是起这种名字,你不怕吓着这条狗吗?”   潇潇噘着嘴踢了他一脚:“所以我这不是让阿衍公子帮忙想了么。”虽然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   容衍抿唇,又听她抱怨:“都怪沈天赐,就不能起好名字再给我吗?”   提到沈天赐,潇潇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沈天赐下个月初三生日,请我们一起去赏花,阿衍公子你去吗?”   容衍终于挑眉:“别叫我公子了。”管沈天赐就叫名字,他就得加个公子?   潇潇眨巴眼,心道也是,人家家道中落,听见这称呼该多难受,只怪自己从前马虎:“那我怎么称呼你?赵衍?”   容衍不喜欢,他又不姓赵,可也没法告诉她自己真名。   潇潇刚问完就被过来的宋氏拍了一下小脑瓜:“没大没小,阿衍比你大,要叫哥哥!”   潇潇撇撇嘴,她心理年龄比这小屁孩大两轮好吗!不过入乡随俗,她试着喊了声:“赵哥哥?”   容衍抿唇,垂着眼皮说:“我听见旁人管我赵虎叔叫赵哥。”   潇潇苦思冥想,吐出个在她听来有些奇怪的称呼:“衍哥哥?”然后就被自己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戳到了。   容衍感觉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耳朵尖刹时泛红,倒,倒也不是不行……   正待说话却见潇潇搓着手臂自己就给否定了:“不行不行,我叫不出口!”   宋氏笑她:“阿衍比你大,你本就该叫哥哥。”   潇潇讨饶:“要不,我喊阿衍小哥哥吧?”   宁二郎也笑她:“这两个有区别吗?”   潇潇叉腰:“当然有,阿衍小哥哥比较顺口!”“衍哥哥”也太亲热了,感觉喊完下一刻就要扭着腰倒进他怀里似的!   她不管取笑她的娘亲和哥哥,转身只问当事人:“对吧,阿衍小哥哥?”   这一声落在耳畔,仿佛有什么在他心头挠了一下,容衍搭在狗崽身上的手指紧了紧,惹得狗崽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   “嗯。”   潇潇没注意到容衍的异常,只管得意抬起下巴:“听见没,人家阿衍小哥哥自己同意了!阿衍小哥哥你饿了没?我们吃饭吧?”多叫几遍就顺口了,反正她现在就是如假包换的小萝莉,这么喊人家应该也不算装嫩。   她却不知道,这一声声的“阿衍小哥哥”,将容衍喊得根本不敢抬头——他脸热。   潇潇忽然想起一件事:“以后我看到沈天赐,该不会还得喊他‘天赐哥哥’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口一个   咦……好恶心啊。   容衍原本正往脸上涌的热意瞬间停滞,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   潇潇一点儿也不想再次降低辈分再给自己找个“哥哥”,她一脸正经说:“我觉得他可能不会喜欢这个称呼。而且他家情况特殊,我要是这么喊,没准别人误以为我对他有意思。”   宋氏和宁丰年都不乐意让人觉得自家女儿想攀高枝,于是都歇了这个念头,反正天赐那孩子瞧着就天真童趣,和潇潇也差不了几岁,就这么叫着吧。   该吃饭了,大家都去厨房端菜盘,容衍的情绪经过起落,这会儿正一边平复一边帮着收拾桌子,便是此刻,他听到潇潇在他耳边小声问:“忘了问你,‘阿衍小哥哥’这个称呼,你会不喜欢吗?”   容衍觉得那好不容易平息的热意又快冒上来,潇潇挠挠头:“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换一个也行。   容衍动了动唇:“没有不喜欢。”   他坐着,潇潇站着,所以她恰好看见容衍红彤彤的耳朵尖,摸摸下巴,潇潇感到很意外:小哥哥这是……害羞了?   心头恶趣味压也压不下去,潇潇忍着笑,又喊了一声:“阿衍小哥哥?”   呀,耳朵更红了!好好玩!   容衍不晓得自己被人作弄,只觉得这女娃越发恃宠而骄,不过是应允了一声哥哥,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原来只是应一声,她就会高兴成这样啊。   潇潇便听到这位耳朵快滴血的小哥哥又小声回应:“嗯。”   妈呀好可爱好好玩好想继续逗他!   潇潇可真是费劲吃奶的力气才找回节操,专心摆饭,容衍吃的不多,脑子里一时想着那各种语调的“阿衍小哥哥”,一时又想到宁潇潇说的“误以为我对他有意思”,所以她这是特意向自己表明她对沈天赐并无他意吗?   吃完饭告别的时候,潇潇又问了一次:“沈天赐生日你去吗?”   容衍问:“在哪儿?”这便是同意了,虽然觉得小哥哥有点别扭,潇潇还是报了地址:“到时候一起走啊?”   “一起”,这又是个他不熟悉的词。   这一夜,容衍入睡有些困难,因为耳边好像总是响起那一声声的“阿衍小哥哥”,宁家众人却因为一夜疲劳,很快陷入梦乡,初来乍到的小狗躺在潇潇屋里,也睡了个四脚朝天。   清晨醒来的时候,容衍刚翻身,云亦便敲敲门:“主子起了?”   容衍应“是”,外头便安静下来,待他洗漱完毕,瞧见云亦送来的早餐便知绝非出自他们手艺,果然云亦下一刻就说:“这是隔壁宁姑娘给您做的早餐,您现在要用吗?”   宁姑娘说他们外出打猎辛苦,昨晚又没去吃饭,早饭便给他们都备好了,算作接风,护卫们觉得宁姑娘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每一口都吃的恨不得嗷嗷叫唤。   潇潇尊重各家的不同习惯,容衍家里的规矩是尊卑有别,她也不会硬要他们接受人人平等,所以给容衍的早餐和护卫们有所不同。   护卫们是一人两个小笼包,两个青菜包,再来一碗瘦肉粥,既暖了胃,也暖了心。   容衍饭量没他们那么大,又一看就是精致人,潇潇给他备了一碗鸡汤面,昨晚用他送的野鸡炖了一大锅汤,今天正好拿来当汤底下面条,面里放了翠绿的青菜和两个荷包蛋,听说容衍醒了现下的,端过来时面条还根根分明,一点儿没坨。   除了面条之外,潇潇还给他送了个精美的竹蒸笼,容衍好奇打开,便见到白气蒸腾中,六只半透明的小“贝壳”躺在里头,“贝壳”里粉的虾仁绿的菜丁红的胡萝卜朦胧可见,蒸笼旁还放了一小碟宁潇潇特制的酱汁。   只看一眼,他便觉得饥肠辘辘。   云亦说:“宁姑娘说这叫水晶虾饺。”他算了一下,水晶虾饺有六个,他们这院子里不算瞧不见的影卫,共有五个人,要是主子吃不完,说不准他们也能尝一个。   然后他就见容衍一口一个,一个不剩。   云亦:……羡慕,想哭的那种。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很闲吗   毫无意外又吃撑了的容衍起身活动:“你们把碗洗了,我还去隔壁顺便道谢。”   云亦骄傲地回答:“主子,属下刚刚已经和宁姑娘道过谢,除了那蒸笼,碗筷也都直接用的咱们自家的。”   容衍舒展手臂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问他:“你很闲吗?”   云亦斟酌了一下:“还,还行?”   容衍面无表情看着桌上并不大熟悉的碗碟:“几个大男人白吃白喝人家的东西,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云亦:???   然后他们就被打发去田里给宁家帮忙。   把护卫们都安排好之后,容衍不太熟练地将蒸笼冲洗了一下,就去敲响了隔壁院门。   开门后他才发现宁潇潇正准备出门,她背着背篓提着水桶,怀里还抱着根鱼竿,瞧着很是繁忙,转身的功夫,小水桶就掉在地上,滚到了容衍脚边。   “是阿衍小哥哥呀,早饭好吃吗?”   容衍耳朵一热,不敢对上她过分明亮的眼睛,为了掩饰,弯腰就捡起了那水桶:“去钓鱼?”   潇潇点头,随口问:“要不要一起?”   “一起”这个词,太难拒绝。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树下河边,少年少女各自举着鱼竿,紧盯湖面。   容衍有些挫败,他本来是打算帮着宁潇潇把东西送来,随便钓一会儿就回去,可他这里一条鱼都没上钩,宁潇潇已经装满了半个水桶,他自小天资过人,连太傅都夸他聪慧,还从未被人以这么大的差距比下去过,一时就牟着劲定要成功一回。   好容易瞧见他的鱼漂动了一下,正待提竿,就听宁潇潇问:“沈天赐生日,我该送个什么礼物比较好?”   容衍的手一抖,鱼漂重归平静,潇潇没注意到这边动静,还在兀自苦恼:“送的太差吧,我没面子,送太贵的吧,我送不起……”她也不知道男孩子喜欢什么东西呀。   说着说着,她忽然眼睛一亮,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可以请教么,邻居小哥哥就是男孩子,他和沈天赐喜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吧?于是她把屁股往容衍的方向挪了挪:“阿衍小哥哥,你觉得,我该送他什么比较好?”   容衍回忆着沈天赐那个爱吃爱玩的小胖子,视线紧盯河面,语气淡然:“诗词集或者字帖。”省的他闲来无事总爱往外跑。   潇潇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大试卷,她惊悚地连连摇头——这不是送礼,是结仇啊:“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这样送礼会没朋友的。”   容衍无所谓地撇嘴,不过也发现自己误导得太明显了些,于是斟酌一番,貌似很诚恳地提议:“送他个纸鸢?”让他飞远点。   潇潇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我自己做吧!五月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到时候我再做一些点心,心意就到了呢。”还省钱。   容衍又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纸鸢我来做,你从家里拿些竹条给我就好。”   潇潇一想也行:“那就算我们一块送的。”   容衍勉强应了,不知为何,他一想到宁潇潇送亲手做的纸鸢给沈天赐,心里就不舒坦。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那么喜欢   回家后她惊讶地发现爹娘哥哥都已经回来了,她爹拉着小哥哥的护卫,说什么也要留人家吃饭,一听才知道,原来他们去帮着自家插秧了。   虽然云护卫他们都没种过地,但五个大男人一起使劲,宁家三天的活叫他们一天就搞定了,大家都很惊喜,也很感激,不请人家吃一顿实在说不过去。   潇潇去做饭的时候,云亦几个闻着那香味真心实意地赞叹:“宁姑娘年纪不大,厨艺真好,不像我们,买了肉都只会煮熟了而已,要不是有宁姑娘时不时送点调料和酱,我们就只能和着馒头使劲咽。”   最近伙食很好的宁家人居然开始同情条件比他们家好的赵家人,当然,还有点心疼那些没能被妥善对待的食材。   宁丰年和宋氏心疼地看着这些在他们眼里还是孩子的护卫,热情邀请:“以后都上叔家来吃。”   护卫们连道不成:“我们这么多人,偶尔来一次便罢了,总来,那还不把您家吃空了!”   宁二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们:“那你们自己把米和食材带来让我妹掌厨不就行了?”   宋氏就想拍他脑瓜子:“怎么说话呢!”哪儿有让客人自己带食材的道理!   来上菜的潇潇却心中一动:“其实我觉得可以哎。”   宋氏和宁丰年一起不解地看向女儿,刚刚只是开玩笑的宁二郎也疑惑看妹妹,宁大郎则只管接过妹妹手上的东西。   处于目光焦点的潇潇把菜盘子递给大哥,这才道:“我是说,我们俩家搭伙吃饭,这回我家买菜,下回阿衍小哥哥家买菜的这种。”   云亦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他和兄弟们疯狂交换眼神——方才宁姑娘是不是管主子叫“阿衍小哥哥”?而且主子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们错过了什么!   潇潇继续道:“你们看啊,正好最近咱们家里事情多,大家都很忙,家里虽然有菜地,但每天都吃一样的菜总是有些腻味,而且家里有菜没肉,那就肯定要出去买,如果以后两家一块吃,分担了买菜的时间,我不必天天思考做什么菜,阿衍小哥哥他们不必思考下一顿吃什么,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说的有道理啊,云亦等人不能再赞同,天知道他们每天为了主子的饮食要操多少心,偏偏为了守住身份秘密又不能随便往家里找厨娘,他们宁愿上阵杀敌都不想负责主子待会儿吃什么!   众人一合计,都觉得这个提议相当合理,只有容衍说:“这样你太辛苦了。”   潇潇笑眯眯:“多谢阿衍小哥哥关心,但做饭对我来说,从来都不辛苦,尤其是看你们吃得越开心,我就越满足。”   云亦等人已经快被这称呼炸的魂飞魄散,容衍却因为她的话,怔愣许久。   在将军府吃饭的那些日子,顾叔曾经对他说:“做饭的初衷是希望喜欢的人能吃的开心,她越开心,我就越满足。”他说:“这就叫幸福。”   宁潇潇给他做饭,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原来她……那么喜欢他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百姓的天   回自家的时候,容衍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护卫们的挤眉弄眼,他觉得需要正视宁潇潇对他的感情。   讨厌吗?自然是没有的。   从前也多的是各家贵女对他示好——毕竟他还有个得宠的母妃,可他面对那些人,只觉厌烦无趣,令人作呕。   那……是喜欢吗?   容衍把被子拉高,挡住自己的脸,怎么会!   这一纠结,便是个不眠夜。   可惜害他失眠的那人却睡了个好觉,就又精力充沛起床做饭。   插秧后的稻田不能放任不管,宁丰年总是不厌其烦地观察水深,既不能干田无水,也不可过度灌溉,同时确保没有秧苗在灌溉时被冲倒受损,虫害和杂草也要及时处理,如果不慎有秧苗损毁,也要及时补种。   每一颗稻苗都凝聚了无数种植者的心血,这是往空间撒种子无法体会到的珍贵,每次送饭时看到广阔的绿意,潇潇总忍不住笑的灿烂。   容衍偶尔陪她一起时,也会看见其他村民擦着额头的汗水,扶着酸痛的腰,可看着成片成片绿色的稻田时,总在笑。   他问:“为什么这么累,他们还可以这么开心?”   潇潇说:“因为今日的劳作可以换来他日的丰收,未来的丰收能够换来富足的生活,民以食为天,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田地,就是农民的天。”   “你觉不觉得种地很厉害?你瞧,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将军将士,谁人都要吃饭,所以说农民养活了这天下也不无道理呢。”   容衍想的却是在罗州惊鸿一瞥,瞧见堤坝处不同寻常的层层守卫。   入夜之后,他辗转反侧,引起了云亦的注意。   “主子,怎么了?”   容衍叹口气:“找个人将堤坝失修的消息透给沈从筠。”   云亦疑惑:“主子,您先前不是不打算管闲事,只等确定沈县令可信,就让他护送咱们回京吗?”   容衍回想着白日见到的那些笑脸,正色道:“我改主意了。”   瞥一眼神色疑惑的云亦,容衍道:“如果沈从筠明知此事却不作为,我又要如何相信他不会投靠严知州。”   他虽无心争夺那个位置,却也没打算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况且——   他曾觉得大夏江山与他无关,这江山中的百姓,自然也与他无关,可今日宁潇潇的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吃着百姓种出来的米,吃着宁潇潇做的饭,他好像没法只顾自己的安稳,无视那些即将发生的灾祸。   “百姓的天,不能塌。”   这句话说的很小声,耳聪目明的云亦却没错过,他收拾整理床铺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面上神色却郑重起来。   “属下遵命。”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家果然开始搭伙,且饮食水平直线上升。   作为来蹭饭的,容衍这边带的菜不能太差对吧,差了主子也吃不惯啊,于是鸡鸭猪肉走起。   邻居准备的如此丰盛,宁家也不好占人便宜用粥米馒头凑合不是?于是就算心疼银钱,也坚持肉摊米铺走起。   今天毛豆烧鸡,明天糖醋排骨,虽然或许只能一人一两块,可也顿顿有肉,顿顿吃饱,宁家人觉得走路带风,云护卫们挥剑身轻如燕,双方的嘴巴和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每天从醒来就是笑盈盈的。   潇潇盼望了许久的饮食自由得到了实现——她故意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何愁无人求娶   记忆中每到农忙,家人总会憔悴疲惫许多,但这一回宁家人不但没有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还都长了点儿肉。宁二郎抽条又长高了不少,潇潇的脸颊则从干瘪变得饱满,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时,她也不忘记顿顿往空间里扒拉成品美食,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每天平均能收获300积分,二十多天后,美食空间当前积分余额已经到达6000大关,这还是在她又兑换了一份稻种一份麦种,又时常钓鱼捞虾的前提下。   无论是她还是空间,都对这发展速度相当欣喜。   村民们看着宁家人的变化,既羡慕,也佩服,不勤快是不可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比起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大房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不过想到这,众人就免不得要对比对比老宅那群人。   老宅也是有田地的,从前宁家还没分家的时候,每到农忙,宁家的地都是全村标杆,种得又快又好,收成也是一等一的多,谁见了不夸夸那种地的好手?   可如今,瞧那坑坑洼洼歪歪扭扭的秧苗,长长短短高矮参差,一看便知换了庄稼把式,啥意思?换人种了呗。   想当初宁老头逢人便夸二儿子能干,会做买卖会种地,现在看来,竟没一句实话。   说他二儿子在外头做买卖,可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往家里扒拉过什么好东西,竟眼红他大哥家的好日子了。   至于种地的事儿,那更是有目共睹,瞧瞧没了宁丰年的老宅种出来那地都是什么玩意儿。   村民们的目光犹如刀子剐在老宅众人背上,令他们咬牙切齿又无可反驳。   得知宁丰年家的水田后来居上,竟比他们先种好,他们简直抓心挠肺嫉妒成狂,有心跟宁丰年搭搭话,把人骗过来给他们干活,却发现他看见二房的人就走,根本不搭理,好不容易将人堵住,这好拿捏的老实人却忽然转了性,说什么自家忙不过来,帮不上忙。   宁二叔直磨后槽牙,什么“忙不过来”,明明是不乐意出力!   当天下午潇潇去河边钓鱼的路上便听到宁二婶在一干碎嘴婆子面前叨叨大房的事儿。   “你们知道什么,我大哥种地也就那样,这些天不过是占了旁人的光。”   潇潇抱着鱼竿停下,靠在树上听她能编出什么花儿。   宁二婶神神秘秘道:“他家隔壁你们知道吧,就是赵虎家那什么侄子,最近两家不是走的挺近吗。”   “我大嫂多聪明的人啊,哪儿会白白给人好处,对人家这么好,那肯定是有所图了呗。”   她的表情太过生动,语气太过八卦,终于成功吸引了这些三姑六婆的注意力:“怎么说?”   宁二婶掐着水桶腰扭了扭,装模作样遮着嘴,嗓门却更大了:“还不是图赵家那些个青壮年男子。”   潇潇的脸色冷了下来。   宁二婶又道:“她自己是没那福分了,那不是还有个丫头么。”   潇潇站在几棵树之间,穿的又朴素,颜色正好和树干融为一体,因此无人注意到她,宁二婶越说越来劲:“隔壁那么多没说亲的男人,那我大嫂肯定动了心思,家里有个小丫头正愁嫁不出去……”   潇潇眯起眼,正打算走出去,却听一道清冷的嗓子将宁二婶打断:“如你这般外表丑陋内心龌龊之人都有人要,宁潇潇那样明朗真诚又勤快的好姑娘,何愁无人求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哥哥有点帅   潇潇看着神色清冷态度强硬的小哥哥,脑中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天香楼和宁二叔来家里闹事时,他从天而降那身影。   这位小哥哥,有点帅啊。   宁二婶愣住,碍于文化水平,她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容衍这话是夸了宁潇潇,又骂了她,看着容衍身后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憋红了脸她也没敢再放一个屁。   容衍本就懒得和蠢人多话,方才开口不过是见宁二婶嘴里太过不干不净,冷哼一声便走得利索,离开这群无知妇人后,他问云亦:“宁丰才在夕江县的事儿还没传开?”   云亦明白主子这句并非问话,于是正色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福缘村毕竟只是个小村庄,住在这的都是农户,不到卖粮的时候,又非年非节,很少有人会去县城,即便去了,那也是买好东西就回来,不一定能听闻宁二叔往衙门里走的那一遭。   云亦要做的,就是将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散开,让村民们都知道老宅是个什么嘴脸。   容衍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被吓得屏住呼吸的宁二婶喘口气又恢复老德行,她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破落户装什么大少爷,真这么牛还会连个仆人都请不起,连块地都买不起?看到大房吃得好就巴巴凑上去,殊不知大房还欠着十两银子的债,如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两家穷鬼凑一起,倒以为自己成大户了!”   有人看不惯她这嘴脸,反驳道:“我听说他们和赵虎学了打猎的本事,家里顿顿肉食都没断过,还换了不少银子呢。”   宁二婶撇嘴,她是瞧不起猎户的:“你们懂什么,打猎算什么本事,莫说秋冬没猎物,即便春夏,万一哪趟进去时运气不好被熊瞎子一抓拍下去,小命都保不住!”   这话着实过分,村里那些婆娘再爱嚼舌根,也不会拿人性命说嘴,一时间没人搭话,宁二婶自己也觉得无趣,扶着肚子就身形矫健地走了。   而听见她方才那些话的潇潇则迅速跑回家一趟,又循着宁二婶溜达的方向追了过去。   要不是她肚子里还有个无辜的生命,潇潇真想套个麻袋揍她一顿。   但如今即便不能打,教训还是要给的。   宁二婶今儿出来是躲懒的,没了宁丰年这个冤大头,今年家里除了小叔和小姑之外的人都得下地,她借口肚子不舒服换了捡野菜的差事,怎么也得去意思意思挖两锄。   她对此是相当不耐烦的,从前遇到这些麻烦事儿,直接扔给大嫂就好,再说野菜有什么好吃的,又苦又涩还没油水!要说大房对自己可真舍得,天天飘肉香,也不怕一年后还不清账被人拉去打板子!   正想着呢,她就瞧见潇潇手上提着个食篮从她身边经过,那篮子里的香味勾的她口涎不断,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拽住潇潇:“什么吃的?拿来给二婶瞧瞧。”   潇潇一把护住篮子躲开,但动作太大,“不小心”还是让宁二婶看见了篮子里一整只烧鸡,潇潇“手忙脚乱”将篮子盖住,语气慌乱:“给我爹和哥哥带的饼,就普通的饼而已。”   宁二婶叉腰:“你们还吃什么饼,十两银子的债还得上吗就吃吃吃!”   潇潇眨巴眼,故意笑得十分得意:“急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实在还不上,那不还有二叔二婶还有爷奶帮衬么。” 第一百三十章 我银子呢   宁二婶大怒:“好啊,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   一边骂,她也没耽误从潇潇手上抢篮子,潇潇人小力气也“小”,拽了几回就被宁二婶得逞,当下哭哭啼啼地跑了。   宁二婶正待享用美食,却见潇潇跑走时袖子里掉下一块亮闪闪的——银子!   她也顾不上吃了,抱着篮子就跟着追过去,还特意一声不吭,生怕潇潇发现,找不到怎么也舍不得走。   原本正往前跑着的潇潇停下脚步,揉揉脸,又从空间拿出准备好的洋葱,很快就嘤嘤哭着跑开,遇到好心的村民询问,她嘚吧嘚吧小嘴灵活地就告状:“二婶抢了我给爹娘哥哥带的午饭,还要打我!”   村民们看不下去,带着“可怜巴巴”的小丫头就要去找她二婶说理。   宁二婶自打有身子后,饿的快也馋的快,找了一会儿就觉得累,想先吃几口补充体力,哪知掀开篮子一看,里头哪儿还有什么烤鸡或者肉饼——竟是一篮子吃剩的鸡骨头!   宁二婶在原地狠狠骂了一通,忽然看见四五个村民带着宁潇潇又回来了。   “她二婶,你这也太过分了吧,上回去你大哥家闹事才多久,今儿个居然还好意思抢人家的口粮?”   “就是,莫说你们已经分了家,就算没分家也不兴这么欺负自家人。”   “你要再这样,我们可要去找村长和里正来评理了!”   宁二婶还处于状况外,潇潇忍着笑大步上前掀开篮子就震惊问:“二婶你吃得也太快了吧。”   宁二婶张口便骂:“放你娘的狗屁,你给我的就是一篮子骨头!”   潇潇满脸不解:“二婶你说什么呢,这要是一篮子骨头,你抢来作甚?”   宁二婶无言以对,她先前看到的明明就是一只鸡,鬼知道怎么突然变成了鸡骨头,难道有了身孕之后连眼神儿也不好了?   村民们只觉得宁家老宅这二媳妇儿是越发不像话了,这么大个人跟侄女抢吃的不算,敢吃不敢认还扯谎掩饰,真是丢人!   潇潇大费周章当然不只是为了坑宁二婶的名声,趁大家嘀嘀咕咕谴责宁二婶,潇潇弯腰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奇怪,我银子呢?”   宁二婶心头一动,偷偷往潇潇的方向挪了挪。   潇潇往周围草丛里看,继续小声嘀咕:“好不容易攒的,得有四两多呢,可不能丢啊……”   人群很快散了,都是有活儿在身上的人,哪儿能跟宁二婶似的闲晃悠,就连潇潇也得回家重新准备给家人的午饭,只不过她一步三回头,神色相当焦急。   宁二婶心中有了计较,当晚就又踩着月色溜了过来。   下晌她一直注意着,这处偏僻没什么人来,宁潇潇那丫头也不得空回去,所以银子肯定还在!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火折子都带好了,等找到银子就赶紧溜回去。   计划很美好,可刚准备吹亮火折子,不知从哪儿泼来一滩水,直接将她和火折子全都淋湿。   古代的夜可不比现代,没有路灯车灯又远离村子的小树林里,只消一阵风吹得云遮了月,眼前基本就是一片漆黑。   宁二婶心慌意乱,朦胧间看到树上有什么晃来晃去,她吓得一声尖叫:“鬼啊!”慌不择路之下,她一脚踩进了潇潇准备的简易捕兽夹里,疼得嗷嗷叫唤。   躲在树后的潇潇听着她的惨叫声,并不觉愧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原主死因   老宅众人自私贪婪,又何曾在意过他们一家人的死活?   他们尖懒馋滑,冷漠自私,但凡有一点利益,都立刻六亲不认,可算是唯利是图,无所不用其极。   但凡自家没有自保的手段,天香楼那王彪上门时会如何?后来被盯上如意包调味秘方时又会如何?再往前,若非她穿越而来,重伤的宁丰年还会好端端活着吗?   小惩大诫不过为了让她老实在家待着,别没事出来瞎晃悠碎嘴,潇潇觉得自己都已经太善良了。   宁二婶的大嗓门引来了遛弯村民的注意,潇潇寻了个机会将二婶脚踝上的捕兽夹收进空间,自己也悄悄隐入,于是当村民循声赶来,便只看到宁二婶一人在原地打滚。   宁二婶坚持自己见了鬼,村民却只疑惑她为何大晚上不在家跑山脚下发疯,至于她裙子裤子上湿透的痕迹……这附近没有水源,众人交换眼神,都嫌弃地认为那是宁二婶被吓湿了裤子。   宁二婶支支吾吾推说自己是来找白天遗落的东西后就白着脸发呆,瞧着像是真被吓到了。   她腿软没法自己走路,村民们又嫌弃她裤子上那湿哒哒的痕迹,于是让人去找宁二叔接她回家,等到无人时,她紧张地凑到宁二叔耳边说:“我见鬼了,真的,你别不信。”   宁二叔将她这张肿胀难看的脸推开:“你先告诉我你又来这坑里做什么?”   宁二婶吞吞吐吐:“白天我看见大房那丫头的银子掉在那儿了……”   宁二叔就冷笑:“特意一个人来,是想偷偷藏起来吧?”   他还真猜对了,宁二婶没告诉他们就是想藏私房钱,但现在这事儿不重要:“当家的你听我说,那鬼故意泼了我一身水,又把我留在林子里不让走,这不是和当初我们把宁潇潇那野丫头骗去林子里时一样么……”   宁二叔坏事干多了,心理素质比他婆娘强:“那又如何,宁潇潇不是好端端活着?”   宁二婶却想起和潇潇单独交锋时她诸多异常:“我觉得那丫头醒来后有些邪门,你说她会不会被鬼上身,来找我报仇了?当家的,你可不能不管我,杀那丫头的事儿可是你和娘让我干的……”   宁二叔忽然转身,面目狰狞:“闭嘴!这事儿不许再提!”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他才松口气,“让人知道,我第一个弄死你!”   宁二婶也就敢在外面横,深知宁二叔真面目的她这会儿一句话不敢说,老老实实低头,宁二叔往外走两步又退了回来:“真有银子?”   两人便又回到原地翻找半天,当然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而回,别说银子,就连夹上宁二婶的是个什么东西都没看见。   宁二婶更惊恐了,宁二叔却不屑地断定她是被什么畜生咬了而已。   等他们走后,潇潇才从空间闪身出现,方才他们的对话,她在空间里也听了个清楚,这么看来,空间还有偷听的便利,以前只用来躲蜜蜂还真是浪费了。   捉弄宁二婶让她发现了个关于原主死因的大秘密,只是宁老太为什么要杀宁潇潇?即便她不是亲孙女,也不至于要她性命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传遍   看来以后有机会还得再探老宅。   这么想着,她伸伸懒腰回了家。   走到半路就遇见了大哥二哥,看见她两人忙跑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找到了吗?”   妹妹说下午不小心把装着十三香配方的荷包给弄丢了,就和他们各自选个方向出去找,可他俩都回来后妹妹还不见人,就急忙出来找。   潇潇老实交代:“我刚看二婶的热闹去了,她在林子里又哭又闹,人跟中了邪似的非说遇见了鬼,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原主遇害的真相暂时不能说,否则家人定会不顾一切上门讨要说法,但老宅诸人狡诈,没有证据定不会承认,反而打草惊蛇,所以她只先埋个种子,待日后一并清算。   宁二郎哼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肯定自己心里有鬼。”   宁大郎则拉过妹妹,替她拍拍裙子上的灰:“摔跤了?”   潇潇摇头:“可能蹲地上找东西的时候蹭到的。”然后朝他们扬了扬荷包,“找到了,果然是掉在草丛里。”   宁大郎作势轻敲了她额头:“下回再重要的东西也不能晚上出去找。”   潇潇吐吐舌头,乖巧得很,一转头她又看见另一道身影:“阿衍小哥哥?你怎么也在?”   宁二郎道:“阿衍听见我们家的动静,知道你还没回来,就和我们一起出来找,他家护卫也都在其他地方找你呢。”   潇潇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起下午容衍替她说话时的情景,心头微暖:“多谢。”   容衍摇头,确定她无碍后便和他们一同回家,在家守着的云亦出门一圈,很快将其他护卫也叫了回来,大概是有什么互相联系的方法。   潇潇趁云亦从家门口经过的时候跑过去问了几句话才回来,这事儿云亦当然是要汇报给主子知道的。   “宁姑娘问我主子的生辰。”   容衍问他:“你说了吗?”   云亦自信地拍了拍胸口:“只说了日子,但没说时辰,毕竟生辰八字这东西,是要谈婚论嫁时才能给予对方的,哪儿能乱说!”   容衍就勾唇看他:“说得好像你知道我八字似的。”   云亦就有点儿摸不准他这事儿办的对还是不对,应该没办错……吧?   问到邻居小哥哥生日的潇潇有些意外,七月初七这么多情的日子,竟养出了个这般清冷的少年,有些神奇。   不过小哥哥也是起初让人觉得不容易接近,熟了之后就会发现他面冷心热,是个很可爱的小哥哥呢。   细数两人间的种种,她准备给邻居小哥哥准备个生日礼物。   第二天,几乎整个福缘村都传遍了宁二叔到天香楼献方子不成反被下毒的事儿——   “听说是那老二得知大房还在和五香居做买卖,就想把人家的秘方卖给天香楼,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叫人下了毒,上吐下泻很是受了场罪。”   “我怎么听说人家天香楼掌柜根本就没那个意思,是他自己毛遂自荐,主动要把自己大哥的方子拿去换银子?”   “人大房的方子与他何干?都分家了怎么还惦记大哥家的东西?”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家婆娘那么老大个人还抢侄女给自己爹娘准备的吃的呢,没羞没臊!”   “从前老宅那老太太总吹嘘自己一碗水端平,从没对不起继子,现在看来,怕都是扯得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观望   闲言碎语乘风似的吹遍全村,臊的老宅不敢出门,更不敢寻宁家大房的麻烦,潇潇和家人也就安安稳稳过了好一段太平日子,平安无事地结束了春种的忙碌,接下来只要时不时去地里看一看,注意水位深浅就好,直到秋收前,都不需要操劳了。   宁大郎开始每日在家温习,只等五月中旬去参加博文书院的入学考试,容衍闲着也是闲着,春忙时来宁家吃饭的时候经常和他讨论学问,有时候还会借书给他看,潇潇听大哥说收获匪浅,等农忙结束后也就没提重新各自开火的事儿。   充实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是五月初一,大哥这些日子要备考,潇潇就没让他来县城,二哥本来想陪她,却被她按在了摊位上。   虽然现在摆摊的收入已经不多,但潇潇让宁二郎干这个就不是图那点铜板,再说她对县城都这么熟了,老大个人总要哥哥陪算怎么回事?   她想放肆地买点东西都不方便的好吗!   首先她要去一趟铁匠铺取定制好的模具,大户人家吃喝讲究并不仅仅体现在食材和口感上,造型也须得精巧,所以她要给沈天赐做的点心不能简简单单拿碗倒扣,而且今后有些东西需要高温烹制,小瓷碗也承受不住那温度。   没有哥哥念叨,她一口气定了五种花型模具,又要了个比汤碗略大些的平底深口模具,要底和边缘可分离的,最后还要一个能把前面这个模具装进去还有剩余空间的大铁箱。   铁具不便宜,这一下子就没了三两银子,东西有点沉,她让人送去如意布庄,又买了些无烟碳,也同样送去柳掌柜处,准备等二哥收摊一并拿回家去。   她盲猜二哥见了这些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准她自己一个人玩耍,索性又买了一堆面粉鸡蛋和肉菜,想着能快乐一时是一时。   带了一大堆东西出现在如意布庄时,徐掌柜据说已经喝了两杯茶,他朝潇潇拱手作揖:“宁姑娘见谅,真不是徐某刻意拖延,实在是东家这些天正忙,暂时无暇顾及夕江县的消息。”   潇潇可以理解,毕竟是在京城都开铺子的大老板,夕江县这样的小地方,有什么事儿自然都得往后排。   她摆手表示不在意,并且又从徐掌柜哪里得了接下来一个月买调料的二十两银子:“横竖我有钱赚,再拖个十天半个月的没准我自己都凑够开铺子的银子了。”   柳掌柜没好气地戳了戳她脑袋:“就你心大。”说完就又忍不住叹气。   潇潇奇怪地问她这是怎么了:“今儿都第几回叹气了?”   耿直徐掌柜掰着手指回答:“第五回 了。”被柳掌柜怒瞪地捂住了嘴。   潇潇也是服气,真是活该他追不到美人姐姐:“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不高兴?”   柳掌柜在她面前早就懒得装样子,平日里温和美貌的五官直接狰狞:“还不是京城那些蠢货,跟他们说了这生肖图样的活动争的就是个先机,偏一个个不急不慌说要观望!”   将手中茶一口灌下压火,柳掌柜气得拍桌子:“观望个屁,等他们观望好,其他铺子里的仿制品早就做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夫人   潇潇看她发了会儿飙,又自己冷静下来:“罢了,且看端午之后他们怎么个后悔法!”   潇潇拍手:“就该这样嘛,到时候把账本砸到他们脸上,看他们怎么哭。不过你们东家真是运气不好,这么两庄大好事儿愣是都给错过了。”   这回两个掌柜都无语笑她:“你倒是有信心。”   柳掌柜更是凑过来捏她小脸:“行了,贫嘴的话先放着,你是不是该给我初五那日的章程了,你要的擅长算筹的人我都已经给你找好了,你可别坑我。”   潇潇瞪大眼:“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然后从怀里掏出这些天抽空写好的一张表格:“喏,拿去给他们研究背熟,活动那天要用的。”   柳掌柜打开这纸,瞧着上面满满当当的字儿,眼睛有些花:“这个‘满一百两定制贵宾图样’就是你先前画给我看的那个吧?”   潇潇答:“是呀,记得一定要背熟,不然那天忙起来他们自己都迷糊。”   可不是,这么多条,什么“满九十九文送赠品列表”“买五赠一”“满二十减二”……   哎,有点儿意思啊,柳掌柜的眼睛越看越亮,并且一把遮住了因为好奇凑过来的徐掌柜的眼睛:“想要?自己花银子买啊。”   徐掌柜很是郁闷,可怜巴巴,然而三十多的汉子做这样的表情,潇潇表示无感,要是换做邻居小哥哥来做,或许她还会动点儿恻隐之心。   想到容衍,潇潇拽过柳掌柜:“美人姐姐,帮个忙呗?”   柳掌柜不动如山:“好说,先谈价格。”   潇潇死鱼眼,徐掌柜幸灾乐祸大笑出声。   潇潇想要买些棉布棉花以及各色丝线,要柔软些、质地上乘一些,还要找找哪里能买到牛奶,羊奶也行,柳掌柜也就嘴上说个乐呵,听完潇潇的要求后二话不说便应下,还承诺给她办的漂漂亮亮,只是这之后却拽住了要走的潇潇:“又有新玩意儿了?”   潇潇噘嘴:“想知道啊,好说,先谈价格。”说完就被踢了出去。   那两人要讨论生意上的事,让潇潇自己去玩,她便和柳掌柜打了招呼借用厨房。   她来时常会顺手做些吃的,柳掌柜享用了一回后就将原本闲置不用的小厨房摆放得琳琅满目一应俱全,从各种用过的没用过的调味料到各式厨具,都给徐掌柜机会友情赞助上了。   可以说除了人和独创调味品,潇潇能在如意布庄的小厨房找到任何她想用的东西,即便当时没有,说上一声,两位掌柜也很乐意替她补齐,而没有安排人帮忙,是为了防止被偷师。   实话实说,有时候潇潇觉得在这捣鼓吃的要比在家时还方便些,至少她大把地霍霍面粉鸡蛋和白糖时毫无压力。   潇潇离开后的包厢里,柳掌柜和徐掌柜面色沉重:“老夫人的病情又严重了?”   “可不是,自从上次昏迷醒来就不怎么能吃得下东西,一吃就吐,这些天更是毫无起色,每日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只能趁清醒时喂进去少许汤水,人不吃东西,哪儿能撑得下去……”   “老夫人没法离家,东家在北城找到了神医,正在想办法请他们出山,也不知能不能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将她留在李家   也难怪东家没时间料理夕江县这些事儿,东家和有些人不同,比起金银之物,他更在乎亲情,更在乎家人。   “罢了,寻神医这事我们帮不上忙,京城的那些人也不听我们的劝,那我们就替东家将夕江县这里的买卖打理好,能让东家省心一些也是好的。”   徐掌柜叹口气:“只怕宁姑娘等不了那么久,万一……”   柳掌柜瞪他一眼:“你把宁潇潇当什么人了,她说会等就一定会等,若她是那起子见利忘义之人,早八百年就转身去天香楼了,雷万钧那人奸诈归奸诈,但只要有利可图,他也是舍得花钱的。”   徐掌柜连连称是,他这也是担心啊,经营酒楼这么多年,他自然看得出宁潇潇能给他们带来的利益,倒不是真就说那两个方子了得,他看重的一直是宁潇潇这个人,看重她在厨艺上的天分。   多少厨子终其一生也没能创出道值得流传下去的名菜,可宁潇潇……她才多大?   柳掌柜妙目眯起:“实话和你说,我不单是想和宁潇潇继续合作布庄和酒楼的买卖,等东家回来,我还想提议,想办法将她留在李家。”   “只是如今东家不在,大爷又是个糊涂的,将生意交到大奶奶手上后,何家那些人仗着自己是大奶奶娘家人,如今越发不像话,我且等着看东家回来后,他们还如何蹦跶!”   徐掌柜还没来得及接话,忽然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香甜味道,两人喝了一上午茶,点心也吃了好几块,但偏就因为这味道又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没犹豫多久,他们拉开门,目标明确就往小厨房走去。   潇潇正在将刚做好的鸡蛋糕脱模。   铁匠做的简易版烤箱还挺好用,只要多试几次掌握好温度,今后烘焙也不是难题。 第一回 做的略干了些,表面也有些焦糊,潇潇将那些黑黑的部分切除后,盘子里就摆满了整整齐齐十个用料各不相同的四四方方的鸡蛋糕。   她正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方才材料和炭火的用量,小厨房外忽然就钻出两道人影,徐掌柜语气惊喜:“又出新菜了?”柳掌柜言简意赅:“我要吃!”   潇潇从每个试作品上切下一小块,剩下的就都给了那两人,柳掌柜尝了第一个后就欢欢喜喜吩咐不用准备她的午饭,徐掌柜则眼巴巴看着潇潇:“宁姑娘,这能放在咱们五香居售卖吗?”   潇潇摇头:“这个不大方便,是我给朋友准备的礼物。”   “而且严格说来,它不算是菜,并不适合放在酒楼出售,若真要卖,也得放在点心铺里。”   让她等了一个月的徐掌柜讪讪:“快了快了,只要东家忙完这阵,定会很快给我们答复。”   潇潇笑着点头,并不催促。   她将刚刚的试作品都尝了一遍,对于用料调整已经了然于心,于是又转身开始打鸡蛋,两位掌柜也都自觉,见状便默默离开厨房,当然,走之前也没忘了把吃的带走。   潇潇乐得有人帮忙解决试作品,又继续耐心地去打发鸡蛋液,糖分三次加入,等到鸡蛋液变得蓬松粘稠,就可以过筛入备好的面粉,翻拌均匀后轻拍几下消除鸡蛋糊中的气泡后,就能开始第二轮的烘焙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附庸风雅   如意布庄的香气持续了两三个时辰,期间潇潇没走出过小厨房,也没让人进去,柳掌柜吩咐不要打扰她后,自己也忙活起来,待到未时末,终于试出最佳比例的潇潇才揉着肩膀走了出来。   【菜品“鸡蛋糕”首次收录,获得积分200,当前总积分,6200。】   “里头给你们留了几块,小厨房我也收拾好了,我出去走走舒展一下筋骨,东西就先劳烦柳姐姐帮我收着,待会儿我和二哥推车来拿。”   这会儿她更庆幸自己是在如意布庄试做鸡蛋糕,不然看见那消耗量,爹娘肯定痛心疾首!   面粉、鸡蛋和白糖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她要趁着今天还有财务自由,再多买点。   买好的东西直接让店家送去布庄,反正他们也都熟了,潇潇自己准备去给二哥送点还热乎的,往摊位处走的路上她又特意拐去博文书院看了眼,大门牌匾上那四个大字是什么体她说不清楚,但只觉得每个字都写得十分漂亮飘逸,瞧着就有一股文人墨客独有的清隽俊秀之意。   正欣赏着,身边却传来一声疑问。   “看出什么来了?”   潇潇转头看见名长胡子的老者正朝她笑,笑中满是善意。   她说:“我只觉得写这字的人应该是个急性子。”   老者摸了摸自己整齐的胡须:“怎么说?”   潇潇也摸自己的下巴:“就是这么觉得。”   一老一小做着同样的动作抬头看牌匾,表情还都挺像那么回事,刚在门口站定的某位蓝衣公子却不满道:“你知道这字是谁写的吗?”他当然不指望一个小姑娘能晓得博文书院的消息,于是自问自答:“这可是院长的字!”   “博文书院的院长乃是几十年前的状元郎,他饱读诗书文采出众,当初以弱冠之龄考取功名,又被先皇钦点为当届新科状元,亲封翰林院修撰,随侍天子跟前,院长一心为民,在朝期间多次提出利民举措,还编撰了好几部诗集史册,名满天下之余却又淡泊名利,偏在飞黄腾达之时淡然辞官,隐退多年,如今回归建立书院是想再为我大夏培养出更多人才。”   “这样豁达宽广之人,你却说他是急性子?”   潇潇听出来了,这位是院长的狂热粉。   这公子越说越来气:“你都不知道我们等院长等了多少年,这般人物如今愿意出山教学,我们高兴的夜不能寐,哪怕来看一眼院长的墨宝也觉得热血沸腾,‘博文书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你却说他是急性子?”   他旁边另一名穿白色学子服的上前拍拍他肩膀,道:“泥腿子教出来的野丫头,自然和她爹娘一般没见识,她能知道什么风骨。”   蓝衣男子拉了他一下:“雷兄,倒也不必……”不必说的这样过分。   可那白衣公子根本不听,只顾高昂着头颅神情不屑,看潇潇时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说话时甚至还捂住口鼻,满脸嫌弃。   “你们一个老头一个村姑看得懂么就在这附庸风雅装模作样。”   “哦我忘了,你们爹娘大概也没本事教你们什么叫‘风雅’,一股穷酸味就别在外头丢人现眼,赶紧滚回家陪你爹娘挑粪去吧哈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赛   说话间他还将潇潇身边这位老者一把推开,随后自以为风趣地大笑起来,潇潇却沉了脸将老人扶好。   “我的确不认识书院的院长,但至少我除了说句‘急性子’之外,并没有出言辱没与他,昔日的状元郎又如何,文采出众又如何?他难道就不能有学问的同时,也是个普普通通有情绪的凡人了吗?”   “谁规定沉稳的人就不能厌烦,谁规定温和的人就不能有脾气,谁规定善良的人就不该计得失?”   “即便我说错了,可我话中恶意何在?可比得上这位对我家境与父母的诋毁?可比得上你对无辜老者的推搡不敬?”   最先说话那蓝衣公子脸上一红,忙上前给老者行礼,替同伴道歉,可被重点批评的白衣公子却不干了。   “谭兄你道歉做什么,这村姑羞辱我们院长,便是她不对!”   见这人理不直气也壮,潇潇被气乐了,抬手指向牌匾:“你们仔细看这四个字,‘博’字沉稳苍劲,‘文’字凤舞龙飞,‘书’字飘逸飞扬,可那‘院’字的最后几笔,是不是力透纸背,仿佛恨不得冲天而起?”   “由此,我猜他写到最后已经不耐烦,这便算是羞辱了?”   “那你骂我‘泥腿子’、‘野丫头’、‘村姑’、‘穷酸味’,又算什么?血海深仇吗?”   “就连当今圣上都提倡务农兴农,敢问您是哪里来的大老爷,竟还瞧不起我们庄稼人?”   几句话清晰有力,又牵扯到圣上,怼的对面哑口无言,书院门前,雷少明不好对一个小丫头做些什么,只能甩袖怒道:“我不跟你一个没见识的小丫头斤斤计较。”   潇潇却来气了:“说我没见识,那想必这位公子定是文采风流满腹诗书,可敢与我比一比?你赢了,我给这书院牌匾道歉,我赢了,你给我和我爹娘道歉。”   说她就说她,扯她爹娘家人就不能忍!   那公子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要同我比什么?”   潇潇又瞥一眼那书院牌匾:“既然我们的争论由字而起,那就也由字结束,我们比写字,我比你小,又没你读过的书多,我来出题,你可敢应?”   又是道理谴责,又是激将出招,那白衣公子只能应战,潇潇又说:“笔墨纸砚你准备。”问及理由,她也理直气壮:“我穷。”   潇潇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老者面露玩味之色,书院两边种了树,她将人扶到被树荫遮挡的台阶下坐下:“您家在哪儿?要不要叫人来接您?”   老者摇头:“不必,我与友人说好在此见面,等一会儿就好。”只是说完后肚腹却传来一声咕噜噜,他尴尬地移开视线,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奈何这小女娃忒不懂事,还偏要问:“您饿了?”   老者木着脸,朝从书院里走出来的几人摇头示意他们别过来:“还凑合……”他不要面子的吗?   潇潇已经掀开随身携带的竹篮,取出还温热的鸡蛋糕:“不嫌弃的话您先吃着。”   老者起初是想拒绝的,可是这小东西太香了,他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谢绝的话直接就被绵软口感堵了回去。   好吃,又甜又软,这丫头懂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默写   等他吃完第三个,那白衣公子已经着人取来笔墨纸砚,也借了张桌子:“公平起见,我们就在这里比赛。”   潇潇怀疑他是想借此机会给自己扬名,不过她不在意。   白衣公子问:“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比?”   潇潇:“那就默写几个词吧。”   白衣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村姑当过家家呢,还默词,她能认识几个字?   然后便听她道:“咱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就少些几个,速战速决,谁写的快对的多就谁赢。”   白衣公子负手而立,觉得自己会赢得很轻松。   潇潇观他神色,慢悠悠道:“鼐龘爨隳鼗蒦,鼐(nai)是鼎鼐的鼐;龘(da)是龙行龘龘的龘;爨(cuan)是分居异爨的爨;隳(huī)是隳肝沥胆的隳;鼗(tao)是鼗鼓的鼗;蒦(huo)是蒦矩的蒦,写吧。”   说完她就拿起毛笔,用一张纸一个字的规格开始写。   围观百姓看着她那里一张接一张挂起来的字儿,很疑惑这是写字儿还是画画,怎么这么多笔画?   白衣公子面如猪肝色,握笔的手抖了又抖,只写出三个。   潇潇诚心评价:“能写三个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字儿难写又不常用,她要不是从前闲得慌学着玩儿,她一个字儿也不认识。   白衣公子却只觉得被嘲讽,他想给自己找回场子,偷偷瞄着潇潇挂起来的大字说:“我只是写的慢了点,马上就好。”   潇潇就笑:“这位公子是不是忘了,我们比的就是写得快写的对,‘快’这一点我已经赢了,‘对’这一点我也有自信,所以我赢得毫无悬念,道歉吧。”   其余同来的学子集思广益,也证实潇潇所言不虚,虽然她的字真的不好看,但那么大一张,即便笔墨粗了些,也不难看出笔画都没问题。   白衣公子咬牙半晌:“不公平,这几个字定是你提前准备好,专门拿来刁难人的。”   潇潇叹口气:“输不起啊?”   白衣公子脸色难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没法耍赖,只能抱拳草草说声:“我收回方才的话。”可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怒气冲冲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潇潇从老者怀里拿走自己的竹篮,整理好衣服走到人群处,忽然转身也一脸威严冷冷问:“那你又可知道我是谁?”   白衣公子怔住——该不会她其实是哪家小姐乔装出来玩的吧?这长相口才也的确不像个普通村姑。   潇潇拍拍袖子,眼神轻蔑,转身走进了人群之中,不过眨眼,她便随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一起消失不见,徒留一干傻愣着的公子。   倒是那老者借着擦嘴的功夫笑。   好丫头,够聪明的。   这群人不知道她是谁,即便得罪了,也不怕被报复。   只是那群傻小子反应迟钝,也不知哪天才能领会这意思。   书院前人群逐渐散去,白衣公子雷少明扬名不成反成了笑话,离开时浑身怨气逼人,其余学子不敢与其多言,纷纷告辞。   “雷兄,我们改日再约。”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院长   雷少明阴着一张脸,谁也没理会,连背影都仿佛带着冰渣子。   方才那蓝衣公子谭善知本想再劝他几句,见此也停下脚步,方才他虽然也不满那姑娘对院长的评价,却也没有羞辱和瞧不起对方的意思,雷兄种种行为,着实失了读书人的气度。   他叹口气,转身走到老者跟前,又深深鞠了一躬:“连累老人家受到惊吓,实在对不住。”   老者笑眯眯看他,摆手让他自行离开,等人都走完了,书院里等候多时的那几人才出来朝老者行礼:“院长,方才是怎么了,为何不让我们过来?”   陆院长将手拢在袖子里:“遇到一个有趣的小朋友,对了,考核日快到了吧,沈从筠那里送来几个人?”   “一个也没有。”   陆院长挑眉:“哦?他就没选个看得上眼的小朋友送过来给我看看?”   “沈县令说看得上眼的有,但人家想自己考。”   陆院长笑得更高兴了:“不错不错,叫什么名字?”   “宁安生。”   潇潇尚不知大哥的名字已经在博文书院院长那里挂了号,她跟着人群左拐右拐躲进个巷子,看四下无人直接就闪身进了空间。   不多时后,从巷口走进来几个行踪鬼祟的小厮:“方才分明看见是往这里走的,人呢?”   “你肯定看错了,这巷子就没别的出口,也没地方躲。”   “那怎么办,跟丢了人,回头少爷饶不了我们。”   “赶紧去其他地方找啊!”   他们走后又过了会儿潇潇才又出现,保险起见,她在空间里换了身衣服,也把头发打散重绑,连篮子都和原先不一样,走到宁二郎摊位前的时候,自家二哥都反应了好一会儿:“妹,你早上好像不是穿的这一身吧?”   潇潇耸肩:“做吃的弄脏了,二哥你快尝尝我新做的小糕点!”   宁二郎对鸡蛋糕有多惊艳,去如意布庄拿妹妹东西的时候就有多惊悚,他感觉自己脑门突突蹦跳:“宁潇潇!你不是答应我不乱花钱的嘛!”   潇潇扁扁嘴:“必要消费,不算乱花。”   宁二郎很是不满:“你就尽仗着我没大哥反应快,可劲欺负我吧!”   潇潇就眨巴眼:“那要么你跟大哥一起读书,变聪明了我就忽悠不着你了呀。”   宁二郎敬谢不敏,过了会儿又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不聪明?”   兄妹俩一路笑闹着回家,因为有小蛋糕垫肚子,路上倒也不饿,只是走多了路,脚底板还是很酸。   潇潇吃完饭泡过脚,开始思考往家里买牛车的可行性!   马车虽然更威风,但家里养马太不方便,牛车就不一样了,养的好了,等收稻子和再种地的时候还能出力。   正在心里组织着忽悠,啊不,是说服爹娘的方法,脑袋就被人揉了揉。   大哥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拿了把梳子。   潇潇高高兴兴把脑袋伸过去,她不耐烦古代这些繁琐的发型,自己动手就只会绑一个不伦不类的丸子头:“哥哥不读书了吗?” 第一百四十章 哥哥愿意   宁大郎梳头发的动作很轻柔:“书院考试考的是这些年的积累,我并不指望区区十来天功夫能改变什么,最近看书也只是回忆和巩固,总在屋里待着没什么必要,拢共就那几本书,倒也不必没日没夜去看。”   原本他的书更少,是隔壁阿衍好心借了他一些,这几天他一边读一边抄写,既省了买书的钱,也温习巩固了学识,遇到不会的,吃饭时和阿衍聊一聊,基本都能理解清楚。   “也不知阿衍原先家里究竟请了多么厉害的夫子,明明比我还小几个月,学识上却令我远不可及。”   说这话时他心服口服,并无一丝勉强,倒是弹了一下潇潇的脑瓜子:“这么看着哥哥做什么?”   潇潇托着腮:“我在想,世上能如哥哥这般坦诚承认自己不足的人真是厉害。”   宁大郎就笑着给她把头发绑在脑后,整理成舒服又方便睡觉的模样:“嘴巴这么甜,是担心哥哥怪你买了那么多东西吗?”   潇潇调皮地吐舌头:“哎呀,二哥已经去告状啦?”   无论分家与否,爹娘总有忙不完的事,所以潇潇可以说是大哥带大的,她能在爹娘面前插科打诨转移视听,面对大哥时却大多相当乖巧老实,本以为要安静地挨一顿批评,可大哥说的却是——   “想买什么就买,不用担心什么。”   大哥说:“原本就是你自己努力挣的钱,无论哥哥还是爹娘,都不会说你什么,你二哥也就只是嘴上心疼,实际上自己好容易攒的那些,也总说要给你买新衣裳。”   潇潇笑弯了眼睛,伸手要抱哥哥的腰:“哥哥真好,爹娘二哥也真好,我何其幸运。”   宁大郎按住她的小脑袋,将人抵住:“是我们何其幸运……但是潇潇长大了,不能轻易让男子近身,知道吗?哥哥也不行。”   潇潇噘嘴,勉为其难收了手。   “抱抱哥哥有什么关系,我再大也是哥哥的妹妹呀。”   大哥但笑不语,替她把洗脚水端出去倒了,潇潇红着脸:“哥哥既然说我长大了,怎么连这种事也替我做,我自己可以的。”   宁大郎单手提着木盆,另一手把门带上,含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不一样的。”   让你和男子保持距离是为了保护你,帮你做这些,是哥哥愿意。   斟酌再三,为了不让家人忧心,潇潇决定将白天和人冲突的事情瞒下来,反正和那人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穿好外衣,她噔噔噔跑去娘的房间,欣赏刚完成不久的那屏风绣面。   宋氏有些忐忑:“也不知柳掌柜能不能满意。”   潇潇满意地伸手去摸:“娘放心,正和她心意。”   “啪”的一下,是宋氏拍掉了她的手:“别弄脏了!”   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初二这天,潇潇为了避开那挑事儿的白衣公子,没有跟二哥去县城,屏风绣面是宋氏亲自送去的,这样万一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也能及时调整。   潇潇在家里和爹口述明日要用的竹篮模样,等宁丰年都明白之后,闲不下来的她又要往外跑,刚推开门便见到容衍正举手要敲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没有被欺负   她冲劲太大,要不是及时用两手抓住门框又荡回去,差点直接撞到他怀里,饶是如此,容衍看着宁潇潇的脸忽然靠近又忽然弹回去,也被惊得短暂失了神——她可真是有办法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打破自己的冷静。   潇潇用自己的手臂当缓冲来回晃了两下:“阿衍小哥哥还没吃早饭吧,厨房里留了如意包。”   容衍实在难以理解她手臂荡秋千似的古怪行为,但还是说明来意:“我是来和各位说一声,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要进山,归期不定。”   出远门总要打声招呼,不然叫人家白白准备了自家饭食,岂不是给人添麻烦。   潇潇终于站定,拍拍手把他往厨房带:“先吃饭。”   “不过你这一走岂不是正好错过沈天赐的生日,十五之前来得及回来吗?”   容衍就没打算去,沈从筠的性子还没探清楚,他怎会贸然暴露,今日一行是为了再去一趟罗州,让云亦他们多搜集一些关于堤坝的确切消息,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与宁潇潇听。   “是呀,太不巧了。”   云亦替他把话补全:“主要是今日不去,再过几天可能会下雨,雨水连绵,就要耽搁数十日进山的机会,上回我曾在北山瞧见几颗似乎很珍贵的药材,后来画了图去药铺问过,这趟进山可以一并采了送去。”   这是事关生计的大事,潇潇不乱出主意,只让他们注意安全,然后又去厨房整理了一堆烧烤用料,还拿了一竹篮的油纸包:“这是我刚做的,可以带在路上吃,就是容易压扁会影响口感,尝一个?”   潇潇拆开一个递过来,云亦立马被这碰蓬松手感和香味吸引:“这又是什么新点心?”   潇潇骄傲地抬起下巴:“是我给沈天赐做的生日礼物,叫鸡蛋糕,不过他还没福气吃,你们要带吗?”   容衍把烧烤用料塞给云亦,自己接过鸡蛋糕,张嘴就咬了下去:“那就多谢了。”   潇潇将整个篮子递给他:“喜欢吃的话,回来我还给你做。”   云亦:……方才主子好像说要轻装出发,不带多余的东西,来之前还特意提醒让他们不要麻烦宁姑娘,别总要人家的东西……   容衍一个眼神飘来,云亦立马老老实实收了视线,罢了,是他听错记错领会错。   他能理解,毕竟宁姑娘做的的点心那么好吃,确实比外头买的吸引人多了,甭说主子,就连他们,哪怕要捧着上路也是不嫌麻烦的。   这样想着的他出门后就眼睁睁看连包袱都懒得背的主子亲自提了竹篮,走几步吃一个,一个都没分给他们!!!   主子护食的程度比以前更甚了!   憋屈的他还要规规矩矩汇报:“昨日宁姑娘在县城得罪的那人叫雷少明,好巧不巧就是天香楼掌柜雷万钧的侄子,这人想进博文书院,又要不到沈县令的推荐信,就打算找个机会在书院外扬名。”   “宁姑娘是正好撞上了,那雷少明想把宁姑娘当软柿子捏,偏生碰了钉子,从昨日开始就满城打听宁姑娘。”   容衍冷道:“区区酒楼掌柜的子侄,倒能在县城作威作福,宁潇潇有没有被欺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才没有担心她   云亦摇头:“主子不用担心,宁姑娘可聪明了,不但从头到尾没有暴露身份,还愣是甩掉追兵,安安全全回了家。”   容衍瞪他:“我才没有担心她!”   但走了几步又停下:“影子,你留下保护宁潇潇,顺便帮她收拾掉烦人的尾巴。”   在得到回应之前,他又强调:“这是命令。”   良久,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刻意改变过的嗓音:“是。”   山路难行,但等他们走到人迹罕至处后,几人提好行囊,开始施展轻功,眨眼功夫就不见踪迹。   不久之后,从夕江县往罗州的官道上出现一辆马车……   再几天后,罗州被重重看管的堤坝内潜入几道黑影,这几人敏捷地绕过所有守卫,直达水库,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他们并未惊动任何人,只从空地扣了些搅拌在一起的黄土泥浆之物。   回到住处后,众人借着月色看清这些东西,便听容衍冷冷道:“事到如今还想用这些唬弄?”   白日里他们不方便刺探,只能夜里行动。   云亦练过夜视,云叁擅长水性,云武隐匿极佳,几人配合得当,在水库藏了一天一夜,发现堤坝果然出现了裂缝,而严知州却只对其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修补,然后用黄泥将表面遮掩交差。   他怕是只打算凑合表面功夫,混到安全调离吧?   到了这种时候还舍不得拿出那些被他贪墨的银子!好一个严知州!在他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   罗州这位严知州任期将满,据说即将调往万象府担任太守,这节骨眼上当然不希望出什么意外,所以里里外外瞒得严实,堤坝附近严防死守,绝不让消息走漏。   云叁刚换了身衣服回来,脑袋上这会儿还在滴水:“因为水库中的水从裂缝溢走,那裂缝却并未扩大,严知州认为最大的影响也就是下游水涨,并未重视。”   容衍脸色难看得很:“他这是将沿河数万计百姓的性命当做儿戏?”   垂眸思索片刻,他深吸一口气:“云亦,云尔。”   两人躬身:“属下在!”   容衍:“用最快的时间搜集罗州所有官员的细报,寻找可用之人,同时尽快暗中准备修补堤坝的材料。”   两人重重施礼:“属下定幸不辱命!”   容衍在屋子里又来回踱了一圈,咬牙道:“堤坝失修的消息暂且压着,否则民心一乱,事态更难收拾。”   罗州的这位知州该死,但为今之计更重要的却不是罚,而是救,救下那些很可能会被殃及性命的无辜百姓。   堤坝一事已经明了,现在还缺严知州蓄意隐瞒官官勾结的证据。   容衍果断道:“回去一趟,接触沈从筠。”   容衍握紧拳头,这也是他头一次深刻感受到,没有权利,他什么也做不了。   ……   邻居离开后的潇潇闲暇时会将视线投向远处绵延的大雁山,想着:好不容易才养出些肉的小哥哥,可别回来后又瘦一圈,给他们带的鸡蛋糕,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她要的竹篮宁丰年做好了,只等给沈天赐的鸡蛋糕做好就能放进去,家里弥漫着饭菜香味的时候,潇潇觉得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那丫头是谁   转眼到了初三,沈天赐的生日当天,潇潇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踏青出游,并且按照记忆中学校春游的标准装好了零食和烧烤料,其他一切从简。   宁大郎无奈将人拉去重新梳了头发,宋氏也拿出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新衣裳,两人一通合作后,潇潇哇哇叫着在院子里转圈:“哥哥的手真巧!娘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的新衣服啊,真好看!”   自己的用心准备得到赞赏和认可,宁大郎和宋氏也都很高兴,两人拉住蹦蹦跳跳的潇潇,将珊瑚串一左一右给她戴了上去。   今儿个宁大郎给她绑的发型与从前有些不同,脸颊旁边都留了几缕头发编成发辫,两个小辫子垂下,其余都绕回发髻,现在发辫和发髻上垂下来的珊瑚珠相映成趣,更显得她年画娃娃似的招人喜欢。   宁大郎给她整理完形象,自己都愣住,潇潇笑嘻嘻打趣:“是不是惊叹于妹妹的美貌?”   大哥居然没反驳,连娘都跟着点头,他们这样潇潇反倒不好意思了,对着水盆照了会儿觉得不妥,于是缠着娘要剪刘海。   乖巧的刘海遮住她饱满的额头,让她多了几分小女儿娇憨的同时,也将那初见姿容的美貌遮盖,潇潇本人很满意,宋氏却觉得可惜,宁大郎神色复杂,最终还是上前替她将刘海修剪整齐。   且当他自私吧,他竟也不愿意让旁人看到方才潇潇的模样。   容衍走之前将做好的纸鸢送来了,潇潇想着打开后不好收拾,索性就原样带上,再将刚出炉的鸡蛋糕拿好,兄妹三人就准备出发了。   刚走到村口,就见一辆眼熟的马车里走出了哈欠连天的沈天赐:“是什么这么香?”   潇潇哈哈笑着把竹篮递上:“鼻子真灵,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之一!”   听她这么说沈天赐就不困了,接过竹篮就连连惊叹。   篮子是专门让宁丰年帮忙编的,分为两层,每层都还特意配了小巧的竹碟,专门用来盛鸡蛋糕。   烤制时用上了在铁匠铺定制的模具,所以每个成品都是盛放的鲜花模样,沈天赐差点舍不得吃。   当然,只是“差一点”而已,吃货面前没有不舍,他接连吃了五六个,将本来就装了早饭的肚皮撑得浑圆才停下,接着就开始哎哎叫唤。   “哎哟,吃不下了!”   潇潇知道他是考虑到自家出行不便特意来接他们,见他还要硬撑,赶紧就把篮子给拿走了:“急什么,你喜欢吃,下回我还给你做就是了。”   得了这句话沈天赐才算安心,舔舔唇,摸摸的确再装不下的肚皮,安分下来。   他出门早,没睡饱,这时马车摇摇晃晃,忍不住就眯上了眼,看他睡的香,潇潇和宁二郎也跟着打哈欠,宁大郎见他俩困得厉害,无奈一手一个按在了自己肩头:“睡吧。”   潇潇不客气地靠上去,闭上眼前还嘀咕了句:“回头咱家也买辆车。”   睡醒时已经到了目的地,宁大郎给妹妹整理好仪容,就下车扶她,宁二郎和沈天赐早就自己蹦下去,朝前方院落走去。   园子是沈家的,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沈天赐冲进去就没了影儿,显然已经撒欢去了,门房看到潇潇他们是从沈家马车下来,就没有阻拦,然而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何家小姐却满脸不高兴。   “那丫头是谁?怎么从天赐表哥的马车下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道歉   丫鬟怎么答的上来,只能通过潇潇的衣着猜测:“兴许是随行伺候的丫鬟,奴婢瞧她还提着个篮子?”   何如欢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只是心里还是不舒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沈县令不喜权贵私交之事,所以沈天赐的生日只邀请同龄伙伴游园,并不特意宴请各家长辈。   刚进门,潇潇就被园子里一株巨大的紫藤树吸引,五月正是紫藤开放的时节,青色的藤蔓蜿蜒遮住了略显刺目的阳光,只留细碎剪影透过枝叶撒在少年少女们的身上。   盛放的紫藤花沉甸甸地压弯了枝丫,垂下无数条淡紫色的小瀑布,风吹过,顿时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再远些的地方开了成片的芍药和月季,看得出这园子被人精心伺候过,各色鲜花相映成趣,满园春色争奇斗艳。   少年心性,是没有什么耐心赏花的,五月风光还给了他们放飞纸鸢的便利,沈天赐特意去福缘村接潇潇他们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如洗的碧空中已经飞舞了好些造型各异的飞禽走兽或花卉彩蝶。   离得稍微远些,就是一团小点,潇潇用手当遮光帘挡在眼睛上看了会儿就觉得脖子酸了。   不远处沈天赐兴奋地挥手招呼他们过去一起拆礼物,可当揭开层层保护,看着里头萌态十足的兔子纸鸢,沈天赐圆脸一垮,忽然就没勇气把它往天上放。   他就不该期待宁潇潇的喜好,女孩子肯定喜欢什么兔子啊花啊之类的东西,可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在其他人都指挥着狮子老虎和雄鹰的情况下,放只兔子上天?那他不成了其他人的猎物了,不行不行,不威风!   沈天赐幽怨的表情明明白白落入潇潇眼中,她只能故作不知移开视线。   哎呀,忘了阿衍小哥哥的内心是个小可爱了。   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快乐,沈天赐陷入了深深的哀伤,便是此时,一身鹅黄色衣裙的何如欢娉婷而来,娇羞着一张脸说:“表哥,我的蝴蝶纸鸢飞不起来,你能不能帮帮我?”   沈天赐心道你的是飞不起来,我的是飞都不敢飞,谁比谁倒霉啊?   他叹口气:“你没带下人来吗?”何表妹的纸鸢比兔子还娘儿们,他连兔子都不想放,何况是蝴蝶?   何如欢脸色白了一下,她这不是想找个机会和表哥亲近亲近么!   “我家下人去马车上帮我拿给你的礼物了,现在都不在……”   看过潇潇送的兔子后,沈天赐对何表妹的品味更是毫无期待,闻言摆摆手:“那你去找我家下人帮忙吧。”   两次受挫让何如欢尴尬又难堪,但从小的教导让她懂得喜怒不应形于色的道理,于是保持得体的笑容朝潇潇抬了抬下巴:“那就烦请表哥把你这丫鬟借给我吧。”   没规没矩,谁准她和主子站那么近,一看就是心思不正,表哥性子好,她却没那么好说话,既然被她撞见,自然是要替表哥好好教训教训这奴才的。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见沈天赐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瞬间消失:“何如欢,道歉!”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是我朋友   何如欢愣住,沈天赐站直道:“她不是我的丫鬟,是我邀请来的我的朋友,你方才说话无礼,该对她道歉。”   潇潇意外地看了沈天赐一眼,很意外这没正行的小吃货也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而且,竟是为了维护她。   何如欢委委屈屈:“表哥为何凶我,她,她怎么可能是你朋友?”   “她这么……”穷酸……   潇潇并不在意这些话,沈天赐却一下子就生气了:“我不想听你再说下去!”   何如欢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沈天赐不好冲女孩子发火,只能跺跺脚,招呼潇潇他们:“走,我们换个地方。”   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别别扭扭挪到潇潇旁边:“那个,宁潇潇,你是不是生气了?”   潇潇耸肩:“也许你不信,但我并不在意的。”   沈天赐又说:“是我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潇潇诚恳道:“其实我觉得,现在最觉得自己委屈的可能是刚刚那位小姐。”   沈天赐叹口气:“那是我表妹,说是表妹,其实表的有点远……反正我的意思是你别听她瞎说,你们比他们好多了,我其实今天一点儿都不想请他们来,他们和我交好是冲着我爹娘,为我庆生也不过虚情假意,可你们不一样,你们和他们不同的。”   潇潇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向沈县令提出推荐信一事,不然此时此刻,沈天赐不但不会将他们当做朋友,大概还会很伤心吧——因为被信任的人利用欺骗。   瞥一眼似笑非笑的大哥,潇潇扁扁嘴,觉得他可能什么都猜到了。   她所料不错,宁大郎早在正式见到沈县令的那天就猜测妹妹是为了自己才和沈天赐交好,也明白妹妹后来没有开口的原因——她是真心与沈天赐交好。   两人都不在意,宁二郎倒是气呼呼说:“等我以后挣了钱,我要给妹妹买最漂亮的裙子,最贵的首饰,看他们谁还狗眼看人低!”   有了这个插曲,沈天赐明显兴致受到影响,潇潇就故意逗他:“沈天赐,你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像什么吗?”   沈天赐问:“什么?”   潇潇笑眯眯:“河豚,圆鼓鼓的,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沈天赐条件反射要鼓脸,又连忙努力战胜本能憋回去。   潇潇又说:“河豚鱼肉腴美,鲜嫩无刺,它的做法也有很多,红烧河豚、河豚干烧五花肉、秧草河豚、河豚炒白菜、炸河豚、鲍汁河豚、奶汤河豚,每种做法都能提出不同的鲜香,曾有诗人称颂‘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   沈天赐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转头让仆从给他拿点心,但吃完又嫌弃:“没你做的鸡蛋糕好吃。”   潇潇无奈:“那你就吃呗。”   沈天赐猛摇头:“一共就那么点,吃完就没了!”   潇潇:……得,就他当夸她手艺好。   仆从苦着脸:“少爷,这可是五香居大厨做的。”   沈天赐翻个白眼:“五香居了不起啊?”   潇潇觉得奇怪:“你和五香居有过节?”   沈天赐表情很复杂:“也不算吧,就是看他们东家不顺眼。”   刚说完脑瓜子就被敲了一下,沈天赐转头一看,瞬间怂了:“娘……”   沈夫人虎着脸:“又说人家坏话!” 第一百四十六章 竟还有脸谈条件   然后看向潇潇兄妹三人:“别听天赐胡说,我们和五香居关系挺好的,今儿来给天赐摆宴的也是他们。”   她将儿子往外推:“今儿个你可是东道主,少在这躲懒,给我招呼客人去!”   何如欢去小姐堆里社交了一番,回来便瞧见潇潇在沈夫人旁边,和她相谈甚欢,她能感觉到掌心被指甲掐痛——她以沈天赐表妹的身份挤开其他那些想和表姨套近乎的小妖精,可不是为了给这土里土气的丫头腾位置。   这村姑果然是个有野心的,知道想得到表哥的青睐,就须得先讨好表姨,但有她何如欢在,她会给那村姑这样的机会吗?   当着沈夫人的面,她不好发作,只能故作天真地问:“表姨也和这位姑娘认识?方才如欢才因为这位姑娘惹表哥生气,也不知表哥消气了没。”   沈夫人果然问:“天赐竟还生气了?怎么回事?”   何如欢叹口气,正待表演一段似是而非的诉苦,就听潇潇大咧咧道:“哦,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这位小姐将我当成丫鬟想让我去给她帮忙,沈天赐觉得她该道歉而已。”   何如欢偷偷看沈夫人不大高兴的脸色,在心底嘲笑这乡下丫头犯了两个错误:一是不该当着表姨的面直呼表哥名讳,二是告状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可是沈家的表小姐,这村姑算什么?难不成还指望表姨替她说话?   她故意叹口气,委委屈屈道:“如欢只是正好看见她跟表哥亲近,就以为是表姨安排的丫鬟,想请她帮忙放一下纸鸢,哪知表哥如此在意……”   表姨最恨那些心思不正打表哥主意的人,她不信这村姑能落得好!   正得意地等着表姨发怒,却听见一声喜怒不明的:“那你道歉了吗?”   何如欢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直到沈夫人点头还回不过来神,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沈夫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她也觉得颜面无光。   一个村姑,她凭什么!该不会表姨真看上她,打算让她给表哥当侍妾吧?   越想越委屈的何如欢气得想哭,但为了在表姨面前保住形象,还是只能咬牙行了一礼:“表姨说的是,是如欢鲁莽。”   潇潇头一回见这么没诚意的道歉,不过她也不在意,点个头表示收到,就继续和沈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沈夫人还惦记着上回吃的水晶冻,得知今天潇潇还给沈天赐带了新的好吃的,那臭儿子却没先拿来孝敬母亲,顿时坐不住,气呼呼要去找他算账。   这时丢了脸面的何如欢已经走出人群外,她问身前丫鬟:“你是说,那宁潇潇就是徐掌柜来信说要合作的农女?”   丫鬟屈膝称“是”:“前不久那卖酸笋的也是她。”   何如欢拿帕子擦了擦并没有汗的脸颊:“区区农户,也敢和我们家谈‘合作’?若非我们,她家还都在土里刨食儿,竟还有脸谈条件。”   何如欢眼底都是不屑:“幸亏这信到了姑母手上,不然若是让李表兄瞧见,又要善心大发接济这些个穷鬼。”   丫鬟怯生生抬头:“小姐的意思是……”   何如欢收起帕子:“将徐掌柜给我叫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倚老卖老   这厢处理完,她昂起头,踩着高傲的步子又回去正院,再看潇潇时,她便有种胜券在握的得意。   潇潇正觉得莫名其妙,就有名丫鬟来和她说徐掌柜想见她,她和哥哥们说了声,便一同跟着丫鬟往会客堂处走。   见到她,徐掌柜一脸意外:“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潇潇了然:“不是您喊我来的,对吧?”   徐掌柜一脸懵,这时屋里响起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听说这位宁姑娘想和我们五香居合作?”   又是何如欢,讲真,今儿个潇潇见她区区几面,竟已经见的有些烦了。   徐掌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表姑娘如何知道此事?”   何如欢姿态高傲瞥他一眼:“这徐掌柜就不需要知道了。”   然后,她转身看向潇潇:“恕我直言,能和我们家谈‘合作’的,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而宁姑娘你……”她笑了笑,视线毫不掩饰的将兄妹三人上下扫视。   “你叫宁潇潇是吧。”   “家中可有人为官或者功名在身?”   “可有田园别院?亦或是良田百倾?”   “可有商行商铺,作价几何?”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不礼貌,直听得宁大郎和宁二郎脸色发黑,潇潇却表现得很淡定。   “是,我叫宁潇潇,你既然知道我的大名,想必早就从别处问到了我家所有情况,如你所想,我家境普通,就是种地的庄稼人,家中没钱没权,但那又如何?”   她神色平静:“我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卑,相反,我还很骄傲,因为如果没有我们种地,你们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连饭都吃不饱。”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位小姐既然看我不顺眼,索性离远点,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如何?”   明明来挑衅的是何如欢,最后气到脸色发白的也是她:“好个狂妄农女,那我且问你,你一穷二白,又是哪儿来的底气,同我们酒楼谈合作?”   潇潇不看她,只问徐掌柜:“她就是你们东家?”   终于逮到机会说话的徐掌柜立刻摇头否认:“当然不是,表姑娘,此事须得东家亲自决定,另外,宁姑娘这些日子助我们酒楼良多。”再多的话他不便说,毕竟严格说来,这位也是主子。   笑话,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乡下人,能给酒楼帮什么忙?还不就是拿些破烂玩意儿来坑骗他们的银子?   何如欢傲然昂首,用鼻孔对着潇潇:“区区小事何须表哥亲自过问?姑母让我看顾着些家中买卖,我便替她做个决定,那什么如意包的秘方,二十两银子买下,今后你便不必再插手。”   “在商言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今后让我发现你事后又将这秘方另作他用,休怪我不留情面。”   潇潇直接被逗笑了,她卖一个月的调味酱便能得二十两,就这价格,何如欢还想买断?   不需她开口,徐掌柜都憋不住了:“表姑娘,你这价格根本……”   何如欢已然没了耐心:“徐掌柜这是要倚老卖老,替主子做决定?”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做也罢   徐掌柜被挤兑的脸色铁青,只能愧疚地朝潇潇施礼。   潇潇便知这何如欢是能在酒楼做得了主的人,她朝徐掌柜微笑颔首示意并不怪他,面对何如欢时却收了神色:“既如此,这生意不做也罢。”   何如欢一怔,似是没想到宁潇潇如此强硬,但转念一想,她又是一副明了的神色:“你也别想着去找天赐表哥和姨母帮忙,李家的规矩是出嫁女不得插手娘家之事,姨母绝不会帮你。”   徐掌柜叹口气,解释:“县令夫人与我们东家的父亲是姐弟,皆出自江南李家。”   单说“李家”潇潇还不知道是谁,但若是用“江南李家”来介绍,那便只有——江南首富。   原来如此,徐掌柜和柳掌柜的东家是李家长孙李慕言,五香居和如意布庄都是李家的产业。   她在脑中整理沈家和李家的关系,何如欢却不耐地催促:“想清楚了没有?”   潇潇莫名其妙看她:“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你这生意我不做,你还待在这做什么?难不成想在县令的地盘上强买强卖?”   碍着此处不宜发作,她恶狠狠瞪了潇潇一眼,甩袖离开。   徐掌柜满心歉意:“对不住,宁姑娘,我再去同表姑娘好好说说。”   潇潇摇头:“你当真觉得她是能说得清道理的人?指不定你去这一趟,她还以为是我借你的口在求情,徐掌柜,我这人好面子,您还是别了吧。”   徐掌柜知道她这是体谅自己不想让他得罪主子,唯有长叹一声:“幸好水晶虾饺之事我还没提。”   潇潇问他:“布庄的事她也能插手吗?”   徐掌柜摇头:“柳掌柜性子烈,除了东家谁也不敢管她的事,莫说是表小姐,即便大夫人也不去干涉。”   说到这里,他又给潇潇说明:“大夫人是我们东家的娘亲,这位表小姐是大夫人娘家侄女,近日常住府中,帮着大夫人管理铺子。”   说到“管理铺子”,他脸色不受控制地拧了一下,内心满是吐槽——尽瞎折腾!还不如不管!   旁人的家事潇潇不做置喙,知道不影响初五赚钱就行:“那徐掌柜更别去找她了,万一叫她想起布庄之事非要横插一脚,那我才得不偿失。”   徐掌柜唉声叹气再三道歉,潇潇好不容易才将人劝走,转头一看,两个哥哥都神色难看地沉着脸。   “大哥二哥莫气,也不是所有权贵之人都这般德行,没准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读的圣贤书越多,反倒更加知礼守礼,像这样趾高气昂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宁二郎回忆了一下,一拍手:“哎,你这话跟县太爷说的差不多,妹妹啊,我怎么觉得有时候你比我还聪明?”   潇潇送他一记白眼:“因为我跟着大哥读书了,你总开溜!”   宁二郎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做沉思远眺状。   人各有志,二哥志不在读书,试过几次发现他的确不是这块料之后,潇潇就没再逼他,倒是大哥锲而不舍,逮着机会就给他上小课。   他原觉得能躲就躲,今日之后却决定沉下心来,哪怕不是那块料,也考不到功名,好歹聪明些,能干些,下回有人欺负妹妹,不至于只能沉默以对。   而宁大郎虽没说什么,袖子底下的拳却捏的很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拉出去发卖   作为本次宴会的主角,沈天赐自然是全场焦点,不但小公子们拉着他攀谈,各家小姐也都时不时拿娇羞的眼神往他身上飘。   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玩击鼓传花,下一刻鼓和花就都准备好了。   潇潇看着公子小姐们跃跃欲试的表情,心知肚明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才艺展示大会,她没兴趣掺和,倒是看表演看的很是享受,见大哥二哥还是心情不好,就凑过去和他们讲悄悄话:“管他谁家公子小姐,这会儿不也免费给咱们表演节目,哥哥们好歹笑一笑,给人家点面子捧个场呗。”   她满不在乎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分毫打击的神色令何如欢甚是不满,不多时后,从后厨急急忙忙跑来一名小厮,凑到沈夫人跟前禀报:“夫人,不好了,厨房出事了。”   沈夫人皱眉,听这人道:“主厨不小心伤了手,还有几道招牌菜没做,这可怎么是好?”   沈夫人挥手:“让家里厨娘顶上。”沈家的厨娘手艺好,一般大厨也比不上。   小厮脸色难看:“方才管事已经让人去请,但不知为何至今人还未到,眼看就要到开宴到时间……”   何如欢借喝茶的功夫遮住唇边笑容,视线扫了眼厅中那些或权贵、或富商家的公子小姐,若是请人赏花却在宴席吃食上怠慢了这些客人,呵,沈家丢不起这人。   一转头却对上潇潇清澈明朗的双眸,看着她时宛如洞悉一切。何如欢条件反射收回视线,事后又觉得失了气势,便又昂首瞪了回去。   正好此时那来汇报的小厮抬头惊慌地看了看沈夫人,又迅速低头吞吞吐吐道:“要不然,让宁姑娘帮忙……”   潇潇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这人正是曾陪同沈天赐来她家吃饭的随从之一。   他不敢抬头,但被吩咐要说的话还是说出来了:“毕竟,宁姑娘本来也就是厨子。”   “啪”的一声,小厮这句话的尾音被茶杯打碎声掩盖,沈夫人还是那温和的模样,只是姿态慵懒往背后一靠:“下去给本夫人换个茶杯。”   小厮担心夫人没听清,抬头又要说:“夫人,宁姑娘她……”   沈夫人单手托腮:“你没听见本夫人的话吗?”   小厮一个哆嗦,这才看清主子眼底冷意,他顿时头皮发麻,双脚发软地走了。   待他起身,沈夫人云淡风轻朝身旁嬷嬷吩咐:“拉出去发卖。”   哇呜,潇潇惊叹——原来这就是大户人家主母的气势。   注意到她目光,沈夫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有我在,必不会让人欺辱你们。”   沈天赐也道:“没错,我请你们来是做客的,哪有让客人帮着干活的道理?”   潇潇有点感动,但感动之余,一盏茶时间过去仍然不见沈府厨娘的消息,别说沈夫人,就连沈天赐都沉默下来,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半句不提让潇潇去厨房的话。   何如欢绞紧帕子——都这样了,也不肯让宁潇潇去?   沈夫人淡淡吩咐:“不等了,就这样上菜吧。”   大厨不便,也不是说就上不了菜,只不过少了几道大厨的拿手菜,总归缺了些气派。   沈天赐嘴上说无所谓,表情却难掩失望:“我就说不必庆这劳什子的生。”   潇潇忽然想起刚来时他说的话,他说那些人来给他庆生不过虚情假意,若是让他知道这些虚情假意中又添算计,他是不是会很……失望?   叹口气,潇潇起身活动活动肩膀:“沈天赐,你家厨房在哪儿?” 第一百五十章 乳臭未干的娃娃   沈天赐定定神,做出不在意的模样:“你问这干嘛,都说了你今天是客人。”   潇潇朝他笑:“我只是自己想给小寿星做好吃的,没人吃过而且除了我没人会做的那种哦,你要不要啊?”   沈天赐也不想点头的,可是她的话太诱人了——谁不想在生日的时候吃到宁潇潇做的菜?   沈夫人皱着眉正想拒绝,偏听潇潇说:“出门前我好像顺手把做水晶冻和水晶虾饺的材料给带上了,夫人不想来一个吗?”   沈夫人握拳轻咳:“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潇潇噗嗤笑出声:“我去马车上拿东西。”   来之前她低估了有钱人的“赏花”和“踏青”,以为今儿就是去野外郊游,所以带了不少烧烤料什么的,到别院时都留在了马车上,这会儿回去钻进马车小手一翻,想用的东西就从空间被挪了出来。   紧随她身后来帮忙拿东西的大哥二哥很是疑惑:“你什么时候带的这些?”   潇潇眨眨眼:“早上没睡醒,拿东西的时候迷迷糊糊顺手一块塞进去了。”   哥哥们自然不会怀疑什么,一手一包就提了下来。   潇潇空手跟上,脑袋里已经开始过菜谱,再次经过宴客厅时遇到正朝她露出得意笑容的何如欢,潇潇上前:“厨房的事儿不是意外,对吧。”   她并不需要何如欢的回答:“在设计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沈天赐的生日宴若因此毁了,他会伤心难过?”   何如欢面色僵住,潇潇冷哼着越过她:“所以你配不上他。”   何如欢被嘲讽得火冒三丈,可咬牙许久也只吐出句:“那我就看你如何用那些粗鄙的农家菜力挽狂澜。”   潇潇说的是心里话,像何如欢这样不惜伤害别人来达成自己目的之人,委实配不上心思干净简单的沈天赐。   厨房里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各式配菜,新鲜的鱼虾蔬菜也都一应俱全,灶上甚至还温着浓稠的佛跳墙。   只因作为亮点的招牌菜做法只掌握在大厨手中,他一受伤,便无人能替,徐掌柜急的满厨房乱窜,却也不能强逼着大厨将祖传的菜谱说出来,只能一遍遍问:“去接人的还是没动静?”   潇潇就是这时候过来的,徐掌柜一愣:“宁姑娘?”   潇潇不想耽误时间,来的路上顺手就把袖子给卷起来:“给我几个空灶。”   看她这架势,徐掌柜瞬间明悟:“宁姑娘要下厨?”   坐在角落里捂着自己伤手的大厨发出一声轻嗤——不过会炒几个酸笋菜,还真把自己当名厨了?   他对宁潇潇这号人物是极不服气的,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何如欢说动配合她搞事情。   只不过折腾出些下九流的咸菜,凭什么就被掌柜当个人物夸上天去?   那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调料,他瞧着也没什么了不得,若非她使心眼都调成了酱,说不定他两三天就自己试出配方来。   他辛辛苦苦在厨房烟熏火燎,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的月钱,难道他兢兢业业用自己的祖传收益给酒楼挣钱,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农户小丫头?   这沈家人也真是胡闹,居然还真把厨房交给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灌汤黄鱼   才这么想着,就见潇潇动作利索地从冰桶里挑了一条大黄鱼开始去鳞,他不屑地撇嘴,认定这女娃是不敢杀活鱼,所以专挑死的,天真,鱼这东西,做不好就腥味扑鼻,活鱼尚且如此,何况冻鱼?   去完鱼鳞,潇潇瞥一眼盯着她看的大厨,细看他脸色后勾唇挪了下位置,便让他什么也再瞧不见。   徐掌柜也迅速反应过来,开始清场,大厨和其他帮厨不情不愿被赶出去,心里都不觉得里头那女娃能做出什么花来。   厨房里,潇潇将两根筷子插入鱼嘴旋转,搅住内脏慢慢拖出,然后用锋利的小刀同样深入鱼嘴沿着鱼的脊椎骨两侧推进,将鱼骨和鱼肉分离,这一步需要很小心,绝不能将鱼皮捅破。   接下来剪断鱼头骨再把鱼尾折断,就可以取出整条鱼骨了。   用清水冲洗鱼腹的同时确定鱼身完整不漏水后,用葱姜和少许白酒腌制去腥,随后就可以进行关键的步骤——灌汤。   这里说的“汤”不是普通的汤,而是经过潇潇处理的佛跳墙浓汤,她用来做水晶冻的“水晶粉”其实就是鱼胶粉,在现代烘焙时有个学名叫“吉利丁粉”,使用效果可以参照慕斯和果冻。   沈家财大气粗,厨房多的是用不完的冰块,潇潇就将加了南瓜泥和鱼胶粉的佛跳墙浓汤放入冰块加速凝结为浓汤冻,然后将汤冻灌入鱼腹,再以香菇封口先炸后蒸。   蒸好的鱼铺上姜丝葱丝和芡汁,灌汤黄鱼就可以上桌了。   接下来她又挑了青菜、鸡肉、猪肉和活鱼以及一块嫩滑的南豆腐。   宁大郎和宁二郎当仁不让给妹妹打下手,潇潇将处理好的鸡肉猪肉和新鲜鱼肉交给他们捶打去筋过筛为细腻的肉蓉,将这三种肉蓉和同样过筛的南豆腐混合均匀,再加入三个鸡蛋清和适量调味粉后放入蒸锅。   等待的功夫,她将厨房准备好的高汤再次调味调色勾芡,待豆腐成型后切成小块,铺上以高汤煨制过的青菜嫩心和口蘑,再淋上浓稠金汤,又一道大夏闻所未闻的新菜——组庵豆腐,就也做好了。   两道菜她都各留三份,在哥哥们品尝时将第三份收入空间。   哥哥们惊讶又舍不得说话的反应让潇潇忍不住露出得意神色,而空间的反应则令她惊喜不已——   【叮,首次收录精品菜“灌汤黄鱼”,获得奖励分500!】   【叮,首次收录精品菜“组庵豆腐”,获得奖励分300!】   【当前总积分,七千!主人主人!我们七千分啦!】   这么值钱的吗?那她要是多做几道,空间升级不是梦啊。   空间响起激动的电子音:【主人主人,发现高等食材松茸,发现高等食材鱼翅,发现高等食材熊掌……】   原本只打算小露一手的潇潇舔舔唇捏捏手,磨刀霍霍看向厨房其余配菜。   如意包和虾饺的做法大哥二哥看了那么多回早就熟练,无需她太费心思,潇潇蹲在食材堆前,不断发出笑声。   这两样的常规收录各100分,总分这就已经7200了,嘿嘿嘿嘿……   撇开对沈天赐的伤害不提,这何如欢岂非是她的福星?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组庵豆腐   若不是她横来一笔,自己得何年何月才有机会接触这些高级食材?   刀锋一闪,她毫不客气开始选材。   燕翅鲍肚没什么好说,上桌便有“赛黄金”之名,以她的手艺,随便做做也能让人欲罢不能,但这种东西是宴客必备,大厨受伤前就准备好了,她要是再做显得故意挑衅,再说她一个农家女,忽然会做那些高级货也容易让人生疑,所以接下来她要做的,还是非常规菜品。   答应了沈天赐要给他做没人吃过的新鲜菜,她自然不能食言,于是她选了几个大小适中的冬瓜,开始清洗和处理。   带皮的冬瓜对半切开,边缘处刻成波浪状,挖去瓜瓤,外皮雕花,沈天赐属羊,她就刻满了可爱的小羊,将瓜盅下沸水氽透在放入冰水中漂冷,冬瓜盅的盛具就准备好了。   另将干贝洗净,鸭肉、火腿、冬菇、田鸡、虾仁、丝瓜分别切成丁,裹上淀粉下沸水烫熟后捞出洗净放入瓜盅内上蒸锅蒸熟,再撒上盐、火腿茸,鲜香冬瓜盅就准备好上桌。   【叮,“冬瓜盅”首次收录,获得积分300,当前余额7500!】   最后,她还要做一个九扣三丝塔。   将九种颜色的二十七种食材切成细丝后,她将每三种细丝用平铺的方式在大小不同的九个碗底层层叠加摆放整齐,浇上鸡汤后蒸熟取出,用平盘扣住碗口后倒置,接着小心翼翼将碗中丝平移挪至白瓷菜盘,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层层累加成塔,最后浇上备好的浓高汤芡汁。   【叮,精品菜“九扣三丝塔”首次收录,经评估,该美食工艺上乘,技艺远超当前时空水平,获得奖励积分900!当前余额8400!】   一层塔一种颜色,一层塔三种味道,这就是对刀工和耐心要求都极高的九扣三丝塔。   从潇潇做的第一道菜上桌,这满厅的惊呼声就没停下来过。   桌上是已经摆好了冷菜和一些不需要大厨亲自动手的家常菜的,公子小姐们且吃且聊,称不上惊艳,反正就是酒楼那个味儿。   灌汤黄鱼刚刚进入众人视线的时候,他们只当这是一道普通的清蒸鱼,连筷子都不打算动,可当鱼被摆放上桌,有股独特的香气开始不断往小宾客们鼻子里钻,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第一个动筷子的是沈天赐,当他知道这是宁潇潇手笔,他毫不犹豫伸出筷子一夹。没有刺的鱼肉轻轻一夹就简单夹起,撕开的鱼肉缺口处则流淌出金黄色佛跳墙浓汤,汤的鲜味和黄鱼独有的香气融合在一起,一下子就勾动了众人的食欲。   “这是什么?”好奇的人还在询问时,聪明人已经开始动筷子。   上菜的小厮吞吞口水:“厨房说,这道菜叫灌汤黄鱼。”   沈天赐被鲜得眉毛都要飞起来,奈何才夹第三次,整条鱼竟都要被抢完了!   “还有吗还有吗?”   下一道菜恰好跟上,小厮放下菜的同时介绍:“组庵豆腐,厨房说,这道菜是一人一份,吃起来比较方便些。”   有些矜贵的公子小姐便忍不住露出嫌弃神色——给他们吃豆腐?   “你要是不吃的话……”身边有人试探问:“能不能给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冬瓜盅   说话的人手边已经放了个空碗,被问话的公子小姐便有些好奇:很好吃吗?   试着尝了一口,接着就停不下来了。   小小的一块豆腐,三两口就没了,连配菜的青菜和口蘑也一点不剩,说句不害臊的,要不是顾着面子,碗底的汤他们都想舔干净。   这回小厮再上菜的时候,差点被小客人们的灼灼目光吓得绊倒:“这,这回是面点,水晶虾饺和小笼包。”   小笼包他们知道,五香居正卖着,可是水晶虾饺是什么?   知道答案的沈天赐端坐着看客人们大惊小怪的模样,又很熟练地夹一只,沾了醋,还很游刃有余地介绍:“喜欢蘸醋的可以蘸一点,不蘸也能直接吃,里头是鲜虾剥出来的虾仁,还有香菇木耳和蔬菜丁。”   小伙伴们无知的眼神被尝到美味后的惊喜刷新,各个丢了方才的轻视之心,越发期待后面的菜。   所以当一盘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菜梗出现在他们眼前,谁也没有贸然出言,沈天赐从小厮手中接过水壶,自告奋勇:“我来!”   高汤淋下,盘中开花,小姐们最是新奇,直呼有趣,待尝了一口,又惊喜地捂着嘴眯起眼,好吃!   原本枯燥无味的宴席逐渐热闹有趣起来,大家都在等着下一道菜,再下一道菜。   九扣三丝塔鲜艳的颜色让众人惊讶道失了言语,得知每一层每一色都是不同的食材,每一层都有三种不同的味道,大家都怕错过了哪一位,筷箸声顿时不绝于耳。   细丝薄如蝉翼,看不出原本食材是什么,但每一口都是惊喜,每一口都是享受,每一口都是下一口的开始,上一口的继续。   当小厮们端着脑袋大的冬瓜上桌时,惊呼声居然已经整齐划一:“好大的冬瓜!哎这冬瓜上面有雕花!”   小厮们稳住手,特别小心地将冬瓜摆上桌:“这是冬瓜盅,厨房说,寿星属羊,所以特意给他雕了这样的图案,希望他日日都能喜气洋洋。”   沈天赐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眶还有些热,他现在特别想跑到厨房大喊三声,但他是主角,要稳住,于是他憋着根本憋不住的笑,吩咐下人给客人盛汤。   汤入口中,他们才发现这道菜不光好看,汤水中既有食材的鲜,也有冬瓜的甜,最重要的是它明明有荤腥,却一点儿都不腻人,清爽可口。   最后一道主食自然就是专为寿星准备的长寿面,潇潇除了给每桌一大碗拉面之外,还为寿星准备了一小碗“一根面”——顾名思义,就是一整根不会断的面条,挑食的沈天赐二话不说将面条吸溜干净,小肚皮都溜圆了。   受伤的大厨原想来看一眼席上惨状,没曾想宾主尽欢,桌上留下最多的,全是他受伤前备的菜。   明明是手受了伤,他却觉得脸疼。   然而比他脸还疼的是何如欢,想让宁潇潇丢脸,没想到却给了她献宝的机会,瞧着姨母和表哥那开心的模样,她仿佛已经能看到宁潇潇被纳进沈家时那得意。   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听说你想纳我为妾   借着喝茶的功夫,何如欢朝某处瞥去一眼,接到她示意的某位公子忽然起身:“沈伯母家果然人才济济,一顿饭便叫我等大开眼界!”   众人纷纷揉着肚子附和,他们都不是没见识的人,但沈家这顿饭还是叫他们狠狠长了见识。   那公子又道:“晚辈不才,想厚颜向您提个不情之请。”   不等沈夫人回答,他自顾道:“我娘平时胃口不大好,特别是苦夏时,很难才能吃点东西。母亲将我养大不易,这些年为我更是吃了不少苦,我寻寻觅觅总是无法为她找到合适的厨娘,也跟着寝食难安,今日初尝府上这位厨娘的手艺,顿时惊为天人。”   他拱手道:“不知伯母是否愿意割爱,将这位厨娘让与晚辈?”   “晚辈保证会善待这位厨娘,为了感谢她的相助之恩,晚辈更有意纳她为妾……”   沈天赐差点就要冲出去揍人,幸好沈夫人眼疾手快让人将他拉住。   一门之隔,潇潇看着同样怒火滔天的哥哥们,叹了口气牵住他们的手,冲他们摇了摇头。   内厅里,沈夫人看向说话的公子:“听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   那公子立刻面露得意之色:“晚辈不才,从五岁开始读书,至今已有十二年,今年正准备报考博文书院。”   沈夫人点点头,就在沈天赐要忍不住骂人的时候,她忽而气势一变:“你倒是知道自己‘厚颜’,既然读过书,自然该知道做人的道理,我倒是好奇,是哪本书、哪位圣贤告诉你,自己的娘亲要别人来替你孝敬?”   那公子一愣:“可,可我会纳她为妾……”   沈夫人端起茶杯便笑了:“纳妾?”   “你连自己的母亲都照顾不好,读书十二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会做买卖也没有正经营生,倒是有这闲心想着纳妾?”   “再者,不怕各位笑话,今日我沈家设宴,大厨却伤了手,方才是天赐和本夫人的朋友出手相助,才有这一桌盛宴。”   “这位小公子想纳我们母子的朋友为妾?”   她将茶杯重重放下:“你倒是好大的脸面。”   沈天赐也终于逮到机会,指着那公子就骂:“我告诉你,你不配!别说是纳妾,就是明媒正娶,不对,我呸!你连她的名字都不配提!再让我听到你对我朋友不敬,小爷我揍死你!”   那公子被骂了个没脸,脸色臊得通红,看向四周求助,却无一人为他开口,就连何如欢也目光闪躲,只作不识。   他恼羞成怒,咬牙道:“难道这就是沈府的待客之道?”   沈天赐“哈哈”一声就笑了:“我请你了吗?”   这人终于明白自讨没趣,脚步慌乱地遮着脸往外跑去,正经过门框时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个长相秀美的小娇娘,他愣了一下,便见这小娘子身后走出两个壮实少年将她遮住,两人还都神色不善地瞪着他。   “听说你想纳我为妾?”   小娘子娇滴滴的声音让这公子心头莫名生出份期待,可下一刻她却道:“我刀工挺好的,你要试试吗?”   公子没听懂,潇潇很耐心地解释:“什么断手断脚,开膛破肚,我都会,而且手脚利索,说不定都感觉不到疼。”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没脸蹭饭   公子眼神涣散,屁滚尿流而逃。   前厅闹了这么一出,潇潇自然不想再去,索性和哥哥们回到厨房。   亏得她早将哥哥们喂饱,这会儿也就无聊些。   【现在总积分多少了?】   空间高兴得恨不得蜂鸣起来:【开水白菜常规收录获得100积分,长寿面首次收录获得100积分,阳春面首次收录获得50积分,当前积分余额为8650分!主人!升级在望啊!】   潇潇摸明白规律了:高等食材首次收录的积分通常都很高,以后常规收录就会减少很多,例如虾饺这样使用了精加工食材,或者小笼包、红烧肉这类食材比较贵的菜,常规收录一份能换100积分,至于普通素菜和面条,无论首次收录还是常规收录,相比之下积分都要少许多。   潇潇挺高兴,这波不亏,她又问:【稻种都收了吗?】   空间打开仓库给她看:【获得大米两千斤,小麦粒两千斤。】   空间收获的水稻会自动转换为大米,小麦也会自动转为小麦粒,脱壳的损耗都算在内,每亩地收成都是一千斤,方便是方便,可也杜绝了潇潇想投机取巧直接播种的念头,她撇撇嘴吐槽:【怎么不直接加工成小麦粉得了。】   空间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小小不满,还很开心地告诉她:【那得再升级一回,四级空间就能开启食材加工厂啦。】   潇潇被勾起兴趣:【加工厂?有什么用?】   空间尽职说明:【就是能够按照主人要求将食材进行加工的功能,比如大米磨成米粉,小麦磨成面粉,肉禽类分切,鸡蛋液打发,食材冰镇……】   前面几条潇潇还没觉得什么,这鸡蛋液打发可是个好功能,手动打发太累人了,尤其是在做得多的情况下,特别费哥哥。   正思考着升级后功能的用处,厨房外传来老大的脚步声,然后焦急的沈天赐炮弹似的冲了进来,看见潇潇和哥哥们,他松口气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走了。”   沈夫人紧随其后也跟了过来:“潇潇,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沈天赐扁着嘴苦着脸一步一步挪过来:“宁潇潇,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你好心来给我庆生,又给我做好吃的,我不但没保护好你,还连累你被王敏那种垃圾……啊呸,不提他,总之都是我不好,你打我一顿消消气吧。”   潇潇看他那副壮士断腕的模样,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相反,”潇潇道,“我更感动于二位的维护。”   沈夫人也道:“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们都该给你一个交代,潇潇,但凡有我们能帮的上忙的事,你尽管开口,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如若不然,今后我都没脸再上你家蹭饭。”   话都是玩笑话,语气却很认真,潇潇看得出他们是真的很介意,如果自己不提点要求,沈天赐和沈夫人怕是要愧疚许久,舔舔唇:“那……”   话刚要出口,便听大哥轻咳一声,潇潇转头怒瞪,大哥就温柔拍了拍她的肩膀,潇潇小嘴一撅:“那就劳烦你们帮我看看哪儿能买到牛奶或者羊奶。”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宁.忽悠.潇潇   何如欢插了手,徐掌柜和柳掌柜那里就不一定能靠得住,双管齐下,双重保险嘛。   沈夫人二话不说应下,但还是又问了句:“就这?没别的了吗?”   潇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您好像希望我多提点儿要求呢?”   沈夫人讪笑着将不经意的目光从宁大郎身上收回。   沈县令先前同她说宁家大儿子是个可造之材,很想助他进入博文书院,但人家就是不开口要推荐信,他总不能自己巴巴送上吧?要是遇上个心气儿小的,指不定觉得自家瞧不起他,认定他靠自己考不上呢。   当然,他们觉得宁家人应该是不会这么想的。   吃完饭,客人们又去院子里玩耍,潇潇和哥哥们其实已经没多大兴趣,但是想着要是他们先走了,沈家母子肯定要多想,遂只好也跟着逛了逛。   下午倒是没再见到何如欢,但院子里这些花花草草又不能吃,潇潇兴趣不大,就跟沈天赐说了声,去厨房做水晶冻,虽然常规收录只有100分,但每多一百分,距离升级就能更进一步不是?   于是在院子里疯跑的少年少女们再一次被沈家的饮食水平震惊,怀着羡慕且不舍的心情抱着水晶冻欣赏许久才张口,吃完就又眼巴巴看着来送点心的下人。   后者:……   他们艰难地抵抗着主子们的目光:“不是小的不愿去拿,是做点心的宁姑娘说了,这东西寒凉,天儿还没热起来,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少年少女们回味了一下方才水晶冻入口时的清凉,只能不情不愿地认可这个道理,但是道理懂了之后,胃里还是寂寞。   “做点心的那位姑娘人呢?”趁此机会结交一下,没准以后还能吃得到呢!   沈府的下人就只微笑。   后厨,沈夫人正捧着大号水晶冻和潇潇确认:“真不想出去结交一下?”   “虽说我也不敢保证人人都心思干净,但若你以后打算做吃喝的买卖,或许也有几个能对你有帮助的人。”   潇潇看着她,面露微笑,沈夫人正打算朝水晶冻下手的勺子就忽然伸不出去,潇潇深吸一口气,摆好商业笑容,语气极具诱惑:“沈夫人啊,夏日将至,您想不想随时随地吃到冰凉的水晶冻?喝到酸甜可口的果茶?还有尝到各式各样从未见过的美食点心?”   宁二郎挠了挠耳朵,很淡定地背对着宁.忽悠.潇潇,开始了吗?是的妹妹又开始了,不过没想到这一回,她盯上的是沈夫人。   宁大郎宠溺地笑着,给妹妹倒了杯水,省的她话说多了会口渴。   沈夫人的理智在狠狠动摇,仿佛在潇潇的声音中进入梦乡,梦里,好看又好吃的点心长了翅膀自发朝她飞了过来。   她用力甩头,将这些不坚定的意志甩开。   潇潇又说:“对了,我最近在研究一种像云朵一样柔软的甜点,还有比茶更香比果汁更纯的饮品,还有入口即化的……”   沈夫人竟后退两步:“打住!”   “潇潇啊,不是伯母不想要这些,只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和五香居的关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还有这等好事   潇潇喝了口茶,收起商人的嘴脸,又恢复成那无害的小萝莉:“愿闻其详。”   沈夫人道:“我姓李,出自江南李家,上一任家主是我爹,这一任家主是我侄儿,我是他爹的姐姐,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家有条家规——外嫁的女儿不得插手娘家铺子。”   “你既然和五香居合作了这么久,应当知道它是李家的铺子,我既不能掺和到这买卖里,更不能横刀夺了这生意,否则,都视同违背家规,严重的话,是要被踢出族谱的。”   这么夸张?潇潇惊讶了一下,而后又用天真无辜的语气问:“那要是我已经不和五香居合作了呢?而且还是他们那边主动提出来的。”   沈夫人疑惑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地问:“还有这等好事?”   连她都能看出来宁潇潇的价值,她不信那个聪明的侄儿会犯糊涂,等等,侄儿好像去给娘找神医一直还没回来?大哥不爱管事儿,所以现在管家的是大嫂?   见她开始思考,潇潇看了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夫人可以考虑考虑,我和哥哥们就先回去了。”   沈天赐还要负责送客,所以回家的马车上,只有兄妹三人。   宁二郎拍拍这摸摸那,满脸羡慕。   “什么时候咱家也能买得起马车。”   潇潇拍他脑壳:“其实也不是很难。”   宁二郎觉得妹妹膨胀了:“就我那小地摊,哪怕不吃不喝摆一辈子,能买几根马鬃?”   潇潇觉得哥哥自谦了:“二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不用一直摆摊呢?”   宁二郎条件反射反驳她:“那我还能干吗,当掌柜吗?”   潇潇笑得温柔贤惠,倒把她二哥笑了个激灵,妹妹这个表情,比忽悠他的时候还让他不安!   “妹妹啊,你要不然先跟哥哥透个底,你想干嘛?”   潇潇哼了声:“没想干嘛,就是不高兴了,想闹一场。”   宁大郎好笑地屈指敲了下她脑门:“看你今天那么大度的样子,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潇潇撇嘴:“我装的。”那么多人看着呢,她表现得越生气,岂不是让始作俑者越高兴?   实际上她很生气,气何如欢的一再挑事,气她做了五香居的主与自家断了合作,气她闲着没事挑事儿让人提出纳妾。   宁大郎揉揉妹妹脑袋上绑的小包包:“无论妹妹想做什么,哥哥陪你。”   宁二郎连忙跟着表决心:“还有我还有我!”可别只看到大哥的好。   潇潇心里那股气就被哥哥们宠得消失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懂,但是让她当包子,她不干。   回家后,兄妹三人不想让爹娘担心,就只说了开心的事,然此时沈府的气氛就没那么祥和了。   沈天赐看不懂爹娘面上的凝重,那小脑袋一时看看这,一时又看看那。   沈夫人逮住了这乱窜的眼神:“天赐,今日之事,你有什么收获?”   沈天赐最怕这种仿佛让他做一日总结的发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沈夫人叹口气,问的直白了一些:“你觉得宁潇潇他们为何会被人针对?”   沈天赐大喇喇道:“王敏那混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倒是还算做了件好事   沈县令就糟心地将人挥了下去。   沈夫人在屋里叹气,沈县令想吐槽儿子几句,看见夫人这般又说不出口,倒是沈夫人自己先打破沉默:“天赐也不能再这么天真下去了。”   “大嫂的心太大,既妄想把持李家,又不忘惦记我这里,她那侄女的事儿我还没应承,就敢把手往沈家伸。”   “天赐这性子,若真让何如欢进了门,还不被她耍弄的团团转?”   沈县令终于忍不住:“换个别人咱儿子也不一定就清醒。”   沈夫人怒瞪,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夫妻俩沉默许久,沈县令道:“今日我又收到密信,罗州的堤坝怕是撑不到年底,届时严知州早已离任,大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大水会冲走所有的证据,伤不到他们分毫,却要让黎民百姓流离失所……”   沈夫人握住他的手:“你想怎么做,我都随你。”   沈县令反握住她:“乐清,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夫人红着脸嗔他:“好了,先说说你想怎么做。”   沈县令来回踱了几步,下定决心般道:“我只是区区县令,即便写了折子也无法在严知州的眼皮子底下上达天听,我想去找老师。”   沈夫人问:“老师?你是说陆院长?”   她诧异道:“可你当初不是和老师赌咒发誓,说绝不结党营私,要只靠自己……”   沈县令一把捂住她的嘴:“打脸了打脸了,当初年少轻狂,如今才明白,这朝堂诡谲云涌,单靠一人之力,什么也做不了,那是结交,不是结党……”   沈夫人就捂着嘴笑,沈县令只作看不见,轻咳一声道:“正好我这里有书院的推荐名额,不如改日我就带些礼物上门,和老师认个错,顺便把天赐送进书院。”   这下沉夫人笑不出来了:“你那位老师,听说相当严格?”   沈县令拍拍夫人的手:“天赐也大了,他总不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若是只在平时,沈夫人或许还会不舍,但白日的事和夫君即将面对的危险让她不得不理智地认识到,夫君说的没错,天赐该长大了。   说完严肃的事儿,沈夫人又和沈县令提起潇潇:“那孩子好像有意拉我合作,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买卖,但听她的意思,该与吃的有关。”   沈县令脱官服的手顿了顿,语气平静:“哦?那倒是可惜了,你娘家规矩,不能和本家的生意冲突。”   沈夫人看了他一会儿,用涂了丹寇的手指戳他:“那何如欢做主,将五香居和宁家的买卖搅和黄了。”   沈县令压住嘴角:“哦?那她倒是还算做了件好事。”   沈夫人啐他:“装,你再装!那我回头就和潇潇好好聊聊去咯?我听那丫头的话锋,应当是有什么买卖想同我合作。”   想了想,她又补充:“吃食的买卖!”   沈县令转身,语气特别正经地说:“既然要正经做生意,咱们就不能太随便,不然显得不够尊重人家,不如让天赐那小子和人家二哥说一声,找个日子去她家拜访?”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嫌弃   夫妻俩终于笑出来,罗州的事暂时搭不上手,但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   沈县令觉得,得让夕江县附近沿河的村子有所准备,又不能引起恐慌。   次日一早,县衙的通告送到福缘村,让沿河开挖河道引流,预备开荒地,凡是被选上的,能抵徭役。   村民们瞬间都沸腾了,徭役这东西家家都得服,家家都要去,但若是按照寻常服役,说不定得跋山涉水天寒地冻,比起那些,如今就在自家附近,还是五月这不冷不热的好天气挖个水渠而已,还不让人挤破头?   宁丰年和宁二郎都迫不及待地报了名,而后就在报名处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宁二叔。当然,两人谁也没上前和他说话,登记完直接转身就走,权当没看见他。   宁二叔也不想来的,但是三弟指望不上,老爹一把年纪,要是去了他得被村民戳脊梁骨,只好自己上了,挖挖沟而已,总比出远门服役来得强不是?   老宅少了大哥这个劳动力之后,还真是事事都不方便。   他去的不情不愿,却没想到这活计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选上,名单送上去是要筛选的,沈县令一看到他的名字直接就给划掉了。   服徭役时一家必须出一人,这挖渠的差事却能多报几个,福缘村送上来的名单很长,几乎将家里暂时没什么活计的男丁都给包含在内,大家想的是人多机会多,能被选上的可能性也大,但凡家里有一个被挑中,那也是极好的。   但像宁家这样父子俩都中了的,就很让人羡慕了。   一来,挖河道的活并不重,比起徭役更是轻省许多,二来,若是来上工的人不打算抵徭役,那工钱也相当丰厚。   宁家父子俩完全可以一人抵徭役,一人拿工钱,这收入比起做短工也不差什么。   倒是宁二郎自己有些意外,他就是听妹妹的去填了个名字,没想到就直接选上了?   “可是,那我县城那地摊怎么办?”   潇潇翻个白眼:“就知道惦记你那小摊子。”   宁二郎揪她耳朵:“没记错的话,让我摆摊的好像也是你吧?明儿就是续摊位的日子,我要是去挖河道了,谁去交钱?”   潇潇摆摆手:“不必交了。”   宁二郎瞪她,潇潇完全不在意,直言:“一天就赚几十文,我嫌弃。”   宁二郎牙根子痒痒,这臭妹妹,当初挤兑他瞧不上摆摊收入的是她,如今嫌弃挣钱少的还是她,折腾他好玩呢?   “那我今后做什么营生?”   潇潇就看他笑:“当大掌柜呀。”   宁二郎觉得妹妹在逗他玩,压根没当真,且经过一晚上自我劝说后,他已经可以很稳当地接受今后不必摆摊而是要和爹一起去挖河道这个事实。   摆摊停一个月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兴许下回再去,老客人们早就到处找他了呢。   乐呵呵的宁二郎睡了个好觉起来吃妹妹准备的早饭,宁丰年喝完潇潇盛给他的热米汤抹了把嘴:“咱们县太爷这速度还真快,说干就干,过完端午居然就要开始挖了。”   潇潇和大哥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同时想起第一次遇见沈县令时,他们之间的对话。 第一百六十章 学生知错   宁大郎眼中难掩担忧,县太爷这么着急,是不是说明罗州的堤坝真的出了问题?   潇潇叹口气,转头看向邻居家的方向:“可惜阿衍小哥哥他们都不在家。”   宁二郎就笑她:“怎么,这就想他了?”   说完就被大哥狠狠敲了个脑瓜崩。   潇潇撇撇嘴,阿衍小哥哥他们在,她就能名正言顺继续给家人开小灶了呀,自从邻居进山没人搭伙吃饭,爹娘就又把伙食水平给拉低,早饭只让她煮白粥,连肉都不给放了呢。   不过二哥的问题也是个好问题,她想阿衍小哥哥吗?   这么多天见不到那张赏心悦目的脸,确实有些想念。   她兴冲冲凑到二哥那边说:“哥你们有没有发现,沈天赐的那么多朋友里,没一个像阿衍小哥哥长得那么好看哎。”   宁大郎看他弟弟的表情,顿时有些阴沉。   潇潇意犹未尽:“而且会读书会武功,这就是传说中的智慧与美貌并存吗?”   宁二郎苦着脸:“妹你快别说了。”再说他觉得他就要被大哥揍了!   兄妹几个斗嘴的时候,容衍也刚从信鸽腿上拿下从夕江县传来的信:“开挖河道?”   云亦等人看不明白,容衍却能猜出:“沈从筠这是在为堤坝崩塌为未雨绸缪,且河道利民,即便罗州稳住没有出事,夕江县也能借着河道助百姓灌溉。”   “再者,河道能将夕河水引往荒地,更有安置流民之便。”   云亦问:“可……朝廷会同意拨款吗?”   容衍冷笑一声:“若是指望朝廷拨款,等到明年也别想开挖,沈从筠定是自掏腰包了。”   云亦感慨:“真是个好官啊,要是人人如此……”   容衍问他:“你当人人都有李家这样强大的后盾?”   “况且他这般做,怕是要引起其他官员不满。”   “但……这倒未必全然是件坏事。”   “至少更证实沈从筠可信,且,他和严知州,必然站在对立面。”   旁人或许猜忌沈县令“假公济私”是为青云直上,但容衍一行却很清楚,沈从筠的变化是在收到堤坝失修的消息之后,他这么做,更大一部分缘由,是为了救百姓。   沈县令自己出钱让百姓挖河道之事传出去后,许多官员背地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该死的沈从筠,为了自己的政绩,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这般作为,可让我们如何是好?”   学他出钱吧,不乐意,不学吧,对比之下岂不是显得他们这些官员不够尽心?于是他们商量商量,将弹劾沈县令的折子递了上去。   这时处于风口浪尖的沈县令正提着两包点心走进博文书院。   书院虽然是新建的,但环境清幽,院落里还种了不少清雅花木,课室厅堂更是整齐明亮,加上墙上挂着的那些画卷诗词,瞧着就觉得四周充满学术氛围。   沈县令一颗心忐忑不已,脚下步子不怎么流畅地随小厮挪进了院长的院落。   刚进门就瞧见个穿儒衫的笔直背影,沈县令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上前深鞠一躬:“老师。”   “哼,”背对他的陆院长转身,横鼻子竖眉毛:“不敢当。”就又转了回去,若是潇潇在此,定能认出这就是前些日子在书院外头偶遇的老者。   沈县令尴尬地看了眼方才小厮站立之处,发现后者早就识趣地离开,这才又放开了一些:“老师,学生知错了。”   “当初是学生年轻气盛,误以为可以一腔孤勇任平生,两袖素衣裹清风。”   陆院长和他翻旧账:“你还说我结党营私,蝇营狗苟!”   沈县令老脸一红:“都是学生的错,是学生愧对老师一番苦心,自以为是,固执己见,冥顽不灵。”   陆院长:……这弟子将他想骂的话都说完了,他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于是冷哼着道:“你以为你最近干的事儿就对得起的我那么多年教导了?”   沈县令犹豫着问:“老师说的是?”   陆院长往屋里走,站这么久他都累了:“你可知今天有多少弹劾你的折子?”   沈县令也连忙跟上:“如果老师说的是开挖河道一事,哪怕再来一次,学生也会这么做。”   陆院长斜眼看他:“几年不见,你这不怕得罪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沈县令将房门大开——这样可以清楚看到外头动静,然后走到院长身旁放下点心,给他倒了杯茶:“老师,我这次来,正是要和您说这件事。”   陆院长莫名其妙看他:“有正事你不早说?”   沈县令也不辩解,熟悉老师急性子的他拱手直言了当:“罗州的堤坝裂了。”   陆院长眼中顿时爆出寒光:“消息可确实?”   ……   师徒二人在书院详谈,直到夜深沉县令匆匆告辞之前才想起今儿来见老师的另一桩事儿:“对了老师,您知道我有个儿子,这小子不大聪明,也有些缺乏管教,我想把他送来书院,辛苦您帮着教导一番。”   陆院长切了声,朝他伸手:“推荐信呢?”   沈县令便知他这是答应了,他走之后,同样身为院长弟子的陈庸好笑地看着朝他炫耀推荐信的陆院长:“瞧瞧,当初还说绝对不需要我的帮助,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快,找个东西给我裱起来!”   陈庸本来还不知道老师当初为何要将推荐入学的权力给沈师弟,如今想来,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寻个和好的契机,真是……师弟和老师,也不知哪个更幼稚一些。   正在心里腹诽着,就见陆院长已经动手拆开沈县令送的点心,他只尝了一口就将整包推开,语气嫌弃的很:“又是这些桂花糕茯苓糕之类的,没劲。”   “陈怀民,为师让你找的那点心,你找到了没?”   怀民是陈庸的字,一般老师连名带姓喊他陈怀民时,就是耐心快用尽的时候。   “老师,学生已经找遍了夕江县的点心铺子,但……”   然后他就看见了陆院长嫌弃的表情:“还廷尉史呢。”   陈庸:……这是他嫡亲的老师,不能同他置气!   陆院长又道:“算了,再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陈庸面色不变:“老师请说。”   陆院长收了嬉笑:“让你的人去一趟罗州。” 第一百六十一章 缺银子   各处风起云涌时,潇潇正在县城逛街,五月初五龙灯会,县城一大早就充满了过节的气氛,趁着挖渠还没开始,大哥的复习也要劳逸结合,潇潇把家人全都拉出来看热闹。   五香居的买卖已经结束,为了防止尴尬,今儿也就不去见徐掌柜。   宁丰年与宋氏虽然惋惜,但想想至今为止的收获,也已经觉得满足,卖调料的银子他二人分文不取,全都让潇潇自己留着。   他们一同来到如意布庄外时,都被门口的热闹惊了一惊。   遍地细碎红纸是鞭炮燃放后留下的痕迹,舞龙舞狮的队伍向来最受推崇,可今儿个这队伍被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挤得几乎没了位置,着实叫人觉得奇怪。   潇潇看着家人们面上不解,拉着他们挤进店里,刚进门就听到好几道兴奋的呼喊:“中了中了,我中了!”   柜台旁一个老大的转盘相当惹眼,刚刚结账完毕的小姐高高兴兴选了块帕子,激动得不像个富家小姐。   这厢刚刚结束,她身后一名丫鬟忙护着自家小姐跟上,负责结账的小二笑眯眯问:“请问您是直接抵扣优惠还是抽奖?”   小姐想也不想:“自然是抽奖!”她缺那点银子吗,抽奖多好玩!大奖可是定制屏风!   另一个柜台处,账房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这位客人,您一共消费了90文,今儿个咱们店里满99可以选一样赠品,您看需不需要添点儿东西顺道带走串五色丝线或者拿个粽子?”   “这位客人,您一共选了四块布,今儿个咱们店里有满五赠一,就是买六样的话,其中一样可以免单,您看要不要加两个?”   宁丰年夫妻俩满脸惊奇地看看这看看那,布庄的小二也没有催促或者驱赶,就很好脾气地站在一旁,等着客人有需要再上前介绍。   单这一点,潇潇就觉得柳掌柜驭人之术相当可以,员工培训十分走心。   光看着场面潇潇就知道自己的小荷包要鼓起来,于是让哥哥们陪着爹娘欣赏被摆在铺子里展示的由宋氏亲自绣的屏风,自己轻车熟路钻进厢房,找到了对账本对得不亦乐乎的柳掌柜,还被抓壮丁做了份鸡蛋糕。   “那个何家表小姐的事儿我听说了。”柳掌柜一边吃鸡蛋糕一边道,“何家一门蠢货,等东家回来有他们好果子吃,你就真不打算再给老徐一个机会?”   潇潇朝她挑眉:“替徐掌柜做说客啊?果真是女生向外……”   柳掌柜差点要拿鸡蛋糕砸她。   潇潇道:“我对徐掌柜没意见,也不会迁怒他,今后有机会也可以继续合作,只是点心铺子的事儿,我等不及了。”   柳掌柜嗔她:“这么着急开铺子,你缺钱银子花啊?”   潇潇也不瞒她:“我想让我哥哥去读书。”   读书这个事儿,太费钱了。   而且要是家里不富裕,别说爹娘,哥哥自己都没法心无旁骛,比方说这次报名挖河道,大哥差点就也想去,她好不容易才拦下的。   她虽然也不赞同有些酸儒“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理念,却也不想哥哥今后连买只笔也要犹豫再三,哥哥是最好的哥哥,他们值得最好的一切。   再者,她觉得单靠她在家做那几顿饭,空间升级实在遥遥无期,她着急!   柳掌柜虽然惋惜,却也表示理解:“哎,可惜李家铺子的掌柜都签了契书,我不能掺一脚,想到你以后发财没我的份,我就牙痒痒。”   潇潇托腮:“你就这么肯定我能挣钱?”   柳掌柜白眼一翻,谁也不爱。   潇潇道:“那你记得早点把我的分成拿来,我等着银子去租铺子呢。”   凭借实力,她被柳掌柜轰了出来,还被了一半的鸡蛋糕,潇潇提着篮子和家人又出去逛,边逛,一边就留意着待租的铺子。   原先打算跟五香居合作,她自己就没怎么留意铺面,后来再去中人处询问,光听言语介绍就不甚满意,她索性自己出来碰碰运气。   爹娘在河边看龙舟入了迷,潇潇索性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自己往其他地方跑,宁丰年夫妻不放心,让宁大郎跟着才松口。   选铺面也是门学问,地势太偏僻,没客人,地势太繁华,租不起,看到最后她最满意的居然是博文书院外一家书铺,这铺子潇潇瞧着哪儿哪儿都好,只一点,原掌柜只卖不租。   自打书院建成,周遭店铺纷纷改行售卖笔墨纸砚和各类书籍,奈何这位掌柜对这方面其实并不熟悉,刚试着跟风做几天,银子没挣到,一个劲赔本,几经思量,决定干脆把铺子卖出去。   在博文书院外开书铺卖纸笔听着是还蛮挣钱,奈何掌柜挂出牌子的时候,这条街已经有半数都成了竞争对手,别人的位置还比这里更好,这么一看,买铺子的价格不低,买回来又不一定能赚,那这事就还有待考虑。   潇潇经过铺子的时候,正好瞧见这掌柜靠着“店铺出售”的牌子唉声叹气,她拉着大哥进去挑毛笔,“顺便”就和掌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聊天的过程中她知道掌柜流年不利,以前在这开首饰铺,然而款式老旧无人问津,他咬牙将金银饰物熔了改开粮铺,结果粮食受潮血本无归,最近试着转行开书铺,又因为错将狼毫当紫毫卖出去,被买家找上门来,一时不慎摔坏了脚。   诸多经历简直令闻者落泪。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可能就没这方面的天分,与其像个赌徒似的硬撑,不如早早抽身,带着这些年积蓄回乡种地去。”   这掌柜还挺乐天,笑呵呵说:“没准我还能当个小地主呢。”   潇潇选好了笔,付账时却见掌柜对着册子翻来看去,宁大郎忍不住出言提醒:“这是羊毫。”   掌柜这才恍然大悟翻出价格,潇潇掏钱时仿佛不经意般问:“掌柜既然不熟悉书铺种种,为何要做这门买卖呢?”   掌柜没心眼,叹口气实话实说:“其实当初是我好友提议,我见其他铺子也都做得风生水起,加上友人说会来相助,一时冲动……”   潇潇往铺子里看了一圈,又问:“那他人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倒霉的钱掌柜   掌柜顿了一顿:“后来他病了一场,等病好后,我的名声已经不大好,即便他想帮忙,也没法力挽狂澜,不过也幸亏他为我四处奔走,不然就我这腿脚……”   潇潇听他说完才问:“掌柜准备把铺子卖个什么价?”   还没听到回答,便听一人哈哈笑着走进铺子:“钱兄,我可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随这声音一同走进来的是个和掌柜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他来时红光满面,中气十足道:“你这铺子,我可算寻到了买家。”   掌柜也跟着高兴起来:“当真?”   高兴归高兴,他也没忘和潇潇拱手打个招呼先。   来人异常激动地报了个数字:“一百五十两!”   钱掌柜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语气也相当苦涩:“才一百五十两?我当初买这铺子都不止这些……”   潇潇也很纳闷,虽说这铺子的位置比起其他书铺,略偏了些,可好歹也在书院附近,怎么也不至于才卖这么点儿,她原先估摸着,还觉得至少得要价三百两起步,怎么居然直接砍半了?她对县城的物价误解这么大吗?   友人不赞同道:“能卖这些就不错了,如今这条街谁还不知道你那运气,都说这铺子晦气,谁买谁跟着倒霉。”   古人信风水,莫名的霉运确实会让人望而却步,潇潇安静听着,见钱掌柜摇摆不定,那友人开始不耐烦:“这已经是我能给你找到的最高的价格了,你若不愿我也没办法,只不过要是再拖下去,没准连一百五十两都卖不出去。”   钱掌柜几经思量,还是舍不得:“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而后又问:“中人那里怎么说?”   这位友人视线闪躲了一瞬:“还能怎么说,碍于你这倒霉鬼名声,谁敢接手?也就只有我日日为你奔走,偏还落不得好。”   钱掌柜愧疚道:“只怪我这腿脚不便,让你受累了。”   童斌,也就是这位友人瞥一眼钱掌柜的腿,叹着气从怀里取出罐药膏,弯腰帮他上药:“你要真感谢我,就别再犯倔,嫂子还卧病在床,你不早些了结铺子的事,难不成一直让娇儿两头跑?”   提到妻女,钱掌柜心头越发松动,内疚担忧和感激混杂在一起,他忽然也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好吧,那……”   童斌眉梢动了动,却听一个俏生生的女声道:“等等,掌柜是准备一百五十两卖这铺子?”   钱掌柜转头看向正说话的潇潇,后者笑嘻嘻等他的回答。   掌柜道:“也……也没别的选择了。”语气中难掩失望。   潇潇却道:“谁说的,我出二百两,掌柜不如卖给我呗。”   掌柜疑惑,不确定问:“你?”   童斌神色微变:“哪里来的小儿信口雌黄,二百两不是小数目,你拿的出来吗?”   这个问题宁大郎也想问。   他知道妹妹这些日子存了些银子,但距离二百两……应当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吧?   潇潇撇撇嘴,拉过大哥:“若是我能拿出来,这铺子就卖给我吗?”   童斌给钱掌柜上药的手都抖了一下,盛满药膏的罐子咕噜噜滚到潇潇脚下,她弯腰捡起,正准备递还回去,就听系统叮的一声。   【发现食材海椒、生姜、毒菇……】   后面几个且不论,海椒和生姜这俩,是能用在钱掌柜这情况当药的吗?而且毒菇一听就不对劲好吗?   【你确定毒菇算食材?】   空间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它回答。   【能吃的都算,毒菇能吃,只不过……吃多了会死。】   潇潇无语,很好,空间的鉴别能力很强大。   空间显然不能完美地理解主人反话代表的真实含义,还很高兴地告诉她:【等我再升一级我还会更厉害的!到时候我还能分析食材的特性和价值,包括药材的药性,毒物的毒性!】   【好好好你最厉害!】   潇潇看了眼钱掌柜被包扎的小腿上那明显的肿胀,和还在沁出血迹的伤口,陷入沉思。   童斌却不耐烦地将药膏拿走,往钱掌柜小腿上胡乱涂了一层道:“钱兄可别被人骗了,你看这小丫头的样子,别说二百两,我看她连二十两都拿不出来!”   钱掌柜扫过潇潇朴素的衣着,再看看和她差不多甚至更加简朴的宁大郎,没说什么,但犹豫的表情却很难掩饰。   童斌立刻强调:“只要钱兄点头,我找的那人今儿个就能把银子付清,钱兄你不是急着卖了铺子回家陪嫂嫂吗?”   钱掌柜确实意动,潇潇在他准备开口前抢先道:“我确实没办法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子,但如果钱掌柜同意,我们可以立下契书,我先付五十两,在接下来的十个月里,我每个月至少给您十五两,如果做不到,铺子还给您,银子不必退,如何?”   二百两不是拿不出来,但店铺运作也要银子,她不能一下子掏空家底不是?   无论是钱掌柜和童斌,还是潇潇身边的宁大郎,谁也没听说过这种玩法,钱掌柜在心里算了算,更是十分不解地问:“哪有你这样做买卖的?你这不亏大了么?”   潇潇被他逗笑:“掌柜无须担心,如果我真的拿不出来二百两,您白赚了银子,说不定还能顺便洗刷倒霉鬼的名声,这不也是桩好事?”   她说的在理,但掌柜不想占小孩子的便宜,童斌直接冷笑:“你当这是小孩儿过家家呢?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潇潇就叹气,只怪她年纪小,但这事儿还真不能把爹娘叫来,全家除了大哥,谁能纵着她这样?   她将小手往装着鸡蛋糕的篮子里伸了伸,掏出一锭银子,又一锭,再一锭,然后排排坐放好,往钱掌柜跟前推:“所以便宜送到眼前了,你要吗?”   她循循善诱道:“即便我只拿得出这么多,一个月后你也白得五十两,铺子还是你的,就算到时候这铺子又要降价,又能降到哪里去,低于一百两合理吗?所以怎么着您也有一百五十两打底,无论如何都不亏,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买铺子   “契书我现在就能写,衙门马上就能去,您想早些回家陪夫人,又有哪个买家能比我早?我人就在这了呢。”   “再说了,错过了我,您是打算一百五十两贱卖这让您用心多年的铺子,还是让这位大叔继续为你奔波?”   钱掌柜:……完全无法反驳……   童斌:……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这丫头的理由之一。   钱掌柜已经一咬牙:“好,就卖给你了!”   童斌几次想劝,又找不到合理的缘由,最终在钱掌柜作揖下板着脸,说去替他回绝一百五那买家。   “你可别后悔!”   钱掌柜是个厚道人,并未立刻催着潇潇签契书:“再等三天,若三天后你还没改变主意,我就收下你的银子。”   潇潇欣然应允,临走前想了想,还是上前问:“钱掌柜这伤是最近才有的?”   钱掌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处,无奈道:“都二十多天了也不见好,我也很着急。”   潇潇问:“都是方才那位大叔给您买药上药吗?”   钱掌柜答:“可不是,多亏了童兄弟。”   买铺子这事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亦然,潇潇装萌卖乖和大哥撒了半个时辰的娇,终于搞定让他答应在爹娘和二哥面前绝口不提。   “可你又能瞒到何时?”   潇潇抱着他的胳膊晃:“就到过户的那日呗,届时木已成舟,爹娘还能让我将那五十两扔了不成?”   “再说了,哥哥要对妹妹有信心,区区二百两,我怎么可能赚不到?”   她有底气,空间的粮食一个多月就能成熟一茬,哪怕就卖粮食,二百两也就是积分问题。   不过当然,这么搞着实有些浪费,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浪费积分的。   宁大郎虽然宠溺妹妹,这回却也担忧不已:“你想好这铺子用来做什么了吗?”   潇潇点头:“不过现在还缺点儿东西。”   缺的东西第二天就有了消息,沈家差人来告诉潇潇,她要的牛奶已经有着落,请她过府详谈。   不愧是商铺遍天下,财富甲江南的李家女儿,这办事效率就是高。   潇潇高高兴兴带着刚烤好的鸡蛋糕去县城,今儿个二哥和爹已经开始挖河道,陪她来的是大哥,二哥定的摊位还剩下几天,家人舍不得浪费,就让大哥陪她来县城时顺便带了些咸菜来卖。   宁大郎不放心妹妹一个人行动,潇潇好不容易才说服大哥就在摊位处等她,她可舍不得大哥带着那么多东西跟她东奔西跑。   几天没来,还真有不少回头客等着宁家出摊,宁大郎忙不过来,也怕耽误潇潇的正事儿,想着去县衙不远,路上也都是大道,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事,这才勉强答应。   但去见沈夫人之前,潇潇先去见了趟钱掌柜再次确定自己要买的决心,免得他以为自己开玩笑,又把铺子卖给旁人。   钱掌柜见她坚持,就约定按之前说好的,两天后去县衙过户立契书——店里这些东西潇潇用不上,钱掌柜还需要些时间将它们处理掉。   潇潇的银子钱掌柜还是没收,说是要等过户那天,还一再强调到时候定要有家里大人在场。   潇潇哭笑不得,猜到他这是还不放心自己,或许担心她在拿家里的银子胡闹。   她要的铺子差不多定下,就也得去中人处打个招呼,免得人家白忙活一场,社交人情她都懂,得了辛苦费的中人没有半点不满,只道:“下回有需要继续找我,我在县城出了名的童叟无欺,大大小小的买卖都能过手,目前为止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交易。”   潇潇原本已经要走,听到这话又停了下来:“小哥可知道博文书院外那位钱掌柜的书铺?”   中人小哥撇撇嘴:“知道啊,本来说好让我找买家,有天毫无缘由忽然反悔,害得我差点坏了口碑。”   潇潇问:“是钱掌柜亲自找您反悔的吗?我看他腿脚不太好啊。”   中人小哥道:“是他那友人童斌来的,不过早先他就说过,这位童老爷说的话就能代表他的意思。”   说到这他就来气:“当时说话那叫一个不客气,还让我不准再为这事去打扰钱掌柜,否则就告我一个扰民。”   潇潇觉得奇怪:“他说扰民就扰民啊?”   小哥往地上啐了口:“姑娘有所不知,这童老爷是个状师,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我一介草民,哪儿敢得罪他,起初我倒是想和钱掌柜说道说道,可这童老爷见天守着,跟防贼似的!我寻思着县城又不是只有这一桩生意,也就算了。”   潇潇基本可以确定童斌就是在故意阻挠钱掌柜卖铺子,大胆一点想,钱掌柜如今遭遇搞不好就是童斌手笔。   想想钱掌柜的为人,再想想他那伤,不必问大夫她都知道童斌给的药膏也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提醒钱掌柜,毕竟她和他不熟,钱掌柜应该会本能地更信任自己友人。   中人小哥还有事要忙,说完就匆匆离开,潇潇也准备继续往沈府去,耽搁太久大哥会担心。   正经过一段不怎么繁华的巷子,她忽然听见空间提醒。   【主人,有人跟踪你。】   潇潇眉梢一挑,转头就对上几双猥琐的眼睛,几名壮汉手拿棍棒,流里流气。   “臭丫头,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潇潇叹口气,这就是她想和沈夫人合作的原因了,无权无势,别说开铺子,她连买个铺子都会被人盯上,真是烦人。   “童斌派你们来的?”   几人一怔,立刻欲盖弥彰摇头:“不是,我们就是单纯劫财。”   潇潇笑:“那你们第一反应怎么不是问我‘童斌’是谁?而且这年头打劫的口味都变了,不劫有钱人,改劫我这样的农户小丫头了?你们这业务能力不行啊。”   说话间手腕一翻,辣椒粉已经准备就绪。   该死的,被套话还被鄙视了!这几个打手索性破罐子破摔:“老老实实让爷们打断你一条腿,免得多受罪。”   潇潇做瑟瑟发抖状,但语气没什么平仄:“哎呀,我好害怕。”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运气真好   打手们:虽然这反应和他们预期的差不多但心里就是很来气怎么回事?   虽然有些不安但收了钱的活还得干,打手们举起棍棒才上前就见眼前一片红色粉末飞舞,然后眼睛就疼得像被挖了。   “啊!!什么鬼东西!”   潇潇的辣椒粉管够,准备趁他们瞎,拿放在墙边的扫把抽一顿就躲进空间里去,刚要付诸行动,就见几只花盆精准砸在打手们脑袋上,砸一个晕一个。   她是没看到随着花盆碎裂声一并击中这些人后脑的石子儿,但她看见了从巷子外冲进来的衙役。   “怎么回事?好啊,癞头,又是你们几个?跟我们回衙门去!”   将那几个打手反手扭住后衙役才看向被找麻烦的苦主,这一看:“咦?宁姑娘?”   潇潇定睛看了看,哦,是跟沈大人来她家吃过饭的衙役。   不过他们怎么会这么巧巡视到这儿来?   丁衙役心有余悸:“得亏我们刚刚遇到个小乞儿说有恶人抢了他乞讨来的铜板往这边跑。”虽然没逮着恶人,好歹救下了宁姑娘。   潇潇诧异:这么巧?那她运气真好。   癞头几人在县城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跟着回县衙后轻车熟路就要往大牢方向走,潇潇却拦住衙役道:“他们要是说劫财,丁大哥可别信。”   丁衙役表示愿闻其详,潇潇咂咂嘴,告状她最会了。   “他们是一个叫童斌的人买通来找我麻烦的,听那意思,今天他们还想打断我一条腿呢。”   丁衙役正色:“光天化日当街行凶,好大的胆子!这事我们一定会查明白,还宁姑娘一个公道,不过这个童斌和宁姑娘是有什么过节吗?”   潇潇眨巴着眼:“我这样的良民肯定不会得罪人的,不过我猜应该和我买铺子的事情有关。”   “买什么铺子?”   “谁要打你?”   一疑惑一愤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潇潇循声望去,和沈夫人母子大眼瞪小眼。   “我说潇潇啊,我想到你会来,却万万没想到你是这么来的。”   潇潇眨眨眼:“不瞒您说,我自己也挺意外。”   沈天赐直接大步上前仔细看她,而后长吁一口气:“还好你没事,哪个混账东西,敢欺负本少爷的朋友?”   审问犯人是县令大人的活,问明白基本情况后潇潇就被带去沈家休息,顺便看看沈夫人刚帮她买来的牛奶。   等待的功夫潇潇回忆了一下刚刚巷子里的情况。   那花盆出现的蹊跷,即便原先是在二楼放着的,可那会儿没人又没风,它们是怎么掉下来还这么巧砸中癞头他们?   【主人,刚刚除了您和那几个打手,还有另一人出现过,不过衙役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可惜我只能感知半径三米范围内的动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潇潇摇头:【多亏你我才能提前发现,才有时间准备辣椒粉。】   看来这玩意儿也多备着些,有备无患嘛。   【对了,你要是再升级,感知范围能增加吗?】   空间回答:【能的!四级感知半径就是四米了!】   毕竟是为了寻找食材才配备的功能,能帮她查探周遭情况已经是意外之喜,潇潇足够满意。   不一会儿功夫,打发走沈天赐的沈夫人让下人提着牛奶过来。   “这些都是从南方草原的牧民那里买来的,你先看看合不合用。”   潇潇拿木勺子在桶里晃了晃,干净,略有点膻。   沈夫人家里也用过一阵子牛奶,不过她都是拿来泡澡的,后来嫌弃味道不好闻,就改成花瓣浴,牛奶也就不用了。   潇潇当然暂时还没这么奢侈,她要牛奶是为了做糕点。   可是听完她的话,沈夫人却陷入纠结:“用这东西做的糕点,岂不是一股腥膻味?”   潇潇摇头:“回头您尝尝就知道了。”   沈夫人又开始期待:“什么时候?”   潇潇道:“五月十二是我大哥生日,夫人可有空赏脸?”   她做了个让沈夫人无法拒绝的补充:“我下厨。”   沈夫人拍手,还不忘捎带家属:“那天夫君正好休沐日。”   潇潇从善如流:“如果县令大人有空,也请来吃顿便饭。那天我有东西想让夫人尝尝。”   聊完饭局沈夫人又提起铺子的事,潇潇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听得沈夫人甚是气愤:“以‘朋友’之名,做的尽是坑骗之事,简直无耻!”   方才前头那几人已经招了,不过他们只知道是童斌花钱让教训潇潇,旁的细节确实不知。   这之后的事情潇潇就没再管,术业有专攻,她只要相信县令大人的能力就好,离开县衙的时候她恰好和被传唤来的童斌擦身而过,后者起初一脸狠色瞪她,却在看见沈天赐出来送客的身影时化为震惊,像是不明白这村姑为何会与县令公子相识。   县衙的杀威棒对心里有鬼之人天然就有震慑力,加上人证物证具在,童斌干的事儿根本瞒不住。时至今日他才切身体会到,新来的县太爷与从前那个不同。   都无需用刑,童斌便老实交代,是他阻挠钱掌柜卖铺子,也是他故意误导钱掌柜开书铺,甚至连那个闹事砸断了钱掌柜腿的人,也是他找的。   早就有人找上他,说要买钱掌柜的铺子,连定钱都给了。   沈县令威严地拍响惊堂木:“那你大可走正经流程,替他二人引荐便是。”   童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那定钱,我早已输光,我怕钱同把铺子卖给别人,我又还不出定钱。”   所以他故意让旁人觉得钱掌柜是倒霉鬼,谁买他的铺子都会遭殃,还往伤药里加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让他痊愈,甚至连钱掌柜夫人的风寒药,也动了手脚……   他就是要钱掌柜着急,情急之下快些将铺子贱卖与他,这样,他不必还定钱,还能从中赚上一笔,要知道,想买铺子那人出的价,可是足足二百八十两!   他欠了赌坊好大一笔银子,正准备从钱掌柜这里赚了钱就卷铺盖离开夕江县,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家里房契地契都已经悄悄地卖了。   捋顺整件事的沈县令冷笑起来:“你倒是打了个好算盘,可你何曾想过,被你乱用药的钱同夫妻二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恶有恶报   他从桌上抽出一枚令箭:“先打二十大板,再收押大牢,听候发落!”   县衙外头,尚不知童斌下场的沈天赐强烈要求让自家马车送潇潇回家:“这么多牛奶和保鲜用的冰块你也不好拿,而且才遇到这种事,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   当他是朋友,潇潇就领了这份情,大哥得知妹妹今日遭遇后果然后怕出一身冷汗,并且表示下次决计不会再让她独自行动。   到家后,潇潇看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冰块,觉得自家最好也准备个地窖什么的,不过看着累到不想说话的爹和二哥,她觉得可以再等一阵子。   白天遇到的事儿瞒不住,宁丰年夫妻俩受惊之余也知道了潇潇要买铺子的事儿,他们感觉有些不真实,需要时间消化接受。   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在为温饱担忧,怎么忽然之间就要成了有铺子的人了?   而且女儿说的那买铺子的法子,他们可真是闻所未闻。   还有还有,自家什么时候竟然都有五十两银子了?   夫妻俩迷迷糊糊的,夜里不知做了多少断断续续的梦。   家里做五香居买卖的银子一直是留给潇潇收着,宁丰年和宋氏与儿子们的看法一致,觉得既然是潇潇凭本事挣的钱,就该归她管,只要她别乱花,动不动给他们买肉买鸡蛋什么的,两人对女儿有小金库这件事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可现在她不是买糖人玩具,不是买胭脂水粉,她要买铺子?   直到和钱掌柜约定的日子到了,夫妻二人被潇潇催着去谈签契书的事儿,他们还迷糊着。   他们还没来得及感慨女儿和五香居做的是这样大的买卖,买卖就没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心疼这买卖没了,女儿又说要开铺子,原谅他们没见过世面,真的反应不过来。   宁丰年还得去干挖河道的活,只能让大儿子和宋氏陪潇潇出门,看着她从屋里捧出来的五十两雪花银,夫妻俩一起直了眼睛。   之前卖酸笋,一个月四两多银子他们已经觉得是天上掉馅饼,女儿折腾的那些个酱,居然一个月能卖二十两?   等等,去县城的路上宋氏忽然反应过来:“还有三十两是哪儿来的?”   潇潇眨巴眨巴眼:“娘啊,有件事我一直没跟您说。”   宋氏深呼吸等下半句,潇潇笑嘻嘻卖乖:“您给如意布庄绣的那花样子,包括端午那天你们看到的在铺子里卖的花样子,都是我画的。”   宋氏嗓子眼儿有点儿抖:“你的意思是,你从布庄也挣了三十两?”   潇潇眨眨眼:“不止,还有一些要等布庄结算了端午的账目才知道。”   宋氏望着天沉默了好一会儿,潇潇给她时间冷静,不过给大哥递去个眼神。   宁大郎叹口气,任命地去给妹妹当说客。   不知道是宋氏自己心理素质过硬,还是宁大郎的疏导起了作用,她总算是在到城门之前回过神来,对潇潇幽幽道:“你可够能瞒的。”   潇潇装傻,嘿嘿笑,宋氏又问:“怎么现在又不瞒了?”   潇潇努力睁大眼,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怎么能一直瞒着我最亲爱的家人们呢!”主要是钱掌柜那里非要有大人去才能签契书呀。   她说:“先前不提,那主要是为了防老宅,如今爹也算看清那群人的真面目了,那我自然也不必继续隐瞒。”   宋氏想着老宅往日里干的那些事,竟越发认同女儿的做法。   若她什么都告诉他们,那家里辛苦存下的银子怕早就被老宅那些人想尽办法坑走了。分家的事儿在老宅诸人眼中如同儿戏,但凡看见好处,还是时时刻刻不把大房“当外人”,想要什么就拿,自在得很。   一行人来到钱掌柜处时,他的状态明显和前几回不同,看见潇潇,他深深施了一礼:“连累姑娘了。”   潇潇便知道,关于童斌的事情,县衙大概已经通知过他。   虽然童斌已然恶有恶报,但被信任的人背叛、陷害,钱掌柜的心情可想而知,潇潇原想着让他缓一缓,改天再聊铺子的事,没想到钱掌柜反而叹口气道:“罢了,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这铺子,我也不想再留了。”每看一眼,他这心窝就止不住的疼。   来到县衙办手续的时候,钱掌柜始终很沉默,这两天他一直在想,为何多年交情比不过财帛动人心弦,他没想明白,眉宇间就满是愁苦。   “宁姑娘,这卖铺子的钱就按你说的,接下来每个月十五两,但若是中途你凑不齐,或者不打算继续要这铺子了,就按一个月五两银子的租金算吧。”   “莫要拒绝,宁姑娘因为我的事受了无妄之灾,钱某心中有愧,无颜占这便宜。”   等到登记的时候,宁家三人之间产生了分歧——主要是潇潇和另两人的分歧,潇潇想把铺子记在宋氏或者宁大郎名下,宋氏和宁大郎却一致认为铺主该写潇潇的名字。   任她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抵不过母亲大人的金口玉言和大哥柔软的坚持,所以最终这件店铺的主人,记的是“宁潇潇”。   寡不敌众的潇潇见木已成舟也就不再纠结,反正不管记在谁名下,这铺子都会是宁家走上致富路的第一步,哦当然:“娘,记得说服爹暂且保密,别让老宅那边知道这事儿。”   宋氏弹她小脑袋:“还用你说?”   老宅那群是什么人,她嫁过来这些年,不比这小丫头清楚么。   不过说起来,自家也的确是在潇潇的努力下逐渐摆脱老宅阴影,想到这,她就往潇潇被弹的地方又揉了揉,虽然皮了点,也能折腾了点儿,但小丫头也是他们全家的福星呢。   她与宁丰年商量过了,二人不打算干涉潇潇的决定,小丫头自重病醒来后就逐渐显露出过人的智慧,也不知是绝处逢生开了智,还是本就生来不凡,只是从前被他们那样特殊的家境拖累,无从施展。   其实对这铺子,宋氏没什么野心,无非是潇潇自己挣得钱,自己换个用法,是赚是赔都不重要,她开心就好,哪怕不幸失败,也不过是从头再来,左右宁家不会缺了她这口吃的,退百步想,如今的日子,已经是分家前想都不敢想的,总归都是赚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蛋糕   铺子处处都合潇潇心意,后头的小厨房锅灶齐全,拾掇一番就能派上大用场,前头那些书架清空之后,也只需稍微改造就能满足她短期内的要求,她脑袋里已经有图纸了。   回到家做好饭,潇潇迅速吃完饭钻进屋,将和爹沟通的任务交给了宋氏,她不晓得娘具体怎么说的,反正第二天一早,宁丰年虽然看她的眼神还有些呆愣,但两天后就调整好心态,问她有什么自己能帮忙。   潇潇立马顺杆爬:“等爹和二哥忙完河道的事儿,我还真需要你们帮忙。”   宁丰年的手巧,大型木匠做不了,但一些细活儿不成问题,比如做个藤架子,雕些个小竹筒,至于宁二郎……   一切都在按照潇潇计划的发展,除了一点——缺钱。   买铺子要钱,买材料要钱,装修店面要钱,桌椅板凳要钱,雇佣小二也要钱,这么算下来,还没开始开铺子,她就已经赤字,她感觉自己好穷。   穷极无聊的她开始在空间翻找,寻觅财富密码,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了。   庄稼人的基因使然,从前她一直盯着水稻小麦这些粮种,也没抽空往后翻翻,今日一翻,看看她瞧见了什么——   【人参苗,兑换积分2000。】   【灵芝孢子,兑换积分2000。】   成熟体就更贵了——   【百年参,兑换积分10000。】   【百年灵芝,兑换积分10000。】   都顶的上一个升级储备了,哪怕空间没有在她耳边嘤嘤嘤她也干不出这么败家的事儿。   潇潇不得不安慰一下紧张的小空间:【放心吧,当前我努力的目标还是给你升级。】   她又不傻,还能不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   现在花积分,升级遥遥无期,那种子还是按照三倍流速生长,等升级之后却能变成四倍速,空间也可以激活新功能。   欲速则不达,机智的她非常淡定,继续给家人做饭存积分。   每天两三百分的收入让她将空间财富堆到了8500这样的高度,她本人和空间都很欢欣鼓舞,便是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中,隔壁的院门被推开。   容衍难掩疲惫地准备走进院门时,仿佛心头有感,转头就对上了隔壁小丫头从她家院门探出来的小脸。   看见他的一瞬,小丫头面上惊喜根本都不掩饰:“你回来啦!”   她蹦蹦跳跳跑过来,上下打量他之后关切地问:“吃了吗?饿不饿?”   容衍原本只想躺下睡觉,听见她的话后却不自觉感到腹中一阵空虚:“有什么吃的?”   潇潇敏锐地感觉到,小哥哥不像从前那样疏离了,这是好事儿,说明这些日子以来的投喂没有白费。   “阿衍小哥哥想吃什么?包子面条炒饭都可以,要是等得及,我给你再烤点小蛋糕。”   离开时尝过的鸡蛋糕本就令容衍难忘,他自然选了这一项,正好他也想先洗漱后换个衣服再来见她。   云护卫他们已经对“阿衍小哥哥”这个称呼免疫了,除了五官抽动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反应,但是宁姑娘做的好吃的……哧溜,好像再多次也很难不受诱惑。   回到院子里的容衍开始在护卫们的忙碌中洗漱收拾,潇潇则开始巡视这些天的成果。   沈夫人给她找的牛奶很多,足够她加工出想要的东西,比如黄油和稀奶油,有了这两样东西,她就可以嘿嘿嘿。   容衍洗完澡走出房间的时候,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的护卫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很毁形象的排排站在厨房门口,用力吸空气。   容衍恨不得以袖掩面,掩盖丢人。   然而当他离厨房走得越来越近,他竟诡异地开始理解护卫们这行为。   出门在外,不说风餐露宿,吃喝方面当然艰苦,两相比较,鸿沟之别,所以他也是很艰难才保持风度,用平静的语调问:“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是到他这厨房来做饭了?   可往常不都是做好再喊他们去吃么?   云亦吞了吞口水:“宁姑娘说这点心要趁热吃,而且要用到什么箱,说是不方便搬动……主子,我其实没听懂……”   他就是觉得好香,香得他脑瓜子都不会动了。   等待的时间如此难熬,但云字辈护卫们宁可就这么守着,也舍不得回屋啃那些剩下的馒头干粮。   厨房里,潇潇正打开她定做的简易烤箱,热气蒸腾里,软乎乎的蛋糕正等着脱模,她想着邻居小哥哥他们跋山涉水定早就累的不行,除了蛋糕之外还给他们下了一锅的青菜肉丝面,吃起来方便又快捷。   带着厚实的隔热手套将蛋糕模具拿出来倒扣在盘子里,面条也好了,撒一把新鲜的青菜,荤素搭配,好看又好吃,她自己都没忍住也盛了一小碗。   将花型的蛋糕脱模出来后,潇潇确定容衍他们不会进来,就拿出空间存放着的奶油挤上去,收了一个到空间。   【叮,奶油蛋糕首次收录,经检测,该美食使用的原材料和加工方式远超当前时空饮食水品,获得奖励1000,当前余额9500!!!!!!!啊啊啊啊啊啊主人还差500分!!!】   潇潇表面淡定,内心也无比澎湃。   若非一种食物每天只能收录一次,她恨不得当即将所有蛋糕全都换成积分!   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她在厨房里招呼:“可以来吃饭啦!”   云亦几个紧跟着容衍的脚步,就这点儿距离,恨不得用上轻功。   面条在锅里,他们却还没去盛,因为此刻有样东西更吸引云亦他们的视线。   花朵模样的糕点和好些天前匆匆见过的鸡蛋糕有些不一样,不晓得是不是刚出炉的原因,香味也更浓郁,更诱人。   潇潇先拿竹子做的小叉子叉起一个送到容衍嘴边:“刚出炉的,阿衍小哥哥尝尝看?”   她自己是吃过的,觉得堪称完美,但万一这口味不适合其他人呢?邻居小哥哥是她见过嘴巴最挑剔的人,他说好吃就一定好吃。   因为和空间确认过这个时空不存在乳糖不耐受的问题,她只需考虑口味就好。   容衍看着近在咫尺香甜扑面而来的点心,抬头看了眼并不觉得自己此举不合适的潇潇,她眼神清亮,还隐隐有着期待,他睫毛颤了颤,张口咬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们的小秘密   点心几乎入口即化,舌尖轻抿便化作绵软,这新奇的口感惊得容衍忘了害羞:“这是上回那鸡蛋糕?”   潇潇晃了晃手指:“这是新品,用牛乳和面粉做的,好吃吗?”   外表看起来差不多,但是蛋糕里加了牛奶,也更具备蓬松的口感。   不待容衍回答,她又骄傲道:“你可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吃到的人哦!”   这句话在他脑海盘旋,久久不散,直至深夜入睡前,容衍仿佛都能听见潇潇说:你是第一。   第二天早上起来,容衍难得地在床上发了会儿愣。   此时隔壁已然炊烟袅袅,一大早他们家刚刚打开院门,隔壁就送来两只野鸡和一扇野猪肉,宁丰年夫妻俩不好意思收,潇潇却大大方方接下,还劝说爹娘。   “他们留着也不会做。”   细想是这么个道理,连自己家要开铺子这么大的事儿都已经接受的夫妻俩也不纠结了,还让潇潇将午饭准备丰盛些。潇潇笑得不怀好意:“我办事,爹娘放心。”   宁丰年夫妻俩忽然觉得不是那么放心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也只能由着女儿,潇潇就在这放纵下,做了六菜一汤半荤半素。   软嫩的糖醋排骨,新鲜的油焖大虾,加上野鸡炖蘑菇,再配上家里的青菜黄瓜和香椿,再来一锅鲜美鸡汤,全家吃得舍不得丢下筷子。   吃完饭后,宋氏和宁大郎带着给宁丰年和二郎准备的午饭往河道处走,潇潇让容衍他们先留下,说要给他们做个好喝的。   她从前煮的山楂饮和水果茶容衍都很喜欢,这一次也同样充满期待,等待厨房里一切就绪的时候潇潇不忘和容衍说:“对了,我给你们做蛋糕的事儿可别让我大哥知道哦。”   容衍不解:“为何?”   潇潇神神秘秘:“那是我给大哥准备的生日礼物,不得保密么,对了,这次回来你们暂时不会再离开了吧?后天十二,是我大哥生辰,来我家吃生日宴呗?”   容衍表情有些古怪:“给你哥的礼物?”怎的给旁人的礼物,却先送来他这里?   上回给沈天赐的也是这样……   潇潇一想,哎呀,要是说让邻居小哥哥做试吃员,这不显得拿他当工具人了么,她忙补救道:“主要是因为我最信任你呀,刚研究出来新菜,头一个就想让你尝尝,你说好吃,我就觉得我成功了,你说不好吃,那说明我还需努力。”   “总之,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哦!”   她没注意到小公子慢慢红起来的耳根,还在一边收拾一边说:“比方说这乳茶,你也是头一个喝到的人呢!”   大概是她话里的“头一个”击中了容衍心中某个角落,接过用小瓷碗装着的奇怪“茶水”时,向来对茶叶很挑剔的他想也没想,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没想到味道竟然很不错!   见容衍好奇地对这杯奶茶又闻又看,还拿茶匙搅拌,将奶茶喝出了英式下午茶的感觉,潇潇不得不感慨有些人的气质真是与生俱来。   她却不知她托腮欣赏人家喝茶的模样,叫对方的耳朵又多了好些温度。   “好喝吗?”   容衍点头称赞:“茶香与乳香十分融洽,入口醇香,回甘绵密,细品还有一股独特的味道,似苦似甜。”   他从未想过牛乳和茶叶也能组合在一起。   潇潇说:“那是因为我给你这杯做了焦糖,若是搭配不同的茶叶,还能调和出不同的口味。”   她托腮看小哥哥姿态优雅地品完一杯茶,对未来更有信心,她清清嗓子:“阿衍小哥哥,我买了家铺子,就开在县城的书院外头,你觉得我就在铺子里售卖这乳茶如何?”   容衍没管过铺子,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我只能说就我个人而言,很喜欢这茶。”   潇潇就笑眯眯:“你喜欢,那就肯定没问题。”   她对自己就这么盲目信任?   就在容衍这么想的时候,潇潇又说:“其实,我还想问,小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容衍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潇潇浑然不知,补充道:“刚刚我也说了,我开了个铺子,小哥哥你们总这样上山打猎也很辛苦,要不要跟我合伙一起开铺子?就算你们不缺钱,也能多个营生不是?”   容衍的心跳回归正常——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为何想与我合作?”   对潜在的合作伙伴,潇潇很诚实:“首先,开铺子需要人手,我家这状况你是知道的,活多人少,我肯定不能让爹娘去给我帮忙。至于请人,一来我请不起,二来我也不太放心。被偷师是小,万一请来的人做事马虎,不按照我的要求做,那才麻烦。”   她指着自己说:“毕竟我年纪小,镇不住伙计。”   “可是你们就不一样啦,你们人品好,还武功高强,万一遇到上门闹事的还能震慑。不过这事儿也不着急,你可以先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我答复就好。”   小哥哥回家之后,潇潇回到厨房,用爹做的竹筒装了一桶宁潇潇手制焦糖奶茶放进空间,然后静待提示音。   【叮,焦糖奶茶首次收录,获得奖励积分500!当前总积分为,10000分!!!!!主人主人,是否使用积分进行空间升级?】   潇潇抱臂,微笑颔首:【立刻升级。】   宁大郎来厨房帮忙的时候,只看到灶台上放着干干净净的竹筒,碗筷都洗干净了,有道清香从锅里传出来,他掀开锅盖,便瞧见一锅褐色液体,这是……茶?牛乳?   妹妹呢?   而回到家的容衍则从影子呈上来的述职中知道了潇潇这些天的经历,得知童斌那混账东西竟想伤害她,脸色顿时如同寒冰,他忽然就想起方才潇潇说“万一遇到上门闹事的”。   她……是被吓到了吧?说让他一起开铺子,其实是一个人害怕,担心再遇到那样的事?   也是,平时看上去再怎么坚强明朗,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   云亦道:“沈县令已经下令削了他状师的资格,另外杖责二十大板后将人关押在大牢听候发落。”   容衍双手背在身后,想着方才宁潇潇满脸信任邀请他一同开铺子时的依赖:“不够。” 第一百六十八章 空间的正确用法   这样的惩罚在他看来,如同玩笑。   是夜,关押童斌的牢房里,有血迹一路蔓延,直至清晨才被人发现,里头的犯人抱着自己断了的手臂,眼神呆滞,意识不清,满嘴的牙被打碎,下巴也移了位,他的血和涎水打湿了衣襟,不管旁人问什么,都只会不停发抖。   沈县令还没查出是谁干出这样的事,衙门却收到一封乞儿送来的信,信中详细列举了童斌前些年冤枉和诬告的无辜百姓,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县令还是给他请了大夫,但童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宁愿就这样死了,也不想经历断骨之痛后,还要被发配去矿山,终生不得自由。   当然,这些潇潇目前都不知道,她正在空间里撒欢。   【升级成功,空间当前等级,四。】   【食品加工厂功能激活成功,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速度为四倍。】   【空间农场畜牧功能开启成功,时间流速,四倍。】   【空间附加能力,食材鉴定。】   【空间升级奖励,随机种子一份,是否播种?】   一连串提示音听得潇潇都反应了一会儿:【种啊。】   不种,那农田也是闲着,她现在也没多余的积分可以购买其他种子了,管它是什么,先种了再说。   空间播种功能便利,潇潇无需自己动手,就去食品加工厂体验了一把科技感。为了平时做饭什么的方便,她在空间仓库放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这会儿正好可以拿出来练手。   牛奶处理成黄油和奶油,蛋清和奶油打发,甚至最后一步烘焙,空间都能代为解决,用它的话来说:【除了基本操作之外,只要是主人经手过的步骤,我都能完美复刻!】   也就是说,无论什么烹饪方式,只要潇潇自己亲手做过一遍,今后有需要就能让空间代劳,她可真是得了个宝贝啊!   感觉到主人的欣喜,空间也高兴地发出几声电子音,然后配合潇潇用加工厂做了个造型完美的奶油蛋糕,它问潇潇:【主人要用这个当做给大哥的生日礼物吗?】   潇潇却将蛋糕放进了仓库:【不啊,给大哥的礼物当然要亲手做才有意义,再说了,我要是凭空拿出这么个东西,回头要怎么解释?】   说的也是,得到主人肯定和赞赏的空间并不觉得失望,又高高兴兴对潇潇说:【对了主人,我们的畜牧功能开启了,回头你可以在里面养些鸡鸭牛羊之类的,都是四倍速生长哦!而且等它们长成最佳成熟期,您就可以选择是让它们保持当前状态,或者进入仓库成为肉类储备。】   潇潇眼睛一亮,恨不得现在就去县城买些小动物,然后她忽的一顿:【我说小空间啊,既然我能从外面买家禽动物来养,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将外头买的种子拿到空间农田种?】   空间秒答:【主人说的没错!】主人可算想明白了!   天知道它这些天想说不能说,憋得有多痛苦!   潇潇都想敲敲自己的笨脑瓜,先前等着用积分换种子是因为空间的稻种和麦种产量高,但抛开这个需求,她完全可以拿些香料菜种甚至药材到空间来种呀!   还是那句话,这农田闲着也是闲着嘛!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空间老老实实认错:【主人对不起,我们有规定空间的用法只能宿主自己摸索……】   潇潇摆摆手:【不怪你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想到,不过现在也不晚。】   说干就干,窜出空间她就先对自己家下手了,什么青菜籽黄瓜籽白菜苗,管它什么,先扔进农田里去,自有空间替她整理归类。   她也没敢多拿,家里的种子宋氏都有数,少太多容易引起怀疑,饶是如此,她也着实忙活了大半晚上。   种子不能多拿,她就溜进菜园子里扒拉已经长好的蔬菜,反正做饭的是她,要是被娘发现,就说烧菜用多了!她可真是太机智了!   第二天,容衍在村口的香椿树底下看到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潇潇,她视线直勾勾盯着除了枝叶什么也没有的树,时不时还勾着嘴角傻笑。   瞧见他来,潇潇眼睛发亮大步跑过来,临到容衍跟前才急刹车:“小哥哥,下回你们要是进林子,能带上我吗?”   容衍不解:“你?你要去做什么?”   潇潇嘿嘿笑:“挖野菜!摘果子!找菌子!掏鸟蛋!”   她现在看见什么都想往空间里扒拉,就连地上捡的树根都不放过,要不是空间连连喊停,她恨不得把整座山都挪进空间里去,好弥补这些日子傻乎乎错过的收获。   野菜种进去,会长成一大片野菜吧?   果子丢进去,会长出好多棵果树吧?   菌菇收进去,会喷出无数的孢子咯?   鸟蛋放进去,会孵出一整窝鸟雀咯?   就算是树根埋进去,结不出多汁的果子,也能长成大树,给她提供木材不是?   这么看来,今后她的空间岂不是会发展成一个小小世界,一个专供她使用的美食仓库和后勤堡垒?   将未来畅想得太美好,她忍不住抬手就拍了拍容衍的肩膀:“今后,我一定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我这么富有,养十个你都没问题!   她这豪言壮语听在容衍耳中就变了味,他看了眼潇潇搭在他肩膀上的小手,握拳轻咳一声说:“昨日我想了下你说的建议,我觉得可以。”   大脑兴奋过度的潇潇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自己说了些什么:“你决定跟我合作开店了?”   容衍点头,她就蹦了起来:“太好啦~”   容衍没有再问童斌的事,他觉得宁潇潇就该像这样,开心就好,反正那恶人已经有他收拾。   蹦完的潇潇又乐呵呵提醒他:“记得待会儿回家吃饭!”   回家,这又是一个让人觉得温暖的词。   他身后,云亦看着跑远的潇潇,嘴角也挂着宛如老父亲的笑,容衍回头看见,皱眉搓了搓手臂。   “事情办得怎么样?”   云亦上前,确定四下无人,这才道:“童斌的罪状皆以苦主告发的方式送到县衙,如今他手断了,不日将被发配到矿山,主子,需不需要属下在半路……”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容衍却摇了摇头:“他既曾为状师,若是在挖矿时遇到‘昔日旧识’,也不足为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当老娘是叫花子   云亦懂了,这是要把和童斌有仇的人都弄到他身边去,殿下近来行事真是越来越……有个性了呢。   这时候的潇潇已经开始沉浸式做菜,有了邻居小哥哥和他的护卫们加入,她大手笔地将他们带回来那些“野味”都给料理了,该炖汤的炖汤,该红烧的红烧,香味飘飘荡荡,直勾勾钻进了特意到附近遛弯的宁二婶鼻子里。   最近老宅伙食越来越差,尤其婆婆为了给小儿子开小灶,直接将大伙儿的肉菜给扣了,宁二婶总觉得自己没吃饱,但是想偷吃又不行,婆婆对家里有几个鸡蛋多少米都门清。她也是碰运气溜达过来,没想到正好遇上大房做好吃的。   她想往里走,但是看了眼院子里那条壮实的狗仔还是老老实实停下脚步清嗓子:“咳,潇潇,给我盛碗肉,我替你带回去孝敬你爷奶。”   潇潇从厨房出来看见她,二话不说跑出来就把大门“哐当”一下给关上了。宁二婶凑的太近,差点被撞到鼻子,回过神来顿时就开始破口大骂。   潇潇皱眉,家里现在只有她和大哥两个人,大哥在看书,她在做饭。她是无所谓二婶鬼哭狼嚎,但大哥看书可不能受打扰,她可惜地看了眼脚边摇尾巴的“核桃”一眼,拍拍它的狗脑袋:“你要是再大点就好了。”然后若有所思着去厨房提了一盆洗菜水拉开门就往外泼。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可宁二婶冷不丁被兜头淋了一身水,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宁潇潇!”   潇潇做受惊状:“哎呀二婶你怎么在我家门口?是来还钱的吗?”说完就伸手,“正好我家缺银子,既然你良心发现,那就快把偷花样子害我们欠的二十两还给我吧,要不然等到了年底,这不还得劳烦你们陪我家一块去衙门。”   宁二婶抹了把脸:“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可告诉你,分家的事儿已经在衙门登记造册了,你们休想拖累旁人!”   潇潇满意地笑了,而后莫名其妙看着宁二婶:“既然知道你是‘旁人’,就该知道我家做什么吃的都与你无关,别有事没事瞎转悠,我家可不欢迎你。”   宁二婶还想撒泼,但身后忽然响起个少年嗓音:“这是怎么了?”   潇潇叹口气:“我家二婶想来讨肉吃。”   什么“讨”!宁二婶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怎么说话的,当老娘是叫花子吗?”   潇潇就看着她笑,宁二婶反应过来了——臭丫头拐着弯骂她呢!正待发飙,就见赵家那几个高头大马的男人黑着脸朝她逼近。   “你们干什么!你们敢碰我一个试试!我可是有身孕的人,我怀着宁家的宝贝金孙,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容衍道:“聒噪。”   胳膊底下却忽然被什么膈住,然后双脚忽然离地,她低头一看,宁家隔壁那几个汉子中的一个正用竹竿将她架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轻微地晃了两下,她就躺在竹竿上了,动也动不了,掉倒是也掉不下去,就是姿势有些丢人。   容衍朝云尔云叁晃手指:“既如此,你们就这样将人完好无损地送回老宅,记得走慢点,莫颠着。”   宁二婶瞪大眼,就感觉到这两人真就打算用竹竿把她给抬走了!   “混账玩意儿,把老娘放下!你们听见没有,把我放下!”   云尔好脾气地转头回答:“等到了地方,自然会将你放下。”   潇潇眨巴着眼,听容衍吩咐云尔和云叁就着这个神奇的姿势将宁二婶架走,她直接就鼓掌,好家伙,“干得漂亮啊,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合作伙伴呢!”   她把盆放下:“等会儿,带我一起去,咱们拐道去趟村长家告个状。”   容衍点头,让二人听潇潇的。   宁二婶着实在福缘村出了大糗,云尔云叁两人在村子里绕了好大一个圈,让村民都看到了她这幅窘态,宁潇潇这臭丫头还特意跑去村长家哭诉。   “村长伯伯,我也不想打扰您,可我帮我家邻居做个饭,二婶就跑来让我给她打一碗肉,莫说这肉是人家辛辛苦苦猎来的,就算是我家买的,二婶害的我家欠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好意思还跟我要肉吃?”   村长看宁二婶的眼神十分失望又厌恶,他都不能理解,同是宁家人,怎么大房之外的这群,就这么,这么……这么不讲究,这么膈应人呢?   最终,宁二婶是二叔亲自来接走的,一路上她那脑袋都是恨不得埋进地里,宁二叔边走边数落:“你是不是没长脑子?现在好了,村长让你从今儿起在家老实待着养胎,不许出家门半步,你高兴了?”   宁二婶撇撇嘴,过了会儿却又贼兮兮提议:“要不,我现在装病,就说那臭丫头害我受惊,动了胎气?她还拿水泼我呢!院子里那条野狗也吓人!”   话音刚落,就见潇潇躺在竹竿上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身后还跟了一串小萝卜头,狗蛋驴蛋抹着鼻涕喊:“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正是方才云尔云叁架着宁二婶走的那法子,当然,手法力道是不同的,只是旁人瞧不出来。   宁二婶总不好说自己这身子比小孩儿还不如,讪讪闭上嘴但还是觉得不服气:“那就看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自个儿吃糠咽菜?”   宁二叔拍桌子踢凳子:“你懂个屁,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呢?”他比谁都急着弄银子好不好!   他咬牙切齿的将眼神四下乱扫,最终落在二婶的肚子上:“你方才说,大哥家有条野狗?”   今晚潇潇给大家加了菜,今儿个这顿饭,她又得三百分,虽然余额经过升级后又归了零,但她已然醒悟空间农田的正确用法,农田里的菜叶子一茬一茬长,将仓库堆得越发壮观,她感觉那些青菜啊白菜啊葱姜蒜的,每看一眼就长一点,真是相当神奇。   原以为在空间播种得不到的成就感也随着幼苗一点点长大而在心头茁壮,要不是空间的蔬菜依然保持成熟既收获的特性生不出种子,潇潇感觉自己能种出万水千山。   她下定决心,下回再去县城,首先就要买它几大包各式种子!   等待的时间太过难熬,夜里大家都熟睡后,潇潇没忍住又去逛了系统商城,将她心心念念的番茄种子和孜然种子都给兑换了,比起稻种,这俩真心不贵,一百一份,童叟无欺,不过量也没那么多就是了,毕竟谁家种西红柿一种一亩地呢。真想种那么多也不难,多兑换几份就是了。   潇潇暗自决定,等她积分富裕了,要将空间这片无边无际的地头全都种满,熟一茬种一茬,哎哟,华夏人骨子里的种地基因苏醒了呢。   【除了做菜之外,我就没别的办法可以获取积分了吗?】 第一百七十章 特殊任务   这一百一百的忒慢,可每天折腾一道新菜也不大现实。   她有知识储备,可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她付诸现实,做点儿菜啊肉啊鱼啊虾的就罢了,明明住山里却忽然会做海鲜,明明没吃过宴席却接连搞出国宴水准,次数多了,她不得被当成怪物啊?   关键那些食材家里也买不起。   空间告诉她:【有是有,但主人您还没有达到特殊任务触发条件。】   潇潇好奇地问:【特殊任务?是什么?】   空间道:【为了防止空间系统为了升级作弊,有关任务的内容不得泄露,需要宿主满足条件后才能提醒。】   潇潇表示理解,然后伸手将趴在她床边的狗子捞进了空间。   【把它放到牧场那边,是不是就能加快生长?】   这个不用保密,空间对此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潇潇就放心睡了过去。   第二天就是哥哥的生日,因为说好了邀请不少客人来吃饭,家里准备了好多食材,新鲜的绿叶子菜直接从菜园子里摘,豆芽发好,豆腐也点好,整齐地摆在厨房里,瞧着琳琅满目,鲜艳好看。   潇潇手底下的刀晃动得飞快,眨眼功夫就把菜肉切成了需要的形状,红的绿的各自搭配,甚是喜人。   高汤是昨晚就煨上的,这会儿在炉子里兀自散发出浓香,裹着酱料的排骨和鸡翅码在盆里吸收汤汁,金黄的蛋液搅打匀称,调配好的蛋糕糊准备就绪,潇潇把袖子一卷,开始干活。   云亦他们几个原本想来帮忙,但潇潇检查过他们烧火的能力后,就很果断且不留情面的把人赶了出去。   几人不想白吃白喝,就在院子里劈柴,一斧子一根柴,劈得潇潇感觉接下来一个月都能放肆烧火,嗯,就是有点儿占地方。   今儿个宁丰年和宁二郎依然要去挖河道干活,所以生日宴定在了晚上,但沈家一大早就差人送来了潇潇要的冰块和牛奶——这东西的用途潇潇对所有人都保密,加工完成后还特意把它放在了自己房间里,并且相当煞有其事地要求爹娘哥哥都保证不进去偷看。   其实看了也看不懂,他们只知道潇潇把牛奶又煮又搅和又放凉的,完全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中午她给大家做了好吃的蛋包饭,外皮金黄,内里是包裹了各色蔬菜和肉丁的炒饭,主食之外,还另外做了四菜一汤,弥补了没有酱汁的“缺憾”——这俩字儿仅仅是对她自己而言,云亦几个吃得大惊小怪惊叹连连,就差把“没见识”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容衍虽然表现得自然,却也很不符合他正常饭量地将一大份蛋包饭吃了个干净,要不是风度使然,差点就想打个饱嗝。   这顿饭又是三百分进账,去掉换了种子的那两百,空间积分余额还有四百,但这速度,潇潇并不满意,因为……   【你说你下次升级要多少分来着?】   空间大概也知道它难养活,讪讪回答:【五万。】   上回那一万分都是托了沈家的福,这回五万,那不得缠缠绵绵好几年?   潇潇有些惆怅,惆怅的她数了一下手头的银子,准备明天就和大哥申请进一趟县城。   考虑到今儿个她邀请的人里有沈夫人和柳掌柜这两位精致女人,果冻,哦不,水晶冻也是要准备起来的,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了初夏的微热,潇潇安心将经过空间加工厂冷藏成型的各色水晶冻放在沈家送来的冰块上保持造型。   可惜不同造型的水晶冻被空间判断为同类美食,一天只能兑换一次积分,不然她该多富有。   今天的饮料她没有煮水果茶,但奶茶的香气更为诱人,刚做好,就引得大哥都从屋里走出来,说要歇歇眼睛。   潇潇懂事地给哥哥舀了一杯,考试在即,为了防止出现拉肚子什么的囧事,她坚定拒绝哥哥要加冰的要求,让他趁热喝,宁大郎也没强求,他本不爱甜食,可这乳茶他喝过一次就喜欢上,说来也很奇怪。   在家享用美食的宁家人也没忘了在外劳苦的爹爹和二哥,所以今日他们的午饭也羡煞旁人。   沈县令为民考虑,将来挖河道的村民都就近安排在家附近,所以只要家人不嫌麻烦,他们是可以来送饭的。然而那些有人送饭的也好,带了干粮馒头的也罢,这些天几乎都是闻着宁家的饭菜香味咽下自己那份,今天就更过分了,宁家人吃的东西他们听都没听说过,金黄的蛋皮边码放着还热气腾腾的菜肉,大家就看那两人举着大勺子,一勺一勺吃得欢快。   离得近些的,还能瞧见蛋皮底下那颜色好看的炒饭。   “地主家也没这伙食吧?”   正感慨着,又见他二人打开宋氏带来的竹筒,顿时有股带着陌生味道的清香就逸散开来。   大家看着自己碗里的馍馍手上的馒头,顿觉羡慕不已。   被各色眼神围绕的宁丰年和宁二郎二人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可以坦然用餐,间或还会客气地邀请离得近或者关系好的村民:“要不要尝一口?我家潇潇做的。”   村民们起初还不好意思动筷子,如今那目光灼灼,等的就是这句话。   若非父子俩吃得快,指不定是他们吃到肚子里的多,还是被人夹走的多。   经此一事,宁家女儿厨艺高超的消息也算是散了出去,和这一同闻名乡里的,是大房越来越有奔头的日子。   与此相比,老宅真是把好好的日子糟蹋成了一地鸡毛。   有好事者忍不住凑到宁丰年身边问:“你家如今发达了,可曾记得多多孝敬你爹娘?”   宁丰年瞥那人一眼:“端午的礼数不曾怠慢,都是按照年俗礼节备的。”   那人眼珠子贼溜溜地转:“那不合适吧,你家现在顿顿有肉,昨儿个听说你二弟妹不过是去要碗肉,你们都不愿给?”   不等宁丰年和二郎说话,早有看这人不顺眼的将他拉开:“你知道个屁就瞎咧咧,换做是你,有人盯着你家的钱财,害得你欠二十两债务,还惦记着拿你家的东西去换银子给自个儿花用,你还能巴巴给人送肉吃?”   “再说了,宁家二媳妇儿先前可是说好了不再上门给人添麻烦的,如今言而无信,该她自己反省才对!”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哥的生辰   “丰年别理他,游手好闲浑水摸鱼的货,也不知道怎么让他混到挖河道的差事,我告诉你二狗子,你要再闲着没事学那些三姑六婆碎嘴,回头叫衙役看见给你赶回去你别找地儿哭!滚滚滚滚一边儿去!”   宁二郎打心底里觉得妹妹聪明,其实他从来不怕和老宅那群人交恶,但若是在福缘村没了好名声,他和大哥不怕被人说嘴找不到媳妇,却担心妹妹没人提亲寻不着好的归宿。   毕竟奶那人,惯会在外头颠倒是非,二婶又是个嚼舌根上瘾的,但凡他们有一点小错,都能被那两人嚷嚷成天大的不是。   还是如今好,如今都不消他们解释什么,村民们就已经对老宅厌恶透顶,根本没人听他们装可怜装委屈,即便知道他们对老宅不待见,也就叹一句“活该”。   听说昨儿二婶那事之后,村长还特意去老宅警告过他们,真是让他乐得不笑出来都不行。   “这个我知道,先前他家报上去的是他大哥,但是来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摔了一跤,脚受伤了,这才让二狗子来替。”   宁二郎皱眉,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对了,这个二狗子,好像和二叔关系不错?啧,怪不得说话都那么膈应人。   吃饱喝足下晌继续干活,父子俩都不爱偷奸耍滑,该出力时绝不含糊,别人才扒拉出两丈的沟渠,他俩已经划拉到三丈有余,主事的一直很欣赏他们,所以当他听说宁家大儿子今儿个生辰,家里还邀请了客人的时候,他主动给两人批了假,让他们早些回去。   宁丰年和宁二郎自是道谢,走之前宁二郎还不忘对主事说:“今儿我妹妹说要做点心,回头做好了我送点儿过来,各位差大哥若是不嫌弃,一起尝尝?”   那感情好!说实在的,馋宁家伙食的可不止来干活的那些村民,衙役们也天天闻着味儿不好意思问呢。   两人高高兴兴回家,一看院子里正热闹。   沈天赐抱着被取名为“核桃”的狗子,却被嫌弃地一把推开,这会儿正呀呀叫唤着说它翻脸不认人有奶就是娘,嘴皮子比起刚来那会儿是利索多了,现在让他跟人吵架,那肯定不能只会架着手说“反弹”。   沈夫人和柳掌柜坐在院子里那竹子搭的架子底下,一人一杯茶,表情甚是享受。   徐掌柜苦着脸,看手上茶水的表情跟看仇人似的,那叫一个苦大仇深。   沈县令背着手在他们家院墙边指着一排葱蒜点头:“这菜养得好,养得好。”   宋氏热情地表示:“来来来挑两盆回头带走,做菜的时候可方便了,比菜市场买的都水灵!”   沈夫人和柳掌柜还真就去挑了,宁二郎听着她娘讲解小葱大葱成长的故事,忽然很好奇娘要是知道沈夫人和沈县令的身份,会是个什么表情。   一回来,潇潇就让爹和二哥去洗手,然后神神秘秘和容衍使眼色。   后者点头,率先绕出院子,潇潇说要去隔壁借椅子和餐具,也跟了出去,其他人没当回事,云亦几个嘿然一笑,跟回去抗东西。   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神神秘秘地回来,桌椅太多,旁人都没注意到潇潇藏在桌面后头的一个超大食盒,也没瞧见她避开众人视线,抱着食盒溜回自己屋里。   备菜早就准备好,高汤持续飘香,发现大家往厨房看的频率变高时,潇潇试探着提议:“既然人都到齐了,要不要提前开饭?也省的回去的路上天黑不好走。”   这个提案好,全员通过——他们早就饿了,尤其是沈天赐,为了晚上多吃点,他中午特意没怎么动筷子!   潇潇见他都不知道第几回捂着肚子,问他要不要先吃点儿点心,有过经验的沈天赐坚定摇头:“我要等正餐!”   要是让家里小厮听见这话,不得感动到落泪?   少爷和夫人一样,那可都是能用点心填饱肚子,正餐就绝不多吃一粒米的主呀!   事实证明,沈天赐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除去从前吃过的那些,潇潇还上了几道新菜。   第一道翠柳凤丝,剔去筋、皮,切成细丝的鸡脯肉加入鸡蛋清及少许精盐、酒、玉米粉拌匀上浆,再将豆苗切成一寸长的段。熟猪油烧至六成热下入鸡丝,变色后捞起,煸锅中留底油下葱姜末炝锅,随即放入豆苗、鸡丝及调料,翻炒均匀,淋上鸡油,即可出锅。   第二道翡翠玉扇,菜心洗净切花刀,嫩笋片切成适合的大小,锅中热油煸炒菜心后加入奶汤、料酒、精盐、白糖各少许,放入嫩笋片炖3分钟,倒入漏勺控净汤,整齐地在盘中码成扇形,将冬菇蒸透后同样码上,再以高汤勾芡淋鸡油浇在菜上。   第三道平安如意,用去了头尾的豆芽菜和切成丝的火腿炒制后摆成如意的形状,再往盘子边缘码了一圈调味好的五香鹌鹑蛋,寓意一生平安,事事如意。   【叮,美食翠柳凤丝首次收录成功,获得积分,300,美食翡翠玉扇首次收录成功,获得积分300,美食平安如意首次收录成功,获得积分300,当前总积分为1300。】   宁大郎全程满面笑意,看潇潇的眼神柔得如同春风轻抚,宁二郎与有荣焉,吃两口就要感慨一句“我妹的厨艺简直太棒”!好在他没忘了在主事跟前夸的口,菜上齐之前已经飞速往挖河道的地方跑了个来回,给衙役们送去一篮子鸡蛋糕。   此举不但让他们父子俩在衙役们面前留了好印象,也让大家记住了宁大郎的大名——因为二郎去送点心的时候特意强调:“今日,是我大哥宁安生的生辰。”   妹妹说了,哥哥要读书,今后就不能“大郎”“大郎”地唤他,同窗们跟前,定要给哥哥挣面子,二郎虽然撇嘴,到底也没把那句“你咋这么有信心大哥一定会考上书院”给嘀咕出来。   说来也奇怪,妹妹那么一说,他就觉得大哥去博文书院是顺理成章板上钉钉,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妹妹忽悠出什么毛病来,如今她不用多开口,他也都懒得反抗了……   想归想,吃归吃,宁家人早练就出一番边吃边说的技能,哪个都不耽误。   沈县令考究完宁安生的学问后,又看向他弟弟——如今也用起大名来的二郎宁安回:“安回结束挖河道的活计之后,还打算继续去县城摆摊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请你当掌柜   宁安回快速嚼吧嚼吧,打算将嘴里的菜咽下再回答,便听妹妹先开了口:“不摆摊了。”宁安回想,也行吧,那他回来陪爹种地,然后就见潇潇冲他笑了笑:“二哥,我正想问你呢,你觉得我那乳茶好喝不?”   宁安回猛点头,那能不好喝吗?他一个猛男,居然也对这等甜丝丝的玩意儿爱不释手,从前他觉得喝茶就是有钱人银子多烧得慌,和菜叶子泡的水没差,哎,如今怎么着,他还真就从乳茶里喝出了茶的清香!   这叫什么?妹妹说了,这叫人生的升华!   潇潇等他将嘴里的咽下去才问:“我想请你去我买的铺子当掌柜,你愿意不?”   宁安回胆战心惊地将装乳茶的竹筒放下:“你在跟哥哥瞎开什么玩笑?”   潇潇托腮:“二哥为何觉得我在开玩笑啊?”   宁安回吞吞吐吐地说:“可我,我,我……”我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下文,潇潇却道:“二哥你看,你摆摊这么些天,如何应对客人,如何介绍商品,如何记账算账,你是不是都会了?”   宁安回点头,潇潇又问:“如今你摆摊还会因为不好意思不敢开口吗?”   宁安回摇头,潇潇再问:“卖乳茶和卖咸菜也没多大区别,都是搞个摊位,卖些东西,只不过换个地方换个商品而已,从前你行,今后为何不行?”   宁安回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习惯性跟着妹妹思维走的他试探着问:“那我,那我试试?”   潇潇欣慰地揉他脑袋:“这才是我的好二哥嘛。”   宁安回一巴掌拍掉她不安分的小爪子:“你也知道我是你哥?”   潇潇嘿嘿笑:“必须的必须的,那我的好二哥能不能赏脸陪我去一趟屋里,帮我把我给大哥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啊?”   宁安回酸溜溜道:“什么礼物这么大,一个人还拿不了。”脚下却很快地越过潇潇,朝她屋子那里走去。   进屋后看着妹妹掀开超大食盒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宁安回——   (°△°)   这啥?   他俩走后,沈夫人看着手中乳茶若有所思,所以宁丫头想做的买卖就是这个?还别说,这真的可以,就是略显单调了些,一杯茶最好喝,早晚也会喝腻味,不过如果加入这买卖就能随便喝,那她绝对没问题!   打定主意的沈夫人目光灼灼看着潇潇离开的方向,而后忽然,屋里暗了下来,容衍和他的护卫们不知何时都站在了窗户边,抬手就将今天刚换上的厚重窗帘给放了下来,黄昏的日光被遮挡,屋里陷入暗淡,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能承托出从角门出现的烛光格外明亮。   抱着一个十分好看的白色物件出现的潇潇笑容满面:“大哥,这是我给你做的生辰糕!可好吃啦!”   云朵般柔软又细腻的奶油覆盖在蛋糕胚外,划拉出一道道浪花波纹,工具有限,潇潇只在上头做出了祥云图案,但这样已经足够惊艳,至少在场没有一个人的视线能离开这所谓“生辰糕”。   沈天赐甚至吞了吞口水:“这么好看,真的可以吃吗?”   潇潇有些小骄傲:“放心,宁潇潇出品,味道绝对有保证!”   沈天赐很诚实道:“倒不是担心味道,是有点儿舍不得下口。”   潇潇更得意了,如果身后有尾巴,这会儿一定能被她甩上天,勉强维持住范儿,她将蛋糕稳稳放在大哥面前,然后从二哥手上接过蜡烛放在桌面上:“大哥,闭上眼睛许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哦!”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认真,或许是她说话的声音太期待,或许只是她的眼睛太美太明亮,从来不信神佛的宁安生当真闭上眼,悄悄在心里说。   希望我的妹妹,此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叮,生日宴常规菜品共获得积分800,当前总积分为2100。】   等他睁开眼,吹灭蜡烛,潇潇又提醒他:“愿望要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哟,接下来,请寿星来切蛋糕吧!”   容衍他们又将窗帘拉开,屋里恢复明亮,这会儿大家才知道为何潇潇宁愿大费周折在屋里收拾出空间,也不肯将饭摆在院子里。   潇潇将水果刀递到大哥手中,教他切出一块小三角,然后她接手将这一块盛给大哥,其余的分给客人们,接下来就是收获赞美的时刻。   潇潇做好了心理准备,连被夸赞的姿势都摆好了,然而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见,她疑惑地转头去看,发现吃到蛋糕的大家好像都傻了,诸如沈天赐甚至直接咬着小竹叉,人就呆愣住。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吃到了云吗?”   “噗嗤”,潇潇没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样的夸赞比起简单的竖起大拇指对她说“好吃”更有分量,她自己也拿了一份,开始高高兴兴吃蛋糕。   女孩子哪有不爱吃蛋糕的?要不是怕长胖,她能拿这当饭吃!   沈夫人和柳掌柜只觉得遇到了此生心头好,欢喜得恨不得抱住对方转个圈,怎么会这么好吃!天哪,真的太好吃太好吃了!   原以为宁潇潇做的鸡蛋糕已经是极品,谁曾想,她还能弄出这种好东西!   “这点心就该叫云朵糕!”   潇潇琢磨了一下,觉得妥。   叫蛋糕,古人听不懂,生辰糕,那也缺了点儿意思,再说她是要靠这挣钱的,如果定下了只有生辰才能吃,那她得少做多少买卖?   大家万分不舍又欲罢不能地吃完了“云朵糕”,又眼巴巴看向潇潇,后者一摊手:“就这么多,再要,就……”   柳掌柜翻了个白眼,以为她又要说“是另外的价钱”,她却笑眯眯看向沈夫人。   “就要等我开铺子咯。”   她认真思考过,要做蛋糕,哦不,云朵糕不难,难的是原材料和销售渠道。   这东西看也知道价格不菲,走的又是“物以稀为贵”那路线,显然消费群体极为明确——有权有势之人。   她宁潇潇纵有万般才智,没有人脉也做不成这生意,试问哪个大户人家愿意让个小小农家女经手自己要吃的昂贵点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可沈夫人就不同了,她身为官眷,本身又是个贵妇,最不缺的又是有钱有势的朋友,有她出马,铺子还没开,那订单就已经能排到明年去了。   沈夫人还未表态,潇潇已经补充道:“当然,如果沈夫人没有合作开铺子的打算,以咱们的交情,只要你想吃,来书院门口的铺子知会一声,我也能尽快安排上。”   沈夫人两眼放光:“合作!那必须合作!谁不合作谁是傻子!对了潇潇,是不是如果我俩一块开铺子,今后我随时都能吃到云朵糕?”   潇潇朝她俏皮地眨眨眼:“不止是云朵糕,还有更多更多好吃的糕点饮品和美食任君选择,我对合作伙伴向来大方又热情哦!”   容衍:……小丫头乱用词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合作伙伴”里还有他的存在?   徐掌柜:没了参与的资格,还要被大小姐骂成傻子,他心里苦……   沈夫人又问:“我们要开的铺子就是你刚买下来的,在书院外那个吗?”   潇潇摇头:“那个是我和阿衍小哥哥的铺子,咱俩的另外再谈,不过放心,我和阿衍小哥哥铺子里的东西,夫人想要都能吃得到!”   容衍听着她嘴巴里蹦出来的“我和阿衍小哥哥的铺子”,嘴角忍不住勾起。   柳掌柜幽幽插嘴:“那我呢?”   潇潇眨眨眼:“漂亮姐姐想吃,那必须……打折啊!”   意思还得付钱呗!小没良心的!   柳掌柜只恨自己早已签了李家的契书,生是李家的掌柜,死是李家的死掌柜,没法参与这美好又美味的买卖。   她当然也知道潇潇是故意气她玩儿,但还是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将一个小包袱扔给她:“喏喏喏,给你订金,看看能给我做几个!”   潇潇悄悄掀开一看,眼底光芒更甚:“看来美人掌柜今后每一年生日,我都得提前给你准备云朵糕了呢。”   呀呀呀,是银票啊!这得有二百两了吧?看来端午节如意布庄大赚特赚啦?那岂不是说,接下来柳掌柜还得找她买花样子,还得继续让她挣钱?哎哟哟,真开心!不是炫耀,这把买钱掌柜那铺子她能直接全款!   柳掌柜翻了个白眼,哟,称呼还能升级呢,这小财迷!柳掌柜伸出涂了丹寇的手指戳她脑门:“你这小坏蛋,是吃定我了对吧?”   潇潇嘿嘿笑,又听她道:“下回花样子记得给我便宜点儿!”   潇潇一本正经:“来来来,不说旁的,今儿个我大哥是主角!”   柳掌柜啐她,就着桌上的菜,男人们开始推杯换盏,好不快活,容衍看着时不时将眼神往他身上挪的沈县令,踱步往厨房走去。   潇潇看见后也跟了过去,等容衍站定她才问:“是不是没吃饱?”   小哥哥太柔弱了,抢个菜都不是二哥和沈天赐的对手,幸好她早有准备,上前和他说悄悄话:“厨房的柜子里,我给你留了一份。”   其实是给空间留的,她准备放一晚,明天再换一次积分来着。   最近她宛如自发打开了任督二脉,对怎么从空间搞积分研究出了一番心得。   比如每顿饭菜留两小份,一份今天换积分,一份明天换积分,这样一分耕耘两分收获,快乐。   从小到大,没有人像宁潇潇这样,出门时惦记他,回来时欢迎他,一举一动关心他,更没有人煞费苦心为他考虑……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她看在眼中的从来只是自己这个人,容衍不知道若是错过她,今后还会不会遇到这样的明目张胆的偏爱?   容衍眼神变换,看着潇潇眼中明亮的欢喜,想着她和自己相处的种种,心情一时感动,一时熨帖,最终化作一句:“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他从腰间解下带了十多年的玉佩递给潇潇:“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他决定了,要回应这份纯粹的感情。   这玉佩是母妃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最珍爱之物,据说是他出生时嬷嬷代母妃给他挑的,容衍一直当成宝贝,每日带着,每日擦拭。   潇潇没能理解这话代表的含义,看着玉佩好半晌才恍然大悟——莫非这是邻居小哥哥给的开业资金?   “这也太贵重了,要不换个别的?”   容衍耳根微热,语气有些别扭:“给你,你就拿着。”人太朴实了也不好,旁人都恨不得信物越贵重越好,她倒好,还想换个便宜的?   潇潇眨眨眼,将玉佩塞进怀里。   兴许人家小哥哥如今只剩这么一个贵重玩意儿了,她要看破不说破。   容衍等了会儿没见她给自己回礼,心道还是年纪太小,罢了,再等等她吧。   潇潇还惦记着听大家对菜品的评价,和容衍挥挥手回去,她一走,沈县令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容衍跟前,面上都是惊疑不定。   “敢问这位,可是天赐常常提起的‘阿衍公子’?”   他试探问:“这位公子,是叫赵衍吗?”   容衍面上古井无波,拱手施礼,这礼并不高傲,却浑然天成一种生来高位者的清冷:“在下,容衍。”   沈县令瞳孔一颤,容乃国姓,他忙正色:“参见三皇子殿下!”   容衍将人扶起,没让他将这大礼行完:“沈县令不必多礼,我并不想暴露身份。”   想到自家儿子这段时间在三殿下面前没大没小,他着实为那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听说三殿下为人亲和,从不与人交恶……   正这么想着,便又听他道:“堤坝一事,沈县令打算如何处理?”   沈县令先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给我送信的,是殿下?”   容衍没有否认:“堤坝上的裂缝只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修补,若是没有连绵大雨,约莫能撑三月余。”   沈县令皱着眉:“那万一有雨呢?六月便是黄梅天,雨季说来就来,到时候……”   容衍也沉着脸:“万一有雨,届时,严律已经调任,以他的手段,抹除所有证据,将责任推给下一任知州,并非难题。”   沈县令的心情沉入谷底,容衍和他确认:“我记得下一任罗州知州备选名单中,有一位恰是你同门师兄?”   三殿下会这么问,显然已经调查清楚,他拱手:“正是我师兄陈庸。”   容衍开门见山:“不知能否引见?”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东家   前头又开始热闹,不知沈天赐又说了什么,惹得二郎宁安回追着他要打,两人感觉在屋里待的时间太久,决定下回寻个机会再详谈,毕竟无论是堤坝之事,还是严律之事,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   然沈县令走了几步发现三殿下并未跟上,才露出个疑惑的神色,便见他轻车熟路打开厨房柜子,从里头取出个据说已经没有了的云朵糕,注意到他目光,容衍淡淡道:“宁姑娘给我留的。”   沈县令:……这种心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是羡慕吗?不,是嫉妒。   因为这种心情作祟,回到饭厅的沈县令看潇潇那眼神儿都不对劲了,宁家夫妻俩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更不会清楚三殿下的身份,但这几个孩子就不好说了。   沈县令觉得,他们在自己跟前自在主要还是因为年纪小,且对官没有什么概念,但殿下是皇子,皇子哎!再不懂事也该明白皇亲国戚是个什么意思吧?所以他们应该也真的就是把殿下当做普通小公子了。   可既然只当他是普通小公子,为何给他特殊待遇?那么好吃的云朵糕,只有殿下能多吃一块……   刚没想明白,外头忽然响起敲门声,作为主人,宁家人自然要去看看。   潇潇这会儿正闲着,一开门却看见张陌生脸孔:“请问你找谁?”   话音未落,她身后,徐掌柜跟见了亲人似的,激动得三步并作两步:“东家,您可算是来了!”   潇潇这才开始正经打量来人,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面若冠玉风姿卓绝,气质温润温文尔雅,这长相一看就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而且他眉眼间总给潇潇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李慕言朝徐掌柜点点头后,便直接拱手对潇潇道:“这位想必就是宁姑娘吧,听说我家人言语无礼,让你受了委屈,李某有愧,特意登门道歉。”   这么夸张的吗?潇潇不晓得李慕言除了看完徐掌柜的信之外,也得知了如意布庄的近况,更是从那寥寥几张花样子里看到了无限商机,只觉得这位大老板相当平易近人。   李慕言还从身旁小厮手中接过几只礼盒:“今日时候不早,李某就不多打扰,还望改日宁姑娘有空,能赏脸来五香居坐坐,让李某尽一尽迟来的地主之谊。”   解释的话一句不提,生意的事也撇在一旁,直接承担错误,还态度柔软,潇潇对这人第一印象就差不了,再一看门外角落里憋屈待着的马车,和李慕言风尘仆仆的模样,潇潇便知他怕是百忙之中赶来。   原本她对五香居毁约的事的确十分不爽,也有些迁怒那未曾谋面的东家——她觉得何如欢敢那般行事,多多少少也是得了东家的首肯,所以这份迁怒不冤,但李慕言这么一表态,她反倒觉得这其中可能真的有误会。   她笑自己穿越一回,还真活成了孩子。   “李公子言重。”   正打算说些什么,潇潇灵敏的耳朵听见一声“咕噜噜”,到嘴边的话就拐个弯转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饿了吗?要不要进来吃点儿?”   李慕言愣了一下,老实说他刚刚的言语和表现是有些刻意的目的在,可当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当真诚恳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居然破天荒有些自惭形秽。   当然,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行商这些年,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小公子,于是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再次拱手:“这就准备回去了,宁姑娘不必麻烦。”   潇潇也没打算强求,不过来者是客,今天是大哥的生日,这人的铺子给自己赚了钱,他还带了礼物,怎么说也不能让人空手走。   潇潇对他说了声“稍等”,就跑回厨房打开柜子,借着隔板遮掩从空间拿出几个鸡蛋糕,又跑了回去。   正吃蛋糕的容衍好奇地三下五除二解决自己的加餐,也跟了过去,而后就见潇潇将装了糕点的竹篮递给一个陌生男子:“拿着路上吃。”   这完全是潇潇潜意识将自己当做大姐姐照顾小孩子的本能行为,可看在容衍眼中,他觉得这行为相当眼熟,又相当刺目。   李慕言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这可是潇潇做的点心,那香味飘出来,就没打算给人拒绝的权利,李慕言也不例外,往外推的手在闻着味儿的那瞬间就打了个转,变成勾住篮子,说出口的话也成了:“那就多谢宁姑娘,李某却之不恭。”   潇潇还给他做了个讲解:“这是用鸡蛋和面粉做的点心,叫鸡蛋糕。”   已经吃过最新版本云朵糕的容衍觉得舒心了。   李慕言点头,这次是真的打算告辞。   才刚转身,就听到个十分耳熟的声音指控他:“李慕言?你怎么在这?”   “宁潇潇!你刚不是说没有云朵糕了吗!”   沈夫人朝他后脑勺轻拍了一下:“没大没小,叫表哥!”   沈天赐立马改口:“娘!表哥抢我们吃的!”   沈夫人:……脑壳疼……   李慕言眯起眼,从篮子里捏起一个软绵绵的点心才将篮子递给随从放上马车,随后他当着沈天赐的面张口使劲咬了下去,本来只是故意气他,然下一刻咀嚼的动作因为意外这绵软口感微顿,李慕言诚心诚意夸赞:“十分美味!宁姑娘,这点心是叫云朵糕吗?”   沈天赐看清他吃的东西反而不气了,叉腰得意道:“嘿嘿,原来你吃的是鸡蛋糕!告诉你,爷早就吃过了,爷今天吃的云朵糕比鸡蛋糕还香甜还绵软,你肯定没吃过!宁潇潇够意思,真朋友!”   不明所以的潇潇:……   她轻咳一声:“我只是见这位公子急着赶路,来不及做别的。”   李慕言惊奇地看着沈天赐:“表弟倒是比从前伶牙俐齿了不少。”不像以前,他一气沈天赐,这家伙就只会哭着找娘。   沈天赐继续叉腰:“那必须的,毕竟我年轻,反应能力要比你这样的老男人强多了!”   十七岁的“老男人”李慕言:……表弟还是嘴笨些比较可爱。   眼看两人又要杠上,沈夫人忙出来打圆场:“什么时候回来的?”   既然遇上,他们决定干脆结伴回去,正打算上马车,有道身影朝宁家走来,速度之快,让潇潇都来不及将院子里堆放的礼物收拢进屋。   看见院子里这些一看盒子便知价值的物件,宁二叔眼睛都亮了,但牢记今日目的的他还是努力板起脸:“好你个宁潇潇,不敬长辈就算了,竟还连同外人要害我那未出世的儿子!”   潇潇木着脸:“你们又要搞什么花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二叔你还挺厉害的   这叫什么话!宁二叔深以为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直接就无视了潇潇的吐槽:“我是来找你们算账的!我可告诉你,昨儿你二婶来你家回去后肚子就不好了,我儿子要是出事儿,你可脱不了干系!”   他视线一扫,又落在容衍身上,他其实准备好了一肚子的欲加之罪,但对上这小公子的眼睛,半晌只憋出句:“你,你,你也别想跑!”   潇潇问他:“二婶昨天回去的时候可是好好的,村里那么多人都看着呢,小哥哥的护卫们送她回去的时候更是碰都没碰到她,二叔这算的是个什么糊涂账?”   “你也甭跟我说什么竹竿上磕着碰着了,我和狗蛋驴蛋毛蛋他们可都玩了一遍,什么事儿都没有!”   云尔云叁恍然大悟——原来宁姑娘后来请他们抬着她转了一圈是为了这个!未雨绸缪啊!他们居然以为她只是为了好玩,真是惭愧。   将心比心,沈夫人觉得宁家应该并不想让外人瞧见自家这一团乱麻,故而并未开口,李慕言则很快将宁二叔对号入座,猜出他就是宁家那个勾结天香楼的贪婪亲戚。   宁二叔知道大哥家开始做吃食买卖之后,时常会有一户有钱人来他家吃饭和买东西,但他没想到来的人居然这么多,也幸亏李慕言今日来得匆忙,又是在外奔波数日来不及拾掇,沈家人又都刻意低调打扮,不然还不知宁二叔能不能找到自己的眼珠子。   饶是如此,那不安分的眼神仍令人不快,潇潇个子矮,挡不住他的视线,只好和客人们告罪一声,恕不能远送。   大家当然表示理解,只不过本来已经打算要走的沈天赐却不安分地从车上又蹦下来,一双眼乌溜溜盯着潇潇这里问沈夫人。   “宁潇潇的那些长辈不是好人,她会不会被欺负?”   潇潇叹口气:“以二叔的智慧,应该知道装病这事儿遇到大夫就白瞎,对吧?”   宁二叔胸有成竹道:“怎么,你还当二叔我能诓骗你一个小丫头?”   “你二婶就是被你家这畜生咬了之后又受到惊吓,这才动了胎气,如今正危在旦夕!”   潇潇问他:“你确定?”   宁二叔点头点得斩钉截铁,潇潇又问:“是何大夫做的诊断?”   宁二叔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那老东……我是说那铃医懂什么,你给我听好了,这次给你二婶诊脉的,可是个神医!”   他没注意到院子里有位陌生公子抬头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还在兀自吹嘘:“你知道咱们县的县太爷吗?”   马车里的沈县令将车帘掀开一道缝,看了看西垂的斜阳。   潇潇沉默了一下,点头。   宁二叔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县太爷的夫人是谁?”   同在马车里的沈夫人借着余晖,低头欣赏自己手指甲上才涂了没多久的丹寇。   潇潇继续沉默,宁二叔用看无知小儿的目光看她,然后语气炫耀道:“江南首富的李家,你总该知道吧?”   匆匆而来正打算继续匆匆离开的李慕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从马车脚凳上收回靴子,笑容温和。   潇潇木着脸,不是很想表态。   宁二叔背着手,一副在说自家事儿的得意:“李家那可是能拿银子扔着玩儿的主,咱们县太爷的夫人就是李家女儿,哎,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我就告诉你,李家老太太这段时间病得厉害,李家和沈家的人一致都在四处寻找一位神医替她诊治,传闻这位神医能生死人肉白骨,无论什么疑难杂症,那绝对都是药到病除……”   打断他越来越胡扯的吹嘘,潇潇问:“你该不会想说,给二婶看诊的就是这位神医吧?”   宁二叔眉毛都要飞起来:“那可不,这位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人可没机会见他,还是昨天你二叔我在山上恰好救了晕倒的神医,作为回报他才给你二婶看诊的,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我那婆娘竟差点被你们害的一尸两命!”   潇潇不解道:“可我们昨天碰都没碰二婶,为了防止她受伤,连路都没让她多走,还是云尔云叁两位大哥抬着她回去的,你可别告诉我,躺着还能躺出毛病,那二婶真是连呼吸都要小心谨慎。”   “即便这位神医真像你说的那么神,又真的这么恰巧闲着没事跑咱们福缘村附近的山头来,还真的又这么巧身为神医还晕倒在外并且被你救下,二叔,你若说二婶被我家核桃咬了,就算没看二婶的伤口,我也是不认的。”   宁二叔立刻摆出一张受害者的嘴脸:“宁潇潇,你要是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我也就让你赔个医药费便罢了,若是你胡搅蛮缠死不悔改,我可就要将你告上公堂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神医可是要去给县太爷的岳母治病的,到时候先打你二十大板,看你怕是不怕!”   潇潇这会儿不急也不气,宁二叔说话的功夫,她细数一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叔你还挺厉害的。”除了那没听说过的神医,在场的人居然都被他点了名。   宁二叔自然听不懂潇潇话中揶揄,还以为潇潇是被唬住:“知道怕了还不老老实实……”   宁丰年皱着眉头站在儿女们面前。   “二弟,你说的话,我不信。”   宁二叔不敢置信地看着和从前大不相同的大哥:“你说什么?”   宁丰年看着潇潇怀里胖乎乎的核桃:“我家核桃不可能咬人。”   宁二叔冷哼一声:“谁家不说自己养的畜生听话,难道就凭你一句话,翠花这罪就白受了?”   “我可告诉你,你家养的这畜生凶悍得很,翠花腿上好大的口子,昨儿是被裤子衣裳遮住了没叫人发现,回家我一看,哎哟,简直惨得不像话!”   潇潇貌似很好奇地问:“二婶被我家狗咬了,这也是神医说的?”   宁二叔昂首挺胸:“那可不,神医可厉害了,一眼就看出你二婶的病就是因为这畜生咬的伤!我告诉你,你可别想抵赖!这事儿拿到县衙去说也是我有理!”   宁丰年正待再说什么,潇潇拽了拽他衣袖摇头。   这时宁二叔视线乱飘,一时看门口那两辆马车,一时又看宁家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礼盒,心头贪念越来越大。   马车不大,但那也是马车,是贵人老爷才能坐得起的马车!   大哥是什么时候搭上的这些富贵老爷? 第一百七十六章 胃口大一些   本来只想骗他个十两二十两,如今看来,分明还能把胃口再放大些。   趁着没人注意到他,宁二叔一个箭步挪到礼盒旁边:“大哥啊,不是弟弟说你,如今你都富贵了,难道还要赖弟弟这点账?”   说着话,这手就很讨嫌又自来熟地掀开一个礼盒,瞧着里头胖乎乎的人参,宁二叔眼都直了。   他心念急转,一拍大腿:“哎哟,巧了不是,神医正好说翠花需要老参吊命,我看你这颗就差不多,你们家各个红光满面显然也用不着,我这就拿走救命去了!”   才想抱着东西跑,容衍侧身挡住路,同时伸脚一绊,宁二叔冲势太急摔了个狗吃屎,不过跌倒时怀里却一空,分明抱得很紧的人参盒子就莫名其妙出现在容衍手中。   容衍单手托着盒子递给潇潇,后者满脸崇拜:“少年好身手,帅气啊!”   宋氏没忍住要弹她脑瓜子,潇潇连忙收好表情一本正经:“我是说多谢多谢!小哥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是性情中人侠义心肠!”   宋氏没好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就阿衍好脾气由着这丫头胡说。   从地上爬起来的宁二叔怒道:“这是我们宁家的事,赵……你狗……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他其实很想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对上赵衍的眼神,他连对方名字都不敢喊,何论放这样的厥词?   不等容衍回答,潇潇叉腰呸他:“阿衍小哥哥才不是外人!”   容衍觉得脸有点热,潇潇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心里想着:他是本姑娘的合伙人,叫什么外人!她抱着礼盒,都想往宁二叔脑袋上砸。   “向你们这样口蜜腹剑一心算计我家东西的才叫外人!”   宁二叔朝地上啐了口:“什么叫算计?分明就是你家的畜生咬了你二婶!”   大房诸人皆一脸冷漠,潇潇更是直接“呵呵”出声:“二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要不考虑考虑?”   宁二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不信你们大可跟我回去看!”   潇潇挑眉,哟呵,玩挺大啊?   她颠了颠手上沉甸甸的核桃:“也好,去给我们小核桃洗刷冤屈。”   宁二叔暗嘲这臭丫头天真,竟当真当先走去:“快点,翠花等着救命的银子呢。”   潇潇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走了两步又停下,因为两只手被狗狗占着,她只能踮起脚凑到容衍耳边:“阿衍小哥哥,你待会儿能不能帮忙注意一下我家里外的动静?”   少女嘴巴里还带着奶香的气息吹到耳根,又热又麻,容衍脚下一滑,强作镇定:“好。”   待潇潇走远,他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原来自己这里怕痒,从前都不晓得。   “云武云尔留下,云亦云叁跟我走。”他不放心宁潇潇,既然承了她的心意,自然要护她周全。   宁家人跟着宁二叔走了,沈天赐一拍马车壁:“爹娘,你们先走,宁潇潇他们可是我朋友!小爷要是坐视朋友被欺负,今后还有什么资格读圣贤书!”   马车帘被掀开,沈县令夫妇接连走下来:“谁说我们要走了?”   沈天赐疑惑,沈县令道:“都吃了人家这么多饭,我们就能做视宁家被人欺负了?再说那宁丰才都提到我和你娘的名字了,咱们自然该去瞧瞧。”   “不过……你什么时候乖乖读圣贤书了?”   李慕言不客气地笑出声,而后他家马车帘也被掀开,从里头走出来个白衣公子,这公子面若冰霜,语气也寒凉冷傲:“神医?”   “我倒要去会会。”说完也跟了上去。   李慕言无奈追上:“公孙兄,公孙先生?公孙大夫?你别走那么快啊,这样板着脸,小心被当成闹事的打出来!”   “徐掌柜,柳掌柜,你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在宁家人不知不觉中,他们身后跟了一串尾巴。   容衍也在串串里,他正面色淡然接过云亦递来的纸条。   原来宁二叔这些天游手好闲,居然沾上了赌瘾,短短数日,已经欠了赌庄几十两的债,怪不得比从前还没章法,不择手段连坑带骗,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银子。   人群的最后方,沈县令叹口气对沈夫人说:“从前管家还担心宁家孩子不懂事,用我名声胡乱行事,没想到这些孩子沉得住气,他们家这二叔倒是胆大,没影的事儿也敢拿来扯大旗。”   注意了一下四周,他又压低声音道:“不过你家那个侄子不是向来无利不早起,怎么忽然管起宁家的琐事来?”   沈夫人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无利不早起’?真难听!我看天赐总跟他表哥没大没小就是跟你学的!”   然后才道:“兴许有再拉拢潇潇那丫头的意思在吧,他定是听说了何如欢干的好事。”   沈县令笑得有些毁形象:“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你已经和宁丫头定下要合作了?”   沈夫人慢吞吞转头看她夫君:“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才不是故意的。   她可没有因为成亲时被李慕言那娘克扣嫁妆记仇,更没有很介意这位二弟妹事事膈应自个儿,防她跟防贼似的,自然也不曾介怀如今李家的那位老太太为了将李家牢牢把握在手中,逼着她早早出嫁,还差点乱点鸳鸯谱坏她姻缘。   至于特意为她定下新的家规,让她应承绝不插手娘家事,绝不掺和娘家经手的买卖,她更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福缘村就那么点儿大,不一会儿众人就都来到宁家老宅外,宁老太本在门口放哨,瞧见人来就使劲咳嗽,屋里的宁二婶立刻入戏地开始嚎叫,宁小叔推开房门口紧皱眉头:“娘,你们有完没完了?这么吵,我怎么看书?”   宁老太立刻好声好气哄他:“老三你先忍一忍,昨儿你不是说看上个砚台,等我教训完你大哥他们,明儿就给你买。”   宁小叔哼了声,到底还是关了门。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宁小姑   大哥大嫂分出去之后,这家里是越来越不像样子,吃喝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银钱不趁手,他不过想买套文房四宝,娘竟也说拿不出钱来。   没多久他就要去参加县试,考过了可就是秀才,要是连像样的笔墨纸砚都没有,那不得让人笑话死?大哥也真是的,赌气分出去后,居然连给爹娘的孝敬银子都不给。   听村民们说大哥家现在顿顿有肉,比起他们老宅日子可舒坦多了,有钱买吃的,竟都不曾想起他这个弟弟?是该让娘教训,不过娘和二嫂太吵了,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能看书?   想到这,他将刚拿起的书放下,慢悠悠挪到床边,打算先睡个午觉再说。   隔壁宁小姑的屋里,她对镜子照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媒婆拿来的这些个人都配不上她,娘要教训大哥,她没兴趣看,就走到朝外的窗边推开看风景,这一看,她恰好就看见了远远出现的几位公子。   白衣公子冷面寒霜,瞧着不大好接近的样子,但这通身气度,像极了话本里写的矜贵人儿。   蓝衣公子温文尔雅,面上带笑,束发的玉冠在阳光下褶褶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腰间有两枚玉佩,手上还带着扳指,天哪,这人得多有钱?   再往后跟了个小胖子,虽然身形欠缺了些,但端的是细皮嫩肉,他脖子上套了个挂着长命锁的金项圈,衣服上的暗纹被夕阳照着都晃眼,走路时背负双手昂首挺胸,正是县城那些个权贵家小公子的惯有模样。   正疑惑着村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好些个优秀的小公子,就见一张见之难忘的俊美脸孔引入眼帘——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这不就是话本里说的“面若冠玉,剑眉星眸,鼻梁高挺,唇红齿白”!这位公子行走时并不像前头那胖公子般摆着架势,但就是有种难易忽略的贵气。   再一看,这几位公子居然都是往她家来的,低头看了眼相亲册子,宁小姑捧着脸眼神直勾勾犯了花痴——莫非是来和她相看的?   媒婆不是说明儿才来吗?哎呀哎呀,每个人都这么优秀,她到底该选谁好?   沈天赐头一个冒出鸡皮疙瘩,他神色诡异地四处张望,然后就对上了宁小姑那张涂脂抹粉也挤不出风情的脸。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还朝自个儿抛了个媚眼。   沈天赐一个箭步躲到沈夫人身后:“娘,我怕!”   李慕言嘲讽的话已经在嘴边,转头看见窗框里那张脸,忽然觉得沈天赐怕的不冤,宁小姑一看第二位公子也和自己对上眼,挥着帕子就咯咯咯地笑起来。   李慕言一把拽住冷面公子挡在自己身前,公孙仲景满脸不耐烦:“作甚?”他急着去看是哪个混账东西冒充神医。   李慕言笑容依旧,语气怎么听怎么讨打:“我也怕。”   这一耽搁,因为看密信落后些许的容衍大步越过他们,直接无视了还在卖力展示自己的宁小姑。   “碍眼。”话音未落,他指尖一枚石子弹在窗框上,木框碰一下砸的宁小姑痛呼出声,一摸鼻子,她连忙冲到铜镜前,看到自己脸上的鼻血,差点晕死过去,但到底没敢用这张脸开窗再招摇。   沈天赐如蒙大赦,冲上前用胳膊肘拐了容衍一下:“赵衍你可以啊,机智!果决!干得漂亮!”   沈县令:……他上辈子欠了这个混账儿子的吧!   这会儿老宅大门口也没个人在,沈县令一家碍于礼节,停在门口没好意思直接进屋,容衍却只在门口问了声:“可以进来吗?”就直接朝有声音的地方走去。   不回答就算是默认。   县令震惊:这也行?   李慕言虽然不知道容衍身份,这会儿也觉得他是个妙人,他转头朝公孙仲景挑眉:“进去不?去会会那神医?”   公孙仲景,也就是这白衣公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满含不屑的冷哼,没动弹。   李慕言啧了一声,拽住他就走:“得得得,当我硬拉你去的,是我感兴趣,行了吧?”   潇潇他们来时屋里惨叫连连,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生了,他们说要见宁二婶,宁老太指桑骂槐地骂了几句,竟也没阻止。   潇潇好奇地看着宁二叔充满自信将二婶裤子提高,露出一截肥厚粗壮的小腿。   这小腿上有好几排血窟窿正不断往外冒着血珠,不光是这,宁二婶躺着的地方血红一片,被卷起来的裤子很快也染上血迹,她眼神发懵,嘴里咬着团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看见没?”宁二叔得意非常,仿佛没看见宁二婶的痛色,只顾朝宁家人扬眉,“除了小腿的伤,翠花还见了红,不过这种病,大哥你们总没脸要看吧?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宁二婶脑袋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疼的,还是臊的。   眼睛被一双手捂住,潇潇回头一看:“阿衍小哥哥,你也来啦?”   容衍点头,潇潇把他的手推开:“放心,我不怕,我还得看看二婶腿上的‘牙痕’呢。”   潇潇开始佩服宁二叔了,为了坑他们,二叔是真能狠下心肠拉下脸。   宁二婶再怎么招人恨,好歹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竟下得了手这样糟践?   宁二叔却只顾着得意自己高瞻远瞩,幸好二狗子消息灵通,得知李家寻找神医,而且还真找到了,他才灵机一动,找了个神棍来演戏。   大哥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全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哪里知道什么神医什么县太爷,那还不是被他一唬一个准,回头拿到银子,再去赌庄摸几把,大富大贵不就来了么!   至于伤口,找个钉耙戳几耙子,就说是被疯狗咬的,谁能反驳的了?   就是这婆娘太娇气,一钉耙下去就要死要活,差点坏了他的事。   宁丰年一看这么多血确实被吓到,宋氏也震惊地问:“怎么都没给上药?”   宁老太这些天憋着一股子气呢,管他三七二十一抬手就要打人:“你们不给钱,哪来儿的药?”   幸亏潇潇时刻注意她动静将爹娘拉开,老太太手臂挥空自己还踉跄了一下,火气更大了:“又是你这个赔钱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怎么不早说   潇潇也不生气:“奶你说错了,现在爹娘哥哥们都说全家最会挣钱的就是我,我是小财神呢。”   宁老太被堵了个没趣,也懒得多说废话,只看一眼宁二叔,再看大房众人:“银子带来了?”   宁丰年没有犹豫,咬牙道:“娘,二弟妹的伤与我们无关。”   潇潇很欣慰,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任凭老宅予取予求的老实人。   宁老太也愣了一下,随后便是勃然大怒:“好你个宁丰年,现在是彻彻底底要当个白眼狼了?当初要不是我省下丰才的奶喂你……”   宋氏也挺直背大声道:“娘,这件事已经揭过去,您亲口答应不会再提!二弟妹的伤,本就不可能是核桃咬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潇潇都想鼓掌大笑三声,老宅的纠缠算什么,只要自家心齐,她就有信心前路一片光明,如今爹娘都站起来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老太接连受挫,五官都要扭曲起来:“放屁!证据就在眼前,你们哪儿来的脸抵*******二叔也板着脸:“大哥,看看你弟妹这痛苦的模样,她昨儿只去了你家,刚回来就被村长要求待在家不准出去,你摸着良心告诉我,这伤不是你家养的畜生干的,还能是谁?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妹被你害的一尸两命?”   潇潇可真佩服他这种为了要钱就连自己媳妇儿孩子也咒的魄力,但要钱是万万没有的,扔了也不给他们。   她抱着核桃,故意疑惑道:“可是二叔,我瞧二婶这伤,不像是咬痕,倒像……”   这时潇潇见到有位陌生的白衣公子走到宁二婶身旁,盯着她的伤处看了看,又伸手按压,随后就从袖子里掏出个药瓶打算上药。   宁二叔一看不干了:“你谁啊,想对我婆娘做什么?”   白衣公子是个不爱说话的,潇潇猜:“应该是打算给二婶治伤。”   宁二叔看着白衣公子年轻的脸,立马冷嘲热讽起来:“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装大夫?”   李慕言坏笑,公孙仲景则捏着药瓶:“她伤口有铁锈,若不清理干净……”   宁二叔心虚地将他打断:“什么铁锈不铁锈的,你这小白脸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被狗咬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铁锈!”   公孙仲景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往常总是只有旁人求着他看病,方才打算出手不过是因为看见伤患本能使然,见宁二叔不知好歹,索性一甩袖子不说话。   倒是潇潇,本着人道主义提醒:“二叔,你还是听人家的吧,二婶这伤不处理好是会变严重的,尤其她还怀着孩子。”   她虽然讨厌二婶,却不希望她肚子里这个小生命被牵连,如果她的伤口是生锈的铁器造成,不好好处理,那是很有可能要破伤风的。   公孙仲景闻言眉梢挑了挑,视线从宁二婶手腕上脉搏处扫过。   李慕言打开扇子凑到他旁边说:“你想看就给她看看呗。”   公孙仲景哼了一声,李慕言就臭他:“死要面子。”   潇潇心头一动,看他俩的眼神逐渐猥……啊不,是兴致盎然。   见白衣公子几次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宁二婶,她轻咳一声:“这位大夫,我二叔是个没眼力见又不识好人心的混不吝,你的医者仁心他这种内心阴暗无耻的人无法领会。”   公孙仲景依旧冷着脸,他想,这家属肯定要说让他大人有大量,哼,他凭什么?   然后就听潇潇说:“你生他的气是应该的,千万别原谅他。”   李慕言摇扇子的手顿了顿,内心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宁家大房和老宅之间那些事儿,他又理解了:本就关系不对付,她这样也算人之常情,毕竟不是人人都乐意当那以德报怨的傻子。   然而潇潇话锋一转:“但你一片好心不该被辜负,要不还是劳烦开个方子呗?”   李慕言就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被他缠了好几个月才肯屈尊降贵出山给祖母看病的臭脾气家伙当真伸出手搭在病人手腕,同时道:“纸笔。”   潇潇想了下,轻车熟路到厨房灶膛里取了截烧黑的木头削尖,然后撕了宁二婶一截衣服角:“只有这个,你用得惯吗?”   公孙仲景有些为难,看出这一点的潇潇再问:“那你说,我写?”   宁二叔想上前阻止,但云亦等人抱臂站成一排,他压根挤不过去,只能无能狂吠:“我告诉你们,铁证如山,你们别想搞什么手段!刘翠花,刘翠花你是个傻的吗,还不赶紧把人踹开!”   刘翠花是宁二婶的本名,但二叔已经许久没喊过,他只会“喂”“哎哎”“你这婆娘”这样的喊。   宁二婶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照做,便见正在记录药方的潇潇抬眸看了她一眼:“二婶可要想清楚,二叔在用伤害你的方式为他自己谋利,这位大夫却在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写完的药方潇潇没自己留,而是塞进了宁二婶手心:“二婶,你若想自己和孩子好好活着,就收下。”   宁二婶艰难地撑开哭肿了的眼皮,心中满是复杂情绪,但手指一动,倒真老老实实捏紧药方,她再怎么,也知道惜命。   宁二叔原地嚷嚷:“别搞那些没用的!赶紧赔钱,再打死那咬人的畜生!”   潇潇呵呵一声,从二哥手上接过核桃几步走到宁二叔跟前,宁二叔一个激灵尖叫着后退,给狗子都惊哆嗦了。   潇潇忙拍拍核桃安慰。   宁二叔指着她骂:“你这臭丫头想做什么!难道让这畜生咬了你二婶,现在还要害我?”   潇潇叹口气,也不指望二叔能以自身智慧领悟他的愚蠢,她把小核桃举高:“二叔,看见没,我家核桃还没长牙,畜生咬人这事儿,它可不是你的对手。”   她和李慕言想象中不太一样,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心平气和反驳别人的同时,还暗讽对方是畜生。   眼角余光瞥到沈天赐两眼放光恨不得拿纸笔来记录的激动神色,李慕言忽然知道表弟口才变化的原因了。   宁二叔是真没想到这茬,他见这狗大,还以为定是条成犬:“你怎么不早说?”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潇潇给怀里的狗子顺着毛:“不瞒您说,我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您,不,想看看老宅诸位又在作什么妖。”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家好欺负?所以这辈子都只能任凭你们索取、欺骗、欺辱、伤害?”   “二叔,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宁二叔咬紧牙根,终日打雁没想到却被雁啄了眼,从前这臭丫头又呆又傻,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如今倒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说起来,这些日子接连碰壁,可不都是这臭丫头害的!   若非她心眼儿小,折腾出点咸菜还当成宝藏着掖着,他怎么会得罪天香楼?   若非她只顾着自家富贵,半点没打算将如意包的秘方拿出来,他何必铤而走险遭了大罪差点没命?   若非接连受挫,他怎么会一时冲动走进赌坊?   若非是她嚼舌根散播谣言,他在村子里怎么可能处处被人诟病,受尽白眼,甚至连个像样点的差事都找不到?   如今他被害成这样,好容易想出计策补救,她又来添乱!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没大没小的野种!”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宁二叔终于忍不住操起床边粗壮的木棍就要挥下,潇潇盯着他狰狞的脸,脑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趁她愣神,宁二叔恶向胆边生,抡动的胳膊使足了劲,而后便听一声巨响。   宁二叔弓着身体,整个人倒飞出去,将屋里的柜子都给撞倒在地,寒着脸的容衍收回腿,拍掉上面的灰尘,语气冷得能掉冰渣:“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试试就逝世,宁二叔苦不堪言。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老实挨打,但刚刚那一瞬间,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这背影的潇潇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几拍,她按了按心口,心道这年龄差可不兴乱动呀。   宁二叔恍然间觉得这一脚简直要将他心肝脾肺肾都踹移位,他捂着被正面踢中的肚子,说话都喘不上气儿:“你们这是,是,是杀人灭口,草,草菅人命!”   久不见人影的云亦从屋外进来,抬脚跨过苟延残喘状态的宁二叔,将一把还沾着血迹的破钉耙呈上:“主子,在他家柴房发现了这个。”   容衍嫌脏,碰也不碰,只寒声问:“草菅人命的,怕是你们自己吧?”   宁丰年等人还没反应过来这钉耙的意思,但方才宁二叔的意图,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宁丰年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你方才想做什么?啊?你想做什么?”   “潇潇是你侄女,方才那一棍子下去,她怎么受得住?”   宁二叔偏头吐出一口血,态度还是吊儿郎当:“她指使家里畜生咬人,我不过替你教训教训,有什么大不了?”   宁丰年一拳挥出,宁二叔在震惊中被打偏了脑袋,咳嗽着吐出两颗牙。   “你哪儿来的资格教训我女儿!”   宁二叔剧痛之下口不择言:“什么女儿,她分明就是个……啊!”   这一次,是宁安生抬脚踩在他脸上,将后半句撵了回去。   宁二叔疯狂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宁大郎,我可是你长辈!”   宁安生加重了脚下力度:“长而不慈,叫什么长辈?”   宁二叔只好寻求外援帮助:“娘!娘救我!大哥一家要杀我!”   被吓得失去反应能力的宁老太这才想起撒泼:“宁丰年!你翻了天了敢在我家撒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还有没有你爹!你住手!听见没有我让你住手!”   见喊不动人,宁老太只好使出杀手锏:“再敢动丰才一下,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宁丰年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她时却并无她以为的紧张和后悔,他只是自嘲一笑:“本来你也没当我是。”说完就又一拳挥了上去。   “我想揍他许久,爹娘既然接受不了,今日之后,就当我无父无母,将我从族谱上去了吧。”   一边揍宁二叔,他一边细数过往:“你平时偷奸耍滑,我不说什么,平时累些苦些,权当还了娘这些年的养育恩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这里耍尽威风,又来欺负我的家人!”   “明抢暗拿地占了便宜不够,分家后还眼红我们那点子活命的买卖。”   “你贪心过甚,想偷学潇潇的手艺不成,就心生歹念带人来抢!”   “夺了潇潇的酸笋方子,还贪念不减,又打算拿着如意包当投名状去天香楼出卖潇潇。”   “说什么长辈,你干的这些事,哪一点像个长辈?”   “孩子们懂事,秋娘也不计较,我原想着兴许你吃了教训会改过自新,没曾想,恶心人的点子你是层出不穷!如今被拆穿,你还敢打人?”   宁二叔冤枉死了,他倒是想打人,可他这不是根本没打着吗!现在挨打的分明是他自己!   逃不掉躲不开,喊娘也没用,宁二叔只好咬死了狡辩:“胡,胡说!神医都说了,翠花就是被你家狗咬的!”   “什么没长牙,那么大的狗怎么可能不长牙,我看你们就是为了脱罪,故意把狗牙给拔了!”   恰好此时从门外走进来个端着药碗的中年男人,穿着劣质白衫的男人故作高深,捋着胡子皱眉:“都这么久了,你们到底治不治……你们这是在……在干什么?”   因为有他打岔,加上宁丰年和宁安生已经消了大部分气,两人停手揉了揉拳头,宁老太连忙哭嚎着扑过来:“我的丰才哟,哎哟我的儿子,怎么,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宁丰年你这个狠心的畜生!你个白眼狼!杀千刀的玩意儿,我当初就该把你扔河里淹死!”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宁丰年却发现再听这些时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他只是淡淡道:“娘,是二弟不对在先。”   宁老太恶狠狠瞪着大房众人:“别叫我娘!也别叫他二弟!你不配!方才我就说了,你敢再动丰才一下,我和你爹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今后你也别说是我们家的人!”   宁丰年便沉默着没再说话,潇潇倒是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奶你说话算话吗?” 第一百八十章 你们完蛋了   宁老太:……   宁二叔用已经肿起来的眼睛使劲和突然出现的男人打眼色。   “神医,神医你快告诉这些蠢货,翠花就是被狗咬的!”   “你快看,这狗是不是被拔了牙!”他不能白挨这顿打,大房的银子他必须拿到手!   “神医”好半晌才从宁二叔惨不忍睹的面容上收回视线,难为他还记得和宁二叔商量好的台词:“刘翠花那咬痕太深,加上受了惊吓,如今可是命悬一线!”   不等潇潇他们说话,宁二叔立马强调:“听见没!这可是神医说的!就是那要被县太爷和首富家当做座上宾的神医,你们要是质疑神医,就是对县太爷不敬!”   将心比心,宁二叔觉得只要扯上“官”字,大哥家肯定得怂,没曾想大郎二郎没反应就算了,就连那没见识的野丫头也平静得很,她平静地问:“县令大人知道你给他编排了这么大的官威吗?”   “你!”宁二叔被她噎住,又听另一个声音问:“你就是神医?”   白衣公子凉飕飕的眼神扫过被屋内惊变吓呆了的神医,语气中带着股淡淡嘲讽:“麻黄、芍药、细辛、干姜、甘草炙、桂枝、五味子、半夏成药,有何用途?”   神医高深莫测的表情有些卡壳,这人谁啊?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哪儿知道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   见他答不上来,白衣公子薄唇轻启:“这是小青龙汤,治伤寒。”   神医绷着脸,白衣公子又问:“薏苡仁、羌活、防风、川乌、独活、苍术、干姜、桂枝、麻黄、当归、甘草、川穹,又有何用途?”   神医面皮颤抖,快绷不住了,白衣公子哼了声:“还是伤寒。”   他往院子里那臭气熏天的鸡笼看了眼,继续问:“鸡矢醴有什么用途?”   神医觉得自己抓住了规律,顿时声若洪钟:“伤寒!”   白衣公子面上不屑更甚,还未开口,便听潇潇“噗嗤”一声笑:“第一次听说鸡屎还能治伤寒,怪不得二婶被你治成这样。”   那“神医”一时没忍住,张口欲呕:“鸡,鸡屎?”   白衣公子便冷声道:“最简单的药方你不知道,入药之物你不识得,神医?就这?”   那“神医”虽然不懂什么药不药的,但他会装啊:“你算什么东西,到了本神医这个境界,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研究什么伤寒,乃至,乃至那些腌臜之物!”   想到院子里的鸡窝,“神医”表情相当厌恶。   白衣公子没再说话,潇潇这边,二哥却忍不住问了句:“那你都研究什么?”   “神医”神态高傲:“自然是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术。”   这话犯了白衣公子的忌讳,他直接甩袖就抽得这“神医”连退数步摔倒在地,后者正待发怒,却见始作俑者先喝道:“一派胡言!”   “神医”人都呆住了:“你敢打我?”   他被抽到了宁二叔身边,虽然模样比起鼻青脸肿的宁二叔要好很多,但着实被这架势吓住——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他大哥家一定会被稳稳拿捏,他只要配合着说几句,把病症讲的言重些,药方说的昂贵些,事成之后分他一成吗?   这是被拿捏住的样子吗?   宁二叔哆哆嗦嗦装腔作势,抖着手指向潇潇他们:“你们完了,我告诉你你们统统完蛋了!神医可是县太爷的座上宾!得罪了他,看县太爷不把你们抓去各打五十大板!”   他要这么说沈县令就不好继续沉默了,听了好一会儿的他从门外走了进来,风度气质倒也不输屋里这几个少年,关键是这玉面美须的造型,宁二叔瞬间就回忆起了不久前的公堂。   沈县令语气淡淡的:“本官倒也没那么喜欢打人板子。”   宁二叔人直接傻了——县,县太爷怎么会出现在这?   宁老太还不晓得厉害,张口便嚷嚷:“你又是个什么玩……”玩意儿?   宁二叔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老娘的嘴按着她跪下:“草民拜见县太爷大人!”   这回傻得不光是老宅人,就连宁丰年夫妻俩也无比震惊:“县,县太爷?”   沈县令摸摸鼻子:“其实本官更喜欢‘县令’这个称呼。”县太爷,显得他多大年纪似的。   原本抱着烟杆作壁上观的宁老头慌忙丢了烟跪下,那“神医”动作太急,直接扑在地上吃了一嘴泥,宁二叔大声嚷嚷:“三弟,小妹,快出来拜见县太爷!”奈何那两扇门就是毫无动静。   宁丰年反应过来,赶忙也要拉着宋氏下跪,潇潇和哥哥们撇撇嘴,也打算凑合顺应气氛弯一弯膝盖,沈县令忙将人拉住:“这又不是在公堂上,不必跪,你们只把我当做天赐的父亲就好。”   宋氏腿都软了,她看看扶着她不让跪的沈夫人,再看看一脸嘚瑟的沈天赐,颇有种还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女儿带回家的“客人”,竟是官家人?这位常来自己家窜门的小公子,竟是县令家的?和自己聊了半晌种菜经验的,竟是县令夫人?   哎哟,不行,脑壳昏,晕乎乎的。   宁丰年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是两个儿子搭了把手,他觉得自己可能要丢人得摔一跤,他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儿子们,小声问:“你们知道吗?”   两人不想撒谎骗爹娘,于是保持了沉默。   宁丰年想到什么,又看了看正和沈天赐,不,天赐少爷说话的女儿,再问:“你们妹妹也知道?”   两兄弟继续保持沉默。   宁丰年看了看自己还沾着二弟鼻血的拳头,默默在衣摆上擦擦。   当着县令的面打了人,是不是不太好?   但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揍。   宁安生走到妹妹跟前:“有没有伤到?”   潇潇直接就笑了:“好像没那个机会?”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全家一条心的感觉也真好。   宁安回刚刚也想参与暴打二叔,但爹和大哥太上头了,他插不进去。   听到爹的问话他在想,至少沈天赐刚出现时妹妹就知道他身份了,他本来其实有点儿紧张的,但妹妹表现得太淡定,他一不小心就被影响,也真的把沈天赐当做普通客人,乃至后来和他打闹不断,此时回想,他感觉自己胆子真大。   哎哟,这么看来,他连县令公子的屁股都踹过,当个掌柜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狗咬狗   大房这里各有所思,老宅的已经跪了一地,沈县令走到那“神医”跟前:“是你要给我岳母看病?”   “神医”哆哆嗦嗦紧张得咬到了舌头,沈县令继续板着脸吓唬他:“你可知道欺骗朝廷命宫的下场?”   “神医”顿时痛哭流涕:“大人饶命!小人,小人根本就不是大夫,小人,小人就是……”   他刚抬头要看宁二叔,后者就一拳挥上:“好你个骗子!”   宁二叔一个劲卖惨:“大人,小人也是被他蒙蔽了呀,我家婆娘病得厉害,我一时着急才会着了道,求大人明鉴!”   这骗子惦记着说好的报酬,暂时也没敢一拍两散。   沈县令也是没想到自己出来蹭个饭还得加班,只能叹口气听他先瞎扯几句。   宁二叔声情并茂说了一堆发现没人理会,又想到大哥和县令家的关系,忙又忍着疼对宁丰年讨好:“大哥,大哥你要相信我,我就是被人骗了而已。”他紧紧拽住宁丰年的衣摆,装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大哥,我可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宁丰年将他手指掰开抽回衣服:“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   沈县令板着脸走到那骗子神医跟前:“当真如宁丰才所说,今日之事都是你一人所为,他半点不知情?”   骗子眼神飘忽不定,沈县令呵了声:“若真是如此,那这欺上瞒下意图不轨……”   云亦适时将带血的钉耙呈上:“县令大人,这是从柴房找到的凶器,屋里人那伤应是此物造成。”   沈县令点点头:“哦,那还要加一条蓄意伤人,本官方才听说伤的很严重?那这差不多得算杀人未遂,这可是轻则入狱,重则流放乃至杀头的大罪呢。”   骗子一听不干了,关几天他都怕,打板子也能忍,可是流放和杀头,那是能随便背的锅吗?   “大人!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小人哪儿来的胆子伤人,这妇人是被宁丰才自个儿钉伤的!我就是听他的来撒个谎,演个神医骗他大哥家掏银子而已!”   宁二叔急了,抬手就要掐他脖子:“胡说!分明是你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性命当前,骗子哪里还会乖乖当替罪羊:“你可拉倒吧,你婆娘要是我伤的,她能老老实实配合我?不早就抓花我的脸了?还不是你自己看上你大哥家的家业……”   二人狗咬狗一嘴毛,倒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这案子审得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沈县令都提不起劲儿。   他俩越说,宁丰年的表情就越难看,潇潇没去打扰她爹,但她不打扰,不代表旁人也识趣。即便是宁老太那有限的智力储备,她也意识到自家闯祸了,她是不敢去找县令说情,只管跑来霍霍大儿子。   “丰年啊,你看这误会一场,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倒是丰才被你揍得不成样子,我也不与你计较,你看这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说得竟像是她大度,自家才是那行事不讲究的,潇潇是真佩服她的无耻和这般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是当这世上没人降得住她了?   潇潇问她:“奶,若有山匪为祸,欲杀人夺宝,是否人死定罪,不死,他们就无罪?”   宁老太被问住,她能感觉到潇潇在骂她,可她找不到词儿反骂回去,又不敢当着县令的面骂她赔钱货小杂种,更不敢像往常那样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她干脆不理潇潇,继续找宁丰年说道:“老大,我看你和县令相熟,要不你去说说情,让他别计较呗?”   宁丰年被气笑了:“娘搞错了,我不过是个庄稼汉,今日之前我也根本不知道他是县令大人,更没有那面子掺和大人办案。”   他说的是实话,但宁老太如何会信:“你可想清楚了,今日见死不救,日后就别指望你三弟飞黄腾达后提拔拉扯你!”   说的好像今儿帮了他们以后就会有不同似的,哦不对,说的好像宁家老三真能有出息似的!   宁丰年都觉得这话好笑,潇潇则翻着小白眼提醒:“奶放心,刚刚你说我们两家一刀两断,我们都记着呢。”   宁老太咂嘴——那不是不知道他们竟和县太爷家熟悉么!   宁二叔和那骗子互相揭短半天,互相都把对方给坑了,宁二叔嚷嚷出这人是个招惹妇人的惯犯,原本是个戏子,是被人家夫家发现打出来走投无路才四处坑蒙拐骗,骗子也拆穿宁二叔眼红大哥家钱财,与他一拍即合装神弄鬼,甚至还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旁的也说了——   “宁丰才说了,让我和他配合将大房的人都留在这,他还让旁人去大房那小院子闯空门,能找到多少好东西都与我分!”   潇潇就想起来方才宁二叔瞧见院子里那些礼盒的眼神:“二叔好算计,这叫什么,双管齐下,左右开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一石二鸟左右逢源?”   宁安生满肚子火气都被妹妹这串成语浇灭一半,他抬手揉揉妹妹的脑袋:“又乱用词。”想了想又道:“不过倒也没说错,咱们二叔的贪心是越发大了,我原以为不过是想坑骗些诊金,谁能想到,二叔胸中有丘壑,惦记着的,是搬空我们整个家。”   宁安回急坏了:“大哥妹妹,你们都知道了,怎么还一点儿都不着急?万一真让他得逞了呢?”   潇潇看着容衍笑:“不怕,阿衍小哥哥留了人在家里,这会儿那闯空门的应该已经落网。”   说曹操曹操到,云尔提着个人嗖嗖就从外头蹿了进来:“主子,宁姑娘,这人在宁家院子外头探头探脑,属下亲眼看到他偷拿院子里的东西,现在还藏在衣襟里呢。”   哦豁,这可是人赃并获呢。   潇潇仔细打量这人的脸,发现不认识,倒是宁丰年和宁安生皱眉:“二狗子?”   来人正是挖河道时便阴阳怪气的二狗子,他还不晓得在场的都是什么人,挣扎着骂了几句难听话,宁安生忙捂住潇潇的耳朵,容衍还未有动作,云尔就已经一脚踩在他脸上:“嘴巴放干净点,你擅闯民宅偷鸡摸狗被我抓个正着,哪儿来的底气叫嚣?” 第一百八十二章 跟你家这位好二叔学的   二狗子使劲挣了几下,衣服里被层层包裹的一个小包袱就掉了出来,容衍抬脚将它勾起接住打开,发现正是曾被宁二叔打开过的那枚参。   二狗子死不悔改:“你放屁,你说这东西是宁家的就是宁家的了?你叫它一声,它能应不成?他们一家子穷鬼,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还说是我在山里挖的呢!”   这时就轮到李慕言出场了:“我还真能证明,这参是我送给宁家的,重二两三钱,年份七十,参顶部还有道缺口。”就因为有那缺口,年份也差了些,他觉得不适合拿来送给公孙仲景当做请他出山的礼物,于是顺手塞进了给宁家的礼盒。   百年的参和七十年的价值那是天壤之别,不然他也不能随便送出手,他又不真是那谁口中闲着没事扔银子玩的傻蛋。   每一处都对得上,二狗子哑口无言。   这会儿二哥已经给潇潇大概讲了下二狗子的生平,在听到他和宁二叔相熟,且得到挖河道的名额是因为顶替他家大哥,潇潇摸摸下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将人参塞进怀里,又拿出来,接着用参须戳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二狗子,二狗子不干受扰,但那贪婪的眼神就是直勾勾盯着人参,舍不得挪开。   “喂,”潇潇笑嘻嘻问:“你想要这个啊?”   二狗子心说这不废话么,他家土里刨食,一年都存不下来几个铜板,这根人参能让他少奋斗多少年?说媳妇儿的本钱不也有了!刚刚那有钱公子都说了,这玩意儿七十年份的,七十年份啊,这不得值个五十两银子?卖了它没准这辈子吃喝不愁!   潇潇笑得越发灿烂:“要不这样,你如实回答我两个问题,要是答案让我满意,我就把它送给你,而且不追究你闯进我家的事儿。”   二狗子瞪大眼:“说话算话?”   潇潇点头:“当然。”   二狗子立马来劲了:“那好,你问!”   明明还保持着四脚朝地的姿势,脸也还被人踩着,他居然已经开始得意——这蠢丫头肯定是没见过世面,不晓得人参的贵重,他得在他们家大人反应过来之前把东西拿到手赶紧跑。   包括沈县令和老宅众人在内,所有人都很好奇潇潇想问什么,只见她颠着手上的东西,语气稀松寻常地问:“你是怎么顶替你大哥获得挖河道名额的?”   二狗子愣了一下,眼神慌乱,吞吞吐吐:“啊,就,就巧合呗,正好我大哥受伤,那名额总不能浪费了不是。”   宁安生忽然想到什么,本想劝潇潇别跟二狗子做这亏本买卖的话就都咽了回去,还拉住了爹娘和弟弟,宁安回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大哥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潇潇站起身叹了口气:“看来这买卖是做不下去了。”   二狗子急了:“哎哎哎你别走啊。”   潇潇把人参抛着玩儿:“你不说实话,我可报官去了啊,说具体点,这个立刻送你,放心,我爹娘哥哥都听我的,不会反悔。”   二狗子心想等他拿到人参就跑路,换个地方过逍遥日子去,五十两呢!宁二那抠门玩意儿也只许诺二两银子而已,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大哥是我打伤的,爹娘偏心,说大哥上工的钱能不交到公中,我大哥婆娘和儿子都有了,我还没娶到媳妇儿呢,这工钱自然该让我领,所以我就,嘿嘿,趁我大哥不注意,在他修屋顶的时候把他给推下去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名额,爹娘舍不得扔了,自然只能给他,结果他方才知道,爹娘给他换名额的时候居然偷偷记成了抵消徭役,呸!他要的是银子!徭役得大哥去,管他屁事。   注意到家人震惊模样,潇潇将参放在二狗子眼前。   “第二个问题,你这招,是从哪儿学的?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我会问,自然是早就知道答案。”   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参”,对他说:“你说完我就请踩着你的大哥收脚,这东西,我也能替除了老宅之外的所有人保证,不与你抢。”   二狗子狐疑抬头看她,他对宁家这丫头唯一的印象就是宁老二说她逆来顺受,怎么打骂也不敢吭声,今儿一看有点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另外,这丫头说她已经知道了?那就是宁老二自己已经说漏嘴了呗,怪不得家里头打成这样,他嘿嘿一笑。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不缺我这一嘴。”   宁二叔心头怦怦直跳,立马要冲过来阻止,潇潇早注意着他的动作,但不等他开口,容衍已经抽出云亦佩剑掷出,剑尖入土三分,就直直插在宁二叔两腿之间摇晃,魂飞魄散之际,他听见少年清冷的嗓音:“安静听着。”   二狗子这么一看,更觉得这就是秋后算账,张口便道:“自然是跟你家这位好二叔学的咯。”   宁丰年感觉有道雷劈在脑袋上,炸的他旧伤处嗡嗡作响。   宋氏也双脚一软,眼前发黑。   宁安生宁安回两人忙上前扶好爹娘,但他们的眼睛也都在冒火。   最平静的还是早知事实的潇潇,她干脆将“人参”又塞回二狗子怀里,还当真请云尔松开了他:“哦?怎么学的呀?”   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二叔干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藏不住了。   二狗子从地上爬起来,拿袖子随意擦了擦脸,就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左看右看,顺便说:“还能怎么学,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你二叔当短工那差事不就是他趁夜黑风高砸了你爹的头得的?”   此言一出,缠绕在宁丰年头顶那炸雷似乎却安静下来,他看向并不意外的爹娘,内心竟一片平静。   反倒是宋氏气得眼泪直掉,不久前她还担心当家的和儿子在县令面前打了人不合适,现在只觉得打轻了打少了打得太留情面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潇潇抱着娘安慰,但心里其实挺高兴的,长痛不如短痛,要痛就痛个彻底,痛个没有转圜余地,就这一点来说,二狗子出现得很妙,抓住他的阿衍小哥哥更是功不可没,回头必须好好犒劳!   眼看这事捂不住了,宁老太和宁老头哆嗦着替儿子求饶:“县,县太爷大人,这,这是误会,误会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活得好好的   沈县令关键时刻很有魄力,即便微笑着,也能叫心中有鬼之人不敢造次:“误会不误会的,待本官将人带回县衙,一审便知。”   宁老太急了:“还,还要带回县衙?”那岂不是又要打板子?   “这,这就是兄弟间打闹,没必要去县衙吧?”   这话当然没人接,宁老太慌张之下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宁丰年:“老大,你说句话,你快告诉县太爷大人,你和你弟弟就是闹着玩儿的,对吧!”   宁丰年拳头捏得很近,掌心都能感觉到刺痛。   “娘,我当时差点就死了。”   提到往事,宋氏更是泣不成声,不光是她,就连宁安生宁安回兄弟俩也情绪外露,红了眼眶。   可宁老太皱着眉,说的却是:“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院子外头早就围了一大圈人,村民们不过饭后闲着出来逛着消食,谁曾想会听到这样的惊天八卦,惊呼声一阵紧跟着一阵就没停下来过,这会儿他们都不晓得该先诧异哪件事。   一旁抱着人参的二狗子本来想开溜去奔向他的新生活新希望来着,这会儿忽然被两名陌生男子一左一右拿剑架在脖子上,都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了。   “县,县太爷?那是县太爷!?”   完了完了,原以为就是在宁家跟前随便说几句,结果外面围了一圈人就罢了,院子里居然还有个县太爷!   他推他大哥那事爹娘都不管了,县太爷不至于管那么宽吧?   但他忘了,今日被抓本就不是因为伤人东窗事发,而是因为去宁家偷盗。   沈县令大手一挥就给他安排了牢房号,他不安分地大骂宁潇潇诓她,潇潇却道:“我没撒谎,我们家和小哥哥家的人都没拦着你走,你该不会认为我区区农家女,还能替县令做决定吧?”   说的真踏马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潇潇又道,“看在你替我们揭穿二叔丑恶嘴脸的份上,这东西,我可遵守诺言送你了。”   二狗子又紧张又害怕又激动,表情也风云变化,看着不像个正常人,潇潇被容衍轻柔拉开,宁安回不大乐意地说:“这么贵这么好的东西,真给他啊?”   潇潇正经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当然要说话算话啊。”   然后小声在二哥耳边说:“那就是个树根,我在顶头临时掐了个疤。”   宁安回真想给妹妹竖个大拇指,他就说妹妹那么聪明,怎么会在银子的问题上犯糊涂。   就在旁边的李慕言对柳掌柜口中说的“小机灵鬼”算是有了个详细的概念,也开始理解柳掌柜说最好想办法把人留在李家的原因了。   旁人分不清树根和人参,慌忙偷盗的二狗子睁眼瞎没机会细看,他这见惯了好东西又是人参前主人的,还能看不出来吗?不过这丫头也真是有趣,竟还随身带着奇形怪状的树根。   宁老太恼羞成怒下本着老娘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舒坦的原则,干脆同沈县令说:“既然要追究,那请县太爷也追究宁丰年今日打人之事!瞧瞧我们丰才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外头围观的村民齐齐发出惊讶的呼声,他们也算是服了宁家老太,七嘴八舌嚷嚷:“宁老太婆你怎么好意思哦,你家二儿子被打分明是他自找的!”   “就是就是,一天到晚屁事不干,就知道惦记人丰年家的东西,呸!废物玩意儿!”   潇潇是听得挺开心的,但宁老太和宁老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沈县令走到他们跟前:“要罚你大儿子是吧?”   宁老太仿佛听见天籁,连连点头,沈县令嗤笑一声:“好啊,那就罚他从此与你家断交,再不相干,今后你们这一家子任何人去大房,都算恣意生事心怀不轨,若是再让人抓住挨打,都是活该,如何?”   宁老太眼前发黑:“这,这算惩罚吗?”   沈县令反问:“这不是你方才一直在叫嚣的吗?怎么本县令按照你的要求判了,你又不满意,要不要将本官的乌纱帽让与你,你来判案?”   宁老太再蠢也知道自己惹怒了县令,当下被同样惊恐的宁老头按着脑袋跪伏在地:“草民不敢,民妇不敢……”   沈县令就任这些日子见过了市井刁民,怎会让宁老太区区泼妇带了节奏,有条不紊安排人将鼻青脸肿的宁二叔和两个同伙一并带走后,他一甩袖子,仿佛和潇潇他们家不熟似的大步离开。   潇潇明白这是要避嫌,可他不知道沈县令内心苦涩——身份曝光,今后想像个寻常人来蹭饭怕是不能了。   这讨嫌的宁家老宅。   “全都收押,关在一起,那什么二狗子手上的‘参’,也让他一并带进去。”   人都走散了之后,落针可闻的老宅院子里响起吱呀一声,关了许久的两扇门接连打开,眼神迷糊的宁小叔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什么时辰了?刚才吵什么呢?”   宁小姑则涂脂抹粉矫揉造作好些会儿才诧异问:“来相看的那几个公子呢?”   宁老太心力交瘁,恨不得抽她一巴掌:“公子什么公子,你哥被县太爷带走了!”   宁小叔紧皱眉头:“二哥犯事了?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   宁老头连连叹气:“这可怎么办……”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县衙大牢里,三个臭味相投的昔日伙伴大打出手,三败俱伤后宁二叔和骗子神医都盯上了二狗子。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已经倒霉地进了大牢,不给自己弄点好处,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   这厢动静大了,其他人自然也会听到,他们住的是个大通铺,牢里还有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听见他们嘀嘀咕咕说什么人参,立刻也加入混战,打完定睛一看,原本好端端的“参”已经东一截西一段,不成样子,二狗子哀嚎一声,疯了似的闹将起来。   “老子的银子啊!”   另一处,离开老宅的宁家人都很沉默,潇潇作为唯一还算冷静的代表,邀请帮了忙又送了大礼的李慕言以及旁边那位白衣公子到自家吃点东西。   李慕言想拒绝,公孙仲景却道:“我方才听说你爹脑袋上受过伤,此处若是不料理好,极易留下病症,要不要我替他检查一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鸭血粉丝   潇潇当然双手赞同,家人也都无异议,方才的事又让他们想起了宁丰年当初惨状,此刻仍心有余悸。   他们不像老宅的人那么不识好歹,更不曾去质疑这位大夫的年龄,这反倒让公孙仲景有些疑惑,李慕言亦然,他问看起来比较健谈的宁安回:“你们就不会觉得这人太年轻没本事吗?”   公孙仲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忍住不往李慕言脑壳上锤。   宁安回理所当然道:“也没规定说年轻就不能有本事,比如我妹妹,她年纪比我们都小,可她的本事,我们全家加起来都比不上,不光是我们,这十里八乡谁家十多岁的小姑娘像我妹妹这么能干这么聪明……”   李慕言:……得,这是个提起妹妹就停不下来的主。   回家后,公孙仲景给宁丰年检查后脑勺,潇潇去给他们做点吃的。   天色不早,复杂的没时间做,人家也不一定等的了,面条速度快,但刚刚大部分人都已经吃过长寿面,潇潇拿出前两天刚做好的绿豆粉丝,又炸了点豆腐泡,再拿出今天做菜时留下的鸭杂。   “阿衍小哥哥,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容衍看过素未谋面但长得还凑合的李慕言和公孙仲景,白衣服这个暂且不论,蓝衣服的这个路上总偷看宁潇潇,感觉不是什么好人。   “少一点就好。”   云亦等人对主子日益增长的胃口已经见怪不怪,有时候他们都惊叹,原来食量这东西,撑撑还能再涨。   不过主子吃得多的效果也很明显,这胳膊腿眼见得就长了不少,裤脚好像都有点儿短了,改明儿得去趟成衣铺买新衣服。   粉丝是潇潇自己做的,晾干后硬邦邦半透明,让家人疑惑了许久这东西要怎么吃。   潇潇觉得“吃”乃是人之本,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高兴还是难受,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胃,所以她极力劝说爹娘大哥也来一碗,二哥不用劝,他已经开始摆碗筷了。   家人经过猪大肠事件后对动物内脏的包容性大大提高,所以鸭血鸭肠鸭肝鸭胗都不忌口,邻居小哥哥的护卫也不挑嘴,什么都放,另几位则只打算来点这没听说过的“水晶粉丝”。   厨房是潇潇的天下,所以在水晶粉丝端上桌之前他们都不知其貌。   当一碗碗半透明面条出现在他们面前,无论什么家世身份,大家都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沈夫人庆幸自己刚刚没先走,摸摸还没消化完的小肚子,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努力努力。   沈天赐挑着粉丝哇呀呀吸溜,吃一口喊一嗓子,眼珠子还盯着宁安回碗里的鸭杂:“好吃吗?”   宁安回抱着碗叼着粉,哧溜一口转了身,含糊不清道:“这是我的!”   说实话,原本以李慕言对这什么“水晶粉丝”没报多大期待,也没打算留下吃饭,但公孙仲景那厮死皮赖脸坐着不走,他只好跟着留下——谁让他有求于人?   这混蛋嘴刁脾气臭软硬不吃,他用尽办法才劝得此人出山给祖母治病,期间也没少拿吃的诱惑他,可他向来不屑一顾,路上更是宁愿饿着也不肯随便对付,害得他为了不饿死求来不易的神医,只能一到饭点就给他找酒楼吃饭。   可就是这样的公孙仲景,居然老老实实留在农户等饭吃?   李慕言实在不理解,直到小厮尴尬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瞪大眼,抬脚去踢公孙仲景:“你把我的鸡蛋糕全吃了?”   白衣公子神色不变,端着粉丝吃相优雅速度却不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不但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还把李慕言没动过的那一碗也给端走了。   李慕言目瞪口呆:“就这么好吃?”   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吸溜声是给他的回答,间或还夹杂着沈天赐的呼喊:“还有没!再来一碗什么都要的!”   潇潇和他都熟了,直接指着厨房说:“我去给你再煮一把粉丝,要什么料自己加,不过只能再吃一碗,多了会积食。”   也想续一碗的沈夫人撇撇嘴,把不淑女的饱嗝咽了回去。   沈天赐则直接垮下脸:“其实我比你以为的能吃很多,真的!”   潇潇板着脸,他只好老实接受:“好吧,一碗就一碗。”   这才乖,潇潇决定给点奖励:“待会儿给你带点干粉丝回去呗,想吃就让厨娘做,随便煮个什么汤,沸腾时放入提前泡软的粉丝,很快就好了,方便快捷的很。”   沈夫人也笑逐颜开,觉得这儿子还算有点儿用处。   煮粉丝用的是老鸭汤底,比起鸡汤肉汤骨头汤,老鸭汤香而不腻,更适合微热的夏季,再加上配合完美的蔬菜和秘制香料,根本没人能抵抗它的诱惑。   【叮,鸭血粉丝汤首次收录成功,经检测,该美食使用原材料超过本时空饮食水平,获得奖励10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3100。】   哎哟这次奖励给的很大方哦,不枉她捣鼓那些绿豆捣鼓了这么久,当然,空间的食品加工厂功不可没,给她节约了大量时间和人力,做出来的粉也是澄澈透明,口感一级棒。   得到赞许的空间嘿嘿傻笑,欢快得恨不得放首歌庆祝。   同样想庆祝的潇潇一晚上笑容没消散过,看的大哥二哥甚为不解,待客人们都离开后才问:“妹妹不生气吗?”   潇潇摇头:“气啊,但事情已经发生,气大伤身,要是气出毛病来更是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不值当,况且沈县令公正廉明,我相信他定会给爹一个交代。”   二哥这就释怀了,大哥却没那么好糊弄,刚和宁安回一起离开没多久就又独自回来找潇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然那不会刻意引导二狗子说出真相。   潇潇点头:“有回去老宅,恰好听见二叔和二婶在说这事。”   “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想先找到证据,你也知道老宅那群人脸皮厚,爹从前又不大能抵抗奶挟恩图报的毛病,说早了没用,还让你们白白生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今后大哥来扛   “不过就算没有二狗子这段插曲,我也打算等你考完试就和你一起商量的。”毕竟大哥是全家除了她之外最聪明的人。   宁安生不知道这“有回”具体是什么时间,只当这就是妹妹对老宅人格外厌恶和提防的根源,也是她病了一场之后性情大变的缘由。   想到从前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她为了家人变成如今这独当一面的模样,他更多感受到的是心疼。   千言万语抵不上此刻心头悸动,他只道:“今后有什么事,大哥来扛。”   潇潇也不推脱:“好呀好呀,往后我就当哥哥们的小跟班,除了食谱,脑袋里什么都不装。”   宁安生被她逗笑,无奈又感慨良多地被催着去睡觉:“没多久就考试了,哥哥可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宁安生调节心理状态效率很高,十二这天还有些浅眠,十三十四就已经能正常入睡,家里宁丰年夫妻和宁安回都特意将老宅的事情都压在心里谁也没提,生怕影响宁安生考试。   这一压,就压到了五月十五,博文书院入学考试的这一天。   不晓得为什么说好要来凑热闹的沈天赐竟没有出现,潇潇和娘看着大哥进了书院后,就带着云亦等人一起去打扫铺子。   去的路上潇潇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诧异:“阿衍小哥哥要去参加考试,怎么都没跟我们说一声?”   云亦等人嘿嘿哈哈不好意思说主子也是昨儿才决定的。   他们思来想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寻个正当理由和那位前任大理寺廷尉史见面交谈,加入书院是最好的法子。   陈怀民如今是博文书院特聘的律法老师,专门负责律书刑罚学习与考核。   书院定的是选修制度,这课显然是个冷门,报的人不会多,届时正好可以借授课之由与陈怀民好好聊正事。   等待之余,他们已经和沈县令一起借修河道为名,偷偷囤积了一批堤坝修建所需物资,也开始联系工匠,确保随时能派上用场。   不得不说,容衍因此看到了金钱的作用,在沈县令不遗余力的支持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能揭露严知州罪恶的证据,至今仍毫无消息。   潇潇也就那么一说,内心深处她其实觉得小哥哥和大哥一起去学院更好,两人能互相有个照应不说,她和这个合作伙伴借人也更名正言顺不是。   比方说现在这个新铺子的打扫归置,爹和二哥都还在挖河道,要是光靠她和娘,哪怕大哥完事儿也来搭手,想把铺子安排到能开店的程度,还不知道要忙到猴年马月,但有云亦他们几个手脚利索的成年男子就不一样了。   哪怕宋氏为了避嫌不和他们一处,潇潇只要简单交代几句,他们就能将事情办得井井有条,该扔的该换的堆在一处,边边角角收拾干净,再打水清洗干净,旧铺子顿时就成了间很有模有样的空铺子。   云亦等人身为容衍贴身护卫的同时,也承担了除了做饭之外的所有琐事,早就练就一身家务本领,令潇潇叹为观止钦佩不已。   “你们这么能干,让家里的丫鬟可怎么办?”   云尔张口便道:“主子自懂事起就从来不用丫鬟,省的总有人心术不正……”   剩下的话被云亦一阵猛咳打断,笨蛋!这种话是能在人小姑娘面前说的吗!   反应过来的云尔忙补救:“见主子年幼就欺负他!”   这弯拐得生硬,潇潇却很给面子地接了话:“还有人敢欺负他?他武功那么高强。”   这回云尔是真叹气:“主子……在家里不太受宠,明面上的打骂不多,暗地里的排挤却不少,学武也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   潇潇的手顿了顿:“竟是这样吗?怪不得刚开始见他,感觉他不爱和人说话。”   见她吃这一套,已经上头的云尔擦擦眼睛,又道:“主子小时候更不爱说话,人也又瘦又小,要不是后来有位厨艺很好的长辈看不下去把他接回家住了一阵子,还不晓得要可怜成什么样子。”   潇潇抿唇,想象了一下小小的容衍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揉肚子的模样,握拳往外走:“我去把烤箱拿下来,待会儿烤蛋糕。”   她一走云尔就纳闷起来:“宁姑娘怎么忽然说起吃的来,是我刚刚发挥不够好?”   云亦嘿嘿一笑,问他:“主子现在最喜欢吃宁姑娘做的什么吃食?”   云朵糕啊,哎哎哎等等,宁姑娘管那个没抹奶油的云朵糕叫蛋糕,所以这是打算给主子做好吃的?嘿嘿嘿看来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不赖,将宁姑娘说得都开始心疼主子了呢。   今儿要带的东西多,容衍就以合伙人的身份租了马车,重活也都让云亦他们抢着干,不让潇潇和宋氏奔波操劳,所以潇潇刚表明意图就已经有护卫接手,在她前头搬下了马车里的东西。   钱掌柜将潇潇用不上的东西都拿走了,所以打理起来倒也不难,接着往空旷的铺子里放上准备好的桌椅餐具等物,前头就算完事儿了。   铺子后头带了个简单的小厨房,因为没怎么用过,到处都落了灰,厨具除了铁锅其他的潇潇都看不上。   她这个人,说好养活,那是相当不讲究,没油的野菜能咽,掺了糠的馒头也能吃,实在吃不饱喝水也能饱腹,唯独对厨房的要求贼高,即便是穿越过来刚分家那会儿,家里一穷二白吃不上一顿饱饭,她也必须保证厨房一尘不染,刀具铮亮锋利,生肉熟菜必须用不同的刀切,等条件好一些,菜和肉都得不同处理。   如今看着小厨房里一堆不晓得都干过些什么的厨具,她小手一挥:“买新的!”   厨房缺的东西太多,潇潇干脆将铺子交给宋氏和云尔几个,自己在云亦陪同或者说护卫下去大采购,云亦以为自己会沦为一个搬东西的工具人,结果并没有哎!   因为宁姑娘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算是他也搬不过来,潇潇都直接让人送到铺子里去了,什么米面粮油,碗筷厨具,甚至还专门去瓷器店订购了几套昂贵又精致的茶具,这花钱如流水的架势,让人不敢相信她只是农户出身。   逛到半途潇潇忽然停下脚步,云亦一看,是家成衣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潇潇摸摸下巴,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旧衣服,出来时又去了七两银子账目,云亦亲手抱着个包裹在她身后傻笑。   嘿嘿,主子也有。   花钱使潇潇快乐,尽管这快乐之后,她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对娘亲的弹指神功,给容衍买衣服是因为她注意到小哥哥长高,原来的衣裳已经不合身了,嗯,小孩子长得就是快,身为“长辈”,她关心一下小朋友,很应该不是吗?   云亦见她逐渐丧失理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宁姑娘您要不要悠着点?万一待会儿夫人瞧见你这大手笔,一生气下回不让您出门了怎么办?”   潇潇用看傻孩子的目光看他:“你觉得就我目前这战果,下回我娘能放我?”   原来您知道啊!   换了新衣服的潇潇背着手,摇头晃脑对他说:“有句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天生我财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云亦觉得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回味之后竟又觉得她说得对,他忽然就想起宁家二公子在妹妹面前从挣扎到妥协再到主动配合的神奇变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他他他才不要失去自我变成宁姑娘的信徒!   潇潇转头就看见云亦不知道在想什么把自己吓得一脸惊悚,顿觉男孩子好复杂哦。   潇潇不光买了铺子要用的东西,她还趁机给家里添了好些杂物,从柴米油盐到衣物被褥,摆脱了老宅的她准备彻底换个遍,她就不信事到如今那群人还有脸上她家撒泼。   她就是要让自家改头换面欣欣向荣蒸蒸日上,让老宅看得见摸不着得不到气死他们!   当然,趁着买的东西又多又杂,她顺便也买了各式种子,其品种之繁杂,反正云亦看不懂。   留在铺子里的宋氏从最开始怀疑店家送错了地方,到后来木着脸寻了根藤条捏在手上,再后来深呼吸望天,最后已经气不动了。   况且最后的最后,潇潇是和沈夫人一并回来的,她总不好当着县令夫人的面揍孩子。   潇潇眨巴眨巴眼,躲在救星身后对宋氏说:“哎呀走在路上碰巧遇到沈夫人,就请她来咱们铺子里喝乳茶吃云朵糕了呢。”   “哎呀呀幸好我深谋远虑提前买好了桌椅凳子让人送来,不然您瞧,来了客人都没地方坐,这可不就怠慢了人家嘛!”   宋氏又好气又好笑,给了她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后,略有些拘谨地去陪县令夫人说话。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宋氏自然还是放不开的,沈夫人也表示理解,就挑了宁家人会感兴趣的话题。   “今儿负责入学测试的是院长大人,这位陆院长二十岁考中状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才,他出的题也和那些寻常老学究不同,比起读书多少,更在意学子的心性和勤勉。”   确实如她所说,书院内,当学子们摩拳擦掌准备展示自己的文学素养,却听考官要求:“在答卷上写下你自己最喜欢的一篇文章或者一首诗,时间不限,先写完的先进入下一关。”   考生们不免陷入沉思,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写它几十张篇幅以证实自己的博学,有人小心斟酌,要默几句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句表明自己的不俗,也有人信心满满,挥毫泼墨落笔留下这些天仔细斟酌出的原创诗文,可谓各显神通。   但这答卷写完后大家又犯了难,古往今来,但凡有些魄力的,都想争第一,然而凡是有些心机的,又都不愿当这个“第一”,君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万一被考官当做自大急躁之人可就不美了。   正在犹豫沉思之时,只见人群中两名少年几乎同时起身走向监考官:“学生写完了。”   这二人风格迥异,一人虽无华服锦衣,却风姿卓绝,贵气天成,一人虽衣着朴素到略显寒酸,但不卑不亢,风骨自成,加上二人同样沉稳坚定的神色,叫人无法将“自大”这个词安在他们身上。   果然,考官只略略看了眼他们的答卷,就点头拉开通往下一关的门:“请。”   剩下的学子敬佩有之,懊恼有之,但都不约而同加快了笔速。   方才交卷的正是容衍和宁安生,他们各自摘录了一首喜欢的诗文,字数不多,但每个字都写的很认真,宁安生的笔迹自然要比容衍差了许多,但他仍挺直腰背,并无自卑之色。   考官暗暗点头,已经觉得这二人今后都非池中之物。   考试紧张进行的时候,书院外笔墨铺子之间,有一处正慢慢飘出让人忍不住驻足的独特香味。   起初这铺子里飘出烟火味的时候,书铺的掌柜们原本皱着眉头打算去抗议——书香之地,怎能被烟气熏染?   可那香味袅袅,竟像是茶香?   所以买了老钱铺子的那人,是要在这条街上开茶铺?   这倒,倒也算是符合读书人高洁之气,就在他们勉强认可的时候,茶香里又夹杂起淡淡奶香,再往后,是一种十分陌生又十分诱人的甜香。   烤箱里的蛋糕胚出炉这一瞬间,香味是最浓的。   潇潇将它们放在一旁放凉,开始在一堆被黑布包裹的罐子里挑挑拣拣,借此遮掩从空间里拿出保鲜状态的奶油,不需要多,够做一个蛋糕就行,所以也不容易惹人怀疑。   厨房重地,连宋氏都自觉不曾踏入,除非潇潇喊她,不然就只能和沈夫人他们一块干闻香味。   好在潇潇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在等待蛋糕胚烤制的时候就已经为大家煮了新鲜好喝的奶茶,还用刚买来的漂亮茶杯装上,很像那么回事地端上了桌。   奶茶加上刚出炉的蛋糕——沈夫人边吃边喝,觉得这搭配美得很。   方才听门房来报,说潇潇来拿牛奶,她二话不说,把自己也附赠过来,为了不错过蹭吃蹭喝的机会,她连儿子都忘了带。   此刻她不无羡慕地带着奶香味叹息:“你和赵公子的铺子就要落成,我们俩的铺子又在哪里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合作方式   因为是女眷,身份又特别,潇潇是在会客室招待的沈夫人,她本就不是严肃的性子,此时一口奶茶一口蛋糕,吃着喝着人就软趴趴歪了下去,猫儿似的懒洋洋。   她所在之处并非常规待客的桌椅,而是潇潇参照懒人椅做的小沙发,里面填满了碎布头和棉花,一屁股下去就不想起来。   “以后这铺子就是专门售卖乳茶和云朵糕的了吗?”   潇潇给她添了杯茶:“正想和您说这事儿呢。”   沈夫人立马想坐直身体,但发现两只手都忙着,想调整坐姿就有些困难,索性继续歪着,将小沙发躺出了贵妃榻的既视感:“怎么说?”   难为她还能就着这个神奇的姿势坚持抱着茶杯和蛋糕不放,潇潇对这位官家夫人的本就不多的距离感全都没了,她好笑地接过沈夫人手上东西,问:“乳茶的确是在这铺子里售卖,但云朵糕的生意,我想和夫人一起做。”   沈夫人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但还是努力矜持地问:“咦,为什么啊?”   潇潇一本正经:“因为现在以我和阿衍小哥哥的能力,还没办法保证随时随地有冰块保存食材,而云朵糕的制作和保鲜必须满足这个条件。”   她补充道:“本来乳茶调制用到的牛奶就是沈夫人牵的头,如果云朵糕我还白白接受帮助,我会良心不安。”   沈夫人一时觉得她诚实,一时又就觉得她太实诚。   “那咱们三个一块合作不就得了?”   潇潇摇摇手指:“三个人太复杂了,账不好算。”   “而且我想和夫人做的是专门针对女眷的生意,阿衍小哥哥不便参与。”   沈夫人眼中满是揶揄:“这是舍不得让旁人觊觎你的小哥哥呢?”   云亦正好有事来报,听见这句话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夫人笑眯眯:“不过也是,阿衍那孩子长得好,气质不俗,不趁现在看牢了,指不定以后多少小妖精和你抢。”   潇潇木着脸:“夫人这是经验之谈吗?”   想起夫君年轻时那招人的场面,沈夫人哼了声,伸手要拽潇潇脑袋上的揪揪:“小孩子家家,不害臊!”   潇潇就很无奈:“夫人,是你先不害臊的。”   宋氏见她越发没大没小,忙踩了她一脚提醒,沈夫人却摆手:“无妨无妨,她说的没错,确实是我见潇潇这孩子聪慧,总不小心忘了她还小。”   这话倒是提醒了潇潇,她摸摸下巴:“要么以后我装的笨一点?争取不表现得那么优秀?”   沈夫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那得等你给我说完咱们铺子的构想再笨。”   潇潇早有准备,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纸,开始和沈夫人描述。   “简单来说,我想开的是个专供女眷休憩的雅居,摆设布置以舒适为主,除了大堂外,多设些讲究私密性的贵宾室,您觉得这个座椅怎么样?我叫它沙发,回头改进一番,每个贵宾室放上几个,平日里总绷着的贵女们想放松的话也能轻快些,整体风格偏向于茶室,没有正餐,但可以为客人提供各种茶饮点心,等到夏天还有冰品解乏……”   “简单来说,咱们这个雅居,为的就是让人来享受,图的就是个放松,针对人群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女眷。”   她越说,沈夫人的眼睛就越亮——这买卖简直太适合她了!   身为李家女儿、沈家夫人,她最擅长的就是享受,认识的人里也多得是闲着没事儿干钱多没处花的女眷。   沈夫人好整以暇,漫不经心般问:“在商言商,我就直接问了,这红利分成,你准备怎么算?”   潇潇也很淡定:“这也是我要同夫人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   “关于咱们的合作方式,我有几个提议,请夫人听一听,看看偏向于哪一种。”   “第一种,我只管菜品和铺子的风格设计,其他一概不管,我不需要任何决策权和话语权,也不会越过您干预铺子里的决策,店内红利,我取两成。”   沈夫人点头:“那第二种呢?”   潇潇道:“第二种,我不参与铺子的任何决策,也不提供任何建议,只负责饮食所需,但供给雅居的饮品和点心,除了乳茶铺子,我不会在其他任何地方出售,雅居红利与我无关,你们买多少,我卖多少。”   不等沈夫人继续询问,潇潇继续说:“还有第三种,就是图纸、饮品点心配方一杆子买卖,给您之后我只卖乳茶,不管其他,雅居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夫人可以不用着急,慢慢想,想好再告诉我就行,不过夫人放心,无论您选哪一种,都不影响我们今后的来往。”   本来筹备这样一个铺子比她那乳茶店就要复杂得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简单敲定的,况且铺子也待准备,沈夫人沉思着窝在沙发椅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潇潇也不催促,自行去厨房干活。   这里处于闹市,周围又都是书铺,显然不适合起锅炒菜,她也只打算做点心和奶茶。   厨房里准备了两口大锅,里头琥珀色的奶茶香气宜人,潇潇拿竹筒装了,带着云亦他们送去周围书铺,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她和周遭铺子不存在竞争关系,只要人情上稍加注意,就不会生出矛盾。   果然那些掌柜闻了许久香气后终于尝到乳茶,各个赞不绝口,神色也更和善,纷纷表示开业那天定会带亲戚朋友去捧场。   潇潇一一谢过,正准备带娘和护卫大哥们去找个地方用饭,就在门口看到两个眼熟的背影。   李慕言一大早就被公孙仲景折腾得偏头痛,这混账先是嫌弃他家厨娘做的饭难吃,给他泡了上好的君山银针又说他市侩俗气,让他列需要的药材单子这人还非得自己亲自经手,带他出门去五香居用饭,这人马车坐到一半又闹着要下车自己找吃食铺子,走着走着他又跑书铺来了!   要不是祖母的身体还需此人调养,李慕言真恨不得立刻将他打包送回神医谷。 第一百八十八章 芋泥卷   最神奇的是,这一堆书铺之间,还真有一家正散发出略有些熟悉的食物香气,连门口那小姑娘都相当眼熟。   他拿胳膊肘拐了公孙仲景一下:“你是狗鼻子吗?”   见潇潇招呼,李慕言收起满脸生不如死,挂上惯用的商业笑容:“我就说这味道好像在哪儿闻到过,原来这就是徐掌柜提起过的,宁姑娘要开的铺子。”   他到宁家去的那天略晚,乳茶没他的份,鸡蛋糕他只吃到一块,剩下的都被公孙仲景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包圆,连个角都没给他留!   他貌似随意地问:“宁姑娘是打算在这做点心买卖吗?不知有没有可能和我们五香居……”   “没可能。”铺子里传来个嘚瑟的大嗓门,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沈天赐叉腰大笑:“宁潇潇已经决定跟我娘合作了!李家的规矩你应该最清楚,出嫁女和本家的买卖互不干扰,谁插手对方的生意就是违背家规!”   李慕言的笑容微顿,潇潇可不想让周遭百姓看了笑话,先将这几尊大佛请进屋去,各自倒了杯乳茶。   也幸亏她今天准备得多,不至于没东西待客,不过最里头那小锅她是不让人动的,还特意提醒云亦:“那个锅里是给我大哥和阿衍小哥哥留的,不管沈天赐怎么耍赖都不能给。”   这家伙简直是个极端,要么在家挑嘴什么都不吃,要么上她这觅食什么都不挑。   果然如她所料,连干两杯的沈天赐抱着杯子偷偷摸摸又往厨房溜,要不是云亦逮得快,还真要被他偷吃成功。   身为主人的潇潇总不好真让客人抱着空杯子干坐着,尤其其中还有一名给爹扎过针疏通血脉,且还有几针等着他动手的神医。   那天公孙大夫给爹查看后脑恢复情况后,还真让他发现了隐患,当初淤血未能除尽,现在是瞧不出什么不适,但保不准今后要头晕眼花,严重了更是不好说。   先前宁家也请旁的大夫给宁丰年看过,不过那些大夫都只能看出外伤,探不到内患,宋氏他们不明白,潇潇却知道脑淤血的严重性,忙请公孙大夫帮忙治疗,这位大夫也是个面冷心热的,当下就施针疏导,还应承每五天会给宁丰年再施针一次,直到淤血散尽。   这么好的大夫,潇潇哪里好意思怠慢。   “公孙大夫,李公子,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做些简单的点心,若不嫌弃,还请二位留下尝尝。”   沈天赐忙把手举高高:“还有我呢还有我呢,你怎么不问问我?”   潇潇笑起来:“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嫌弃啊。”   沈天赐瞬间就被安抚好了,还跟李慕言炫耀:“看见没,我们这交情,就是有吃的就一定有我那份。”   潇潇是不管他们这里怎么斗嘴,问过娘亲得知沈夫人居然窝在那沙发椅上睡着了,她也是服气,见她的嬷嬷丫鬟早替她盖好薄被,也就随她去了,左右现在天气正好,也不至于着凉。   烤箱已经预热好,潇潇这里面粉鸡蛋和牛奶都是有的,这回她要烤个长方形的薄蛋糕胚,在等待烤制的时候,她开始处理其他食材。   芋头洗净去皮切块上锅蒸熟,再拌入适量蜂蜜——现在有钱了,蜂蜜直接用买的,也不必她自己进山冒险,很是便利,准备好的芋泥放在一旁降温变凉后,蛋糕胚也烤好了,将模具取出,放到不烫手的程度,就可以将芋泥涂抹在蛋糕胚上,然后将之卷起。   卷成长条形蛋糕卷后,再用干净的刀将它切开成一个个年轮蛋糕圈。   鹅黄色的蛋糕胚里是淡紫色的芋泥,甜度适中,入口即化。   方才和沈夫人说的是实话,以她目前的能力,奶油和黄油这类奶制品只能小量制作,无法满足大量需求,尤其是夏季将至,她总不能做完甜点就随手一放,让它们自己和高温做斗争。   但牛奶已经是让沈夫人牵线联系牧民买的,要是冰块也靠人家,那这乳茶铺子就必须让沈夫人掺和一脚——她不乐意。   她就是想要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铺子,简单点,舒服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挣的钱少一点,够吃喝生活就行。   乳茶铺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她的地方,她好不容易全靠自己买下铺子,怎么舍得将它分给旁人?   她要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兴趣装扮收拾这家店。   所以奶油蛋糕这类,如果沈夫人感兴趣,索性就交给她做,乳茶铺子这里,潇潇准备主打奶茶,再按照心情做些自己想吃或者家人想吃的点心随便卖卖就好。   量不用太大,实在卖不掉,自家吃吃或者送给邻里也是很有面子的。   但是转念一想,为何她不愿与沈夫人合开,却愿意拉阿衍小哥哥入伙呢?挠挠头,她将这个问题抛在一边,又拿出精挑细选的装点心的整套餐具装好,然后给每人倒了杯解腻的菊花茶。   【叮,美食芋泥卷首次收录成功,经检测该美食对食材的使用方法具有本时空独创性和唯一性,获得奖励10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4900分。】   这两天做饭的积分还不如一个芋泥卷,可见创新的重要性。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积分呀。   【叮,菊花茶首次收录成功,获得奖励2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5100分,主人您待会儿抽空来空间看看!上次升级奖励的那颗苗长大了!】   哦豁,那岂不是能知道它庐山真面目了?   空间卖关子,嘿嘿笑着要给她惊喜,潇潇也不好光天化日地玩消失,就端着吃的喝的往前头走。   鹅黄中间一抹淡紫色的点心,飘了几朵雏菊的花茶,光看这卖相,沈天赐已经开始咽口水:“你又想到新的点心了?这个也是要放在跟我娘合作那铺子里的吗?”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说给李慕言听的,自打他知道自家捷足先登啊呸是抢占先机先下手为强,这人就一直没开口,嘿嘿他心里肯定失落又难过,该!气死丫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前途无量的好官   潇潇将餐具放下:“这个就不了,我会时不时随心所欲做吃的,这些都是看心情做,不够常规,所以并不适合放在那铺子里卖。”   那里的客人都是些贵女贵妇,万一哪天想吃却得知没有,指不定闹多大的脾气。   见沈天赐一脸失望,潇潇好笑道:“沈夫人那铺子你又不能常去,但我这就在书院外头,你来这不是更方便?”   沈天赐就又高高兴兴起来,高兴到一半他突然卡了壳,怪尴尬地转头嘿嘿笑:“关于这个书院的事儿……”   潇潇洗耳恭听,沈天赐却怪不好意思的。   李慕言和他似乎天生不对付,张口就揭短:“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不就是你考不上所以用姑父的推荐名额入了书院么。”   沈天赐臊红了脸:“要你管!”然后紧张兮兮地看向潇潇。   他好怕宁潇潇会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她会不会瞧不起他?还是鄙视他走后门?宁大哥和赵衍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去考试,就他一个没出息的靠推荐信,好丢人啊!他这几天都没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然而潇潇只是端着自己那一份点心咬了一口,然后说:“嗯哦,那你以后也会跟我大哥还有阿衍小哥哥一起读书咯?”   沈天赐怪诧异的:“就这?你没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潇潇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问:“恭喜?”   这不对啊,沈天赐把茶干了润嗓子:“你不应该叉腰嘲笑我没本事只能靠爹吗?”   潇潇很诚恳地问:“你爹,不也是你的本事之一吗?有路子不走才是傻瓜蛋,我看起来像那么拎不清的人吗?”   哎哎哎,这真是这几天听到最顺耳的话了!   沈天赐龇牙咧嘴,这才有心情尝一尝这紫色的点心,一口咬下,不得了不得了,这又是一朵云啊?   潇潇给他添了杯茶:“芋泥卷,里头那层是芋头加工出来的芋泥,好吃吧?”   芋头?那玩意儿还能这么吃?跟宁潇潇做的奶油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沈天赐吃的一脸满足,连和李慕言吵架都忘了,后者则品着口中的芋泥卷,对何如欢的不喜又更上一层楼。   要不是那自以为是的什么表妹,他如何会错过宁潇潇这样的人才?   公孙仲景见他沉思,二话不说端走他那份,切掉被他咬过的部分,在李慕言反映过来之前一口咬下,李慕言:……   他咬牙切齿:“你早上起来不是说没胃口?”   公孙仲景自在地品着茶,看他的表情和看智障差不多:“你家的菜难吃。”   他指向潇潇:“和她比差远了。”   这直白的赞许潇潇欣然接受,顺便在心里给这位年轻的大夫打上“实在人”标签。   不乐意让李慕言逮到机会和潇潇多说话的沈天赐将潇潇拉到一旁:“你知道你家二叔后来怎么样了不?”   潇潇垂眸:“不知道啊。”   沈天赐语气夸张地说:“你可真是我见过心最大的人了,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   潇潇现在更惦记空间送的苗苗:“准备等我大哥考完试去衙门问呢。”   沈天赐一拍胸脯:“那你不用去了,我来告诉你。”   事关旁人家事,李慕言不好留下,但白吃白喝这种事他是干不出来的,所以邀请潇潇一家去五香居用午饭,潇潇欣然应允,大哥和小哥哥的考试应该是半天就结束,本来他们也准备找个酒楼好好吃一顿庆祝考上。   至于没考上?呵呵,这怎么可能。   居然是要聊二叔的事儿,潇潇就把宋氏也喊来一起听。   据说刚开始进大牢的时候,那三个一丘之貉的玩意儿还算老实,后来不知道怎么打了起来,最后那个二狗子还疯了似的和牢里另外两个亡命之徒扛上,就他那小身板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一晚上不到的功夫,不光是他自己,就连宁二叔和那骗子都被揍了个不能自理。   要说这三个人里头,犯事儿最大的肯定不是二狗子,而且他家里根本不舍得追究,加上他哥伤的不算严重,就只当自家兄弟斗气不了了之,他唯一要承担责任的是偷窃罪,但潇潇也答应不追究,所以原本他只需在大牢住个几晚,再打几个板子让他涨涨记性就能回家。   老实说这套流程他早就门清,心里一点儿不慌甚至还觉得自己白赚了一根人参,乐得很。   他哪知道就是这走过场玩儿似的第一个晚上,他就赔了夫人又折兵,昂贵的人参毁了,他也落得这一身的伤,被家人接走的时候差点在县衙外头就哭出来——还不如蹲大牢挨板子呢!   那骗子犯的是诈欺之罪,又是个未遂,按照大夏律,只要罚金交得够,想出去倒也不难,他从前就是个粉面戏子,装装样子摆个花架子还行,真和人干架,也就是个挨揍的主儿,他那最引以为傲的脸蛋被揍得不成样子,牙都掉了几颗,据说本来有个妇人得了他的信儿要来赎他,结果一看见他那德行,拿帕子捂了脸就走了。   至于宁二叔,沈县令体谅宁家人正专注于宁安生的考试,将他的事儿压后处理,他伤人在先,诈欺在后,伙同偷盗也有他的份,三罪并罚,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不过人还关着没提审,他已经被打了个面目全非,每天晚上都惊慌难眠,短短几日,人褴褛颓废得扔到大街上就能讨钱。   二狗子被接走之后,那骗子为了减轻罪行,县令还什么都没问,他就自己招呼狱卒说全都招了,且当晚就签了状纸画了押,并且重点强调一切都是宁二叔的主意,他就是一不小心被诱惑后误入歧途了而已。   画押后的骗子也离开了那间牢房,徒留宁二叔和那俩亡命之徒相伴,吃不饱穿不暖,大牢供的馒头还要被人抢走,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沈天赐拍手笑得特别纯真:“这么看来,县衙还什么都没做呢,事情就解决了一半。”   得知将这些人凑做一屋的正是沈县令,潇潇笑得意味深长:“你爹以后定会是个前途无量的好官。” 第一百九十章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天赐只当潇潇在夸他爹,他平时跟他爹虽然和大部分父子一样八字不合,但听见这话还是挺开心的,谦虚几句后又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   “该不会打算和二狗子那大哥一样,就不了了之了吧?”   宁二叔和潇潇家这个事儿吧,和寻常的伤人案子不大一样,假如他们真不告了,县衙也就只能放人。   沈天赐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爹办案的事儿,这村头巷尾家长里短的事儿最不好处理,管得不够,百姓觉得县太爷凑合交差,管的多了,他们又觉得县令狗拿耗子瞎掺和,难办得很,指不定劳心劳力还得落埋怨。   当然,沈天赐有信心宁潇潇绝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但大多数百姓都不愿和官府摊上关系,遇事儿那都是能私了就私了。   “我早上来的时候见那老太太正在县衙外苦苦哀求说要见儿子一面呢。”   好在先前他爹发了话,不让老宅再去宁家,不然肯定早就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潇潇来了兴致:“在哪儿?我去看看。”   宋氏沉浸在情绪中反应没那么快,回过神来女儿已经跑没影,她虽担心潇潇,却也不能放着铺子和在铺子里睡着的沈夫人不管,幸好云尔来告诉她,云亦已经跟上,沈小公子身边也有小厮长随,宋氏才宽下心来。   想到当家的受的那些罪,她忍不住攒紧拳头,太过分了,老宅简直欺人太甚!她怎么都不可能息事宁人,定要宁丰才那混账玩意儿付出代价!   在去县衙的路上,沈天赐顺口感慨了一下二狗子没能护住的那根人参。   “李慕言这人虽然讨嫌,但他送的东西是真不错,那根参即便不卖,找家药铺炮制了留在家中当个应急物也不错。”   潇潇小声告诉他二狗子与树根的故事,听得沈天赐宛如发现新大陆:“这也行?”   潇潇一本正经:“特殊之时行特殊之事,对待恶毒小人不一定非得磊落光明,做人不要那么死板。”   沈天赐觉得这话和圣贤书里教的背道而驰,但他不喜欢圣贤书。   浑然不觉自己在带坏小孩儿的潇潇兴奋来到县衙外,瞧见了来回踱步的宁老太,宁老太也凭借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敏锐发现了潇潇。   “宁潇潇!”   不等她叫嚣,潇潇摆摆手指:“奶,我劝您重新调整和我说话的语气。”   宁老太咬牙切齿,被臭丫头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的要哆嗦,但为了儿子,她还真不得不忍气吞声:“我说宁丫头啊,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咱们两家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就当真这么狠心,要眼睁睁看着你二叔坐大牢?”   潇潇笑意嫣然:“那奶你和爷怎么就那么狠心,明知二叔干了些什么龌蹉事儿,还替他遮着掩着,并且继续厚着脸皮对我家恣意索取?”   说完她自己一拍手:“哦,我知道,因为我爹不是你生的,你是后娘,爷就是后爹。”   宁老太脸色难看:“你来这就是为了和我翻旧账?”   语气中那是半丝悔改之意都没有。   潇潇并不意外,她保持笑脸,用一种非常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当然不是,我来是为了问问奶,倘若你二儿子进了大牢,你那引以为傲的小儿子,还能参加科举,还能当官,还能飞黄腾达给你挣荣华富贵吗?”   宁老太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像是被抽走,魂儿都晃了。   不行,绝不能因为这事儿毁了老三的前途!   潇潇又道:“可是怎么办,铁证如山,我们也不接受和解,二叔又不像我家这样,同你们断了关系,小叔是肯定要受影响咯。”   宁老太眼珠子一定,有狠色闪过。   潇潇言尽于此,满意而归。   她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的,她反正不打算放过原主这个混账二叔。   前些天看到他狰狞面孔时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回忆起了一些有关原主的记忆。   宁二叔对旁人说宁潇潇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乃是经验之谈,年幼胆小又天生比别人反应慢一些的原主即便毫无缘由挨了打也不敢告诉别人,他又专挑一些刁钻的位置下手,这些年来竟从未被发现。   而去年的某个冬夜,将原主骗到后山的人是宁二婶没错,但当心一脚将她踢得晕死过去没了呼救力气的人,是宁丰才。   得有多狠的心,才能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也是,他们本就想要原主的命。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   老宅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阴狠自私得相当团结,那就看看今日之后他们是安心抱团不离不弃,还是趋利避害分崩离析,自扫门前雪,临难各自飞。   溜达了一圈的潇潇心情更好了,要不是中午有人请客吃饭,她恨不得买菜来一桌盛宴欢庆。   老宅人个顶个的自私冷漠,且看是谁稳坐第一把交椅。   等她回到书院附近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就和云亦一起去博文书院门口等大哥和阿衍小哥哥,刚站定没多久,她却听到一声带着怒气的:“终于找到你了!”   潇潇定睛一看,转头问云亦:“谁呀?”   云亦心说当初您在书院门口羞辱的那雷少爷啊,但是我不能让您知道我知道他是谁啊,于是绷着脸摆出疑惑神情:“没见过呀。”   潇潇哦了声直接将视线绕过雷少明,继续找大哥和小哥哥。   这雷少明能忍?立刻就带着门口等他的小厮大步走来。   出于礼节,沈天赐方才没去听潇潇和她奶的对话,所以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但这会儿他能看出雷少明来者不善,所以他人还没到近前,沈天赐就用比对方还嚣张的气势迎了过去。   雷少明和沈天赐大眼瞪小眼:“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呢!知道爷是谁吗?”   说完这话他就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经历,黑着脸怒瞪潇潇,奈何后者压根没看他,还垫着脚张望。   书院不断有学子出来,可就是不见她在等的人。   一旁,沈天赐嘿嘿一笑,别的地方且不说,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在这夕江县他差不多是能横着走的,居然有人张狂到他跟前来了?   他立马摆出了县令之子的气势:“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没文化的雷少明   噗!   潇潇差点笑出声来,想起来了,是那个不会写字儿的没文化少爷。   嘿!雷少明心底那股子火气一下就窜上来了——又是这句话!又踏马是这句话!当初他就是被旁边那臭丫头这句话唬住,错过了找她算账的最佳时机,今儿又来?   “我劝你有多远滚多远,虚张声势的招用一次就罢了,再来,小心玩火自焚。”   沈天赐满脸莫名其妙,转头问潇潇:“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雷少明大怒:“死胖子你骂谁呢?”   沈天赐圆润的脸绷住:“你刚叫我什么?”   雷少明见他真生气反而更高兴:“死胖子,死肥猪,说的就是你,怎么着吧?”   沈天赐从来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当即挥手要指挥家丁上前揍人,却被潇潇一把拉住,沈天赐不解,潇潇叹口气,可怜巴巴地说:“我想起来了,咱们还是别招惹这人吧,不然说不定待会就要被人堵在巷子里打呢。”   在雷少明看不见的角度,潇潇朝沈天赐眨巴眼,沈天赐好歹吃了她这么多顿饭,基本默契还是有的,立刻就又制止了家丁们:“此话怎讲?”   雷少明已经开始得意,潇潇问:“上回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雷少明抬手顺着脑门往上整理了一下头发,态度相当目中无人地说:“是又怎么样?谁让你得罪本少爷,上回算你运气好,下回可就……”   潇潇一拍手:“哎,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还真承认了?”承认了就好,幸好沈天赐没来得及自报家门,不然这谁认罪肯定没这么干脆。   沈天赐大怒:“好大的胆子!”   也是同一时刻,另一个声音带着怒气响在潇潇身后:“跟踪?”   潇潇吐了吐舌头,讪笑着回头,一脸讨饶:“大哥你出来啦?肚子饿不饿?渴不渴?我给你们做了乳茶,还有刚烤制的点心哦!”   她一时间不能确定大哥的怒火是否单纯只因为这个识字量不太高的什么公子。   沈天赐瞪着雷少明,宁安生和容衍也面色不善站在他跟前,雷少明的脸一下就绿了,几乎是甩袖而走落荒而逃。   回到铺子后,宁安生一言不发,没喝奶茶,也没吃潇潇做的芋泥卷,午饭时倒没看出什么不对,和李慕言他们正常交流。   容衍见潇潇闷闷不乐,一直在偷瞄大哥,就默默给她盛了碗汤。   潇潇尝过一口就不怎么动,只安静听其他人说话。   今日的考试是让学子们自己默写一篇文章,随后由考官就这篇文章提问,且问的十分细致。   潇潇推断考生成绩应该就是根据考生对这篇文章的理解程度来评判的,那若是有人为了装腔作势,故意默写一些明明一知半解的文章交上去,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比如雷少明,他为进书院费尽心思,试图走县令的路子失败,就花重金请来诸多学子为他出谋划策,写诗写文做备,今日交上去的那一篇,也是他的枪手们一致认为最好的文章。   文确是好文,奈何他看不懂呀,所以考官一问,雷少明人就傻了,回天香楼后发脾气将雅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   还憋着火,小厮来报,说看见方才那臭丫头和死胖子都进了五香居,雷少明卷起袖子满脸狠色:“让阿大带上人,跟爷走!”   雷掌柜也听说了侄子发脾气的事儿,但在他看来,雷家人不受委屈本就理所当然,加上他还在头疼着天香楼日益减少的收益,也就随他去了。   雷少明在五香居附近蹲守许久,终于看到熟悉的几道人影。   他不傻,就算来挑事儿,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所以一路跟随,准备少个人少的地方再动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别说容衍的护卫们,就是沈家的家丁们,也早就机灵地发现不对劲。   沈夫人听下人回报后戳了她儿子一下:“又惹什么事儿了?”   沈天赐老委屈了,添油加醋告了状,还重点强调:“他亲口承认以前跟踪宁潇潇图谋不轨,他还骂我死肥猪!”   沈夫人温婉的表情忽然就带上了杀气,她冷笑一声,带着人七拐八拐,还真就顺着雷少明的期待,越走人越少,边走,她还便安抚潇潇他们:“你们莫怕,我们沈家家丁都学过功夫,方才也派人去县衙喊人了,不会让你们遇到危险。”   宁安生忽然问:“这事儿是在童斌让人堵你之前还是之后?”   潇潇怂兮兮地看了大哥一眼,老老实实说:“之前,但是我躲起来,他们没找到我就走了。”   宁安生就又沉默起来。   潇潇在心里连连叹息,大哥很少跟她真的生气,这下可该怎么哄啊。   不是她不想说,那回无惊无险,她就给忘了嘛,她也不知道雷少明心眼这么小,屁大的事儿过去这么久竟还介怀。   小脑瓜里正转悠着各种哄人三十六计,就听大哥幽幽道:“大哥不怪你瞒着,只怪大哥自己没本事,不能让你放心依靠,除了种地旁的什么都不会,我帮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才让你有事都自己憋着,自己扛,是我没用。”   “二叔的事如此,接连被人跟踪遇险也如此。”   潇潇瞬间被罪恶感击中,这回才真的反省起来。   她自诩有过一世经验,和家人相处时总忍不住把自己当成从前那个她,遇事也总想着自己解决,却从没想过,或许这么做对家人来说并不代表保护,而是不信任。   她叹口气,抬起小手捏住大哥袖角晃了晃:“哥哥你别这么说,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你别不理我,也别这么说自己,好不好?”   她这样示弱,宠妹成瘾的宁安生哪里还绷得住?能坚持这么久不跟她说话已经是极限,被她软软糯糯地求着和,宁安生心里早软成一片。   但他不能轻易让此事揭过,这丫头胆子太大,不让她长记性,下回还敢。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丝皇菊   他也算是最了解潇潇的人之一,知道这小丫头吃软不吃硬,而且本来他也舍不得凶她,索性将苦肉计进行到底,神色消沉,语气低落。   “你知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有多后怕吗?”   潇潇撅起小嘴,乖乖点头,这模样,招人稀罕得紧。   至少一旁的容衍就没能挪开视线。   “家”里也是有妹妹的,但她们或者跋扈,或者骄纵,或者精于算计,没一个像宁潇潇这样,古怪精灵,偏又软糯可爱。   他朝云亦招手,耳语几句,听得后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但还是老实应了:“是,属下回去就把它找出来。”   正说话的功夫,尾随而来的雷少明终于忍不住蹿出来:“臭丫头,死胖子,看你们还往哪儿跑!”   潇潇摇头叹息,哄好了大哥的她也有心情和沈天赐吐槽:“这种一看就是没什么出息的低等级恶人,完全沉不住气。”   沈天赐好奇地问:“恶人还分等级啊?”   潇潇慈爱地拍了拍他:“沈公子,进了书院记得要好好读书。”   沈天赐拧巴脸同宁安生与容衍说:“我觉得她在鄙视我,你们晓得什么是等级高的恶人吗?”   宁安生陷入沉思,容衍则道:“借刀杀人、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人面兽心。”   沈天赐:……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赵衍要么不说话,一开口,总有种一针见血的感觉。   被无视的雷少明相当恼怒,招呼着打手们就要一拥而上,然后就被人压着脖子按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对我动手!我叔叔是雷万钧雷大掌柜,我们可是严家的人!”   背后一道威严嗓音带着几分凉意:“那本官要不要多谢你自报家门?”   本,本官?   雷少明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一美须男子身着官袍面色不善。   沈夫人拿帕子揉了揉眼角:“夫君,在你管辖的县城,我带天赐出来吃顿饭竟叫人堵在这,可真是吓死我了!”   雷少明脑瓜子嗡嗡作响——完了完了!   “误会……”   沈夫人摔帕子冷哼:“误会什么?是误会你带这些打手堵了我的路,还是误会你当着我的面骂我儿子?”   但凡对沈县令有研究的人都知道,他惧内,他夫人宠儿子。   好家伙,雷少明惊觉自个儿一下将忌讳都犯了个全。   接下来就是县令与雷家的交涉,潇潇原以为经此一事大哥会对自己去县城开铺子持反对态度,没想到他不但同意了,还帮着去说服宋氏。   “娘,铺子开在书院门口,安全方面不必担心,光天化日之下,人群繁华之处,便是有宵小之辈想犯事,也得掂量掂量。每日我与妹妹同出同归,即便遇到万一,我和赵衍都在,与妹妹也能有个照应。”   宋氏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考上了?你和阿衍都考上了?”   宁安生不是个骄傲的人,但该自信时他也不会含糊:“八九不离十。”   遇到恶人的紧张和后怕被这喜讯冲淡,若非宁安生坚持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就要低调些,宁丰年都恨不得买壶酒庆祝。   潇潇看得出爹还在强颜欢笑,但秉持看破不说破的原则,一起逗趣儿。   但饭后她就寻了个机会去找大哥道谢,她大哥长叹一口气:“开铺子做美食是你喜欢做的事,若是不让你去,你定会失落沮丧。”   潇潇觉得好感动:“知我者,大哥也!”   然下一刻宁安生又说:“再者,你要是留在家,爹娘能管得住你?倒不如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还能第一个发现。”   潇潇:……感动这东西,就是浮云,呼一下,就飘走了。   鉴于自己刚犯过错,她不好意思和大哥哼唧,就噘着嘴回屋,关上门自我安慰,她安慰自己的方法也很简单——进空间。   空间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潇潇刚刚闪身进来,它就忙不迭将她带去空间农田旁边,看那一大株快有半个她高的绿苗苗。   潇潇围着绿苗苗转了一圈,不是十分确定地问:【菊花?】   空间吧唧一下弹出详情框——   【品种:金丝皇菊。】   潇潇看着这株茁壮成长的花苗,又特意摸了摸它刚刚分出的几个小枝丫,然后顺手掐了一小截下来,被掐断的尖尖眨眼消失不见,她摸了摸下巴问:【空间宝贝啊,升级奖励的花苗,我能拿到外面去种吗?】   空间给予肯定但是不大理解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主人,空间农田上可是有四倍时间流速的,您不要了吗?】   潇潇但笑不语,高高兴兴出去睡觉,顺便把狗子收进了空间里。   大房诸人都累了一天,睡得深沉,并不知老宅如何经历了难眠的一夜,但容衍却从云亦的汇报中听了个分明。   “老宅那个小儿子是个自私的,一听说宁丰才犯的事儿会连累他,立刻变了脸色大闹一番,直说什么二哥毁了他的仕途。”   容衍笑了起来:“他倒是有自信。”好像平步青云早在他鼓掌之间。   “不光是他,”云亦道,“老宅那个老姑娘更是恨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说她二哥这样会耽误她的亲事,要是嫁不出去全**丰才。”   容衍不想听这人的事儿,摆手让云亦跳过:“他们怎么打算?要去求大房的人吗?”   云亦道:“他们不敢,小老百姓见到官腿都软,沈县令说了不准,他们还真就老实了,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   他神秘兮兮地往容衍靠近些:“主子,他们居然想把宁丰才逐出家门,将他分出去,断绝关系,用这种方法避免影响小儿子今年参加今年的秋闺。”   容衍笑的嘲讽:“就他还想考秀才?”   云亦跟着嘲:“可不是嘛,关键全家都自信满满觉得他一定会中,就连他们家那老姑娘到现在没嫁出去,也是想等着宁老三考中后身份水涨船高,好说门高户。”   容衍呵了声,不做评论,倒是云亦没忍住,又提到一事。   “主子,我听老宅那老姑娘说已经看中了一人,想等她三哥高中秀才,就让她爹娘提亲……”   容衍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云亦嘴角抽搐:“您。”   “她还说要来找宁姑娘的麻烦,要警告她不准打您的主意和您保持距离什么的……”   容衍顿时面黑如锅底:“此事不准让宁潇潇知道!”   云亦有些为难:“这……属下不定能控制得住……”   容衍的表情大抵类似于“要你何用”?云亦委委屈屈:“即便属下能控制得住老宅那人,可宁姑娘这您又不让干涉……”   见主子那张脸有要变得更加阴沉的迹象,云亦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主子,宁姑娘给你买的衣服,您要不要先试试?”   容衍面色果真阴转晴,看似淡定地接了过去。   “下次不要让她破费。”   这一晚容衍没睡好,第二天潇潇来送早饭的时候眼下都是青黑,她还很好奇地问:“前几天温书累着了?”   容衍不置可否,潇潇看着他身上的新衣,颇有些可惜地说:“奈何县城没有太好的料子,比起你原来那件还是差了些。”   容衍立刻道:“这件就很好,”他抬头看潇潇一眼,郑重道:“多谢,我很喜欢。”   潇潇就高兴地眯起眼:“还好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俊。”   容衍:?(??.?ω?.??)?。   潇潇又说:“本来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进山,想跟你们一起去玩呢,要不你还是去补个觉吧。”   容衍灵光一闪,从菜粥中抬起头来:“真要去?”以前也听她提过,但当时只以为是小姑娘随口一说。   潇潇的确有这个打算,可她没想到邻居小哥哥居然恰巧就准备这几天趁着没开学先进山几趟,转念一想倒也合理,去书院读书需要银子,采买学习用品也需要银子,走人情搞交际更需要银子,他们可不得先干一票啊呸先去打个猎卖点猎物么。   双方一拍即合,剩下的就是说服家里,潇潇头一回遭遇这么大的阻力,别说是平时对她宠溺非常的大哥了,就是早已放弃抵抗的二哥都坚决反对,理由一致——   “太危险了!”   潇潇转悠着大眼睛找理由:“我最近做菜遇到了瓶颈,需要进山寻找灵感。”   大哥皱着眉,二哥的表情分明在说“你当我傻?”   潇潇一本正经:“煮牛奶去腥的草药用完了,药铺里没的卖,我得去山里采,不然咱们那乳茶铺子开不起来!”   这事儿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二哥建议:“要不再找找其他药铺,或者给他们下个单子让他们去找找?”   潇潇斜着眼看他:“一天找不到,咱们的铺子就一天不开了?”   二哥也很苦恼:“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没多备着一点儿?”   潇潇望天:“百密一疏,是我不够成熟,怪我。”   她这么说,家人反倒不好开口,宁安生揉着太阳穴问她:“从前是哪儿来的,不能同样的法子再找来一些吗?你如今不缺钱,可以买现成的。”   果然,家里最难忽悠的就是大哥,潇潇心念急转,匆忙之间想找个合理借口还真不容易,便是此时,身旁这个听起来有些疏离的声音说:“是我给她的。”   宁安生刚想说那劳烦你再帮忙找一些,就听他又说:“但我和她都不记得那草处理之前长什么样子了。”   潇潇猛点头:“拿回来我就顺手晒干磨成粉了,所以得亲眼看见才能记起它还健全时的模样。”   “你们不用担心,阿衍小哥哥隐约记得那草长的地方不在深山,我们不会遇到危险,也不必夜宿,早点出发,天黑前就能赶回来了。”   这也是容衍答应带她去山里玩的条件——不深入,不涉险,虽然她也很纳闷身为猎户不往深山走还能猎到个啥。   宁安生看看潇潇,又看看容衍,眉头一皱:“要去可以,我也一起。”   潇潇摸摸下巴沉思片刻,忽然提出一个让大家都很意外的建议:“要不然,咱们全家一起?”   “爹和二哥不是放三天假么,你们要是不怕累,不如咱们全家出动,春游去?人多力量大,早去早回呐!”   二哥一个脑瓜崩敲过来:“你当去玩儿呢啊?”   难道不是吗?她明晃晃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看的宁安回又手痒想打人。   潇潇偷偷看了眼爹娘,凑到二哥旁边握拳清嗓,这架势,看的她二哥眼皮子直跳——来了!她又来了!宁.大忽悠.潇潇她又双叒叕来了!   潇潇压低声音同二哥讲:“二哥你想啊,二叔关着,这事儿和咱们有关,万一爷奶来闹,非要咱们去说情,你乐意?”   宁安回悲伤地发现,现在妹妹忽悠他需要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就这么几句话,他竟已经找不到丁点回绝的理由。   他哭笑不得被策反:“爹娘,大哥,我觉得妹妹这个提议甚好,万一在山上挖到什么人参灵芝的,直接咱就发财了呢!”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来着,但出行一事,居然就这么仓促又飞快地定下了。   夜里宁安生责备二弟没原则,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妹妹搞定,宁安回立马顶回去:“大哥你光知道说我,在你要求和妹妹一起进山的那一刻,你不就已经妥协了吗?你还不如我呢!”   兄弟二人相对无言,老老实实躺下为明日出行储存体力。   第二日老宅犹豫纠结许久,还未能鼓起勇气想办法“偶遇”大房诸人,就听村民说他们一大早就和赵家那孩子一块儿进山去了。   宁小姑拧着帕子咬唇,不知在想什么。   宁老太却黑着脸道:“这是故意躲着我们呢!”   他们也没胆子趁宁家没人到附近转悠,村子里人多嘴杂,万一让哪个碎嘴的瞧见当他们跟二狗子似的想偷东西,再把话传到县太爷耳朵里,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五月下旬,正是初夏光景,山风吹散了些微暑气,又带来了花草清新,确令人心旷神怡。   潇潇一路上都能看到感兴趣的花花草草枝枝叶叶,一会儿让二哥帮忙挖个苗,一会儿让大哥帮忙摘个藤,一会儿又说春光好让爹给娘拿柳条编个帽子戴个花儿。   就连云亦他们都各自领了活,不一会儿功夫大家就都被她安排了任务,只剩她和容衍两人独处。   容衍:……   他眼瞅着潇潇将他拉到颗大树后头避开众人视线,然后一只手越过他肩头搭在树干上,脸就凑了过来!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声不可控制地开始变大。   奈何潇潇压根没注意到小哥哥的变化,愣是就着这个十分惹人误会的姿势和他说悄悄话:“小哥哥仗义!大恩不言谢,以后你的饭,我包!”   容衍没什么表情的脸恢复平静,又听她说:“你简直太聪明了!我俩都没对口供你就能帮我把话接上,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朱果   容衍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小丫头乱用词又不是头一天,不能和她认真!她肯定不会知道这句话前面还有“身无彩凤双飞翼”,当然也不晓得这句话说的是有情人!   容衍想不到这话怎么接,好在潇潇早就习惯他的沉默,她将一把绿油油的草叶子塞进他手里,挑眉:“给,咱圆了谎接着玩儿!”   偏就是此时,完成潇潇任务的云亦提着棵小树苗儿绕着树干走过来:“主子我……”然后缩回条件反射瞪大的眼,收回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的视线,托住自己因为好奇僵住的脖子,大步后退并且拦住同样走过来的云尔,语气坚定:“主子不在。”   容衍:……他想换一批护卫。   没看见这一幕的潇潇已经调整好语气惊呼起来:“哎呀,阿衍小哥哥你这么快就找到啦?”   “爹娘哥哥,那清凉草果然在这!”   她说的是薄荷叶,这片山地长了很多,正好用来圆谎,至于煮奶茶的时候放不放,那还不是她说了算。   宁丰年夫妻俩都很惊讶,就连宁安生也忍不住道:“真的有?”他还以为肯定是妹妹为了出来玩编的瞎话。   潇潇避开大哥视线,一头钻进薄荷丛里。   会选薄荷圆谎,是因为附近对她来说有用的植物里就属这玩意儿长得最茂盛,最适合暗度陈仓偷梁换柱——小手往薄荷丛底下一塞,几株长势不同的番茄苗就被埋在了底下,转个地儿再一塞,幼苗状态的孜然也扎了根,方便的很。   依葫芦画瓢将空间几十株兑换品换出来后,她终于如愿听见她二哥疑惑提问:“这果子是什么?青青红红怪好看的。”   潇潇随手摘下一个:“带回去玩儿玩儿看。”   宁丰年满腹担心,宋氏也道:“你可别瞎吃,山里长得好看的菌子大多有毒,这果子也说不好。”   潇潇竖起眉毛,感觉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那种随手捡东西吃的熊孩子:“爹,娘,我都十二了!”   夫妻俩噗嗤一笑,敲她小脑瓜。   潇潇气呼呼的:“再说那位公孙大夫不是还要来给爹针灸,这果子有毒没毒到时候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宁安回习惯性和她斗嘴:“你又知道人家厉害了?万一他也不知道呢,你看他那么年轻……”   潇潇转头看她二哥:“哥,李慕言是李家目前的当家人,他这样的身份,对公孙大夫始终礼遇有加敢怒不敢言,你猜,这位年轻的公孙大夫,是什么人?”   宁安回想了一会儿,很干脆地承认自己脑子不好使。   潇潇磨牙看这懒货:“你忘了二叔找那骗子想坑我们时说的话了?”   那二叔可说太多了,宁安回努力回忆时,大概宁安生也看不下去了,从旁提醒:“李家正在寻访神医。”   宁安回诧异:“这不是编的吗?”   宁安生也不想搭理这蠢弟弟了。   潇潇继续提示:“二叔找来那人的身份是编的,李家和沈家寻医之事却做不得假,你没见沈县令并未否认吗?”   宁安回在肩膀上蹭了蹭被茅草刮痒了的鼻子:“这跟公孙大夫有什么关系?”   潇潇老气横秋:“二哥,回头你还是跟着大哥多读读书吧。”   过了好半晌,还是宁丰年与宋氏先反应过来,宁丰年满脸不敢置信地问:“潇潇,你的意思是,这位好心肠的公孙大夫,就是李家寻来的神医?”   那他可真是行大运了!江南首富家和县令家都当做宝供着的神医,居然主动给他这样的庄稼汉看病治疗,还不收银子!   宁安回想通关键之后又提了个让潇潇想揍他的问题:“那既然公孙大夫来头这么大,你让人家帮你看野果子,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   潇潇心说我还想大义灭亲呢!因为二哥这么一说,爹娘也都是赞同的表情,她只能列有些底气不足道:“我,我可以给他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容衍眉心微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那半青半红的“野果”:“不必问他了,我知道这是什么。”   潇潇眉梢扬起,摆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容衍细细辨认后道:“这是朱果,番外之物,不知为何长在这里,但据将他们带来的番邦人说,完全成熟的朱果可以食用,且口感酸甜。”   说到这里,他特意转头看向潇潇,语气郑重道:“但没有完全变成红色的朱果是不能吃的,入口酸涩,似有微毒。”   潇潇:……大家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她是那种捡到什么就往嘴里塞的傻孩子吗?啊?啊?她是吗?   深吸一口气将吐槽咽回肚子里,她努力挤出笑容:“阿衍小哥哥好厉害,番邦的东西都知道呢!”   这回换容衍心头一紧。   普通富户家的小公子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是他冲动了,下回可不能这样冒冒失失。   但……为何方才听到宁潇潇说要给那什么神医做很多好吃的,他心里突然就不舒服起来?   他身后,云亦的视线在容衍和潇潇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心中渐有明悟。   既然确定能吃,啊呸,是成熟后能吃,潇潇就很不客气地指挥二哥帮她将薄荷丛里的番茄苗挖了大半:“剩下的下回再来。”   宁安生就瞪她:“这就惦记下回了?”   潇潇一本正经:“凡事需留余地,我要是将它们一窝端了,回去却发现种不活,那不没的补救了?”   宁安回拍拍大哥:“哎我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哎,要是能种活咱们下回再来一趟就是了,反正也不远。”   宁安生头疼,既疼越发皮实的妹妹,也疼完全被妹妹牵着鼻子走的弟弟,现在他更庆幸自己让妹妹继续开铺子了,要是放在家里,上天入地,哪个能看得住她?   “要来可以,必须有人跟着!”   他还是没意识到,自己也早已被妹妹吃得透透的。   潇潇小心隐藏起自己的志得意满,乖巧托腮卖萌:“好的哥哥!我都听哥哥的!”   大哥满意,二哥吃味,还有个小哥哥,感觉被什么挠了一下心,心里怪怪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母爱泛滥   阿衍带他们来的这片地方确实不远,理应也没什么猛兽,宁家人心安下来,也就真开始干正事儿。   随便敷衍着帮潇潇挖了几颗不认识的植物之后,几人捡柴的捡柴,挖野菜的挖野菜,宁安回看见个野塘差点想下去摸鱼。   潇潇不贪心,搞定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没要求再往深处跑,倒是又花200分换了两份种子随手洒下些,这样,今后山里再长出她用过的食材,也就更加顺理成章。   就在种子落地的那一瞬间,潇潇忽然听见空间【叮】地一声。   【完成隐藏任务——万物生长,获得新任务触发奖励50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9900!】   惊喜来的太突然,潇潇的笑容没憋住,立马两眼放光换个地方继续撒,但空间却没有再继续发出提示音。   潇潇思索片刻,闭上眼靠在树干上,其实是将心神沉入空间。   由于蔬菜种子大多能在外头买到,她就没太考虑过空间的兑换列表,但既然能触发任务,她就不得不再尝试一下了。   【兑换黄瓜种子一份。】   空间的反应很快:【兑换成功,使用50积分,当前积分余额为9850。】   潇潇依样画葫芦,也将这种子撒了出去。   【完成万物生长常规任务,获得奖励积分100,当前总积分为9950。】   这波不亏,很有研究精神的潇潇翻了会儿列表后,发现空间的种子标价其实有规律,她试着花200积分兑换了一份彩椒种子种下,空间提示音比往常要明朗欢快些。   【兑换成功,当前积分余额为9650。】   【恭喜宿主完成新物种引进,获得新任务触发奖励50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14650!主人主人你太棒了!】   遇到自己主动摸索任务的主人,它真是太幸福了!   潇潇也觉得幸福到冒泡,出来溜达一趟,这收获未免也太大,这么看来想让空间再升一级,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继续探索的脚步,当即就又花100积分兑换了一份花椒,照旧种下。   空间快乐得不得了:【兑换成功,当前余额为14550!】   【恭喜宿主完成万物生长常规任务,获得奖励2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14750!】   潇潇试探着问:【是不是本时空已经有花椒存在了?】   空间答得很爽快:【主人猜的没错,只不过花椒、孜然和番茄一样,都是番邦物产,在大夏境内倒不是那么常见。】   潇潇又问:【所以如果我再找到和彩椒一样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种子播种,就能再次获得大额奖励咯?】   这回空间沉默,潇潇就知道,不能说。   但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她毫不犹豫又去空间兑换了几分种子尝试。   每一回播洒出来的都不多,但几次尝试之后,也没再发现什么新物种,可见刚刚绑定空间时,它说大夏物产丰富当真实事求是。   不过潇潇并不觉得失望,因为即便是本来就有的品种,空间也会按照常规任务奖励积分,几次尝试之后,她也获得了不菲的收获。   【当前总积分为16500!】   要不是考虑到这小小一片物产过于丰富显得太诡异,她还能继续。   蔬菜种子已经试了大半后,潇潇将注意力又挪到了空间农田上。   【空间宝贝,帮我把分株后的金丝皇菊移出来一颗。】   空间恨不得放个礼花庆祝一下,真的!它尽量逼自己保持平静地播放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新物种引进,获得奖励50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21500!】   潇潇满意地勾起了唇,原来如此,蔬菜品种足够了,她还可以往其他东西上面想嘛,果然思维局限要不得,幸好她够聪明!   正打算继续探索,她忽然感觉头有点晕。   【主人,使用空间需要消耗精神力,建议您先休息一会儿。】   潇潇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揉了揉太阳穴,就此收手。   刚睁开眼,她就看到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这双眼中此刻带着担忧:“不舒服?”   潇潇乐呵呵说:“可能玩的太兴奋,有点脱力?”   果真还是孩子心性,容衍和其他人招呼一声,带着潇潇往不远处的树墩走去。   这树被砍之前想必年岁不小,两人坐在上头也不嫌挤,潇潇抬手想遮因为没有树冠遮盖投下来的光,还未完成动作,就感觉一道阴影落下。   刚坐下没多久的阿衍小哥哥忽然起身,就这么“恰好”地替她遮住了光。   潇潇托着下巴看他背影,小嘴嘚吧起来:“小哥哥啊,今后谁能嫁给你,那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长得好看,人又细心温柔,啧,看的她简直母爱泛滥。   小哥哥没有反应,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潇潇有些困了,眼睛一眯一眯开始点头,容衍克制着面上要涌起的热度,谁也没发现他们身后的另一棵树上,有抹青色在枝头抖了抖,忽然朝他们落下。   容衍听见声音时立刻转头,便见那青色小蛇落在树墩上,距离宁潇潇不过一臂,他瞳孔猛缩,想也不想冲过去将潇潇扑倒。   “主子!”不知哪个护卫惊呼声响起,容衍诧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感觉到蛇吻,侧头一看,那小青蛇信子吐到一半就被两只小手制住。   这两只手分工合作,一只掐着七寸,一只掐着脖子,令它根本动弹不得。   潇潇和近在咫尺的容衍大眼瞪小眼,这么近的距离,她不可避免地看到这白嫩小脸上迅速爆红的变化。   哎呀,方才条件反射没意识到,她俩手绕过小哥哥的脖子抓蛇,这不成了个拥抱的姿势了么?   容衍也僵住,从小到大,自他有记忆开始就没和异性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女孩子的馨香阵阵传来,他第一反应竟是屏住呼吸,用力崩住撑在她身侧的手臂,免得唐突了她。   忠于职守的护卫云尔佩剑抽到一半卡住,不知还该不该上前,就一双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   本来负责贴身护卫的云亦扔开满怀的薄荷叶,直接单膝跪地:“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第一百九十六章 母爱变质   空间忽然冒出一句:【发现食材翠青蛇,是否加工?】   潇潇小眉头一簇一簇:“小哥哥,我手酸。”神特么食材翠青蛇,对于空间来说,世间万物是不是就两种分类——食材和不能吃的?   毕竟人还小,胳膊也不长,掐着条蛇抬这么久,她手一晃,感觉就要搂住人家脖子,潇潇慎重思考了一下,向容衍提议:“要不然我把手再抬高点,你往下滑出去?”   容衍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顿时红的要滴血。   潇潇心里有个邪恶的小人狂蹦跶,脑子里也不合时宜地蹦出四个字——母爱变质!   她清清嗓子:“要不还是这样吧。”   她忽然起身,小脸挪到容衍肩膀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蛇用力抽打在树桩上,“啪”得一下,那蛇就不再动弹。   等着被责罚的云亦云尔嘴角抽搐,觉得宁姑娘果真不同寻常,别人家的姑娘这时候早就吓傻了,她却踢踢那死蛇,很是感慨:“可惜太小,都不够炖一锅汤。”   这时离得最近的宁安回也听见动静跑过来询问,潇潇一脚将蛇踢进草丛淡定回眸:“二哥来的正好,我要这颗苗!”   宁安回觉得他就不该过来,一来,又得给妹妹当苦力,好在这山里不知道是不是少有人来,土还挺松,挖起来倒也不是很费力气。   容衍还僵在原地,脸色已经调整好了,潇潇背对二哥朝他眨巴眼,做了个保密的动作。   开玩笑,让家人知道她遇到蛇,下回还玩个毛线啊!   容衍站在这山风里,吹了好一会儿才拍拍衣角。   云亦云尔这才上前,见主子没有怪罪,便各自去干活,只是走时忍不住交头接耳。   “老大你刚刚干嘛去了?不是该你负责跟着主子嘛?”   云亦挠挠头:“给宁姑娘挖草呢,而且,我方才觉得主子兴许不希望我们跟得紧嘞。”   云尔嘿然一笑:“哎不过你说主子方才为何不拔剑砍蛇,而要以身扑倒呢?以主子的反应能力,分明来得及……”   说到一半,容衍平静的声音响在他身后:“因为寻常人慌乱时不会老老实实留在原地,我只是不想挥剑时伤了她。”   云尔:……完了!他完了!绝对的!   然只有走远的容衍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根本什么都没想。   去别处绕了几圈的潇潇趁人不备,又跑回来找她的蛇,不过这一次,她使用了空间功能:【处理食材。】   对于空间把什么玩意儿都称作“食材”的习惯,她已经不想吐槽了,蛇好歹的确能吃。   就眨眼功夫,原本躺在草丛里的蛇就成了空间里干干净净的蛇肉段,胆都取好了。   她问了个重点:【活的也能直接处理吗?】   空间居然说是。   潇潇可用了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再去找点什么练手,当然,主要是怕玩过头翻车被逮回家,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他们也就习惯了,凡事要循序渐进,底线要慢慢摸索嘛。   刚试用完食材加工功能,潇潇就看到地上一片阴影,阿衍小哥哥朝她伸出手:“这个给你。”   潇潇接过被层层包裹之物,拆开后得到一把小匕首,刃处寒光凛冽,她想用指甲弹一下听个响,手就被人握住。   小哥哥的手心有些微凉,语气不大赞同:“这匕首锋利,别用手碰。”   说罢便挥动它往草丛划过,所到之处,果真拦腰全断。   潇潇星星眼:“给我的?”   容衍点头:“防身。”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会护着,但还是要有些自保的手段才好。   潇潇将匕首收好,露出大大的笑容:“多谢阿衍小哥哥,我很喜欢!”她一直嫌弃家里的菜刀不够锋利,做不了太精细的雕琢,这下好了,有趣的食谱又可以点亮了呢!   容衍没有告诉潇潇这匕首的价值,更没说这是他十岁时,皇帝特意命铸剑大师给他做的礼物。   皇家就是如此,即便父皇母后都对他并不重视,可这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所以礼重情义轻都是常有的事。   从前他觉得可笑又无趣,如今却因它能得潇潇欢喜找到了它存在的意义,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看潇潇时,那笑容里,满是暖意。   “对了,你刚刚在找什么?”   “蛇啊,我后来想了想,它还是足够做一碗羹的。”   容衍:……   来时每人都背了空空的小竹篓,回时各个都带着满满的大收获,而且因为人多力量大,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   哥哥们宠潇潇,回家后也不休息,就忙着把她看中的那些东西整理整理,该清洗的清洗,该移栽的移栽。   潇潇笑眯眯看着历经曲折终于名正言顺属于她的番茄、孜然和金丝皇菊,心情大好直奔厨房,午饭时吃的简单,晚饭就不能凑合。   邻居小哥哥和他的护卫们还真是打猎好手,随便这么射了几箭,就带回两只野鸡——这还没进山呢。   原本,家里这些杀鸡的任务都是交给哥哥和爹的,今儿她忽然来了兴致,自己提着还在扑棱的野鸡就往河边跑。   【使用食材加工功能!】   空间得令:【加工功能激活,宰杀——肢解——清洗完毕。】   潇潇看着眨眼功夫活蹦乱跳的野鸡就变成干净肉块,对空间的喜爱又更上一层楼:【宝啊,我一定会快快让你升级的!】   空间高兴地发出一声电子音。   发现妹妹抢了自己活的哥哥们心疼又欣慰,心疼妹妹小小年纪连这样的脏活也毫不含糊,又欣慰她说:“哥哥们和爹娘都辛苦了,你们该休息休息。”   这么好的妹妹,上哪儿找?她不就是喜欢进山挖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往菜园子和院子里种吗,多大事儿!   晚饭又是无比丰盛,吃到一半的时候潇潇开始反思:“这么一看,院子好像有些太满当了。”   宁安回咽下口中食物,想告诉妹妹没关系他们不介意,就听她道:“我们盖新家吧!”   全家:……   你是不是就等着这句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若能成为展翅的鹰   妹妹/女儿的想法来的如此突然,偏偏被她一分析,又显得十分合理。   “你们想啊,咱家现在养鸡养狗又种菜,这么小的院子显然不够造,核桃想撒欢都没地儿,上回差点把娘种的葱给扒拉了。”   “而且哥哥们都大了,指不定哪天就要说亲,到时候让人家姑娘家瞧见咱家这情况,谁高兴往咱家嫁啊?”   连宁安生都被汤呛到,咳得满脸通红,爹,娘,你们不要满脸赞同的样子好不好?而且这是妹妹该操心的事儿吗?   宁安回早就放弃抵抗,等大哥咳完直接问:“哥,你觉得咱家新房往哪儿建比较好?”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得了你也别挣扎了,反正最后都是听妹妹的。   自打和大哥把话说开,潇潇就把柳掌柜给的银票也过了明路,所以宁安生乃至全家都知道,自家暂时不缺银子,虽然暴富来得有些突然,但仔细想想,既然不穷了,的确没什么必要再过苦日子。   河道还要再挖个十来天的样子,众人拍板决定,到那时就往村里走一趟,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帮着盖新房,地段也不用挑,明儿趁着宁安生还没开始去书院,就直接到村长家把自家周围这块给买了。   这样盖新房的时候旧的还能住,盖完新房住进去,旧房也不必浪费,修整修整,拿来当储物室,哦对了,潇潇还说,回头要往地下挖个地窖,专门拿来放酱菜腌菜坛子,这丫头还说要酿酒呢!   生活如此美好又充满希望,众人就不约而同将宁二叔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宁丰年这回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和老宅离了心,得知按照律法宁二叔要被关上两年也不为所动,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老宅竟也并未为二弟奔走。   次日潇潇缠着哥哥到村长家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神色气愤的宁老太离开,两人忙藏在屋后免得与她碰上。   与村长说明来意后,二人很顺利地得到了地契,村长心里有责任,看到宁家大房过得越来越好,只有更开心的份,只是说着话时忍不住就提到老宅。   “这些日子,避着些老宅的人吧,方才你们奶过来,说要我给她再写份分家文书,我没应。”   那老太婆脾气大,指不定回头要找谁消火。   村长叹口气:“分家这种事,是要双方同意才能立文书的,她这样,岂不是要独自决定将丰才逐出家门。”   虽然他也觉得宁家老二不像话,但……   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也没难成老宅那样的。   兄妹俩对视一眼,并未发表意见。   想起自己才和大哥保证过今后有事不隐瞒,潇潇走出村长家就摊牌了:“这事儿可能与我有关,前儿我在衙门外和奶说,二叔的事儿定会牵连三叔,我还吓唬她三叔搞不好因此没法当官。”   她撇撇嘴:“她还真以为宁老三当不当的了官只跟她二儿子有关呢?”简直迷之自信。   “看来这下老宅可要闹炸锅了。”宁二婶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宁安生揉了揉妹妹的小揪揪:“即便家宅不宁,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所料不错,知道公婆意图后的宁二婶当即撒泼,若非她小腿上的伤还在流血,且整个人有些没力气,她能把房顶掀了。   饶是如此,邻居们这几天也能日夜不断听见老宅传出来的撕闹声。   得知分家这事尘埃落定之时潇潇还挺意外,云尔刚探听消息回来,见她疑惑立刻就分享了收获。   “二房当家的在衙门关着,老宅那位老太太就让二媳妇签分家文书,她原先不肯,可伤势恶化,又发烧又恶心,还脱力,偏偏家里的银子都被老太太把着,她一日不按手印,老太太就一日不给她看病,没法子,为了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小命,她只好同意了。”   “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回分家可与你们那次不同,她可是要足了银子和粮食,保证自己不会挨饿受冻。”   潇潇笑得不怀好意,就老宅抠出来那点银子,又懒又馋,又能过多久呢。   宁家再次分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福缘村,也传进了在河道处兢兢业业的宁丰年父子耳中,得知二房分得了二十两银子,宁安回扒拉扒拉手指:“按照一房算一份,爷奶算一份来看,奶那一共至少能有八十两?就这,从前还与我们哭穷?咱们分家时还就给那点玩意儿?”   宁丰年也短暂想起他受伤时,娘口口声声斩钉截铁的“没钱”,不平与愤慨皆有之,只是难过的情绪,却早就淡了。   “今晚回去的时候到猪肉强那买副五花肉,你大哥就快开始去书院了,得好好补补身子。”   说到这他就要念叨几句:“你真不打算也找家书院?”   宁安回挠挠头:“爹,大哥能去博文书院是他从小聪明又勤奋,我至今大字不识几个,哪家书院稀得收我啊?再说我还得去县城给妹妹帮忙呢,回头秋收,地里也不能都丢给你和娘……”   宁丰年叹口气:“等你有了孩子,咱们从小就供他读书!”   宁安回被臊了张大红脸:“爹,你怎么跟妹妹似的,没影的事儿净瞎说!”   宁丰年可就看着他笑:“怎的,害羞了?”   周边村民也跟着起哄,闹得宁安回差点就想撂挑子不干。   家里,宁安生也在和潇潇谈二弟的事儿:“真就由着他不读书?”   “我倒并不觉得读书就非得考功名,能多学些道理,明理知行也是好的。”   潇潇和大哥说:“二哥打小没基础,入门要难些,他自个儿也对读书没兴趣,天天逼着他死记硬背效果不大,还容易让他生出逆反心,要送去书院吧,他得和那些挂鼻涕的小屁孩一起背三字经,二哥那人你还不知道么,好面子,他能同意?”   妹妹说的都有道理,正因为有道理,宁安生才觉得头疼。   潇潇摆摆手:“其实关键还在二哥自己,他要是想学,那都不是事儿。”   宁安生想了会儿,回味过来:“所以你让他去做乳茶铺子的掌柜,也存了这份缘由?”   “对呀,”潇潇道,“见识越大,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眼界越宽,越能体会到己身的狭隘,若能成为展翅的鹰,谁会甘为井底的蛙?”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就是偏心你   宁安生心头触动,又免不得要问:“你这一堆一堆的大道理都是哪儿来的?”   潇潇稀松平常答:“谁知道呢,兴许我天赋异禀,生来就聪慧过人。”   她本意只是吹个牛顺便转移话题,哪知大哥居然认真地点了头:“没错,我们潇潇,定然生来就不普通。”   潇潇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哥,我觉得你对我偏心有点重。”   好嘛,结果大哥说:“嗯,就是偏心你。”   潇潇捂着脸:“大哥打住!这些话快留着同未来大嫂说!”就掩面跑了。   宁安生在她身后无奈轻笑:“傻丫头,哪儿来的什么大嫂……”   日子一天天的过,潇潇从山里移回来的那些植物大半都活了,剩下那些不幸“罹难”的,则本就是些凑数物种,这存活率合情合理合乎逻辑,潇潇一点儿不心疼地将死物除了,专心照料她的宝贝们。   空间出品的作物生命都更顽强,例如她种的番茄和孜然,又例如宁家地里那些水稻苗苗。   旁人家还在缓慢发育的时候,宁家的稻田已经鹤立鸡群,成片成片绿意盎然,村民们都不乏羡慕地说,不久后全村头一家丰收的,一定就是宁家。   如今提到“宁家”,福缘村村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潇潇他们这一家,老宅早把日子过得不像样子,直教人闻者叹息,至于那农田,更是凌乱狼藉,不堪入目。   没了宁丰年这任劳任怨的好把式,宁老头和二儿子折腾出来的地本就差强人意,再加上这段时间无人打理,都不晓得能不能有正常一半的收成。   宁安回每次回家经过时都要幸灾乐祸地瞥几眼,发现爹已经目不斜视漠不关心后,更是乐呵呵向妹妹报了喜讯。   潇潇高兴地给家里添了菜,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和哥哥们都长高了,随后迫不及待收拾家里的旧衣服藏起来,逼着大家换上她早就买好的新衣裳。   还真别说,换了行头的宁家人,瞧着更精神,宁丰年再去挖河道时明显感觉到往他儿子身上落的眼神多了不少。   宁安回虽然嘴上念叨着穿新衣服干活太浪费,可被人夸了几回后也就喜滋滋没再反抗,潇潇笑他口嫌体正,他就追着潇潇绕院子跑了好几圈。   潇潇气喘吁吁躲进刚来的容衍身后:“本来就是,我都看见你早上对着水缸摆造型了!”   宁安回恨不得堵住妹妹这张讨嫌的小嘴:“我那是头发散了!”   潇潇拽着容衍冲他做鬼脸:“就是臭美就是臭美!我都说了这身衣服料子软,买来就是给你们干活穿的,你们偏要我把旧衣服都藏起来才乖乖听话,何必呢!明明就很喜欢!”   院子里的热闹感染了容衍,他一手扶好潇潇免得她摔倒,一手随意将被他提着耳朵的兔子扔开。   核桃耳朵竖起,仿佛发现什么新奇的玩具,抬爪子就去扒拉,兔子受惊,蹭一下扒着容衍的裤腿就要往上爬。   潇潇看着容衍的黑脸,好奇心爆棚:“怎么了这是?”   容衍还在深呼吸,云亦已经憋着笑替他回答:“是这样的宁姑娘,这兔子最近越发大胆,昨晚竟偷溜上主子的榻,还在上头……”   容衍瞪眼过来,云亦就明白——   “兔子胆大包天,竟敢在主子踏上留下几颗圆润的粪球”这话,大概是没机会说出口了。   潇潇摸摸下巴:“那你们将它带来,是准备一兔三吃,还是……”   怪哉怪哉,这兔子竟像是能听懂人言,抬头用那红彤彤的眼睛盯着潇潇看,对视之下,潇潇仿佛能看出它讨饶之意。   这么有灵性的小家伙,潇潇觉得,必须得加辣啊呸,是加个笼子。   她虽然是个厨子,杀生也有自己的原则,有崽儿的不杀,通人性的不杀,帮过她忙的不杀。   鱼除外,因为鱼籽不可控,但她会避开繁衍期。   弯腰摸了摸兔子软乎乎的毛,她更喜欢了:“有名字吗?”   容衍养着这家伙也就是个顺便的事儿,哪有这闲心,潇潇便沉思后给了个建议:“叫围脖怎么样?”   兔子“围脖”从自己的名字里感受到深深恶意,抖着耳朵打了个哆嗦。   噗,真好玩。   因为潇潇的兴致,兔子围脖留得一命,还喜获宁丰年定制的兔笼一个,专供睡觉时做窝,它大概也挺喜欢,进进出出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潇潇看着从它身上飞出来的毛毛,伸手就撸了一把:“哎,它在换毛哎。”   可不是,所以容衍嫌弃死它了。   潇潇嘿嘿笑:“回头把它换下来的毛给我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容衍还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当晚,喜获姓名的围脖就遭受了惨绝人寰的对待。   潇潇三天就存到了一小包兔子毛,拿到的时候人都诧异了:“这兔子是不是有点脱发?掉这么厉害的吗?”   容衍面色从容,绝口不提自家院子里那只被薅到自闭的兔子:“嗯,可能它虚。”   潇潇就去给它配了一天的营养餐说是给兔兔的礼物。   容衍瞧她仔细擦干净各种菜叶子上的水,居然有些不顺眼,又听她道:“哦对了,我也有礼物给你,你等我一下。”   云亦明显感觉到主子浑身又透出一股子愉悦劲儿,他顿时也不是很明白主子这些日子到底是更成熟还是更幼稚了。   潇潇的礼物是拿小竹筒装得,别说云亦,就连见多识广的容衍也没看出这是什么玩意儿,倒是从里头闻到些熟悉的味道:“是那天从山里带回来的银丹草?”也就是薄荷。   潇潇点头:“还用了姜汁、细辛、茯苓等物,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熬成了膏,我教你用哦。”   她将竹筒塞到容衍手上,又去拿来磨出毛边的柳枝,亲力亲为展示了一下刷牙的全过程,然后得意地朝容衍他们展示自己更明媚的笑容:“这样刷牙,牙齿又白又干净,还香喷喷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旁人自傲只显得自以为是,她自吹起来,却满是娇憨可爱。   况且容衍的确很喜欢这礼物,这可比用茶叶漱口来的舒服多了。   潇潇承诺等多做一些出来,给云亦他们被备上,于是护卫大哥们也都十分期待。   容衍得知自己是头一份,也就没和潇潇再客气,只是仍指挥着护卫们抢着把宁家的活全干了。   几日后,潇潇的空间积分达到了23000的最新高度,博文书院那里的录取名单也贴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让我再进去一点   宁安生、赵衍、沈天赐的名字都在其中,和他们有间隙的那个雷少明自然与此事毫不相干。   为了庆祝,潇潇专门给爹打了壶酒,直叫宁丰年欢喜得连喊好几声“乖女儿”。   她顺势就提出要再去山里玩一趟。   吃人嘴软,宁丰年也不可免俗,前有女儿眼巴巴看着,后有阿衍小公子自告奋勇陪同,再有两个儿子接连被女儿盯得败下阵来,他只能同意。   不过他们这些天挖河道没法缺席,地里又需要人去稍作休整,只好将女儿托付给一看就很靠谱的邻居小公子。   他们却不知道,脱离掌控的宁潇潇根本不满足于上次那个距离,到了地儿就开始耍赖。   “咦,是这里吗,我怎么觉得还要再进去一点儿呢?”   “小哥哥就让我再进去一点点吧,我保证就一点点。”   容衍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基本上不会答应不合理的请求,可耐不住潇潇脸皮厚,一声接一声“小哥哥”喊个不听。   还真别说,脸皮这东西,练练就出来了,第一次开口有些干涩,后期就丝般顺滑,相当顺口,尤其是发现故作镇定的小哥哥其实会害羞之后。   容衍板着脸装作不为所动,随她深入的脚步却根本也没停下,潇潇当即就想起了遇到小青蛇时这人想也不想扑向她的模样。   感觉到她留在原地,容衍奇怪转头:“怎么了?”   潇潇笑嘻嘻随手撒了把种子:“没什么,只是在想,原来所谓荒山也有富饶物产,要不咱们去找县令买个山头吧。”   沈县令最近正努力推行两项政策,一是接纳灾民,二是开荒耕地,二者皆是有利于民生的良政。   为了能加快落实,开荒的条件相当宽松,荒地是谁开归谁,荒山也只需少量银钱,潇潇狠狠动心了。   容衍问她:“咱们?”   潇潇没觉得哪里不对:“是呀,我们不是还开了个乳茶铺子么,等河道这边事了就要开张,届时需要的原材料肯定会越来越多,总找人买多不方便,买个山头,以后咱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嘛。”   她说“咱们”,她还考虑到了“以后”。   “小哥哥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容衍崩住五官:“嗯,是有点,入夏了。”   潇潇发现了,小哥哥只是看似疏离,内心根本就是个软萌小可爱,不懂拒绝,还容易害羞,这种反差萌简直好玩得不得了。   不过这种事还是讲究个张弛有度,万一玩过头小哥哥被吓跑了,下回就没人带她出来玩啦!   随着潇潇往山上撒的种子越多,她对这荒山的渴求之心就越浓烈,一想到自己特意播种长出来的水灵灵的菜蔬今后不知便宜了哪个大猪蹄子,她就有种要嫁女儿的不舍。   为了将这种不舍表达得更清晰,她蹲在一颗横在路中间的枯木旁,用手戳着上头的木耳一本正经道:“宝啊,只有为娘知道你是个怎么样能干的宝,你可以做青椒炒木耳,可以佐青菜可以佐白菜还可以炒黄瓜,可以做木须肉,可以做鱼香肉丝,可以做家常豆腐,可以煲汤,可以凉拌,还可以包饺子,娘多想向所有人宣告,你是我的宝。”   容衍听得嘴角直抽抽,护卫们也连忙背对她看着天憋笑。   奈何潇潇还嫌不够,长叹着拽住了容衍的衣摆:“孩子他爹,你懂我意思吧?”   容衍:?(??.?ω?.??)?!!!!!!!!   瞎,瞎,瞎喊什么!   云亦他们隐约觉得自己此刻要是敢回头,有很大概率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所以他们绷着身体,发挥出了一个贴身近卫该有的自制力。   他们就是木有感情的树桩,他们不会笑,更不可能好奇主子现在是什么表情!   已经快烧起来的容衍发现潇潇那张小嘴一动,还要再说,已经吃不消的他连忙捂住潇潇的嘴巴:“我,我不是已经说过明白你的心意了么。”   虽然声如蚊呐,但潇潇听见了,她有些纳闷——什么时候的事儿?是她忙着种菜没注意听?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迫不及待问:“那我们今天就去找村长登记?”   登记?登记什么!她还这么小!   容衍大概将此生所有呆愣的瞬间都给了潇潇,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   潇潇嘿嘿笑:“登记完交了银子,这片山头就是咱们俩的啦!”   容衍回过神:“山头?什么山头?”   潇潇乐呵呵做了件一直想做又没机会做的事儿,她挥着手同容衍说自己的计划:“等我们买下这座山,你想吃什么我就种什么,来年春暖花开,这漫山遍野的花红柳绿,就是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云亦等人一个哆嗦,只能假装自己没听见这大逆不道的发言,容衍有心想说什么,却听潇潇还在畅想。   “春天,我们赏花,桃花杏花杜鹃花,开了漫山遍野,我们可以在花瓣上铺了垫子野餐。”   “夏天,我们躲凉,待在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看它们硕果累累,吹一吹山风习习。”   “秋天,我们赏菊,带上小碳炉温着花雕酒,整一盘清蒸大闸蟹,醋里放切得细细的姜末,品一品膏肥黄满,满口留香。”   “冬天,我们看雪,穿戴厚厚的衣裳和毛帽子,堆雪人,打雪仗,再升起篝火,煮一锅热乎乎的肉汤……”   一不小心,容衍就被带入到她说的画面里。   春华秋实,夏雨冬雪,她说“我们”,她的未来,有他。   到了嘴边的话转了转,只化作一声微带缱绻的:“嗯。”   得到小哥哥首肯,潇潇高兴地去给大家准备午饭,上次全家出动时,大家一切从简,午饭就吃了点干饼和馍,这次可不行,那玩意儿吃过一次,但凡有条件,潇潇都不乐意再吃第二回 。   所以她带了一口锅,云亦等人不但不嫌麻烦,还主动要求多带点,他们力气大,不怕重。   但潇潇非常诚恳地表示,一口就够了,真的够了。 第二百章 食材鉴定   入锅的食材也不必带,就地取材,河里的鱼虾,山中的菌菇,洗洗切切,锅里滚上一块猪油热锅,下入新鲜河虾,撒上自制十三香,出锅时还嘎嘣脆,吃着虾,就着锅里的虾油煎鱼,两面金黄时加水和去腥的葱姜,等到汤汁沸腾,再加入准备好的山菌。   奶白的山珍鱼汤就做好了。   潇潇将容衍他们带的干饼子贴在锅边,热好之后一口汤一块饼,想来都美得很。   白色的汤和蘑菇,黑色的木耳,潇潇觉得汤里还是缺了点儿绿色。   好在这是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野菜,抽走两根柴转成小火,她当即去附近转悠,该撒的种子撒了,想挖的东西也挖了,她还趁机从空间翻出几颗已经成熟的番茄,算作山里长的,空间积分达到24950的时候,她果断往回走,回来时手上还提了洗干净的小野蒜和蕨菜野苋菜,因为她觉得25000不好听。   就在她准备把它们放进锅里的时候,今天一直很欢快的空间忽然响起了提示音:【主人,汤里被人加了东西,是否启用食材鉴定?】   潇潇顿住手:【用。】   空间速度很快,汤里除了潇潇放的食材之外,还被加了有毒的菌菇,在空间帮助下,她还很一个不落地将毒菇挑了出来。   临山而居的农户都知道,没见过的蘑菇不能吃,尤其是颜色靓丽鲜艳的那种,所以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毒菇,不是她放的,她就算失手,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鱼汤的鲜香散得很远,各自去打猎物的护卫们被馋了回来,云亦当先揪了块饼子泡汤就要往嘴里送,潇潇见状忙抬手拍开。   云亦无辜地抬头看她,潇潇睫毛颤了颤,神色不变,笑容温和:“你没洗手。”   糙汉云亦被迫去河边洗干净指甲缝先,而潇潇看着这锅汤,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果断倒了个一干二净。   再做鱼汤是来不及了,好在山珍够多,加上野菜,也能鲜美可口,这一次她从头到尾盯着,未曾离开。   这一盯,她就盯到容衍回来。   这种回到某处时有人在等自己的感觉,很陌生,也很美妙,容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方才看到一丛很漂亮的野花,就顺手编了个手环。   他的手艺不如宁家人,但胜在审美优秀,各色野花相映成趣又相得益彰,就是有点不好意思送出手,还是潇潇自己看见惊呼一声:“好漂亮!”他才将视线落在别处,伸出手:“那就给你玩。”   本想补充一句“就是正好看见有花,随便编的”,可瞧见她将手环套上,又笑弯了眼睛左看右看,这话便又吞了回去。   潇潇欣赏够了,蹦到他面前问:“好看吗?”仿佛这是她自己做的。   容衍却很高兴,心意被重视,被认可,他根本绷不住脸皮。   看着不远处逐渐归来的护卫们,潇潇借给容衍看手环的姿势凑到他耳边:“阿衍小哥哥,你信我吗?”   “相信我的话,今晚你能不能不惊动任何人,独自过来找我一下?”   容衍僵住,好半晌才非常非常小声地“嗯”了一声。   这之后他有些魂不守舍,鱼汤变成菌菇汤的事儿还是护卫们发现的,潇潇并不声张毒菇之事,就很惋惜道:“方才那条鱼刺太多,全都化在汤里,吃起来太不方便。”   她做的什么都好吃,护卫们也就可惜几句,便各自吃得欢喜。   唯独容衍坐立不安,他在想,真的去吗?可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这样好吗?要是让人发现,她的闺誉可怎么是好?   越想,他反而越冷静下来。   以他对宁潇潇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冲动之人,哪怕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做出违背伦常之事,所以,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有人欺负她?   这么一想,他更着急了。   吃完饭继续在山里探索的时候,容衍就想找她问个明白,但潇潇看着他身边总有一两名护卫跟着,就避开话题,只往他手中塞了一串珊瑚珠。   是夜,吃完饭后,容衍让护卫们帮着宁家收拾干活,自己独自朝潇潇所在的厨房走去。   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护卫们挤眉弄眼,坏笑连连。   要说少年成长,真是叫人喜忧参半。从前他们担心主子不开窍,不近人情不通世故,甚至还担心过他会孤独终老,如今主子忽然开窍,这进步神速突飞猛进,真叫人应接不暇无所适从。   哥哥们都被她想办法安排了别的事儿支开,潇潇专心在厨房等人,一瞧见容衍过来就拉着人家跑到柴垛后面。   容衍知道不应该,可他脑瓜子里立刻冒出了在福缘村行走时不小心听到的一些关于玉米地和柴垛的流言艳语,那脸皮底下的温度几欲穿透皮肤窜出来,偏潇潇尽把他往逼仄处领。   天知道潇潇这会儿就是没想到其他方便说悄悄话的地方,她并不知道眼前少年此刻肌肉紧绷,直接问:“小哥哥,你家这些护卫,跟你的时间久吗?”   这问题有些奇怪,倒是成功唤回容衍几分冷静:“自我很小的时候便跟着,怎么了?”   潇潇觉得这事儿有些难以启齿,但又懒得和狗血电视里一般唧唧歪歪,一句话说三集,索性直截了当道:“是这样的,你可还记得今天在山里被我倒掉的那锅汤?其实并不是因为有刺,而是我离开后回来,发现有人往锅里放了许多有毒的蘑菇。”   困扰容衍到现在的那些念头瞬间散去,化作一盆冰水,将他淋了个透心凉:“确定不是意外吗?”   潇潇对吃的东西向来谨慎:“我很肯定,那些蘑菇不是我放的,而且有几种在采摘时我便特意提过,告诉大家,不能吃。”   “事后我没提过锅里被加东西的事儿,想着万一是谁失误,兴许会说。”   容衍唇角崩紧——可是没有。   潇潇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她不知该怎么说,挠挠头只憋出一句:“也是只是个意外,他们只是忘了提,或者觉得不重要就没说,我是想着这事儿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第二百零一章 买山   容衍心中有数,潇潇知道他此刻想必不会有多高兴,便也不再打扰。   刚走出厨房就遇到了探头探脑的护卫们,她奇怪地眨眼:“没吃饱?”   云叁作为代表嘿嘿笑:“宁姑娘,我们主子方才好像去找您了。”   潇潇亮出手中珊瑚珠,特自然地回答:“对啊,我珠子掉了,他捡到后拿来给我。”   啊,原来是这样。   往前走了几步,潇潇又停下来问:“对了,小哥哥去书院的时候,你们会跟着吗?”   几人摇头:“博文书院有规定,学子凡事须得亲力亲为,不准带书童小厮。”   当然,规定是死的,办法是活的,让书童以学子身份考进去,名为读书,实为照顾的,也不在少数。   毕竟其实这回书院考核对学子们的整体学识水平要求不高,这方面倒叫人钻了空子。   不过容衍没有干这种事,他去书院本就有所图谋,要是再配个书童伴读,岂不过于引人注目。   潇潇摸了摸下巴:“那这样,他的午饭我来准备,你们就不用管了。”   晚饭本就一起,宁家这么多人看着,即便护卫中有人不对劲,也没机会下手。   容衍走出来时恰好听到这句,他没拒绝潇潇的好意,只问:“忙得过来吗?”   潇潇让他放心:“说句不谦虚的,就咱们几个人的饭,我一只手都能搞的定,只是肯定比不得在家时丰盛,你吃得惯吗?”   容衍点头:“偶尔也简单买一些,我都可以。”   潇潇注意到,当他说出最后那四个字的时候,护卫们同时露出一种听到举世无双大笑话却又不敢做出反应的表情。   容衍看到了,并且给了让他们追悔莫及的回应:“我们打算买座山,你们准备开荒。”   仿似一道惊雷落在头顶,尤其是尝试过种地的云尔,他似乎又体验到了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镰刀铁铲不让闲的感受。   倒不是怕吃苦,而是他们这双手,能杀人能打猎,就是分不清杂草和菜苗!那些同样绿了吧唧的菜叶子,他们不知道该挖哪个该留哪个呀!   上回一块田就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次,这次竟是座山?   主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开山有兴趣的?莫不是山村住惯了,当真受到影响,爱上农事了?   潇潇看出了他们的绝望和惊恐,本着慈悲之心,她上前安慰:“放心啦,开山和种地不一样,不必你们一个坑一棵苗那么麻烦。”   云尔松了口气,他擦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好学地问:“那咱们要做什么?”   潇潇眉眼弯弯:“种树。”   护卫们集体僵住。   宁姑娘不厚道!他们再不通农事也知道,往山上种树这活绝不会比种地轻省!   因为今日回来已经不早,他们是第二天去的村长家,一切顺利,两人很快与村长道明来意,对方也很耐心地拿出图纸同他们说明利弊,只是付钱立契书时发生了一点小小插曲。   在潇潇看来,阿衍小哥哥既然“家道中落”,就连投资她的奶茶店都只能用玉佩来抵,那存款肯定所剩无几,所以这次包山头,她打算自己出钱,让护卫大哥们来出力。   没想到她还没掏出银子,容衍直接付了,还是全款。   村长很自然地问:“潇潇是来陪阿衍买地的吗?那这契书是写阿衍的名字咯?”   山地不比良田,价格要便宜些,但因为面积广,他们选中的那片山头也要三百两银子,这数目不小,但按照县衙发放的文书,买山能免赋税五年,山脚下的荒地也送与他们。   容衍摇头,干脆道:“是我们俩的。”   “我们”两个字说出口,他竟感觉心跳快了一些。   其实原则上来说,这座山只属于潇潇,因为“赵衍”这个身份,纯属虚构,待他离开之后说明原委,契书上荒山的拥有者,便只有潇潇一人,这道理同样作用于县城那家乳茶店。   村长再三和他们说明,荒山比不得田地,那地势土壤都不适合种地,水稻小麦都长不好,确定他们都搞明白,才给出契书且盖了印。   “那我这就去衙门造册,明日起,那山头就属于你们二人。”   “另外,山脚下还有十亩沙地,除了免税五年之外,那荒地也是朝廷对你们开荒的嘉奖。”   毕竟如今观望的人多,任凭沈县令将条件定的有多宽泛,价钱安得有多划算,若是始终无人响应,这政令也延续不下去。   对沈县令来说,夕江县的人口和百姓丰衣足食的程度都大大关乎他的政绩,所以他对此相当重视,送几亩沙地而已,算不得什么。   容衍吩咐云亦陪同护送村长去衙门登记,自己和潇潇一起回家。   云亦想着就在福缘村遇不到危险,况且还有影子随时随地跟着,便老实应了。   走之前看到容衍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潇潇。   “本来想等你定下开张的时间再给你,今日赶趟,你就一并收下吧。”   “若是人手不够,就让云亦他们带你去买几个合用的下人。”   她既然靠手艺开铺子,就不便被人偷学,还是将卖身契攒在手里来的安心。   “铺子的事我帮不上忙,回头去了书院更抽不得空,你且放心使唤云亦他们,开荒地运树苗的事也大可交给他们,省的他们整日闲着,无事生非。”   云亦:……   不得了不得了,孩子大了,气性也蹭蹭往上涨,不过是拿眼神笑了他一回,都没出声,就被记成“无事生非”了?   而且,往日话最少的主子,今儿个忽然不用他代为解释,自己就哗啦啦打开了话匣子?走走走赶紧走,这可是件奇事,回去要与兄弟们好好说道说道。   潇潇看这银票的表情很是困惑:“你这么有钱的吗?”   容衍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做的有些过了,正想着如何圆回来,便见这丫头一拍手:“哦,我懂了,这是你老婆本吧?”   二哥总念叨他从前瞒着爹娘留下的那些就是未来老婆本,她和大哥问了几次都不让看不肯提,每回出摊挣了钱也都偷摸存起来,这积少成多,大概俨然已经是福缘村一枚富硕小伙。   由此推彼,阿衍小哥哥这笔银子大约也是这样的用处,潇潇忽然感觉到肩头重担,于是郑重其事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将咱们的店开大开好!”保管让你今后娶妻风光无限! 第二百零二章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   容衍觉得不能再和这丫头待下去了,同她告别的背影有些与平常不同的慌乱。   潇潇自发将其理解为害羞,嘿嘿笑着回家宣布:“爹,娘,大哥,二哥,我宣布,咱家已经是有山的人家啦!”   宁丰年一口茶呛在喉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宋氏忙着给他顺气,宁安生眉头紧皱,宁安回倒是唯一一个正常问话的:“什么山?”   潇潇小手一挥,气势如虹:“就连着小夕河的那段,从河边到村尾咱家这个方向。”她拿手比划出一条上尖下宽的抛物线,很形象生动地描述:“就长这个形状的一个山头。”   全家陷入诡异的沉默。   “妹啊,你怎么就跟别人家孩子那么不一样,人家孩子买糖买头花,你买铺子,人家闺女买首饰买胭脂,你买山!”   宁安回跟梦游似的:“我都不敢相信几个月前我们还在担心饿死……”   宁丰年和宋氏关心的问题比较实际:“你不是前几天才买了地打算盖房子,这次又花了多少?”那可是一座山头啊!   虽说是他们让女儿不必将自己有多少钱告诉他们,省的被老宅套出话来徒生事端,可现在见她这大手笔,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潇潇想了一下:“三百五十两,还送了十亩沙地。”   说良心话,这价钱不高,就算送的沙地种不得粮食,这价钱买座山也大大占了便宜,问题是沈县令这价钱只针对普通人,地主老财统统靠边站,当时提这条件是为了不让那些人抢了百姓的实惠,奈何有个弊端——即便这价钱当真便宜,沈县令也说了可以多人搭伙共买,但寻常农户哪里拿得出来?又哪里舍得拿出来?   也就自家妹妹/女儿这个小傻子,一个冲动……   宁丰年心疼不已:“还,还来得及反悔不?”   潇潇不解:“村长伯伯方才已经往县衙去了,而且为什么要反悔?这价格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错过这个村就找不到这家店了!”   宁丰年调整好情绪,不让自己的心痛和懊悔太过明显:“潇潇啊,你可能不知道,沙地和山头都种不了粮食,山的高处甚至连上去都很不便。”   潇潇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歧视:“爹,这种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她叹口气:“我好歹也是农户女儿,怎么可能跑到荒山去种粮?”   宁丰年想着那消失的三百五十两,不晓得该不该松口气:“那你买山作甚?”   潇潇对他们说:“大家也应该发现了,大雁山的物产远比我们从前以为的要丰富,当然我不是打算单纯靠那些山珍野味发家你们不用担心,我想种树。”   “既然大雁山能长出那么多东西,至少说明土壤肥度不成问题,只好好好斟酌,不愁产出,待到春暖花开时,漫山遍野花红柳绿,争奇斗艳,过个几年枝头结出咱们劳动的果实,届时卖果子卖木头,那就都是挣银子的事儿了。多的木头还能拿来给哥哥们盖房子养儿子,气派的大屋连成一片,谁见了不说羡慕?至于种树的人手,阿衍小哥哥说了,前期就交给云护卫他们处理,后期咱们忙不过来时就雇人侍弄。”   种树和种地的区别还是挺大的,不需要像伺候庄稼那样除草除虫,几个月就收割整地什么的,当然,照看仍是必须的,但只要这树成活长大,今后就要省心许多。   宁安生兄弟俩被她那句自然而然的“养儿子”羞得短暂失去言语能力,宋氏却不免被带入了潇潇畅想的美好画面   宁丰年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被女儿说服,于是继续严肃地问:“那山脚下的沙地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咱家那几亩地虽然还忙得过来,但沙地产出少,就算咱们不怕苦不怕累,也种不出多少粮食来,那沙地总不能也拿来种树吧?”   潇潇摇摇头:“那里我也已经计划好了,咱们种牧草。”   “牧草?”全家不解,唯有宁安生想想她那乳茶铺子,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道:“爹,娘,你们也知道我打算开乳茶铺子,届时对牛乳的需求量不会少,总让沈夫人帮忙的话既麻烦又不保险,万一哪天供应不上来,我那铺子挣不到钱是小,失了信用想再挽回,可就不是个简单的事儿了。”   她舔舔唇:“牧草四十到六十天就能收获,所以,我打算在第一批牧草成熟前自己养牛羊,不需太多,先熟悉起来,旁的以后再说。”   宁丰年忍不住点头,回过神来的宋氏却想起要问一个重要问题:“这可不是小事情,你还有银子?”   潇潇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稀里糊涂说:“哎呀,买山的银子好像都是阿衍小哥哥出的。”   家人们:……   当时他给银票的手太快,后来又太兴奋,她一时就忘了。   想到这潇潇连忙要往隔壁跑,但走到门口算算时间快到饭点,索性先去做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到潇潇这里,还得吃好喝好才不慌。   荤素搭配,鱼虾兼备,这直线上升的伙食水平看的宁丰年夫妻直咂舌,不过女儿说了,咱家现在又不是没那条件,身体好,家里的一切才会更好,与其艰苦朴素吃糠咽菜搞垮了身体再买药吃,还不如鱼肉蛋奶多买一买。   药得多少钱,菜才多少钱?蔬菜都是自家种的,鱼虾又是自己捉的,奶本来就要研究吃的,肉一天一顿也花不了多少铜板,四舍五入那就是不要钱呀!   夫妻俩完全没有步了二儿子后尘的自觉,慢慢也习惯了潇潇的投喂,果真身子骨还就一天天精神起来,往常宁丰年从河道那回来时还得坐会儿缓一缓,如今天天中气十足,让人不禁疑惑他这究竟是干活去了还是仅仅溜达一圈找人侃大山。   就在这明媚的午时,潇潇所在的厨房又飘出了陌生而诱人的香气。   这味道咸鲜,却令偏爱甜口的容衍忍不住生出兴趣,当然,他是不会做出贸然打扰和窥探这么没礼貌的事情的,他只是和宋氏见礼后,十分自然地帮着喂鸡,没错,就是喂鸡。 第二百零三章 她还能看上别的男人吗   若是放在一个月前,有人和云亦他们说主子会亲自干这种事,他们大抵会将嘲笑砸到对方脸上,可如今,这匪夷所思之事切实发生,且主子还干的有模有样。   潇潇当初缠着哥哥们买的小鸡仔已经长大,掂量着得有两斤重,要不是哥哥们和爹娘强烈阻止,她其实很想给每只鸡起个专属于它们的名字,比如红烧、清蒸、干煸……   她觉得这些名字亲切又实用,奈何哥哥们非说如果这么叫,鸡崽儿们搞不好会被吓得夭折。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她看着美貌小哥哥一派从容卷起袖子往鸡笼里撒饲料,再看那些小鸡一窝蜂朝他涌来,心里有块地方忽然觉得温暖又满足。   今后等她发达了,找个好看的相公,养鸡养猪养牛羊,种菜种花种果树,养猫养狗养娃娃,岂不美哉?   注意到她视线,容衍转头看来,逆着光的灵秀面孔令潇潇被蛊惑了一瞬,她忽然有些担心自己的择偶问题,见惯了小哥哥这样逆天的容貌,今后她还能看上别的男人吗?   思维这一跑偏,她就又忘了买山那银子的事儿。   听到他叹气,容衍不解地转头表示疑问,潇潇托腮,语气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原来连它们也晓得美丑,好看的人来就自己乖乖排队等投喂。”   容衍脸上热度微微涌起,拧开视线握拳轻咳:“你若是不喊着红烧清蒸毛豆仔鸡,它们肯定也不会躲你。”   潇潇撇撇嘴,不久后却又笑开:“小哥哥是在拐着弯夸我好看吗?”   她以为小哥哥又会脸红害羞,却不曾想,这人视线盯着别处,嘴角微勾,轻轻地说:“嗯。”   潇潇:?(??.?ω?.??)?   这不科学!她一个有着三十多年额外经验值的成熟少女,怎么会被一个小屁孩撩了?   久不听她回应,容衍疑惑地转回视线,就见少女鼓着脸,面色红得不比寻常。   “我,我去看看烤箱里的东西。”   她不知道此时在她身后的容衍,笑的有多温柔。   原来这丫头也会害羞?   他们也都不知,恰好从屋里出来的宁安生瞧见这一幕时,不自觉紧了紧五指。   潇潇刚将锅里的菜翻了面,正往烤箱处走,就听见门口处一阵脚步声,转头扬起笑,看见来人后怔了一怔才问:“大哥?”   宁安生没有问她刚刚将来人当做了谁,只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潇潇冲他笑:“我铺子的牌匾写好了吗?”   宁安生叹口气:“都说了我的字不好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也不让……不让别人来写。”   潇潇坚定道:“正因为重要,才必须让大哥来写呀,你可是我最好的大哥呢!”   小坏丫头,哄他是“最好的大哥”,哄二弟是“最好的二哥”,爹娘也是“最好的爹娘”,总之谁也不落下,大家都被她哄得乐颠颠找不着北,还都觉得自己才是她心里的第一名。   他虽看得分明,却也没能免俗,为了那牌匾,愣是在家练了几天的字,此刻听潇潇这般说,心里也忍不住直犯暖:“幸不辱命。”   他从身后拿出自己练到满意后才写在纸上的“缘来是你”四个字,有些不确定道:“你看看?”   潇潇只瞥一眼就高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哥哥,正是我想要的样子呢!”   今天也是被妹妹哄到笑容满面的一天,宁安生浅呼口气,也放弃抵抗,只轻轻点了点潇潇光洁的额头:“你呀你。”   厨房的事儿宁安生早已轻车熟路,他并没有时下某些男子“君子远庖厨”的毛病,洗碗刷锅比潇潇自己做的还利索,等到一切安然有序,烤箱里的鲜香也正恰到好处,潇潇戴上自制的隔热手套,端着铁盘拿出新作,趁转身的功夫就收了一枚进空间。   【叮,美食“仙贝米饼”首次收录成功,经检测,经检测该美食对食材的使用方法具有本时空独创性和唯一性,获得奖励10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26550。】   这么看来,下次升级似乎也不是那么遥遥无期。   虾干切碎和米饭混合、揉捏、压扁成薄片,然后切成一片片两根手指大小的长方形,刷上秘制酱料,抹一层黄油,进烤箱烘焙,只要时间和温度掌握得好,仙贝就不会失败。   潇潇一直觉得,这些起源自西方的点心比华国传统点心做起来要简单多了,只要固定配比固定操作,想失误都难。   不过这倒是很适合家里目前的状况,塞了一个到哥哥嘴巴里,潇潇道:“回头我不在家,爹娘吃饭肯定又凑合,说不定嫌麻烦的时候就把馒头带去地里对付两口,回头我多研究点耐放的小吃,每天做一点,让爹娘随时想吃,伸手就能拿到。”   “这样今天带绵绵糕,明天带芋泥卷,再往后换成鸡蛋糕和仙贝米饼,每天换着吃,口味丰富不容易腻。”   有这么一个为家人着想的妹妹,宁安生想不微笑都很难,所以哪怕书院有许多未知和不善的目光,他也并不畏惧。   就在这样的心情下,时间悄然而过,福缘村的河道逐渐完善,仅剩一点善后和加强,有了河道保证供水,那些忐忑的流民也开始放心安顿,逐个去县衙登记开荒,福缘村久违地空前热闹起来。   潇潇的“缘来是你”也已经准备就绪,开店时的注意事项和乳茶配比潇潇都已经同二哥和云护卫们交代清楚,也手把手指导他们独立进行了调配和装杯,大家都觉得新奇有趣,又充满了成就感。   云护卫们私底下更是将潇潇这套毫不藏私的大气夸了又夸,虽说他们自认光明磊落,都不是觊觎旁人秘方的那起子小人,可人宁姑娘又不知道,在宁姑娘眼中,他们当是和那些流民一样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才对,可她仍一点儿防备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嘿嘿,果真是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了呢。   偶然经过听见他们说话的容衍神色不变,没有提自己给银票暴露家底的行为。 第二百零四章 阿衍小哥哥是最好的小哥哥   事后他也检讨过,当下情势,他本该将“潦倒”坚持到底,但人家小姑娘忙前忙后,叫他有什么脸面坐享其成?难道就真让云亦他们打打工算作交代?   这事儿他干不出来,所以尽管知道自己不够理智,但倘若再来一次,他还是这么个作风。   见穿戴整齐的主子又往门外走,刚喂完兔子的云亦起身拍拍衣摆跟上:“主子又和宁姑娘去逛街吗?”   容衍一本正经回答:“是采买乳茶铺所需。”   言下之意,正经事,不是闲逛。   云亦看破不说破,全程都是老父亲的慈爱目光。   从前主子可没这兴致,要买什么添什么,还不都是吩咐一句,哪有这样亲力亲为还乐在其中的。   既然有了容衍的资金后盾,潇潇就放开手脚,将从前看中却不便买的东西全都搜刮了个遍。   比如好看的装小蛋糕的瓷器,喝茶的茶具,优雅的小桌,有现成就买现成的,没现成的就定做,就连烤箱也又做了几个,排排坐放在铺子的后厨。   铺子里用的碳都是上好银霜,无烟不呛,既不伤身,也不会对周遭旁的铺子造成影响。   乳茶铺里座位不多,主要做的是外带,洗干净的竹筒已经摆满了一面墙,准备到时候在铺子里随时备着一锅沸水,边烫边用,客人自带容器也行,届时可减免一文钱。   这年头没有玻璃,不方便将提前做好的点心放出来展示,潇潇就别出心裁让容衍帮着画了几幅画,把店里有的品类都化成宣传图,一份正常版本,一份Q萌版本,甭说那些即将初次看到这噱头的客人们,就连潇潇自己瞧见这些图,都恨不得来一口尝尝。   沈夫人那里早就迫不及待应下合作开店之事,正在筹备店面,只不过出乎潇潇意料之外的是,沈夫人选择了第一种合作方式——同为东家,潇潇不必管理俗务,红利两成。   她的这一决策让陪她多年的奶娘兼管家不解。   “第三种法子看似干脆利落,实际上却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夫人定是最为不喜。”   “但您若选了第一种法子,咱们的人能服宁姑娘吗?”   沈夫人道。   “奶娘也觉得两成红利是潇潇占便宜了?”   奶娘疑惑,难道不是吗?夫人要开的雅居,所有食材摆设皆为上乘,届时拢客招待安排下人……桩桩件件,难道不比那丫头在厨房坐享其成来的艰难得多?   沈夫人笑着摇头:“我虽为李家女,夫君也是个官儿,但天底下比我尊贵,比我有钱的人多了去,那些贵妇人玩耍休憩的去处也多了去,你可曾见过哪一处,能比得上宁丫头巧思?”   奶娘诚实地摇头。   沈夫人便道:“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贵重的摆设和食材谁都能买到,但宁丫头的那些独创的点心和对雅居的构思,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吗?”   “打个比方,能买到牛奶的不光是我,但除了宁丫头,谁会做那绵绵糕和云朵糕?能买到布匹和棉花的也不光是我,但从前可有人想过做出图纸上这样的软塌?”   “再说了,只要那丫头还想赚钱,新奇的点心和点子都会源源不断,这般,雅居多得的盈利又何止区区两成红利?”   奶娘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倒是我们占便宜咯?”   沈夫人哼了一声:“奶娘方才担心我们的人不服她,却忘了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掺和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你没听她说吗,只取红利,其他一概不管。”   “这个懒丫头,就只打算守着厨房而已,麻烦事儿都丢给我们自己处理。”   所以倒也不必算谁占便宜,奶娘点头:“还是夫人想的透彻。”如此这般,既不伤感情,也不损利益,不愧是李家曾经最有经商头脑的大小姐,可惜二夫人进门后……哎……   潇潇并不知道沈夫人所想,选哪个她都无所谓,她只是见多了因为利益纠葛而破裂的关系,所以提前把话说清楚而已。她一介农女,和沈夫人搭伙不过是为了挣银子养家,可不想搅和进一些奇奇怪怪的纠葛里。   其实要让她选的话,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单供货,毕竟她有空间加工厂这样的作弊利器,不过细想一番,若她一人就能供给整个雅居的糕点茶点,倒也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沈夫人这么选,挺好。   不必挂怀沈夫人这边的铺子,潇潇就更有心情装饰自己的乳茶铺子,她暂时还不知道沈夫人是打算让她去雅居做好吃的再离开,还是在自家做好送过去,所以暂时没添这方面的消耗品,不过光她自己要用的碗碟餐具,就买了一大车。   但凡经常下厨的,看见好看的碗碟就停不下来,尤其是在有钱的前提下,买完后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消费能力震惊,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容衍。   合作伙伴这么败家,小哥哥会不会对他们的未来产生怀疑?   注意到她的目光,容衍凑过去十分自然地说:“这个丹青水墨虽然意境不错,却和你做的点心不搭,还是刚才那一套梅兰竹菊颜色鲜亮些。”   哎哟,居然在认真地给意见?   没听到回答,容衍握拳又道:“当然如果你更喜欢丹青水墨,买回去也总能用得到。”   还是没有回答,他奇怪地转头,就见潇潇双手托腮,语气相当夸张地说:“阿衍小哥哥是最好的小哥哥~”   几步之外,云亦隐约觉得他不该在这里,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   话说瞧瞧这一车的锅碗瓢盆,主子和宁姑娘这样,是不是有点像新婚两口子在买家什置办新家?   啧,将自己联想到酸了牙的云亦抬头望天,眼不见心不烦。   逛了大半天,板车上都已经装不下,容衍让云亦将东西送回铺子,自己留下继续陪潇潇。   这光天化日,云亦也不必担心有影子跟随的主子遇到危险,况且他觉得继续在这二人身边待下去,他可能会呼吸不畅,于是乖乖离开。   他一走,容衍轻松的神色便绷了起来。   潇潇便猜到是毒蘑菇的事儿还没解决,她曾听容衍提过,那些护卫都是从小跟在身边的忠仆,想来无论是谁、为了何事背叛,都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刃,她故作轻松转移话题:“对了阿衍小哥哥,我今天又研究出一个新的好吃的。”   容衍也不打算因为自己的事影响旁人心情,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知道,叫仙贝米饼是吧,名字也很好听,你二哥早起出门时特意炫耀了好久。”   潇潇饶有兴趣:“二哥都说了什么?”   容衍眉眼清隽,抬眸看她:“你二哥说,就他和你爹有的吃,我们都没有……”   潇潇:……   “二!哥!真!幼!稚!”   容衍没有反驳,大概是因为贴身护卫中有人背叛这件事确实让他难以释怀,容衍忽然就想使性子,也幼稚一回,他叹口气,小声说:“可我确实没有……” 第二百零五章 推广奖励   这么近的距离,耳聪目明的潇潇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她小脸一红:“他们要出门去修河道我才提前做好的,你们想吃,我随时都在。”   她实在太擅长说些让人温暖的话,也难怪她的家人们每天都满是笑容,倘若……他是不是也能和他们一样?   潇潇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可行,正好也想试试铺子里新买的那些家伙什,于是果断拉着容衍回去开搞。   烤箱的第一次使用不必做什么太难得东西,预热之后烤一箱饼干再合适不过。云护卫们被容衍安排去筹备荒山种树事宜,今儿个只有云亦跟着,容衍正指挥他调整厅堂摆设,所以打发鸡蛋这活就交给空间加工厂。   将过筛的低筋面粉筛入蛋糊翻拌均匀,再用小勺一勺一勺码在烤盘里定形状,调试好温度,十分钟就能搞定。   这活儿对潇潇来说太没挑战,闲来无事,她就提着勺子开始做花式饼干。   首先是形状,圆形方形长条形都没难度,小花小鱼小云朵也很轻松,她一时兴起,刷刷就画了盘萌萌哒小兔子,端着成品出来的时候,云亦眼睛都瞪直了。   潇潇嘿嘿一笑,用筷子夹着还热乎的饼干将它们摆成一个圈放在已经洗干净的点心盘里,将它们朝容衍推过去:“喏,宁潇潇特制兔宝宝饼干。”   “配焦糖乳茶,正好给你当下午茶。”   云亦由衷觉得,主子在吃食方面的待遇比在宫里时也不差什么,宁姑娘的手艺,那些御厨不得望尘莫及?   身为主子的贴身护卫,云亦还担着试毒的重任,所以他满面大义凛然朝香喷喷的饼干伸出了手,然而不等他成事,容衍一筷子将他拍开,捏起一只萌萌的兔宝宝就咬了下去。   宁潇潇若对他有什么恶意,他早就活不到今天。   再说了,这点心明显是专门为他做的,旁人怎么能吃!   正转过这念头,就见潇潇自己捏起一个嘎嘣咬下:“嗯,不愧是我,味道刚刚好。”   容衍给她也倒了杯乳茶推过去:“慢点。”   云亦看着自己被抽红的手背,此时此刻很有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好在潇潇并未厚此薄彼,也给云亦备了点心,前一刻还怒刷存在感的小情绪顿时荡然无存,他一口饼干一口乳茶,享受得眉开眼笑。   潇潇见他们都喜欢,便也高高兴兴决定:“上学第一天就给你们带饼干!”   啊这就是带孩子的快乐吗?   容衍尚不知自己在宁潇潇这小丫头眼中反倒成了孩子,他正满心熨帖,口齿生香。   最后看了圈铺子确定一切就绪之后,潇潇让云亦帮忙将刚送来的牌匾放在厅内,也不让掀红绸,就乐呵呵对容衍说:“再过几天,咱们的铺子就要开张啦,到时候我俩一块给这牌匾掀盖头!”   小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容衍无奈轻咳一声,说:“好。”   铺子开张的时间已经定下,就选在书院开学的那天,用潇潇的话来说,这是双喜临门。   等待的这些天,沈县令以蹭饭为由,又和容衍碰了两次头,可惜的是他们仍然没能拿到关于严知州中饱私囊的证据,不过好在也不算一无所获,就在河道落成后,书院开学前夕,沈县令带来了一个消息。   “最近雷家频频有些古怪动作,似乎是在寻人。”   容衍问:“何人?”   沈县令摇头:“不知,但据我师兄推测,或与严律有关。”   曾任廷尉史的陈庸心思缜密,他会这么说,定有他的道理。   此时此地不宜详谈,二人简单交换情报后便分头回到饭厅,今天潇潇又有新菜,说是和从大雁山找到的那朱果有关。   大家都被吊起了胃口,见她从厨房端出一盘红黄相间酸甜扑鼻的菜式,沈县令夫妻俩还略有迟疑,其余人却都毫不犹豫伸出筷子,接下来就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好吃!”   “万万没想到,传闻中有毒的朱果熟了之后竟这般可口!”   “潇潇你也太神奇了,怎么什么东西到你手上走一遭,都能变成人间美味!”   潇潇自谦地压住嘴角,脑中正听着空间播报:【叮,美食西红柿炒鸡蛋首次收录成功,鉴于本美食使用的食材乃是冷门品种,将获得推广奖励,合计奖励积分1000,当前总积分为28000分!】   【叮,美食西红柿鸡蛋汤首次收录成功,获得奖励200分,美食糖拌西红柿首次收录成功,获得奖励200分,当前总积分为28400分。】   空间生怕潇潇不满意,先解释到:【每种食材只能获得一次推广积分,其他奖励是按照菜的价值、稀有程度和烹饪难易程度进行综合评分的。】   潇潇表示理解,又端上其他家常菜,将积分推到了28700,晚饭吃的有些多,沈县令说要去巡视乡间民生顺便消食,随手一指,选了容衍陪同。   沈天赐不耐烦听他爹说正经事,撒丫子跟着终于解放了的宁安回疯跑,听他指点江山说新家规划。   沈夫人对宁家院子里新出现的几颗幼苗很感兴趣,宋氏略有些拘谨地介绍:“是潇潇从山里挖回来的,这孩子看见什么都好奇,也不知能种出什么来。”   潇潇在去厨房的路上招呼:“那是花苗,我有预感,不久后的将来,它会开出很多很漂亮的花!”   沈夫人很给面子:“那到时候喊我来看。”   潇潇拍着胸脯打包票:“没问题,到时候我送您一盆!”   金丝皇菊的繁殖方法主要分为分株繁殖和扦插繁殖。   前两天她按照这两种方法试验所得的新幼苗都已经生了根,而且将它们拿回空间后就又被鉴定为“新植株个体”,这是个好现象。   说明今后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苗生苗,苗又生苗,花开遍地,满院花香——要知道金丝皇菊可是号称一亩繁育苗能种满十五亩地的高产大户。   沈夫人和宋氏都只当她说大话,又各自聊天去。   宁安生不舍得妹妹做饭后继续操劳,果断抢走了收拾的活计。   潇潇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准备去村子里溜达溜达,顺便看看河边放的竹篓网到了多少虾,还有…… 第二百零六章 姑娘快跑   天色尚早,看完虾篓她又好奇不久前洒下的那些种子,于是毫不犹豫就按照记忆往山里走了,她想着有空间这个强大后盾,她自己一个人反而更不会遇到危险,有事一个闪身躲进去就好。   而且她又不到处乱跑,就在近处看一看,很快就回来,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担心,事后也不会让他们晓得导致后怕。   计划通,往山里跑的脚步顿时更加轻快。   她并未注意到,就在她走后不久,有道人影也跟了过来。   想着来都来了,且这山头已经属于自己,潇潇从空间扒拉出一些比外头长势更茁壮的番茄之类种下,还又把空间里那已经隐约开始冒花苞的金丝皇菊挪出来两颗,种下的同时顺手就给分株了。   不晓得是空间出品的植株尤为强壮,还是金丝皇菊本就生命力旺盛,她在家分的那些也没怎么特意精心照料,全都活了,想来这些应该也没问题。   这时候的空间就像个防沉迷系统,贴心提示游戏时间已满,问潇潇是不是该回去了,她本人也不想因贪恋一次种植体验就绝了今后独自玩耍的欢乐,起身拍拍衣服上沾的泥,准备往回走。   脚步才挪出去两三下,她忽然背后发毛,与此同时,空间一声提示音响得她一个激灵:【叮,发现食材——野猪,是否捕获/加工?】   潇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声提示代表的含义,转头看了眼就条件反射往身边一颗树上蹿。   野猪出现得十分突然,也十分具有冲击力。   这头猪不大,看起来腿脚不便像是受了什么伤,火气旺盛宛如带着灭门之恨,发现潇潇的第一时间就朝这方向冲刺过来。   潇潇刚扶着树干站稳,便感受到一阵剧烈摇晃,从那野猪自己都甩着脑袋来看,这一撞,它应当是用尽全力。   “什么仇什么怨?”   嘀咕一句后,潇潇才想起自己的宝贝空间,不过她现在这位置比较尴尬,进入容易,出来时万一有什么位置偏移,那她那就得掉下去了,无奈,只能先抱着树干等这头猪消消气——不管是火气还是力气。   野猪怒撞树干十来回后,大概自己也吃不消了,原地打转,无能狂吼,潇潇反倒有闲心从空间拿出个玉米饼把玩。   地上的野猪动了动鼻子,顺着本能抬头仰望。   另一头,和沈县令聊完正事的容衍发现云亦行色慌张不断朝他这里张望——出于各种考量,二人谈话时让所有无关人等都退避三舍,即便是容衍的护卫们,也只能远远看着。   询问后却听他道:“主子,属下方才似乎看到宁姑娘进山去了……”   容衍眉毛都竖起来:“你说什么!她一个人?”   云亦点头:“是啊,主子,我们要不要和她家人知会一声?”   容衍咬牙:“不必,喊上其他人,赶紧去把她追回来。”   他补充:“要快,先别声张。”   回去一趟反倒浪费时间,况且要是让宁家其他人知道,那丫头肯定得挨一顿狠的。   不过她也是该被好好教训!山里是能随便去的地方吗?就算天还没黑,即便近山没有豺狼虎豹,万一遇到什么有毒的蛇虫鼠蚁,那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有轻功加持,加上心急担忧,容衍他们进山的速度很快,还抄了近路,谁知还没遇上潇潇,先发现了另一队人的踪迹。   云尔查探后来报:“是雷家的人。”   容衍眉心紧蹙:“雷少明和宁潇潇有过节,绝不能让他先遇到潇潇。”   然而不幸的是,此时雷少明还真就在潇潇附近。   下人们提着刀剑,有些还染了血色:“少爷,那人受了重伤,肯定跑不远!”   雷少明阴沉着脸:“废话,这还用你说?给本少爷找,找不到人,你们自己提头来见!”   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忙分散开来,剑刃割断了肉眼可见的草丛和灌木,誓要掘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忽然有人疑惑地朝某处张望:“少爷,那边好像有什么奇怪动静,会不会是那人遇到了山里的野兽?”   雷少明揉了揉还在疼的肩膀,火气蹭蹭往上涨:“走,待会儿连人带畜生一块宰了!”   沈从筠那个老王八让人打他的板子还没好,就被叔叔指派出来干这累活,偏他还指望借此戴罪立功,好重新挽回严大人的信任。   这会儿别说是碰上什么野生的畜生,就是遇到人,他也能找到借口好好发泄一番,最近实在太倒霉了!   “碰”的一下,还热腾的玉米饼带着勾动食欲的香气掉落在地,已经又累又饿的野猪压根没有思考能力,顺着香味就窜过去咬住食物,潇潇就是看准这个时机,哧溜一下滑落树干,憋着口气抬起小手:【小宝贝,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可别让我被这玩意儿给撞飞了啊。】   空间打包票:【主人放心!您手指碰触到食材的那一瞬间我就能给您处理好,绝不会留下半分冲劲让您受伤!】   潇潇点头:【好,启动空间加工厂,使用功能——宰杀。】   野猪三两口解决了食物,一转头发现刚刚那躲在树上的人类居然愚蠢而胆大包天地送上门来,顿时刨了两下后蹄,低头猪突猛冲,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它的一生终结于此,好在也没什么痛感,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就在野猪直挺挺倒下之际,潇潇又听见空间提示:【有人来了。】   她二话不说先将宰杀好的野猪收录进空间,正待闪身进入空间,就见一名浑身染血的少年踉跄着从不远处的树丛后蹿了出来,看见潇潇,他第一反应是转身往反方向跑。   就是这一停顿的功夫,身后有箭矢袭来,直直就穿入他肩头。   少年摔倒在潇潇跟前,努力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意识呢喃的却是:“姑娘快跑,有坏人……”说完就昏死过去。   同时,从他跑来的方向传来一声包含恼怒和杀意的,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给本少爷追!我们雷家要的人,插翅也难飞!” 第二百零七章 好哄   【空间宝贝,你能装活人吗?】   空间秒答:【可以!】   潇潇毫不迟疑,将手搭在少年双眼位置遮住他视线,下一刻,两人都从原地消失不见,等雷少明带着人追来,地上只剩一摊还未干涸的血迹。   他亲自上前查探:“肯定还在附近,给我搜!”   搜是肯定搜不到的,潇潇在空间里随时注意外面动静,顺便低头看了眼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少年。   这种身体状况,想必不用特意遮住他的眼睛,他也不会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潇潇松开手,将手指伸到他鼻子底下探了探呼吸,已然……微不可查。   【主人,此人生命迹象微弱,大概活不久了。】   潇潇想了想,招手拿来放在空间里已经炮制好的那人参:【用这个能先吊着他的命吗?】   空间只负责研究美食,在治病救人这方面不是很熟,不等它猜出答案,潇潇已经用容衍送的匕首切下两片,然后捏开了少年的嘴。   少年将牙关咬得很紧,她费了不少劲,不过奇怪的是,在他舌头底下居然压着一截细细的竹筒,难怪方才听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潇潇将竹筒随手收在空间,将参片压在他舌底,就又找东西蒙住了他的眼睛以防万一。   方才他若是继续按照原来的方向跑,或许不必受伤,意识到这人危难之际也不愿连累自己,潇潇对他印象不错。   再者,追他的人好像是雷少明,她讨厌那人,所以当然要和他对着干。   雷少明坚定地认为少年就躲在附近,偏偏一群人快把土疙瘩都挖出来了仍旧一无所获,顿时咬牙恶狠狠道:“找不到人,就放火烧山,我就不信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还能挖个洞钻进去!大不了等这山烧干净了,我们再来找尸体!”   这可比野猪撞树来的狠多了,比起手段毒辣,雷少明可真是野猪它爷爷,潇潇在空间听得着急——这可不兴烧啊!如今这山可是有主人的!当着主人的面要烧山,雷少明这混账玩意儿今后被套麻袋可一点儿不奇怪。   正当潇潇以为只能哀悼这满山宝贝时,容衍的声音犹如天籁响起。   “雷少爷这是要烧谁的山呢?”   雷少明转头看见丰神俊朗不似寻常人物的容衍,嫉妒之心油然升起,语气就相当不善:“关你屁事?穷酸书生倒敢置喙我们雷家的事儿了?”别以为考上博文书院就多了不起!   容衍眯起眼,懒得同他说话,云亦自觉道:“这座山如今在我家主子名下,雷少爷今日这闯山烧山的行为,可够你再去县衙领上几十大板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雷少明的表情瞬间阴沉好几个度:“臭书生,今日没有县令撑腰,你以为我会怕你?”   说到这,他忽的冷笑挥手:“来人,给我把这小子的腿打断,我倒要看看,过几日书院开学,你是要爬着去,还是跪着去。”   云亦等人皆满面怒容,上一个敢和他们家主子这么说话的,如今坟头草已经几尺高。   容衍也不是个能任人羞辱的主,并起两指轻轻一挥就允了护卫们动手的期盼。   双方实力一边倒,雷少明的人根本不是云亦他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放倒在地哭爹喊娘,偏偏雷少明还看不清局势:“你不过仗着我人手不全,若是我的人都在,这会儿跪地求饶的定是你们!”   容衍嘲讽道:“可惜没有‘若是’。”   潇潇原本在空间里看戏看的津津有味,下一刻忽然就被点了名。   雷少明恶狠狠发出弱者的咆哮:“你别得意,今日放你一马,他日要是让我再碰上你那和宁潇潇那臭丫头,我定让你们……”   容衍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陡然间寒气弥漫,他从护卫们身后走来,带着潇潇不曾看过的森然杀意,抬脚就踩在了雷少明手背上:“劝你别试,你敢动她,我让你雷家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雷少明惨叫起来:“你,你敢!?”   下一刻,只听“嘎达”一声,容衍从他手背上收回脚:“我敢。”   随后又将他另一只手当做新的目标。   他面色无波,仿佛脚下不是个正在受刑的活人,而是一截木头,一块石砖。   容衍到底还是没杀了雷少明,在后者仓皇逃走后,云亦不解询问,容衍答:“今日我们行踪并不隐秘,他若是死在这里,雷家那里瞒不住,严家容易警觉,沈县令那里,也不好办。”   云亦又问:“那主子又为何要对他下那样的重手?”   容衍在草叶上擦了擦鞋底:“不吓得狠一些,如何绝了他对宁潇潇出手报复的念头,你们也不能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   潇潇没见过这样的容衍,可想到他这样是为了自己,就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害怕不起来。   赶走雷少明之后,容衍又让云亦他们继续找人,自己也抬脚离开,潇潇在确定他们都离开后,才闪出空间随意选了个草丛茂盛的方向钻进去,将还在昏迷的少年从空间拿出来,哦不,挪出来,拆掉蒙眼睛的布条,用手沾了些他的血随便往地上抹抹,随后自己跑出来朝容衍离开的方向追。   容衍正满心担忧潇潇安全,忽然听得身后传来窸窣声响,握住剑柄一转头,他就看到自己担心的人瞪着一双乌溜大眼,满脸无辜问:“咦,阿衍小哥哥,你怎么来了?”   容衍板起脸:“宁潇潇,你知道山里有多危险吗?”   潇潇心说知道啊,有野猪还有追杀,刺激的一批,但这话她敢说吗?她只敢老老实实认怂:“小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容衍看着她捏住自己衣角的手,那火气一下子像被堵住,就怎么也发不出来,又是这招!她以为自己和她那两个哥哥一样容易哄吗?   潇潇鉴貌辨色,晃着他的手:“下次不敢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朱果,摘了就走,上次大家不是都说好吃么?我就是想给你们做好吃的呀。”   容衍心知肚明她在卖乖,奈何指责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憋了半晌才道:“万一遇到什么……” 第二百零八章 是怎样的肆无忌惮   潇潇立刻举起两根手指:“没有万一!没有下一次!今后我要是再来,一定先和你报备!要不然我就……”   容衍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记得这承诺就好。”誓言不吉利,还是不说的好。   潇潇抓住他的手轻轻拉开,又试探着提出要求:“以后我都听小哥哥的,所以,所以嘿嘿,小哥哥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的事儿告诉我爹娘?”   容衍:……   话都到了这份上,他还能说什么?他忍不住揉了揉鼻梁:“我若是打算告诉他们,就不必这么火急火燎来找你……”   潇潇一声欢呼,晃他手的幅度更大:“小哥哥最好了!”   护卫们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这个说一不二的主子在宁姑娘面前竟这么容易搞定,有人甚至试想了一下假设日后他们犯了错,能不能也像这样蒙混过关,但是想象出自己顶着主子目光说“主子属下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及“属下下次不敢了”……他们差点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所以说撒娇卖乖这等事,还是得分人来做,宁姑娘这里就恰到好处。   正想着呢,就见刚获得特赦的宁姑娘目光闪烁偷看他们主子:“那个什么,小哥哥啊,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遮掩……”   容衍心头一跳,第一反应是看她有没有受伤,这一看才发现,她袖口内侧竟有血迹,顾不得其他,容衍忙小心托着她的手:“伤着哪里了?”   潇潇愣了愣,感觉到握着自己的这双手瞬间绷紧又仔细控制着力度,心下顿时柔软一片:“小哥哥别急,不是我。”   她干脆就着双手相握的动作,将容衍拉到她藏人的地方:“刚才这人冲到我面前就晕了,我看雷少明好像在追杀他,就把人给藏起来了。”   容衍感觉自己脑门突突疼,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要是方才被雷少明发现,你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大概是被杀人灭口?   潇潇歪头,不该明白的道理,坚决不懂。   容衍到底舍不得吓着她:“记得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先逃命。”   “什么都比不过你自己的性命重要。”   潇潇乖乖点头,如果当时空间说装不了活人,她一准自己跑路。   这画面又将护卫们刺激得不轻——现在轻言轻语的这人是谁啊?啊?   反正肯定不是他们家主子,他们主子只会冷笑着问:“嫌命长?”   正这么想着,就见容衍转头,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那目光分明是在说:怎么,要你们主子我亲自去灌木丛里捞人?   护卫们反应迅速,各司其职。   潇潇在旁道:“这人伤的很重,沈县令还在不?在的话最好请他帮忙请一下公孙大夫。”   容衍也发现,除了肩头那一箭之外,昏迷的少年还受了不少致命伤,种种迹象都表明雷少明不打算留活口,也让容衍愈发后怕。   但凡刚刚叫雷少明发现潇潇和这少年在一处……   潇潇被瞪了,但她不敢抗议,此时的她感动之余,也不禁疑惑——小哥哥的身份,当真如他所说,只是个普通的落魄公子吗?   这时空的“普通”公子少爷,能有他方才那般气势?   不过管他的,总归小哥哥对自己没有恶意,还照顾有加。   沉思中的潇潇不自觉忽略了一些细节,直到听见一声尖锐女声,才回过神来,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山脚下,因为雷少明的耽搁,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不过这种程度的昏暗并不妨碍潇潇看清正尖叫那人的脸。   “小姑?”   宁小姑正满脸惊恐指着潇潇和容衍相握的手:“你,你们,宁潇潇你简直不要脸!”   潇潇一脑门问号,顺着她视线往下一看,艾玛,忘了她还和小哥哥牵着手。   天地可鉴,她真正单纯就是忘了,小哥哥又恰好没反抗啊呸没抽手,也可能是担心自己害怕贴心安慰。   然而宁小姑不管啊,她只知道当初家里那个又傻又没用的野丫头正恬不知耻缠着那位相貌极好的赵家公子!她怎么敢!这公子分明是她先看上的!   这些天好几次想找这位公子却都扑了空,好不容易遇见,怎么能被宁潇潇抢了先!   或许是从前作威作福惯了,宁小姑想也不想,冲过来就要推潇潇。   有容衍在,宁小姑如何能得逞?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潇潇就觉得胳膊被人轻轻一带,脚尖一滑她就从原来的位置移开半米远,就这段距离,令宁小姑扑了个空,自己面朝地摔了下去——可见刚刚那一推用了多大力气。   潇潇自然不会同情宁小姑,她正瞪大眼看容衍:“这就是传说中的凌波微步吗?”   容衍“噗”的一下笑出来,他第一次见到潇潇大惊小怪的样子,平常的她要么古灵精怪,要么故作老成,遇事也从不焦躁慌张,怎么不过区区一个身法,便让她激动得暴露出属于孩子的这一面。   这样想的容衍也没有自己不过大潇潇几岁的自觉,更不知他面上挂着的笑,于他也是难得,潇潇反正看花了眼,满心想的都是——古代的美男,真特么好看!   两人对视的模样更是狠狠戳痛宁小姑那颗丑陋的嫉妒之心:“宁潇潇,你还不放开赵公子!”   潇潇低头看了眼容衍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此时低情商的人会回答“明明是他拉着我”,自认高情商的潇潇撇撇嘴:“我偏不,你再叨叨,信不信我还能更加肆无忌惮!”   容衍的脑中很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疑问:具体,是怎样的肆无忌惮?   几乎立刻,他连忙将这不像话的念头压下去,不过他也没立刻放开潇潇,宁家老宅都是些奇葩,天知道下一刻这人还会干出什么事。   宁小姑简直要疯了:“赵公子,你别被这臭丫头装模作样的德行骗了,她这样满是心眼的坏丫头根本配不上你!”   潇潇嘴快:“我配不上,难道你配得上?”   宁小姑居然扭捏起来,还自认为风情万种地朝容衍抛了个媚眼:“我好歹是未来的秀才妹妹,你算什么?不过是一家子土里刨食的农户!” 第二百零九章 提亲   潇潇就忍不住笑了:“说的好像你家不种地,天上掉粮食。”   她却不知此时等不到她回家的宁安生刚巧将这段对话听了个分明,他眼底几番变化,最终抿唇上前,将妹妹护在自己身后。   “既然自认是秀才妹妹,就请小姑回去跟着小叔好好学学,何为礼义廉耻。”   宁小姑被气了个仰倒,奈何一张嘴说不过他们这么多,武力值更是天差地别,一气之下哭着跑走。   谁也不知道的是,回到老宅的她头脑发热,竟央求宁老头夫妇为她提亲。   宁老太起初还挺高兴:“媒婆送来的那些单子上有你看中的人选了?”   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分明自家什么也没有,却仗着宁老三那虚无缥缈的功名,真把自个儿当回事,还摆起架子给宁小姑搞起了选婿那一套,让媒婆将待娶的后生名单都送来给她挑。   这宁小姑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当真天天在屋里研究谁人配得上她。   此刻听见娘问话,她意思意思羞了一羞,给出了惊天答案:“没错,我看赵家那后生就不错,娘,你让他来给我提亲吧。”   宁老太想起容衍就背后发凉:“怎么看上那外来户了?那就是个猎户,靠山吃山,家里连块像样的田地都没有,你嫁给他,那不是注定跟着吃苦吗?”   宁小姑拍拍胸脯:“娘你放心,女儿也不是那等没成算的蠢材,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到了,你瞧他家如今是猎户,但不都说从前家里富贵过吗?再怎么受到灾荒影响,那底子还是在的,二婶从前不是都说了吗,他们和宁家一块,顿顿吃肉,伙食好着呢。”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猜他们定是为了财不外露,才特意装穷,那家底殷实着呢。”   宁老太不放心:“这不都是你猜的么。”   宁小姑就很瞧不上她娘这点眼界:“那我也不是瞎猜啊,他家要是没钱,怎么养活那么多护卫,再说了,有那些下人在,甭管种地还是打猎,当主子的还能自己受累不成?”   “等我嫁过去,我就是他们的女主子,回头家里的活不怕没人干,地也不愁没人种了,你和爹只等着当老爷太太享福,多好!”   宁老太还真有点儿被说动。   老实说,将二房也分出去之后,她最忧心的就是农忙那事儿,从前有大房在,她有好些年没干过重活,猛然下地都不习惯了,她可一点儿也不想跟着老头子去伺候庄稼,多累人啊。   可是不干活,来年吃什么?家里就剩几十两银子,回头给老三买了读书的行头,那可就不剩多少了。   这么一琢磨,她觉得女儿的选择不错:“成,我这就去给媒婆回信儿,哎不过那赵衍年纪有点儿小吧?”   这宁小姑就不知道了,反正看他个头挺高,兴许和宁大郎差不多大,虽然是比她小了些,但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这个不妨事,大不了先定亲,我再等他几年。”   宁老太一想也对,定亲好,要是后头有更好的选择,再将他踹了就是。   这时正和宁家人解释潇潇晚归原因的容衍忽然浑身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抖,潇潇见状忙问:“受凉了?”   宁丰年没好气地瞪她:“还不是被你连累的!”   扯瞎话这种事,就要真真假假混着说,所以他俩只说散步的时候见到和潇潇有过节的雷少明,所以特意躲了起来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容衍摇头:“这事并不能怪宁姑娘,是那雷少明跋扈无礼寻衅在先,错的人是他。”   潇潇连连点头,像个上了发条的跟屁虫。   宁安生没来由觉得这画面扎眼,反倒将疑惑按了下去,直到容衍告辞离开后才静静地盯着潇潇看。   潇潇举手投降:“哥,我也没指望能瞒过你,这就一五一十同你交代。”   听完原委之后,宁安生先问:“你救下的那人呢?”   潇潇道:“交于沈县令带走了,他会连夜派人去请公孙大夫,希望能将人救活。”   她觉得雷家不是好人,若是能将那少年救活,指不定拿住雷家作恶的实证,就能将他们扳倒,这样她今后也不必担心被报复。   “大哥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徒惹麻烦吗?”   宁安生叹口气:“雷家与我们家,早从酸笋那事起就结了梁子,注定不能交好,惹不惹的,这麻烦也避不过去。”这梁子算是雷家强行塞过来,也没给他们家选择的权利,再者,若是当时妹妹没有选择和那少年一起躲起来,而是出现在雷少明跟前,恐怕反而无法全身而退。   他和潇潇的想法不谋而合,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能因为那少年,让沈县令拿下雷家,对他们来说,百益无一害。   他们却不知,这少年性命关乎的,并不止雷家。   公孙仲景赶来时面带疲色,但一见少年模样便毫不犹豫掏出银针,一套针法走完,他已经满头大汗:“多亏有人用参吊住他的性命,否则别说是我,就是我师父亲来,定也无能为力。”   沈县令松了口气,又郑重而恭敬道:“不知神医能否出手救治此人?多的沈某不能详说,但此人性命关乎无数百姓安危,恳请神医相助!”同时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点心——从宁家带回来的。   公孙仲景咬下一口,点头的动作利索到让还准备长篇大论恳求一番的沈县令相当意外,慕言那孩子不是说这位神医脾气古怪,极难伺候吗?   累极了的公孙仲景三两口吃完,又去确认过少年暂时性命无忧,倒在塌上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药童安静上前给他掖好被子:“煎药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我家公子已经三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劳烦各位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沈县令只在征求过药童意见后留下两名衙役守在门口应对突发状况,便招呼众人轻手轻脚地离去。   快走到门口时,药童追上来压低声音问:“沈大人能否再备一些方才的点心?”他诚实道,“实不相瞒,这些天公子胃口不大好没怎么吃得下东西,但方才那点心,我见公子似乎很合胃口。” 第二百一十章 拿下小哥哥   沈县令忽然有了一些不大正经的猜测,他点点头:“我先去把家里的都拿来。”等天亮再找人去宁家打包,嗯,宁丫头那么乖巧,定会“顺便”给他也带一份。   他所料不错,潇潇本就不是小气的人,既然动手,自是大大方方处处周到,沈县令看着满当当的食盒,眼睛都笑弯了。   沈家众人享用美食之际,宁家正张罗着给宁安生收拾去书院需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博文书院当真是为广大学子考虑,读书最大的开销是什么?当然是书,买一本书的花用堪比一家普通农户一年开销,所以大部分家境一般的学子都会选择自己抄书。   即便笔墨也费钱,好歹比起买书,那还是要便宜许多的。   可是抄书这事儿,一来需要范本,二来也没少被那些富家子弟嘲讽,所以学子们做的不是那么顺畅,其中也不乏半途而废的情况。   可书院竟别出心裁,设立了“抄书”这门课。   对外只说是为了练字静心,在学习的同时戒骄戒躁,巩固认知,其实只要稍微用心想一想,书院让他们抄两本,一本留在书堂,一本可以直接带走,就不难明白,这其实就是拐着弯照顾有困难的学子。   宁安生当然不会错过这门课,所以他只需添些必用品就好,比如书箱和笔墨纸砚,说到这里,潇潇就不得不再赞一赞书院的巧妙心思,为了不让学子多花心思在攀比上,也为了让他们抛却优越感和自卑感,学院特意设了一条规定——学子们来书院,只能身着统一院服,否则不予入内。   这么一来,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打扮,同等的待遇,唯一能让他们比的,就只有真本事。   若不是担心有贿赂之嫌,潇潇恨不得做上几烤箱点心让大哥带去好好感谢和赞扬博文书院的院长和老师们。   总之她对书院十分看好,对大哥更加看好,所以采买的事儿就大包大揽,自告奋勇地承接下来,也就是说,她顺便坐着沈家来取早餐外卖的马车,一块进县城了,和容衍一起。   本来宁家是想自己找个人陪她的,但正好阿衍也要买东西,他家又有可靠的护卫,大家也就把潇潇交给他照看。   宁安生原本觉得不妥,但考虑到自己就要长期早出晚归,也想多陪陪娘亲,多帮家里做些准备,便也没说什么。   潇潇刚出门就开始坐立不安东张西望,马车刚进城门她就迫不及待掀开车帘,但在往下蹦的前一刻,她又想起什么,转身眼巴巴看着容衍。   说好的以后不擅自行动,她得言而有信。   “小哥哥,明天你们开学,我也开店,咱们再去确认一下开店事宜?”   容衍哪会拒绝,两人与沈府的人打了声招呼,就自行离去。   没了爹娘和哥哥盯梢,憋了好多天没花钱的潇潇如同猛虎出闸,一路买买买,一不小心就将容衍和今日跟随的云尔手上都给占满了,她怪不好意思地说:“重不重?要不我也拿一些吧。”   两个男子在,怎么可能让姑娘家受累,容衍坚定摇头,还将东西都理一理,全都单手托着:“不重。”   云尔:……怎么说呢,他有点理解老大先前讲的,看见主子和宁姑娘在一块久了会腮帮子疼的这个感觉了。   主子跟宁姑娘待久了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云尔回忆这些天种种,又觉得这变化,其实大家都喜闻乐见,从前的主子太孤单了。   这么想通之后,云尔活动活动下巴,又高高兴兴跟上去。   潇潇嘿嘿笑着提议:“要不咱们去布庄借厨房,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吧?”   那这可真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儿。   云尔顿时觉得浑身更有劲儿,见此处离布庄已经不远,更是果断将容衍手上的东西也接过去:“那宁姑娘你们先去,这些东西我送到铺子里去就好。”   这样也不错,云尔欢天喜地健步如飞,可见的确不觉得重,潇潇由衷羡慕练武之人的体格,又忍不住凑过去问容衍:“小哥哥,我这年龄,真的来不及练武了吗?”   容衍仔细想了下:“强身健体尚可,想练出成就很难。”   潇潇问:“能像你那样飞檐走壁身轻如燕虎步生风……我开玩笑的,能打得过雷少明和他的打手吗?”   容衍耿直地告诉她:“没有三年五载看不出明显成效。”   潇潇抬起小胳膊,不死心地问:“你仔细看看,我果真没有骨骼清奇,不是练武奇才?”   容衍一时失语,潇潇叹口气,果然话本小说都是骗人的。   潇潇好生失望:“亏我还期待着厉害到仗剑走江湖,千骑卷平冈。”   而后她就听容衍又道:“倒也不必那么厉害。”   潇潇疑惑地转头,听他说:“我会保护你。”   潇潇愣愣地看他,说完方才那句话的小公子害羞到耳垂通红,可视线并未闪躲,神色也始终郑重。   潇潇感受着再次变得不规律的心跳,心想糟了,她此生恐怕很难忘记这句话,也很难忘记这个人。   因为发愣,她没注意到身后行人,一名魁梧男子横冲直撞,嫌她碍事伸手要推,幸好容衍眼疾手快将她拉住,温柔又坚定地将她护在了自己胸口。   潇潇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不比成年人宽阔坚实,却在她眼中十分可靠的胸膛,忽然笑了起来。   不忘就不忘呗。   亏得她自诩聪明,还傻乎乎担心什么今后看不上别的男人,有小哥哥在,还找什么“别的男人”?   别人有小哥哥长得好看吗?害羞起来有他可爱吗?会护着她帮着她陪她编瞎话吗?有胸肌吗啊呸她不是那个意思!   “小哥哥,我好像……”好像有点喜欢你。   “宁潇潇!”   被点名的潇潇叹口气,为什么关键时刻总有人捣乱,她不甚高兴地看向来人,发现又是宁小姑。   在她身后,宁老太和宁小叔正在铺子里买东西,听见声音也都挤到门口来看。   宁小姑怀里已经抱了好些盒子,她照旧涂脂抹粉,奈何再厚的粉,也盖不住她雄赳赳的悍妇气质。   她见潇潇和容衍身边并无旁人,眼底顿时燃起不屑和嫉妒的火焰:“孤男寡女,世风日下,宁潇潇你的脸呢?”   潇潇拍拍自己日渐吹弹可破的小脸蛋:“这啊,美着呢,怎么你羡慕啊?”   宁小姑气急,容衍却忍不住想笑,这笑又看呆了痴心妄想的宁小姑,她大步上前,然容衍满目厌恶,潇潇更是直接横步挡在小哥哥身前。   “阿衍小哥哥我们快走,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在外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小心那些不知矜持为何物的牛鬼蛇神!”   她可是很护食的,既然决定拿下小哥哥,那痴心妄想的宁小姑头一个就得靠边站!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吗   这已经不是指桑骂槐,而是指着宁小姑的鼻子骂!她气愤非常,想发怒却被三哥拉住:“行了,”他压低声音,潇潇却听得分明:“这种穷酸破落户,值当你这么稀罕?”   说话时他还特意秀了秀刚买到手的玉佩,并且附庸风雅地打开折扇扇了扇,总结道:“这么多人看着,少给我丢人。”   宁小姑也是要脸面的,只好收拾情绪,只不过仍故意凑到潇潇二人跟前,斜眼看容衍空荡荡的腰间:“我大哥家能许你的,我家也能,至少不会让你连点儿像样的饰物都戴不起。”   容衍这衣裳是潇潇送的,他穿上就不舍得换,还觉得家里那些挂件都配不上它,所以腰带上空空如也。   潇潇生气了,她拉着容衍就走进铺子里,看了眼宁小叔同款问:“他那个什么价?”   开铺子的都讲究和气生财,因此并不掺和客人恩怨,只道:“二两银子。”   潇潇在柜台看了一圈,她不是很懂这些玩意儿,于是随手挑了个比较顺眼的兰花佩:“那这个呢?”   伙计眼睛亮了亮:“十两,取十全十美之意,这是当前咱们店里最好的玉佩,是咱家大师傅亲手雕刻的,图样栩栩如生,用的玉也最上等。”   宁老太能来的铺子,这价格也的确顶天了。   潇潇二话不说,付了钱就将玉佩挂在容衍腰间,然后抬高下巴,用她能做到的最嚣张的态度“呵呵”一声。   来呀掰头啊,姐!有!钱!   容衍任由她闹,全程配合得不得了。   老宅三人组自讨没趣,宁小叔深感被羞辱,要不是宁老太坚决阻止,恨不得将腰间丢人的二两玉佩当场砸了。   见他们还不走,潇潇翻了个白眼道:“要是让二叔知道你们过得这般逍遥自在,不晓得还能不能吃得下牢饭?”   这话题断然不能继续,三人方才有多自得,如今逃的就有多狼狈。   潇潇忽然想起:“你原来那块玉,要比这个贵重很多吧?”   容衍也不瞒她:“那是我娘给的。”   在潇潇又想说什么之前,他道:“你好好收着。”   要是还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潇潇上辈子就白活了——小哥哥早就喜欢她!   呀呀呀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吗!这么幸运的事也发生在她身上了吗?   她从前是有多傻,竟然以为人家是想用玉佩抵了合伙开铺子的银子?幸好东西还好好收着,没卖。   她没说话,容衍就当她还小听不明白,恰好伙计见潇潇出手大方,本着碰运气的念头又拿出一枚兰花簪:“客官要不要再看看这个?和方才那玉佩同出大师傅之手,图样也是一套,这上头镶嵌了上好的东珠,价格也是十两。”   话音刚落,他就见这位穿着普通但器宇不凡的公子将一锭银子放在自己手上,而后径直取走他手中装发簪的盒子递给那姑娘。   潇潇还未及笄,头发都是简单的揪揪,想戴这簪子有些困难。   容衍说:“等你长大了戴。”   潇潇觉得,这话大概还有别的意思,例如——我会等你长大?   她故作镇定,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打滚,其实,其实养成好像也不错?严格说来,她现在的的确确就是个小丫头,好像也许大概,也不算老牛吃嫩草?   关键这草,他香啊。   盘正条顺小脸蛋俊,显然是个优质潜力股,最关键是他眼光好,茫茫人海中就相中她,这要不是缘分,那只能是天注定。   小哥哥想等她长大,她又何尝不想等小哥哥成年?   不然即便身处古代,也总有种微妙的罪恶感,然而不过,咳咳,章要先盖上。   她伸出手,接过盒子,很清晰地回答:“好。”   伙计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挣钱了,可心里就是有点儿堵,甚至还诡异地希望这二位财神爷赶紧走,走出他的视线。   两人没想到的是,短短半盏茶的路,他们竟会接连遇到料想不到的人,这一次,是宁二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经历大变,她比从前识趣了许多,至少没敢在潇潇面前张牙舞爪,当然,这和她难看的气色或许也有关系。   和老宅分家之后,她过得并不安稳,被钉耙刺伤的后果果然很严重,她很快就感觉头晕目眩高热不退,分家得来的银子大都被她拿来买药。   也亏得公孙仲景留下了药方,不然她这病,一般大夫还真看不来。不晓得是不是因此记住了潇潇相助之恩,今日她倒是没像从前那样跋扈狂妄。   “宁潇潇,你能不能救救我那当家的?”   潇潇的好心情不见大半:“哈?”   宁二婶咬牙:“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但许多事都是娘,都是那老太婆指使我干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恨也该恨她!”   潇潇冷着脸:“你来就是想说这些的?”她不会以为上次自己给她留张药方就表示既往不咎了吧?人道主义和圣道主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好不好。   宁二婶艰难地扶着已经很大的肚子:“你若是能帮忙把当家的救回来,我,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生怕潇潇不愿意听下去,她又道:“你难道不好奇当初你为何会昏迷不醒,险些丧命?”   潇潇仍不为所动,容衍却将视线挪了过来,他不放心潇潇一个人面对宁二婶,但也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若有什么不方便他听得,他并不打算窥探,可这妇人说什么?宁潇潇曾经险些丧命?   宁二婶期待地等着这侄女的反应,好一会儿却见潇潇蹲在她面前,露出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笑:“你们如今,不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吗?”   宁二婶如坠冰窖——她知道!她居然都记得!   经过这段插曲,潇潇也没了再闲逛的心思,转身就走,可走没多久,却发现被容衍握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不大,温柔,却不容拒绝。   “她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潇潇拍拍他的手背:“当初我家分家时,受伤病倒的不光是我爹,我也昏迷在山坳里,被找回来之后高烧不退,大夫都说我肯定熬不过去,让准备后事呢。”   容衍唇线紧绷:“是你二叔二婶干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可以等   潇潇点头,容衍又问:“你没和你爹娘说这事?”   若是说了,以他们对潇潇的宠爱程度,应该早就和二房闹翻。   潇潇无奈地叹口气:“起初是没记起来,我生病之前不太机灵,这事儿你应该也听说过,那时高热太久又将人烧得记忆迷糊,后来想起,就觉得也没必要再提。”   若是让家人知道原主其实经常被二叔虐打,重病也是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宁丰年身上而忽视了她,除了让他们自责歉疚,并没更多用处。   斟酌之后,潇潇对容衍说:“我这人最不喜欢那些误会不清的弯弯绕绕,所以也不瞒你什么,我说没必要提,并非表示已经原谅他们,该有的惩罚,我仍会竭尽所能送与他们。”   她将装着发簪的盒子拿出来,又借着袖子遮掩从空间取出容衍给的玉佩:“在你面前,我不想伪装,不想欺骗,所以……若我说二叔被抓,老宅与二房反目成仇都与我有关,你还要送我玉佩和簪子吗?”   容衍接过玉佩,径自为潇潇系在了腰间:“今后莫再问了,不过倒是可以找我帮忙。”   潇潇怀疑自己笑出了牙花:“我的阿衍小哥哥果然是最好的小哥哥!”   这一次,容衍没有再害羞,他肃容道:“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我……”   “碰”的一声,路上竟有花盆掉落,将容衍的话打断,他蹙眉看去,潇潇却听见空间提示:【主人,有人跟着你们,他一直保持在四米距离之外,刚刚是他忽然靠近推掉了花盆。】   【主人,经过食材鉴定,这人就是先前你被童斌派打手追的时候帮忙的那人!】   神,神特么食材鉴定!   潇潇又想起了空间对毒菇的鉴定语录——能吃,不过吃多了会死。   此人是友非敌,所以,这人大概率是阿衍小哥哥的人咯?   那一次,是阿衍小哥哥让他跟着保护自己的?   原来他那么早就对自己上心啦。   容衍不明白潇潇在笑什么,可就在他打算坦诚自己身份的时候,潇潇却道:“你要是有不适合现在告诉我的秘密,我可以等。”   她是如此聪慧,容衍松了口气,他并非想刻意有所保留,更多的是担心宁潇潇受他所累,毕竟以她的身份地位,知道太多,怕是反而要引火烧身。   在严律之事清算之前,还是让她继续将自己当成普通落魄公子吧。   “好。”   转身看向方才宁二婶出现的方向,容衍又问:“倘若我插手,你会觉得被冒犯吗?”   潇潇摇头:“有此一问,就已经不冒犯。”   “而且你要帮我,我却矫情,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吗?”   容衍点点头,将她送到布庄后才转身又往回走,潇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总也忍不住上扬,哎呀,有人替她出头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呀?   “美人掌柜?美人姐姐?我来给你做好吃的啦!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儿姐预约式脱单,心情好!   容衍面对潇潇时心底都是疼惜,可再看宁二婶时,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只是让宁丰才吃牢饭,二房被分家,未免太便宜他。   被他目光盯着,宁二婶忽然后悔今日找过来的决定。   她根本不敢隐瞒,除了潇潇说的那些之外,更老实交代了另外的细节。   “那日当家的喝了些酒,砸了大哥的头之后比较兴……我是说比较激动,回来同我讲述细节,偏巧讲完后看见宁潇潇在院子里蹲着,他担心事情败露,当下便将那丫头的脑袋摁进了水缸里……”   容衍面色黑沉,浑身散发出冷意。   宁二婶不敢继续说,更不敢不说,只好一边发抖一边交代:“当时那丫头看着就快不行了,是娘说不能让大房发现端倪,我们才听娘的把人扛去了山里,扔进山坳,想做出她自己失足然后倒霉被野兽咬死的假象。”   “谁知道天冷,那些畜生都在猫冬,大房的大郎发现她不见,也无论如何要出来找,这才……这才把人救了回去。”   容衍深吸一口气:“你们只把人扔在那,便放心回来了?难道不怕她自己跑回家?”这恶妇眼神闪躲,定还有事藏着没说。   果然,下一刻便见宁二婶吞吞吐吐道:“起初,她的确想反抗,但每回她从坑里出来,都会被当家的再踢回去……”   她没敢说的是,当家的那时十分享受这种不断将宁潇潇踹进坑里的感受,一脚比一脚重,等她没力气再爬,还自己动手将人拽上来踹,最后他们会安心离开,是因为最后一次将人踹回去后,那丫头……已经没气了……   天知道她怎么会又起死回生。   起初宁二婶惴惴不安,日日跟着宁潇潇,确定她什么都不记得才敢放下心来,不然,不然其实当家的还让她寻个法子再要了宁潇潇的命。   她再怎么试图说一半藏一半,以容衍的才智,也不可能被她蒙混过去,只是在脑海中想一想潇潇被人一次次踹倒,容衍就觉得胸口阵阵抽痛。   “干出这样的事,你竟还开得了口让潇潇帮你救宁丰才?”   宁二婶愣了一下:“可是让当家的这么做的是我婆婆啊,我们不过是听她的,赵公子你可能不清楚,我们家一直是我婆婆当家做主的。”   容衍笑得凉薄:“你想让宁丰才从大牢里出来是吧?”   就在宁二婶都不抱希望时,她却听见了天籁,赵家侄子说:“好啊。”只是说话时的神情,有些渗人。   宁二婶走后,容衍靠在墙上:“只此一次,日后若再干涉我的决定,这‘影子’,你也就不必当了。”   良久,暗处传来一声金刃敲击,那是影卫的回答——是。   潇潇来如意布庄不光是为了借厨房,还顺便来邀请柳掌柜赏脸参加自家新店开张,以及和她谈新的生意。   李家真正的东家回来了,那位什么表小姐当然就没法再胡乱做主,五香居的事儿算是揭过去,小笼包的买卖断了短短几日后,在引起吃客们疑惑之前又很快恢复。   这一次的契书上,李慕言重点强调了李家违约的责任——若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李家将向宁潇潇赔付百两违约银,可以说是很有诚意。   好在小笼包的买卖和潇潇即将与沈夫人做的生意并不矛盾,她可以两头兼顾。   柳掌柜幽幽道:“你倒是能两头挣钱,可怜徐掌柜眼巴巴来找我诉苦。”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相知相守,一人足矣   潇潇小嘴巴巴:“俗话说商场失意情场得意,要不柳姐姐你弥补弥补?”   柳掌柜红着脸啐她,并且试图用正事转移话题:“你真就不打算接下我们东家投来的橄榄枝?”   潇潇奇怪地看她:“我没接吗?”   柳掌柜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雀跃地指着自己:“我啊?”   潇潇斜眼看她:“不心疼徐掌柜了?”   柳掌柜一本正经:“在商言商,你都和大姑娘,哦,我是说你都和沈夫人说好合作了,怎能出尔反尔,再说这么容易被安抚,岂不是显得你好欺负?不成不成,这样以后谁都来踩你一脚,那怎么行。”   然后补充:“我才没心疼他,就是念着共事一场,替他卖个惨。”   潇潇:……你卖队友卖得可真是顺手。   事业为重的柳掌柜迫不及待问:“所以你想到什么新玩意儿了?”   潇潇学柳掌柜平常的样子戳她:“猴急什么!我不得慢工出细活啊。”   柳掌柜震惊:“你自己做?”   潇潇白她:“商业机密懂不懂!”   柳掌柜太懂了,所以她也由衷期待,殊不知潇潇将交货的日子往后压,纯粹是因为……   咳咳,那什么,小哥哥的生日快到了,她想给他独一份的惊喜。   她知道自己的女红不太好,但能做得出精美的菜品,用用心,这礼物还是可以亲手做出来的。   柳掌柜很想臭她一句,机密就机密,你脸红什么?但不想气走小财神,所以拼命忍住了:“今天吃什么?可以有绵绵糕吗?”绵绵糕是他们对没有奶油的蛋糕的称谓,听着倒也合适。   潇潇大气点头:“再给你们烤点饼干和仙贝,甜口咸口兼备。”   说做就做,潇潇一头扎进厨房,兴奋过度的她根本收不住手,要不是听说容衍已经回来,那桌面都快放不下,她挠挠头,问表情不是很松快的小哥哥:“要不,我们去给沈天赐家送点儿?”   容衍没心情计较沈天赐的待遇,沉默着主动上前接过潇潇的东西,出门后都递给送完东西回来的云尔,而后就站在了她身侧。   他比她高许多,可以看到她脑袋顶上一个小小的璇儿,和两个发色仍微微泛黄的揪揪,揪揪上是他送的珊瑚珠,随着潇潇走动不断摇晃碰撞,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就换来潇潇疑惑的眼神和口中鲜香小吃。   “好吃吗?还热乎呢!”   经历了那样的事,她为何还能笑得这般灿烂纯真?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受她吸引的原因:“你笑起来,很好看。”   潇潇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远处的云尔则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唯独说完这话的容衍不疾不徐,云淡风轻——如果耳根没有微微泛红的话。   潇潇被撩了,她有些不甘示弱地跑过去:“你笑不笑都好看!”   赢了!   云尔:……   他想要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一对听不见的耳朵,和一个不会思考的脑袋。   主子和宁姑娘之间明显发生了什么!可是可是他们之间的身份也差太远了吧!   趁宁姑娘去沈府叫门,云尔没忍住问了句:“主子是准备纳了宁姑娘吗?”兄弟们日后是不是要拿她当未来姨娘对待?   容衍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   云尔还没领会这话的意思,又听他道:“相知相守,一人足矣。”   云尔承认自己比较笨,不然他怎么会听出主子打算让宁姑娘当正妃这层意思呢哈哈哈哈!救命啊主子不正常了怎么办!!!   倒不是说宁姑娘不好,可以她的身份,就算主子不受宠,大小也是个皇子,怎么能让一个农女当正妃?   等潇潇敲完门来让云尔把东西拿进去,她发现后者整个人都不好了,奇怪地看向小哥哥,他却只是笑。   哎呀,恋爱中的男孩,更有魅力了。   她一本正经:“我觉得刚刚应该让你来敲门。”   容衍问为何?   潇潇说:“因为你敲~好看啊~”   容衍:?(??.?ω?.??)?!!!!!   云尔: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午饭时间还没到,沈府就收到了还热腾的小点心,得知潇潇就在外头,沈天赐一反常态抛下厨房刚端上来的点心,直奔正主。   家仆们诧异少爷转了性,沈天赐却暗暗嘲笑他们太笨——宁潇潇来这回不带吃的?她都带吃的来了还吃什么厨房!没准他还能点菜!   书院外那神秘的铺子听说明儿就开业了,但至今还没人知道他们卖的是啥,问过周围其他铺子的人,有的说这是茶社,有的说这里卖饼,还有的说这是点心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潇潇没有浪费身边任何一份助力,在五香居和如意布庄都留了“新店开业,半价尝鲜”的竹签,只要明日持签入店,所有售卖品皆可半价够得。   这大手笔的买卖方式可当真勾起了许多好奇,用潇潇的话来说,有便宜不占小傻蛋。   进县城时,他们两手空空,回家时,潇潇也只带了给哥哥买的读书用品,其余全藏在了铺子里。   她相信阿衍小哥哥不会说出去,云尔那里也已经给了封口费——一大包点心!   她这次买的东西极多,所以谁也不会发现,那种类繁多的种子,早已少了一半。   空间如今郁郁葱葱,仓库也满满当当,潇潇每看一眼都觉得由衷自豪,再看那已然逼近三万的总积分,更是欢欣鼓舞喜气洋洋。   容衍看着她脸上的笑,也忍不住碰了碰腰间兰佩,老宅的人虽晦气,今儿却有一件事做的不错,那便是打断了宁潇潇想对他说的那句话,表白心意这种事,怎能让女子来做?   云尔不明白主子对这玩意儿笑什么,此等残玉,便是主子不受宠,从前也看不上眼的呀。   容衍对潇潇说:“你家二叔二婶的事,交给我可好?”   她就应该开开心心做她喜欢做的事,何必为那些小人困扰。   潇潇点头,安心被宠着。   她被沈夫人劫走,大半点心被沈天赐劫走,容衍则拐个弯,去到沈县令处:“劳烦让人将‘宁家老宅为宁老三和宁小姑大肆采买’的消息说与宁丰才,坠饰得越天花乱坠越好。”   又道:“待他怒火中烧最为愤慨之时,以‘为贵妃娘娘祝寿’为由,放他回家。”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最棒的潇潇   沈县令不解,他见殿下与宁家交好,还当他定会为宁家出气,怎的却要将人放了?   容衍道:“这宁有才,赌瘾似乎不小?听说欠了赌坊不少银子。”   沈县令恍然大悟,这节骨眼上让宁有才回去,老宅必然再无平静之日,殿下这是不满足于只惩罚宁有才一人,他要整个老宅鸡犬不宁。   “他们做了什么惹怒殿下?”   他挑了些能说的告知沈县令:“沈大人,他们罪有应得。”   沈县令深以为然,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若非宁丫头不想让家人伤心,这会儿就该全都抓回来打一顿关一关,当初老师就没打算将他们教导成死板的书呆子,所以他这个人,很懂得变通。   “既如此,下官再添把火,务必让这宁丰才,含恨而归。”   宁丫头多好的姑娘,长得可爱性格讨喜,关键厨艺也绝伦,放谁家不当个宝贝疙瘩宠着,偏就老宅那些蠢货,分明懒惰,偏让家里最勤快的离了心,分明爱财,却把家里最能挣钱的小财神得罪,好好一把牌,被自个儿打得稀烂。   大牢里,好容易养好了伤的宁二叔得知自己就要被提审,心头竟诡异地生出一股子期待,他宁愿县太爷早早发落了他,该挖矿挖矿,该服役服役,就是千万别再把他和这几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关在一起了。   奈何这笑容还没来得及挂到脸上,本来吃饭吃的好好的其中一名凶恶大汉忽然一把砸了饭碗,上来冲他就是一脚。   宁二叔人都傻了,他捂着疼到快抽搐的腰杆子:“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大汉胡乱抹了把嘴:“老子心情不好,揍你一顿怎么滴?”   宁二叔要疯了:“你这是拿我当出气筒?”   大汉嘿的笑了:“那又如何,不服你反抗啊。”   宁二叔痛苦之余,脑中不可控制地想起了一些画面——当初宁潇潇被他拽着头发打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这难道就是报应?   忍痛等来了心心念念的衙役,却见那人一看到自己浑身的伤就叹了口气:“哎哟,怎么搞成这样?这可不兴开堂问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县令滥用私刑呢,得,你先养着,养好了伤再审。”   宁二叔都快绝望了,上次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在宁二叔无助和痛苦的等待中,书院开学的日子终于来到,同时,这也是潇潇的乳茶点心铺“缘来是你”开张的日子。   老宅和二房都消停了,所以门口不会出现讨厌的人,潇潇和容衍还有家人们一起打开铺子大门,点燃了鞭炮,在喜气洋洋的噼啪声响中,她和容衍作为铺子的两个东家,一左一右拽住挂在牌匾上的红绸。   哗啦一下,由宁安生亲手书写,找匠人仔细雕琢的《缘来是你》四个花体字顿时展现在围观看客们眼中,稀奇程度已经果断超越了外头那舞龙舞狮。   “这是什么字儿?瞧着怪怪的,又有点好看。”   “我见这铺子拾掇好久了,一直不晓得是卖什么的。”   “我原以为还是书铺,今日见来好像并非如此?”   听着外头热闹的议论声,潇潇朝二哥使了个眼色,后者深呼吸平复慌乱的心跳,高声道:“咱们‘缘来是你’茶点铺今日开张,售卖的乃是每日新鲜现做的乳茶和点心,凡手持优惠牌入内者,所有消费半价结算,没有牌子的也不用着急,从现在开始直到今日闭店,所有商品八折尝鲜。”   “另外,”他用竹筒接了一杯乳茶,“所有吃食在售卖前我们都会自己先尝一份,确保食品干净卫生,餐具也都会洗净后再入沸水焯烫,各位亦可自带茶具……”   第一句或许还有些磕巴,但越到后面,宁安回觉得自己越发冷静沉着,尤其是妹妹笑盈盈看向自己竖大拇指之后。   原来当掌柜也没那么难嘛。   云亦几个穿着特别定制的店员服一字排开,他们长相都不俗,气质也绝佳,再这么很有架势的站开,顿时就吸引了不少观望中的大姑娘小姐姐,也吓住了少数心思不正想捣乱的二流子。   “二……安回,我来给你热场子!”熙熙攘攘中,有人抬着礼盒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马上有人道明来人身份:“这不是县令家的公子吗,他认识这家掌柜?”   还在动歪心思的二流子瞬间老老实实,就连也来看热闹的其他掌柜也不禁在心头重新掂量这家茶点铺。   来人正是沈天赐,他这么给面子,潇潇当然要投桃报李,她一本正经说:“沈公子昨日定的绵绵糕和焦糖乳茶都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是到店内用餐还是打包带走?”   沈天赐看了看天色,待会儿还得赶紧去学院报道,只好不情不愿选择:“乳茶现在喝,点心就打包吧。”   宁安回便在其他围观者好奇的目光中动作熟练地从橱柜拿出个图样清爽的茶杯,从又大又深的大铁锅里舀了一勺,而后放在托盘上,由云亦端走。   沈天赐也不进去,自己上前接过茶杯就靠着门享用起来。   不开玩笑地说,就在铁锅打开的那一瞬间,门口的百姓觉得自己能听见身边人吞咽的声音,再瞧着沈公子这享受的表情,闻着风里带来的茶香和乳香,顿时就又好奇,又,又哧溜……又想喝喝看。   五文钱一杯其实也不贵,要不尝个鲜?今日还八折呢,只要四文钱而已。   潇潇一个眼神示意,二哥心领神会,转身就从柜子里取出潇潇一大早才做好的芋泥卷:“今日进店的第一位和第一百位客人都能得到免费的芋泥卷,给,沈公子请品尝!”   沈天赐那是真不客气,接过来就是一口,奶香和甜香溢出的同时,他也用眯起眼的表情将这活广告做的十分可口:“好吃!”   艾玛,忍不住了!   人群不再观望,一窝蜂朝店里冲了进去。   宁丰年夫妻和本来还抱臂等待的护卫们刹那间忙的脚不沾地。   这个说:“客人请慢一点,小心撞了旁人。”   那个说:“客人不好意思,店里位置少,如今已经坐满了,您看您是稍等一会还是改成打包外带?为了表示诚意,如果您选择外带的话,我们也可以给您算作半价结算。”   潇潇看着这热闹景象,朝大哥和爹娘投去个求表扬的挑眉,后者心头也当真满是骄傲:“咱们的潇潇啊,果然是最棒的潇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开店任务   连夸人的风格,都和她如出一辙。   其实如果潇潇等晚点再开张,铺子外兴许会更热闹,但今儿个哥哥和阿衍小哥哥要进入学院读书,她又不想让他们错过自己的第一家铺子开张场面,所以特意提前。   大家拗不过她,也不舍得拂了她的心意,就都由着她,本来宁丰年夫妻二人还有些忐忑,就担心女儿一腔热血被泼了冷水,没想到所见所闻远超他们想象。   也是在家人的夸奖落入耳中的这一刻,潇潇也得到个天大的意外之喜——   【叮!恭喜宿主成功开启开店任务,获得任务奖励积分10000,当前总积分为40800!】   潇潇大大的笑容刚爬上面颊,又听空间难掩激动地继续播报——   【叮,积分获取第二渠道开启,今后每经由铺子售出一份美食,宿主将获得10积分奖励,本渠道与第一渠道不相斥!叮,获取10积分,叮,获取10积分!】   虽然很激动人心但潇潇还是把提示音给关了,空间的兴奋之情无法言表,就在潇潇脑海里激动表白:【主人,我太喜欢你了!】   潇潇承了这份爱,今天的好心情也攀上顶峰,带着这样愉悦和欢快的幸福感,她左手一个哥哥,右手一个小哥哥,给两人都塞了好大一盒曲奇饼干。   盒子是宁丰年巧手编制的竹盒,看似平常,每一道雕琢都用心之至,竹盒里铺着干净的油纸,小巧的饼干还带着余温,咬一口香脆酥松,满口留香。   容衍看了眼宁安生的圆形方形饼干,再看一眼自己盒子里那些小兔子,眼底笑意压都压不住,他果断在宁安生看过来之前盖上盖子,言之凿凿:“省的吹凉。”   宁安生深以为然,也照此办,两人都是大长腿,潇潇小跑着才走了没多会儿,书院便到了。   宁丰年夫妻没有送到门口,儿子大了,太黏黏糊糊反倒惹人笑话,潇潇就没这顾忌了:“既然书院有午饭吃,中午我们就不等你们啦,晚上一起回家~”   两人异口同声说好,说完后宁安生看着应答态度自然的容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沈天赐抱着他的点心盒子非要和容衍他们比:“为什么我的没有雕花?”   潇潇道:“因为他们的是家人特供VIP款呀,今天特殊情况借你做个宣传,下回也给你备个专门的,你瞧方才的杯子就是你专用的,喜欢吗?”   沈天赐立刻眉开眼笑,什么不满都没了。   目送三人进入书院后,潇潇和爹娘加快脚步,回到铺子里就卷起袖子加入开业大军——积分,我来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沈夫人和李慕言都带了人来捧场,可来了之后才发现潇潇这里根本不需要他们撑场面,铺子里都坐满了人不说,外头也是大排长龙,沈夫人二话不说指挥两名仆妇上前帮着维持秩序,帮着分担压力。   潇潇提前准备的芋泥卷和绵绵卷全都售空,就连那两大锅奶茶也迅速卖了个干净,不过没关系,潇潇早有准备,发现备货不够的时候就去到器具齐全的后厨,开锅现煮,开箱现烤。   这下更不得了,点心铺独有的甜香快把整条街淹没,闻香而来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沈夫人看的眼馋,李慕言却更觉心痛,若不是何如欢……   烦躁的他看着从沈府跟来的公孙仲景:“我姑姑家就这么好,你去一趟竟就不乐意回李家了?”   公孙仲景十分诚实:“沈家的厨娘比你家那个强多了。”   李慕言扶额:“公孙大夫,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随我下山,是为了给我祖母治病?”   公孙仲景答:“我看了,你祖母不让治,劳烦来一份芋泥卷。”   前半句是说与李慕言听的,这半句话成功让李慕言闭了嘴,他家那位祖母病的不轻,旁的大夫只说让早早准备后事,唯独公孙仲景说能治,可他那治疗方法,祖母听完差点就把这求之不易的神医打出去。   李慕言两面为难,要不然也不会同意让这费劲千辛万苦请来的神医暂时住在沈家。   后半句是对充当小二的云尔说的,但给他上点心的却是刚从厨房出来的潇潇,她额头沾了点面粉,小脸被烤箱烘的红扑扑,眼睛却不知为何特别亮。   亮晶晶的目光在李慕言和公孙仲景之间打转,她给两人各添了一杯乳茶:“你们二位随便吃,我请客。”还附赠了一盘小饼干。   公孙仲景只吃了一口就顾不上搭理李慕言。   沈夫人也庆幸自己机智的没有吃早餐,可怜夫君今儿个要上衙,来不了。   才这么想着,就见潇潇变戏法似的拿出个花纹好看的竹盒:“若不嫌弃,夫人带回去尝尝。”   嫌弃?不存在的!除了少,她什么都不可能嫌!   沈夫人在心里将点心盒里的点心分为三份,最大的一份是她的,第二大的是夫君的,但夫君肯定得分她一半,第三份是儿子的,但儿子刚刚已经吃过了,所以也是她的,四舍五入,整盒都归她,她很满意,很满足。   满足的她期待地问:“这些都能在咱们铺子里卖吗?”   潇潇点头,她就笑出了沈天赐平时那模样。   李慕言:……他怀疑姑姑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他没有证据。   潇潇叹着这二人果然是亲母子,就问她:“芋泥卷要再来一个吗?”   沈夫人豪不犹豫:“要!”   公孙仲景也紧随其后:“我也要!”   潇潇哭笑不得:“你们午饭不打算吃了吗?”   说到这里,李慕言就不得不出声刷一下存在感:“不如就到我们五香居用餐,顺便将柳掌柜也叫来,正好聊一聊下次合作的事情。”   沈夫人那视线就幽幽扫来,仿佛在说:明明已经有了我,你怎么还去找别人?   潇潇恍然间差点觉得自己是个渣女左拥右抱左右逢源,沈夫人和李慕言都是她池塘里的鱼,随时等她有空来钓。   没想到的是宁安回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根本舍不得走:“哪有掌柜放着生意不做跑去吃什么饭的?妹妹你作为代表去就好,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俩包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投桃报李   护卫们讨论一番,决定由云亦陪同保护未来女主子,其他人接着干活。   他们虽然不缺那点工钱,但这可是未来女主子和主子开的铺子,那不得照料好咯?   最终决定沈夫人和潇潇以及宁丰年夫妻一同跟着李慕言和公孙仲景去五香居吃饭,宁安回带着除了云亦之外的其他护卫继续坚守岗位,李慕言会安排人将饭食送来。   潇潇确认了一下刚刚做的乳茶和点心应该暂时卖不完,也就放心去吃饭。   她虽然喜欢下厨,但偶尔吃吃别人做的饭,那也是种放松,哦当然,前提是要好吃。   公孙仲景对五香居的饭菜还算满意,只是动筷子后免不得吐槽一句:“分明能做出像样的吃食,为何府里就不能换个正常的厨娘?”   公孙仲景神色尴尬,沈夫人心道因为李家那位老太太口味刁钻还强势独裁呗,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阖府都要顺着她的口味。   比方说她爱吃土豆,那府里顿顿都要煮一锅炖得烂烂的不用牙咬就能咽下去的土豆,她不喜欢白菜,哪怕看见下人偷吃菜叶子都恨不得将人打一顿板子发卖出去。   人家吃饺子蘸醋,她要蘸糖,啧。   自打老爷子去了之后,这老太婆更是愈发肆无忌惮,三天两头下些奇葩命令,说一不二,绝不接受任何反驳,否则不是大发雷霆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想到这,沈夫人就庆幸自己嫁的早,不然没老爷子阵着,谁知道那老太婆会给她找个什么鬼亲事。   姑姑和祖母有间隙,李慕言不好说什么,只能敬杯酒以示求饶,沈夫人对这侄子没什么意见,也就安心吃饭,只是尝过潇潇的手艺,就对这些普通菜品不大感兴趣。   潇潇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菜。   既然李慕言和公孙仲景暂时没什么互动,她就稍微走个神问空间:【多少分了?】   空间等这句好久了!   【主人,已经卖出去两百多份美食,您如今的总积分已经到了43280分!】   这么看来,升级不远了呀。   她饶有兴趣地问:【五级空间有什么功能来着?】   空间很开心地给她科普:【五倍速时间农田,五倍速时间牧场,兑换商城开启,空间出口定位,还有一个复制功能。】   潇潇觉得奇怪:【兑换商城不是早就有了吗?后面那个出口定位和复制功能又是什么?】   空间只说能说的:【这个商城商品种类更多,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空间出口定位是进入空间后你可以选择半径五米范围内的任何地点为出口,复制功能就是花积分立刻复制你想要的物件。】   好有意思的感觉!   【那我能直接复制银子吗?】   空间很为难:【主人,是只能将外面的东西复制到空间,而且不能拿出去的。】   哦,那就算可以,她往空间堆一堆不能用的银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还有一个问题:【以后我开店都有今天这个待遇吗?】   空间嘿嘿笑,既然任务已经开启,它的保密条款就自动失效:【没错!主人多多加油!】   潇潇再问:【那要是合开的铺子呢?】   空间高高兴兴:【只要主人是铺子的主人之一就行。】   可惜沈夫人不久后开的那家,她只负责供货,哎等等,供货也可以啊,只要她要货要的多,积少成多,那总数也很可观。   “夫人啊,”潇潇挪到沈夫人身边,笑容特别和善:“待会儿回铺子里,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拿。”   沈夫人十分受用。   李慕言居然很吃味,他瞥了眼刚来的柳掌柜,将决心通过眼神传达了过去。   柳掌柜:……   她借喝水掩饰了一下自己抽动的嘴角,然后清清嗓子开启话头:“这个……潇潇啊,咱们上回说的合作,你打算什么时候落实?”   潇潇心道哎哟,才惦记铺子呢,这不就来了。   反正已经吃饱了,她起身几步来到柳掌柜身旁,在她身边坐下,然后深情地握住了她的手:“是该好好聊聊。”   李慕言咳了一声,柳掌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在这之前,我想改变一下合作方式,之前你不是和徐掌柜提过三个提议吗?”   潇潇点头,柳掌柜便道:“是这样的,我后来想了想,要不这新生意,你也当掌柜之一呗?”   惊喜来的太突然,潇潇强行崩住笑容。   虽然结果都一样,但对方先开口和自己先开口,那区别还是很大的。   她皱起小眉头:“啊,这样啊,可是听起来好麻烦啊。”   柳掌柜循循善诱:“不麻烦啊,你又不用管事情,就挂个名,然后给咱们的铺子提供各种花样子,别跟我说没有,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想画多少有多少,然后呢,你既不用拿针线,也不必看店顾店,到了结账的时候拿分红就行,怎么样?”   潇潇作势思考,估摸着谱摆得差不多了才勉勉强强道:“听起来好像我太占便宜了吧?”   柳掌柜一改往日作风,语气特别温柔地哄她:“怎么会呢,你要构思图样,多辛苦啊,毕竟花样子才是一家布庄的灵魂不是,没有好看的图样,那布匹再好,也就是个空壳。”   潇潇严肃脸:“柳姐姐说的好有道理。”   柳掌柜:……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揍她一顿。   要不是东家强烈要求自己对潇潇怀柔,她现在就能卷袖子。   潇潇问:“红利怎么分?”   布庄的话她是没有卖出美食的积分分成的,但一次性奖励也很丰盛,她很满意,况且没有积分分成,她有银两红利,也是大赚不亏。   柳掌柜不情不愿:“三七,你三我七。”   哦豁,这么优渥?她记得布庄生意不错的呀,这可比一竿子买卖来的持久强力多了。   “这样,你们是不是太亏了?”   柳掌柜果断摇头:“怎么会呢,你要是同意,今后咱们就是自家人,自家人还有什么亏不亏的,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了铺子。”   那可不,这么一来,潇潇若想赚更多银子,自然是可劲儿将自己的本事都使出来,那些新奇的花样子还愁缺吗?   况且在她同意合作之后,端午时她提出的促销方案大概就要在李家其他铺子广泛使用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柳掌柜道:“既然都是自家铺子,今后你再有什么新奇的点子,比如什么抽奖啊满减啊之类的,是不是可以让我和徐掌柜一块热闹热闹?”   潇潇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淡定喝茶的李慕言,笑着答:“好呀,那是自然。”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点小事她自然不会在意。   你好我好大家好,双赢的局面跑不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空间五级   这顿饭宾主尽欢,更让潇潇意外的喜悦是——柳掌柜居然直接就把契书带来了,她眨眨眼,柳掌柜也眨眨眼,然后递上一只潇潇惯用的炭笔。   潇潇有种老天爷追着送钱的感觉,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尽量平静地接过那支笔,确认契书无误之后,认认真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契书上明文写着,今后宁潇潇就是如意布庄的二掌柜,且她只负责出谋划策和提供图纸,但凡用上她巧思的商品,与她三成利。   这种明显是在拉近关系的行为,潇潇这般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见她领了这份情,李慕言和徐掌柜都悄悄松了口气。   想必何如欢那件事,算是彻底揭过去了吧?   在契书上写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潇潇不意外地听见脑中一声——   【叮!恭喜宿主再次完成开店任务,获得奖励10000分!当前总积分为53800!呀呀呀呀呀呀主人主人,要不要升级?】   瞧它开心的,潇潇欣然应允:【升吧~】   空间欢呼一声:【开始升级!使用积分50000,当前余额为4500,主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得起您花费的积分!】   哦豁,又多出来的那些积分想必就是乳茶点心店“缘来是你”的收入吧,看来生意不错。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为五倍,牧场时间流速升级为五倍!】   【恭喜宿主激活新功能复制和出口定位!】   【恭喜宿主激活兑换商城!】   【叮,升级成功!空间当前等级为,五级!下次升级所需积分为十万,但是主人你不要担心,我很有用很有用!我会和主人一起努力攒积分的!】   【叮,恭喜主人获得升级奖励种子,要种下吗?】   潇潇忍不住想笑,空间要是能化形,肯定会是个可爱的小萌物吧。   【当然,五倍速呢。】   说到萌物……   搞定契书的潇潇决定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于是并未将炭笔送还,反而又和柳掌柜要了张纸开始写写画画,不多时,一张憨态可掬的小老鼠就跃然纸上,接下来是牛、虎……柳掌柜一看就知道,这是第二版的生肖。   本以为这就是全部,却见潇潇又拿起那生肖图,在萌物们旁边又唰唰画了起来,众人不由好奇,伸长了脖子张望,终于等到第一张图纸落成后,柳掌柜自己拿来看了眼,面色顿时又惊又喜,她将图纸递给东家,又迫不及待凑到潇潇身边。   李慕言看着纸上一鼠一男童一女娃,也不由得佩服潇潇巧思。   在她笔下,就连这过节喊打的鼠类也能如此招人喜欢,“这两个顶着大耳朵的童男女是?”   潇潇头也不抬回答:“你可以理解为生肖拟人。”   接下来,大家看到了各种各样有着动物特征的男男女女,每一个都是大眼萌身,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画完小半的潇潇捏捏鼻梁,柳掌柜立刻适时递上一杯枸杞茶:“先歇会儿喝两口,明目的。”   她笑的见牙不见眼:“不着急不着急,今儿先画这么多,可别把你这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给熬坏了,我一点儿都不着急!”   她急不急只有她自己知道,反正在她身旁座上的徐掌柜那是又急又燥,要不是表小姐,这会儿他就能和柳掌柜一块乐呵了!   他郁闷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然后就听潇潇问:“徐掌柜啊,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徐掌柜立马就不困了,那是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什么什么?”   什么叫不情之请,这是送上门的交情!   潇潇也不见外,有时候过分客气,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交流反而不容易继续增进:“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我开了家乳茶点心铺,那铺子的后厨拿来做做点心还可以,想起锅炒菜是万万不可的。周遭都是书铺,我可不好意思用那油烟混了书香。”   再说铺子就那么大,饭桌那也铺不开来啊。   “所以我想偶尔借用一下五香居的小厨房,您看方不方便?我也不多借,一口灶,两口锅就行。”   徐掌柜自是拍着胸脯立刻应下,心说这叫什么帮忙,这分明是把好处往她跟前送嘛。   到时候宁丫头做菜,他难道没机会吃两口……啊呸,是求教几句?   到时候说不定她稍微指点指点,或者再卖给他几道方子,这酒楼的人气还不蹭蹭蹭往上窜?   宁丰年夫妇俩从他们聊生意上的事开始就已经神游天外,放弃理解,这会儿反而是最淡定的人。   他们当前能接受的信息为——女儿又要赚钱了,以及女儿有点太优秀。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俩总觉着,那位首富家公子和县令夫人好像在抢着和潇潇搭伙做生意?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下不想了吧,宁丰年给宋氏夹了块鱼,宋氏给当家的夹了块肉,俩人都觉得,没女儿做的好吃。   潇潇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高情商如她当然不会当着人家的面瞎说大实话,她只是忽然开始担心哥哥和阿衍小哥哥,吃惯了她顿顿投喂,他们在学院还好吗?   实际上,是不大好的。   既然一块上学院来了,那沈天赐、容衍和宁安生自然是要一起行动的。   虽说学院的学子们皆着同款学士服,但各自家世的不同从他们的气质态度也能窥出一二。   有的人即便没有穿金戴玉,依旧趾高气昂,高谈阔论,有的人即便衣着整洁,仍旧含胸驼背,眼神闪躲,有的人充满攻击性,被撞一下也要问个说法,有的人唯唯诺诺,见了谁都不敢正眼对视。   就在这形形色色中,三名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出众的少年忽然结伴而来,就很容易引起各方注意。   学院并不只是个单纯学习的地方,十多岁的世家少年已经学会了拉帮结派,瞧见这三人时立刻做的不是投出橄榄枝,而是各方询问,挖掘他们的底细。   沈天赐的身份不是秘密,县令之子,江南首富家的外孙,在这夕江县自然早就是熟面孔,想巴结他的不是一个两个,奈何这小子面对不熟悉的人那是相当臭脾气,来一个得罪一个,来两个得罪一双。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尴尬的三皇子   至于宁安生和容衍,自打其他人打听出他们一个是农户之子,一个是落魄公子,自然就没了攀谈的心思。   叽叽喳喳的对话不堪受扰,宁安生和容衍有志一同,默默挪动屁股,想换个离沈天赐远一点的位置,察觉二人有嫌弃自己的意思,沈天赐立马态度更加坚决地……得罪人……   那些被沈天赐拒绝的人一看这家伙瞧不上自己,却要跟农户和破落户待在一块,看向二人的目光立刻变得充满敌视。   宁安生且算了,容衍着实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将那些扰人的苍蝇或者苍蝇的中心沈天赐踹走。   一上午的功夫,课没听进去多少,三人都心力交瘁。   好在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重在让学子们熟悉环境和同窗,倒也没上什么不能耽误的课程,三人浑浑噩噩半天之后,都习惯性期待饭点,奈何走到学院食堂闻了一圈,发现自己竟毫无食欲。   博文书院为了让学子们安心学习,不必为琐事操心,特意在学院设了饭堂,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特殊,也为了不让潇潇受累,他们原本是想在这解决午饭的,但……   饭菜不好吃啊,是那种看着就不想张嘴的程度。   宁安生还好,毕竟是吃过苦的孩子,眼一闭牙一咬,也就凑合过去了,沈天赐和容衍却都拿筷子戳着碗里的菜叹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   见容衍和宁安生二人只点了最简单的菜式,有些闲人蠢蠢欲动凑了过来,硬是坐在沈天赐身边:“沈兄要不要尝尝我特意从家里带的点心?”   点心?   三人犹如醍醐灌顶,同时起身往教室走。   那人健步跟上,还在说:“沈公子有所不知,我家那厨娘是在宫里待过的,手艺精湛,尤其做点心的本事,那是被贵人们争抢的程度,要不是我家早年有恩与她,那也不能到我们家来,这核桃糕枣泥糕都与外头买的不同……”   沈天赐听了一上午叨叨,早就烦了:“能有什么不同,吃来吃去还不都是那些个糕?”   那人挠挠头:“瞧沈公子这话说的,坊间的点心不也就是那几样……么???”   他目瞪口呆看着三人打开差不多同款的小竹盒,从里头取出形状各异的不知是什么的点心,送到嘴里嘎嘣一咬,那香味,哧溜。   饼干已经凉了,但酥脆依旧,在口中被嚼碎之后,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奶甜奶甜的滋味,三人都觉得自己的身心和肚腹都得到了治愈,一上午的烦躁和饥肠辘辘瞬间被抹平。   原先他们觉得潇潇给多了,现在只觉得这小饼干压根不够。   不光是方才吹嘘自家点心的学子,越来越多的少年被吸引,虽然不好意思围观,却根本忍不住那时不时投来的眼神。   容衍三人注意着分寸,将小饼干留了小半,每节课下课时塞一个到嘴里,殊不知闻着这味儿,其他学子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就连下午上课的老师进来时都忍不住问:“谁在偷吃点心?”   众人皆将幽幽的目光投向容衍三人,偏偏他们正襟危坐,听课最为认真。   三人大部分课程都一样,但往下有一节律法,沈天赐对这玩意儿实在不感兴趣,容衍和宁安生却都报了名,他只好看着二人背影挥别,一不留神,那目光就落在了二人放在位置上的小竹盒。   容衍他们来到专为律法授课而备的书房时,陈庸鼻子抽了抽:“什么味儿?”怪好闻的。   二人不动如山,但不知为何心头隐有担忧,不过具体在担忧什么,他们暂时还没想出来。   陈庸以授课老师的身份考究了他们对律法的理解,然后将容衍安置在另一处,单独对宁安生说:“你有一股子钻研的劲头,但凡是你学过的东西,都能安心学透彻,这是极好的。”   “但相对的,你也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局限,就是读过的书,还不够多。”   宁安生并无任何窘迫之色,只恭敬行礼:“学生受教。”   第一眼,陈庸就对这少年十分喜爱,但鉴于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也只是将他引到书架处:“但这不是大问题,这几本书你先通读,这里的笔墨纸砚你也都可以使用,待会儿我回来时,告诉我你读了什,又读懂了些什么。”   而后他走向容衍处,用宁安生也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与我去隔壁,莫扰同窗清净。”   容衍躬身跟上,二人出去后将门轻轻带上,宁安生其实没太在意,他现在满腹心神都在眼前的书架上。   这么多的书,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他伸手去碰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触到之时,梦就醒了。   没用多久,宁安生就平复了心情,他从书架上选了本《中庸》,一本《大夏律》,沉下心来开始阅读。   另一处,房门方关上,陈庸便膝盖一弯:“参见三殿下。”   在他当真跪下之前,容衍想将人拉住:“无须多礼。”   陈庸却坚持,还是顺着方才的力度恭敬行礼:“这一礼,是下官对您的礼,也是下官替那些百姓行的礼。”   容衍推辞不得,便微微偏开身体,也朝陈庸执弟子礼。   陈庸眼角余光瞥见,在心中默默点头,他当然知道容衍在皇室地位尴尬,身为宠妃之子,却并未受到重视,亲母早早表态支持太子,对亲子视若无睹——据说三皇子殿下此次出宫仅仅是因为姬贵妃不想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看见他。   而陛下宠爱贵妃,对这位皇子的态度就更加古怪,该有的待遇都有,该有的尊贵不缺,却也只当他是个华贵的摆设,仿佛因为他是贵妃之子而宠着,又因为贵妃不喜而冷着。   宫里若有人对这位皇子不敬,陛下决不轻饶,可贵妃一说不想见他,陛下就顺着贵妃的意思将人派了出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陈庸不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若自私愚蠢,即便身份尊贵,也得不到他一眼高看,但在得知容衍在为堤坝奔波时,他就在心里认可了这位皇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次完成开店任务   严律何人?简单地来说,当今皇后娘娘姓严。   陈庸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些外戚,奈何偏偏严律势大,在朝中不说一手遮天,也是个难以撼动的存在。   可以说在严氏一党的把控下,朝堂上根本发不出别的声音,要不然严律也不敢胆大包天干出私吞官银滥造堤坝这等混事。   在陈庸看来,如今朝堂上那些在其位不谋其职的老家伙已然腐朽,无药可救,他会从原来的位置上退下,也是为了将目光放在未来朝堂的新生力量上,年轻的新一代才是这朝堂,乃至广阔江山的未来。   他与老师私底下聊过许多次,太子看似亲和,但在严氏耳濡目染下,行事也免不了带着些不容拒绝的跋扈。   皇室也不是没出现过睿智的皇子,但他们要么流年不利,要么行差踏错,总之都早早退出了夺嫡舞台。   偶尔也有言官会耿直批斗严家作风,或是太子言行,但这些人也无一例外,要么改口,要么遭遇不测。   一次两次便罢了,总是这样,傻子也看得出不寻常。   奈何太子一党扫尾利落,愣是没留下任何把柄,但他们越是如此,陈庸和陆院长越是担心,若是让太子登位,今后的大夏,将是何等光景?   至少如今,放眼整个朝堂,已经很少能听见质疑严家和太子的声音。   堤坝一事就当真无人察觉吗?不过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罢了,哪怕他们知道此事一旦爆发,害的将是无数无辜性命——可见大夏朝廷,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三殿下这个地位尴尬的皇子居然敢与严律作对,这让陈庸不得不高看他一眼,不过人心难测,暂时也就仅此而已。   两人交换了查来的消息,发现关键还是正在沈府养伤,至今昏迷不醒的那少年,陈庸道:“雷家这般下狠手,说明那少年定是得了什么重要的把柄,这把柄或许关乎雷家,但更大可能,是与严律有关。”   容衍也同样这么觉得,他蹙着眉:“此人不容有失,劳烦先生告知沈大人,不要让任何人接近那少年,包括我的人。”   听见那最后一句,陈庸眉梢微挑,心中暗道这位殿下倒是谨慎。   话自然是原封不动传给了沈县令,巧的很,话传到的时候,恰逢潇潇在云亦陪同下前往沈府,她原本是想将救人时顺手塞在空间的东西还回去,听见这话便果断作罢。   为了不让她惹上麻烦,旁人并不晓得她也有份救人,云亦问:“要不,我带宁姑娘偷偷溜进去?”   潇潇用看不懂事熊孩子的眼神看他:“到人家做客做成了贼,被抓到之后我这张小脸还要不要了?”   云亦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宁姑娘,不瞒你说,这沈府没人抓得住我。”   潇潇敷衍点头:“好好好是是是你最棒,回头让小哥哥给你加月钱。”   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转头就被沈夫人拉去商讨了一下新店事宜,然后也雄赳赳气昂昂掏出了契书,跟和李慕言斗气似的,让潇潇立刻就要签。   潇潇哭笑不得打开契书,一眼就看到和先前不同的条款,她不解地看向沈夫人:“我也当东家?”这上头写着,宁潇潇为雅居的主人之一。   沈夫人得意耸肩:“不然怎么让你心甘情愿多多出力?”她才不会说她嫉妒潇潇给柳掌柜画的那些花样子呢!   不就是布庄,她嫁妆铺子里也有啊!怎么就让李慕言那臭小子好运的得了头筹!   “就是挂个名,真有麻烦事也不会让你这小屁孩操心,你大可放心。”   放在从前,潇潇是懒得揽活的,但现在这一纸契书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她在铺子里的名头,它还代表了千千万万的积分!   潇潇郑重道:“沈夫人放心,我定会为这铺子竭尽所能。”   想了一下,她道:“我听说,您家厨娘做点心颇有天分?”   沈夫人一愣,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想?”   潇潇笑容纯真:“夫人,咱们的雅居日后必将客似云来,潇潇没有三头六臂,哪儿可能一个人搞定这么多张嘴?不如派个人来帮我吧。”   沈夫人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个措手不及——她就是不想自己的诚意输给慕言那小子,怎么就得了这么大的惊喜?   “你确定?”她要做的东西可不少,要一个人去帮忙,那岂不是全程跟随,全程目睹?这差不多就是要收徒的意思了吧?   潇潇笑问:“那我再想想?”   沈夫人忙端正脸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做人从小就要言而有信,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把人物色好!”   潇潇哈哈笑:“倒也不用那么着急。”然后就在契书上端端正正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叮,恭喜宿主再次完成开店任务,获得开店奖励10000分,当前余额为16500,经检测本店铺满足后续任务要求,故而今后店铺售出的所有商品均能获得回馈积分!】   潇潇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怎么“缘来是你”的积分比上午涨的少了那么多?然后她想了想,再看看天色,一拍脑瓜,向沈夫人告辞。   估摸着是断货了。   其实潇潇教过二哥简单的乳茶配比,但他自己试过之后就放弃操作,护卫们亦然,所以当潇潇回到铺子,看见的就是二哥和爹娘正依依不舍收拾。   她倒是不意外,原本备的货就没打算卖到太晚,毕竟她年纪小,而且大家晚上都是要回家的。   二哥正摩挲着账本念叨:“要是再卖一会儿……”   潇潇接了话:“就该天黑了!”   二哥转头瞪她,潇潇突发奇想:“二哥,爹娘,要不咱们在县城买个宅子吧?这样就不用两头跑了呀!”   三人顿了顿,很快齐齐加快动作,收拾得利索又干脆,谁也不再舍不得关店早。   潇潇撇撇嘴,也没指望一次性忽悠成功。   她上前瞥了眼二哥记录的账本,那蜿蜒崎岖的笔迹看得她脑仁疼,忍不住拽过来让二哥报数,她重新写。 第二百二十章 书山有路勤为径   容衍和宁安生从书院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丫头垂眸书写,宁安回举着自己记的账本愁眉苦脸,潇潇叹口气,拿出本新的本子在上头画了几条线:“二哥,你这样写。”   宁安回试了几次,顿时眉开眼笑:“这法子好,这法子好!妹妹你从哪儿学的?”   潇潇面容慈祥:“读书学的啊。”   宁安回慢吞吞抬头看她,又慢吞吞低头看账本。   “真的假的,书上还教这个?”   宁安生盯着弟弟的脸,又看到妹妹的挤眉弄眼,于是语气平静上前道:“嗯,教。”   当着潇潇哥哥爹娘的面,容衍没有和潇潇过于亲近,嗯,只是站在她身后,轻声轻语问她:“累吗?”   “开心吗?”   “吃了没?”   “衣服穿这么少,冷不冷?”   “手酸不酸?我待会儿让云叁给你送些药酒。”   ……嗯,就问了这些而已。   回到家以后,宁家参与开店的全员虽然都腰酸背痛,面上笑容却也实打实地高兴,开店第一天,“缘来是你”主打乳茶,共卖出去五百多杯,净赚五千多积分,以及将近二两银子,本来这样的收入已经让大家惊喜,没想到再一算卖出去的饼干和芋泥卷,竟然也有快一两银子的收入——要知道新店开张,他们心里没底,就没让潇潇多做点心,一共也就二十份,结果全卖出去了不说,竟然也有将近一两银子的收入?   这么一算,他们一天就挣了三两?一天啊!那一个月岂不是要有八九十两,一年,一年是多少来着?宁安回掰着手指好一通算,算完整个人震惊不已,拉着大哥的手都在颤抖。   “大哥,咱家一年后就要变成有上千两收入的大财主了吗?”   宁安生可比他冷静多了:“你当这些银子不必花销的吗?牛奶面粉茶叶那样不花钱?而且今天毕竟是第一天,又有各种促销活动,才吸引来这么多客人,今后能天天一样吗?”   宁安回稍微淡定了一点,但只是“一点”而已,他知道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也不管大哥说那什么花销什么活动,咧着嘴去洗漱,走时顺口说了句:“幸好这会儿咱们和老宅已经没关系,不然他们铁定眼红,也必然要缠上来。”   宁安生顿了一顿,只看妹妹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方才怎么会觉得妹妹是特意等老宅之事解决之后才开始大展拳脚呢,他定是想多了,妹妹再聪慧,也不可能细致到这程度。   再说,难不成妹妹还能早早就有这一身本事,却为了不被纠缠特意藏拙?要知道她和分家大病一场之前可是天壤之别,以妹妹的年纪,怎么可能谨慎到让自己前后判若两人……   注意到他目光,潇潇蹦过来:“大哥为何这么看着我?”   宁安生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没什么,只觉得我的妹妹当真了得。”   潇潇不无得意:“大哥这话应该方才在二哥面前说,好让他羡慕羡慕!”   她说:“哥哥,我一定会让咱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的!”   宁安生将心头疑惑放下,点头应:“好,哥哥和你一起努力。”   他说努力,那是真的努力,这几夜的烛火一直点到了深夜。   他深知自己基础比旁人差的太多,读书学习这种事没有捷径可以走,想要追上,唯有坚持一个道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勤能补拙,想要获得成功,他须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几日过后,铺子和读书都成了日常,潇潇与大哥二哥早出晚归,宁丰年夫妻俩顾家看地,喂鸡洗衣,同时走访福缘村,将盖房子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得知大房这日子蒸蒸日上,村民们大多由衷替他们高兴,尤其是大房发财之余也不忘乡里——按照潇潇的提议,宁丰年正请村民帮着做竹筒。   用潇潇的话来说,竹筒不值钱,但宁丰年若是想一个人包办,那实在费时费力,得不偿失,若是以很小的代价让村民代为加工,既能省出时间做别的,也是给乡亲们赚点零花钱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宁安回当了掌柜之后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样了,潇潇还没开始忽悠,他就已经很懂事地帮着劝说:“爹你想,你一个人一天能做多少竹筒?只用您做的竹筒,我能卖出去多少杯乳茶?可要是乡亲们帮着做,我是不是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宁丰年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理,况且当他把话往村长那里一说,村长大哥也是喜笑颜开,随后来找他确认接活的乡亲更是接连不断——能给家里添个进项,何乐而不为呢?   他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浑身也止不住洋溢着喜悦,但与他相反的是,老宅诸人这些天可谓阴云密布。   大房日子再好,再挣钱,他们再眼红心热,也没胆子往人家跟前凑,县太爷的板子不是开玩笑,没见宁二叔还在里头关着吗?   原本大房分出去后家里的劳力就缺了一个,如今宁二叔也不在,老两口不可能指望“读书人”宁老三帮着干活,也没办法说服已经全然将自己当成“大家闺秀”的宁小姑,费口舌转了一圈还得自己上。   两人一把年纪,甭说操持田地,就是家里那些个事儿也忙不明白,几天撑下来,那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整天哎哟哎哟地叫唤。   宁二婶就专门挑这种时候在门口或是嗑瓜子,或是端着海碗呼噜噜地扒拉。   左右已经撕破脸,她也懒得再装什么孝顺儿媳,如今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银子到手也没人管她怎么用,吃够了被婆婆管束的苦,她可算是放飞自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但问题也来了,本来吃药就花了不少银子,她再这么有出没进的,手上很快就捉襟见肘起来,她一想不行,家里还是得有个顶梁柱才好,于是癫癫儿又试着往衙门跑。   这一跑,她自个儿都震惊——居然这回就真让她进去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知道了还不去做   大牢里,宁二叔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的模样,从前他虽然也一事无成,可他自信啊,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志得意满、莫名高傲的模样,但今时今日,他如同困兽,形容狼狈,眼神癫狂,倒更像是一个疯子。   养伤的时候,狱卒将他挪到了隔壁牢房,但就算隔着一道栏,他也日日能看到隔壁那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宁二叔恨不得仰天长啸:“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两位?”   那二人朝他这边吐了口浓痰,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有人许了好处让他们折腾,只哈的一声:“看你不顺眼呗,这世上又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缘由的,老子就看不惯你这装腔作势的德行,也不乐意让你大摇大摆出去,哎,就想让你留下陪我们,最好陪一辈子。”   最后六个字压垮了宁二叔的心理防线,他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全都朝对面砸过去,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骂着骂着听到隔壁那二人说:“你是以为受点伤就能一直住单间吗?等你好了……”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了!他要出去!他一定要离开这里!不然他会死,他一定会死的!   宁二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在他跟前,看见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当家的和她记忆中很不一样,从前他那张脸好歹也算在阖村数的上号,可如今形象全无歇斯底里又哭又叫,喊得都是要走:“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爹娘的动作怎么这么慢?”   说到这宁二婶就没空伤感了:“别提了,当家的,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遭了多少罪!”   接着就把这些日子以来关于分家和决裂的事都给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挑的都是宁老太的错。   “我本想着当家的你好歹也是娘的亲儿子,她怎么也能疏通一番,好歹教你少受点罪,哪知她竟为了小叔,直接将我们二房扫地出门,若非我据理力争,连一两银子都不打算给!”   现在宁二叔还管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你方才说什么,爹娘不但没打算救我,还,还把我从家谱上除了?”   宁二婶面色难看:“可不是嘛!说是怕被你连累,误了小叔的前程。”   宁二叔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疯子似的笑起来:“想把我撇开?白日做梦!”   宁二婶虽然也想放狠话,但事实放在眼前:“当家的,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可家里的事儿都把持在你娘手中,我想不同意,她也不听啊,当初我是说尽好话求爹娘想法子救你,可娘一门心思惦记着小叔的考试,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可见在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儿子还是小叔。”   瞥一眼宁二叔脸色,她继续煽风点火:“娘说要等着小叔给她挣个诰命回来,那自然不会让你挡了她的路……”   若是在平常,宁二叔兴许还会斟酌一下二婶话里的挑唆之意,可现在他脑子里的弦都快崩断了,思维竟瞬间就和二婶同步,以他对娘的了解,那老太婆还真能干得出这样的狠心事儿,他一咬牙,拽住二婶衣服在她耳边说:“你去找娘,就说……”   “娘啊,你若当真不管我那当家的,小心我去县衙和县太爷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小叔那童生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学子参加科考,首先要考童生,宁小叔考童生的时候宁二婶还没过门,所以她其实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故事,她只知道小叔在从前那学堂夫子离开后就一直在家读书,说要潜心学习备考秀才。   宁二叔只让二婶传话,其实也没细说,但以宁二婶的智商,当然也猜出其中有些猫腻,所以她虽然不知其然,却威胁得很像那么回事。   听到这话的那瞬间,宁老头和宁老太的瞳孔都颤了颤,向来不怎么说话的宁老头更是将烟杆往桌上一敲:“你敢!”   宁二婶被唬了一唬,但下一刻仍叉腰:“要不咱们试试?”   “反正我们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宁老太也着急,但她比老头子要多些城府,想的是先安抚住二房:“翠花啊,这话怎么说的,都是一家人,何必搞得跟仇人似的。”   宁二婶嗤笑起来:“这可不怪我,是爹娘先开的这个头,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你们也好意思将我赶出去自生自灭,也不晓得哪儿来的这狠心!”   宁老太脸色僵了僵,但还是控制住脾气:“翠花啊,这你可就错怪娘了,咱们不是不管丰文,那不是没办法么?县太爷和大房的交好根本不肯通融,大房又是一窝子白眼狼,为了不帮忙不见我们,见天往外头跑,啧,早晚被狼群撕了!”   骂了几句才又继续说:“娘想的是先让丰文下场,等他考出功名多的是人想巴结讨好他,那时候你当家的不就能出来了?”   宁二婶才不接茬:“娘你当我傻呢?得了,也不必说那些有的没的,今日我在县衙听说当今圣上要为贵妃娘娘庆生大赦天下,像当家的这样的,只要交够了银子,那是能早些放出来的。”   听见“银子”这两个字宁老太就条件反射要翻脸,但为了不让二房坏事,还是忍住没发作:“我这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宁二婶回忆了一下二叔教的说辞,立马叉腰:“好啊,不舍得拿银子出来是吧,那我这就去县衙磕道,今后别说指望小叔光宗耀祖,一块下大狱陪我当家的去吧!”   宁老太这才慌了,一把拉住宁二婶,话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我给,我给还不行嘛!”   将这些事儿汇报给容衍后的云叁向兄弟们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主子您是知道老宅爱财,所以要让他们掏空家底?”   云亦摸摸下巴:“恐怕主子没有这么大方。”   云叁与其他人一起表示愿闻其详,他便开启了教学模式:“你们看啊,宁二回来后是不是要闹?”   大家“对呀对呀”,他再问:“那老宅是不是鸡飞狗跳?”   大家“嗯哪嗯哪”,他继续:“这种时候,要是赌坊上门要债……”   大家“哇”的一声,齐齐站直:“主子!”   云亦那初为人师的表情僵住,慢吞吞转头。   容衍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潇潇特制果茶:“知道了,还不去做。” 第二百二十二章 当分家是儿戏   云亦忙拉上云尔一起去忙活,走出老远才大喘气感慨:“主子是真把宁姑娘放在心上了啊。”   知道内情的云尔压不住内心倾诉的欲望:“何止,主子还想让宁姑娘当正妃!我被吓得整宿做噩梦!”   难得云亦还有空好奇:“什么噩梦?”   云尔拍拍胸口:“梦见陛下设宴,正让各位皇子妃表演才艺,咱们三皇子妃就蹦起来高呼‘那我来给各位炒个山珍海味十八鲜’,别说,还挺香……”说完还哧溜了一下。   云亦:……   他问云尔:“你觉得主子不该选宁姑娘?”   云尔连连摇头:“我怎会质疑主子的决定?主子若真这么想,我便将宁姑娘当女主子,我就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云亦问:“那要是以后有人置喙咱们女主子的身份?”   云尔冷笑一声:“揍到他闭嘴。”   云亦欣慰拍拍他:“说得好,这才是合格的护卫,今后也要这样好好守着主子。”   云尔不作他想:“那必须的,我们还要在老大你的带领下,一直陪主子到小主子长大呢!”   两人施展轻功,半个时辰不到,他俩就在赌坊溜达了好几圈,于是当宁二叔在县衙按了手印出来接过宁二婶递来的豆腐三两口吃完,他便听到一旁两名赌徒兴奋道:“你今儿赢了多少?”   另一人说:“八十两!你呢?”   “我一百四十六两,走,喝酒去!”   宁二叔顿时心痒手也痒,他一把推开脸面和身体都越发浮肿的宁二婶:“你先回去,我到处走走。”   宁二婶多日未见他,有些不舍:“去哪儿?我陪你吧?”   宁二叔烦躁地移开视线:“我在牢里受了这么多天罪,现在想晒晒太阳松快松快,怎的,你还非得坏了我的兴致?带银子了没?”   这一趟牢狱之灾后,当家的脾气见长,宁二婶不想触霉头,况且连日忙碌奔波,这肚子也不大舒坦,只好将荷包给他,低着头慢吞吞走了。   她一走,宁二叔目标明确直奔赌坊,起初还真让他赢了几把,但不知不觉间,不但赢的那些见了底,他还又欠赌坊二十两。   偏生旁边还有人碎碎念:“幸亏我刚刚没放弃,又借银子来了一把大的,这不,买宅子的银子不就有了!老天爷还是给机会的,就看咱们能不能抓住!”   可不是,他原以为这次栽定了,谁曾想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嘿,贵妃娘娘那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寿辰,也能让他逃过一劫。   只不过赔了夫人又折兵,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沾了贵人的光,运气这么好,想必接下来总有一把能绝地反击。   正思考的功夫那边庄家已经开了新一局——“四五六开大!”   该死,他刚刚就是想买大的!果然机会就是应该好好把握住!错过就什么都没了!   这么想的他不再犹豫,径直朝借贷处走去。   等宁二叔离开赌坊,他有些魂不守舍,一到家就倒头睡下。   宁二婶有心问几句,奈何他蒙着被子显然不想搭理人。   二房虽然分了家,但还是住在原先的屋里,所以他们和宁老太宁老头,仍是一个院子同住。得知他回来,老两口起初是不愿面对,到后来却觉得这儿子不像话,分明是他们出钱将人赎回来,怎的他不知感恩,到家都不先来见过爹娘?   越想他们就越生气,索性也不主动去和宁二叔见面,看谁耗得过谁,直到……   “开门!”   “我知道你们在家,给老子出来!”   直到陌生又熟悉的桥段再一次上演,老宅的大门又双叒叕被人砸开,这一次,来的是赌庄的人。   得知宁二叔刚刚出大牢就欠了一屁股债,宁老头和宁老太第一反应是哐当一下关上房门,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态度。   宁二叔能由得他们清闲吗?   那必然是不能,被拍门声吵醒的宁二叔揉揉眼睛,语气还挺不屑:“不就是八十两么,爷又不是拿不出来!”   赌坊的人抱臂冷笑:“你倒是拿呀!”   宁二叔想着在县城发家致富的大哥一家,想着爹娘照拂下即将考科举的三弟,想来想去觉得就自己最踏马倒霉,将房门一摔,气势汹汹就直奔二老的屋子:“爹娘,开门,想让三弟安安心心考试,就把银子拿出来!”   宁老太想装不在,但深知她性子的宁二叔不达目的誓不甘休,软硬皆施不但逼着她掏空家底,还当天就去村长家,将二房又并了回来。   村长被他们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们当分家是儿戏呢?”   一会儿不等儿子同意直接分家除名,一会儿又莫名其妙要取消分家!当这闹着玩呢还是耍他呢?   宁老太支支吾吾,宁二叔却脸皮厚的很:“我娘先前糊涂了呗,要我说村长大哥您这事儿干的也不地道,我人都不在,你怎么能真应了我娘分家的要求?”   村庄冷哼一声将分家文书翻出来扔给他们:“好好好,我是管不了你们了,今后你家的事别再来找我!”   宁二叔斜着眼笑,不找就不找,一个破村长,你算老几啊还想管老子?   ……   得知此事的潇潇连连咂嘴:“恶人自有恶人磨,二叔和老宅啊,真是般配。”   这一窝子恶人,也不知是谁先把谁折磨完蛋。   而宁丰年则再次想起自己重伤时的场景。   原来他的一条命,还不如二弟一场荒唐的赌债。   要说宁二叔这人,也真是个世间难寻的奇葩,当初对大房予取予求,自认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如今更是把这种无赖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当然,这次是用在了自己爹娘身上。   宁老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吸血鬼,最终吸的是她自己的血,宁老头除了抽旱烟和唉声叹气,更是屁都帮不上,眼看家里的银子一点点没了,她是焦头烂额悔不当初,忍不住就又把念头动到了向来听话的大儿子身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别再来了   宁丰年今儿本来高高兴兴在地里欣赏自家田地里的欣欣向荣之景,正比对着自家地里的稻子和旁人家,冷不丁就听见一旁响起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丰年……”   说熟悉,是因为宁老太的声音他听了许多年,说陌生,是因为她这般小心翼翼,实属难得。   宁丰年叹口气,随后惊觉再见后娘时,从前心头那萦绕不去的惊慌和常年习惯矮一头的卑微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都是厌烦和抗拒。   “娘找我有什么事?”   任宁老太再怎么自我感觉良好,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同,她先是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确定潇潇不再才敢开口:“最近你二弟惹了些麻烦,家里有点困难……”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主要目的:“你看你们大房如今过得这么好,实在也不差那点银子,能不能先借爹娘点儿?等把这事儿解决了,爹娘再慢慢还你。”   宁丰年心中无波,淡淡道:“抱歉,娘,我家也没有闲散银子。”   宁老太眉头一皱,能耐着性子和宁丰年轻声细语这许久已是极限,从前哪回不是她刚开口,大儿子就老老实实应下?   “也就百八十两,对如今的你家来说不也就是毛毛雨?至于这般搪塞吗?我听说你家还在县城开了铺子?怎的,自家吃香的喝辣的,就狠得下心眼睁睁看你爹娘吃糠咽菜过苦日子?如今还对你弟弟妹妹见死不救起来?”   宁丰年十分平静:“娘说笑了,您可以去整个福缘村问问,谁家能把‘百八十两’当做‘毛毛雨’?至于我家开铺子的事……”   看着宁老太那张狰狞的脸,宁丰年知道即便和她解释家人的辛苦,也根本毫无用处,用女儿的话来说,那叫“对牛弹琴”。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娘知道我家在开铺子,自然该晓得我家这些时间存的银钱都已经投进铺子里。”   宁老太本就刻薄的面相更显阴狠,她自私惯了,张口便道:“那你先把你家那铺子卖了,换了银子拿给我。”   宁丰年怔了一下,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此时他心冷了,语气也自然就凉了下来。   “娘也说了是‘你家铺子’,既然是我家的铺子,娘又凭什么替我们做主?”   宁老太结结实实愣住:“你说什么?”   宁丰年索性把话说开:“娘若是听不明白,我就解释一遍,我是说,铺子是我家的,您无权做主,另外,二弟惹的是赌债,莫说我没那本事帮忙,就算有,也万不可能用自家的辛苦钱去替他填那无底洞,娘你若是当真心疼二弟,还是劝他早早改了这毛病才是。”   宁老太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老娘做事?”   宁丰年在她动手时抬手挡住,宁老太的蒲扇掌拍在他肌肉隆起的坚实胳膊上,也不知哪个更疼:“娘这一巴掌算是给你我的母子关系做个了结,今后,还请您千万记得,我再不是您的儿子。”   “至于二弟,娘怕是又忘了,他可没资格让我帮他。”   说话时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女儿前几天才和儿子们讨论,何为以德报怨,何为以怨报德。   如今他能清楚地将后者和老宅对上号,却不怎么乐意让自己做傻乎乎的前者了。   宁老太哪里是听得进去话的人,抬手就又要打人,但这一次,宁丰年捏住了她的手腕:“老太太,天热,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的好。”   “今后没事别来找我们,有事,也别再来了。”   直到人已经走远,宁老太还愣在原地,被捏过的手腕隐隐作痛,她却没勇气继续叫嚣——   宁丰年方才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瘆得慌,他叫她“老太太”,他还让她“别再来了”……   她总算后知后觉发现,宁丰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打任骂,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冤大头。   看看继子挺拔的身影,想想今儿来时路上听说的大房光景——开了铺子、有了田地、包了山头、还要盖新房子,想想自己家,再看大房这绿油油的明显比旁边都要高出一头的稻子,她越想越生气,她是真想毁了大房的稻田,看他们还怎么洋洋得意,奈何眼看三三两两的村民都出来下地干活,只好忍着怒气灰溜溜回家。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一滑,人就栽进了路边的沟渠,紧跟着大腿一痛,她嗷嗷叫着蹦起来,发现腿上正趴着两只大蚂蟥,刚甩手将这玩意儿扔开,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邪恶的念头。   另一处,潇潇和容衍从高高的水稻丛中直起身,潇潇舒展着身体问:“小哥哥,刚刚我后奶摔跤是你干的吧?”   爹刚刚的表现可圈可点,今后可算是不必担心他再被忽悠干傻事,小哥哥的神来之笔更是抚平了她因为宁老太那一巴掌而生的不爽,这会儿心情舒坦的很。   容衍不瞒她,甚至还给她又演示一遍用石子当暗器的过程,那精准那力道,看的潇潇俩眼放光:“上回你说我学武来不及,那暗器呢?”   容衍笑开:“正打算和你说,其实这种只需要巧劲的暗器更适合你,要学吗?”   当然要啦,她比旁人还多一个优势,那就是一般人身上能藏的暗器有限,可她有空间这个作弊利器,那可是想藏多少就有多少!   说干就干,两人就找了个树荫开始练习最简单的指法,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回到家后潇潇被爹娘好一顿说,她虚心认错,坚决不改,晚上喂鸡的时候还特意小试牛刀,将小鸡崽们惊得叽叽直叫唤。   为了弥补它们,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潇潇就偷偷将它们放进空间逍遥——要说升到五级之后,空间真是发生了翻天变化,那五倍速的时间流速越发肉眼可见不说,新开的兑换商城才叫真绝。   各类种子和树苗多不胜数不说,它还新开了一些动物幼崽和相关物品的兑换权限。   其实潇潇早就看着空空荡荡的牧场觉得可惜了,但她想偷摸搞点种子不是难事,想扩充牧场那是当真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她能跑去县城买些鸡鸭鹅牛羊的,那也没机会没正当理由藏进空间不是?总不能买完之后说丢了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做皮蛋   现在好了,积分一抖,这牧场的牛羊成群,鸡鸭扎堆,热闹非凡。   再花些积分换了饲料,就完全不必担心它们饿着。要是不想花这额外的积分,紧跟着往农场种些牧草,五六天后成熟了,牛羊的食物就也有了着落。   空间分类清晰,奶牛产奶,黄牛产肉,一键收割省时省力,不知不觉她那仓库已经相当可观,只缺个往外换银子的道道。   但她是不着急的,反正空间保鲜,不存在食物变质过期的问题,先屯着呗,慢慢用呗,银子还能飞了不成?   夜里睡觉前潇潇惯例是要去逛逛空间商城的,那数百页的商品琳琅满目,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完,当然,不急着看太多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总忍不住边看边买,网络购物这个事儿吧,它有瘾,一旦开始了那根本停不下来。   为了防止自己花积分太过分,潇潇严格规定自己,一天最多只能花一千分。   她换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好看的头花头绳和布匹,也有调味料大铁锅和菜刀,她甚至还换了一把剑和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弹弓。   弹弓自然是为自己准备的,用上皮筋以后威力十足,不必巧劲也能弹无虚发收获满满。   至于那剑……咳咳,当时她隐约觉得这玩意银白闪亮,和小哥哥送她的匕首有点儿情侣色那感觉,顿时一眼相中,想着以后总能有机会送人不是。   她在塌上闭着眼购物,却不知这夜深人静时,她家地里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有道人影浑身包裹严实,偷摸往宁家的水田里倒了些什么东西,然后撒腿就跑。   入夜,宁老头在床上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大晚上又跑哪儿去了?这么老半天不回来。”   正脱衣服的宁老太撇撇嘴:“老娘拉屎还得你同意啊?”   也不知道老宅的人是怎么想的,被宁丰年拒绝之后竟想出了个更加迂回的自救计划,一大早全家就收拾收拾,带着穿红戴绿的宁小姑找媒婆去了。   这会儿潇潇也刚起来,正给家人做早饭,天天喝白粥就小菜她肯定是受不了的,但天渐渐热了,一大早吃小笼包她也有些腻,虾饺偶尔吃吃还行,总吃就显得没那么鲜美,好吧,简单来说,她又想捣鼓新吃食了。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潇潇的嘴巴是非常刁钻的,想当年辉煌之时,一个月早餐都不带吃重样的。但那时她有钱有地位,大多是别人准备好了送来,就少了些亲自动手的乐趣。   这么一想,穿越倒是给了她寻回初心的契机。   前两天她从县城买了新鲜的鸭蛋,用石灰、茶末、食盐、面碱、草木灰、黄土、稻壳和空间商城兑换的黄丹粉按比例混合成料泥包裹均匀后放在缸里腌制,保持适宜温度,两周后她就能得到美味的皮蛋!   然而真等两周她是没那耐心的,所以先花积分换了十个,今早就煮了一锅心心念念的皮蛋瘦肉粥。   她最近花积分非常大方,但即便如此,有了“缘来是你”的买卖加持,空间积分余额仍然以一个可喜的势头往上窜,如今再次逼近三万,可想而知等沈夫人那里的铺子也搞定,她将变得多富有!   隔壁容衍也刚洗漱完毕,今晨得到沈县令那里来的消息,说被救下的少年已然清醒,他打算今天借书院便利前去探望,也好搞清楚这人手上到底有没有能扳倒严律的证据。   一推开门,他就闻到股陌生的奇妙味道,怎么说呢,初闻,有些臭鸡蛋的感觉,但再吸两口,又莫名有些回味……着实匪夷所思。   紧跟其后的云尔吸吸鼻子:“这又臭又香的,是什么啊?”   话糙理不糙,兄弟们刚想骂他胡说八道,就又瞬间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宁家也是在这样的味道里醒来,大哥二哥对妹妹捣鼓出来的食物信心十足,即便初闻有些奇怪也毫不犹豫选择早餐就用皮蛋瘦肉粥,宁丰年夫妻俩见两个儿子喝的香,也各自盛了一大碗。   云护卫们最近好奇心越发旺盛,也都抱着试胆的想法要了一份,唯独容衍面前放着碗鸡汤面。   潇潇能看得出这位小哥哥身份必定尊贵,除了需要在他们面前掩饰的时候外,他的言行气质都太过出彩,就连吃饭的姿态和规矩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这样的矜贵人,对吃的东西必然挑剔,像皮蛋这种卖相不大好的食物,潇潇原以为他是不会想尝试的。   容衍的心情很复杂,既不想尝试那黑乎乎的什么皮蛋,又觉得周围这几个喝粥的声音太吵,还感到自己逐渐适应了皮蛋的味道,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潇潇观他神色,小声问:“要不,给你盛一小碗试试?”   最近胃口不错的容衍指了指她的碗:“那要这么大的碗。”   潇潇秒懂,还特意挑了和自己同款花色。   她做饭的时候顺口把自己喂了个半饱吃不下太多,所以用的是小饭碗,其他人都要干体力活,所以用的都是大海碗,小哥哥这样一碗面条一碗粥,显见的还得长高。   那她也不能落于人后,总不能整个只到人家胸口的最萌身高差吧?   虽然那样看起来是很可爱,但显得她很没有气势啊,万一她偶尔想搞个突袭来个壁咚什么的,够不着多没面子!难不成以后想亲他一口还得蹦起来?   这么想的她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咕咚咕咚喝干。   宁安回很不能理解:“你喝乳茶就算了,干喝牛乳,这玩意儿能好喝?”   潇潇抹了把嘴:“能长高。”   宁安回看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哥,再看看比大哥隐约还高一点的容衍,摸摸肚子凑过去:“给我也来一杯。”   潇潇表示怀疑:“你刚喝了两大海碗的粥!”   宁安回打了个饱嗝:“肚子里挤一挤还有空间。”然后小声和她说悄悄话:“别给大哥和阿衍他们喝!他俩不能再长了!”   潇潇深以为然,但还是给小哥哥开小灶,偷摸带了两个布丁——这东西不好保存,所以她特意提醒小哥哥早点吃。   容衍点头应下,还没吃就甜进了心里。   “我回去收拾一下,待会儿一起出发。” 第二百二十五章 年龄不合   考虑到日后要每天进出县城,大家总不能回回靠双脚,所以容家备了辆马车,两家人每天驾车出行。   马车也分品级,他们买的这辆价格相对便宜,但在村里也已经是头一份,幸好有了读书和开铺子打头阵,大家惊讶着惊讶着,也就慢慢习惯了。   习惯于了解宁家的优秀,也习惯于认可宁家的优秀。   但是当然,也有不愿承认别人的小人存在,比方说正拉着媒婆上门的宁老太,她是惯来瞧不起外来户的,尤其容衍来时还挂着逃荒的名头,所以这会儿即便看见马车,脑子里想到的也不是底气不是实力,而是“打肿脸充胖子”、“水仙不开花——装蒜”。   这马车铁定就是租来装门面的,能费几个钱?抽抽鼻子,她想,连臭鸡蛋都舍不得扔,还装什么高门大户呢。   她是没去县城看过宁家那乳茶铺,以她有限的智慧,她觉得畜生的奶能有多好喝?什么穷酸才会买那东西?都说宁家开铺子发达了,要她看,也不过就和从前卖酸笋差不多,就是个摊位罢了。   得亏她有这般谜一般的心理素质,这会儿居然还能趾高气昂说明来意。   “你一个后生,在咱们这福缘村没亲没故,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也是挺不容易。”   刚吃撑了的护卫们:???几个菜喝成这样?   众人的沉默造就了宁老太的成魔,她高傲的白眼一番,继续道:“实话告诉你,我家大姑娘看上你了,我看你一个人可怜,也就不嫌弃你没爹没娘,挑个日子入赘到我们家……”   话没说完,容衍薄唇轻启:“滚!”   注意到主子脸色的护卫们齐齐出动,操起扫把就把人轰走,然后使劲关上了门。   宁老太边走边骂:“臭外来户,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除了我家,谁还能要你!就你这条件,说亲的时候家里都没个长辈,谁看得上你!哎哟谁啊!”   在她身后,背着弓箭和猎物的赵虎夫妻俩冷着脸,将还在流血的獐子放下,顶着满头满脸的血迹问:“谁说他没长辈?”   “婶子,我敬你是个长辈,可你也该有点长辈的样子,我侄子命苦,但这也不是你上门欺辱的理由。”   瞥一眼媒婆,他凉飕飕道:“胡婶子当了这么些年媒婆,怎么今儿却不懂规矩起来,提亲哪有直接上门找小辈的?”   胡媒婆心里苦,她也不想啊,这不是被宁老太婆硬拽来的么!   “哎哟,瞧我,年纪大了,糊涂了不是,那赵虎兄弟,你看这亲事?”   赵虎直接拒绝:“年龄不合,你们换一家吧。”   这话可是捏住了宁小姑的七寸,十八岁的老姑娘眼高手低,到现在没嫁出去,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偷偷笑话她,但像这样直接点出来的,还真是少。   赵虎显然是气的狠了,也不打算给老宅留脸面,他这人平时话不多,因为打猎为生,夫妻俩也没孩子没长辈的,多数时候都不在家,和村里人也就不怎么亲近,但他常年在山里谋生,身上那股子铁血之气还是很能让人发憷的。   至少宁老太就瞬间闭了嘴,不敢再造次,但走远之后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念叨着什么“扫把星”“煞星”“绝户”……   扫把星是在骂容衍,煞星和绝户则说的是赵虎,他家婆娘多年无孕,村里人偶尔私下碎嘴,都说是因为他杀孽太多,老天爷给的报应,诸如宁老太这样没口德的,就会直接编排人家无人送终——但这话着实也是赵虎的心病。   就连他那向来泼辣的婆娘都难得安静,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赵虎,他将獐子提到容衍跟前:“今儿运气好,让我打了头獐子,待会儿我把它肚子里的香樟摘出来拿去卖了,给你买笔墨纸砚。”   想了想又道:“你不乐意的事情直接拒绝,看不顺眼的人打走就是,不必担心旁的。”   赵虎是个话不多的人,这些日子和容衍交流也不多,因为两家没住在一起,作息时间也不同,甚至连见面都很少,但这人心里是惦记侄子的。   除了最开始容衍家盖新房子的时候他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就经常出门打猎,进山就会呆很久,回来多半是深夜,而且累的一睡就是一整天,再次醒来又完美错过。   当然,这些“错过”也是容衍故意而为之,毕竟虽然借了人家侄子的身份,但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名义上的叔叔相处。   自从他“考上”博文书院,赵虎就开始以比平时更高的频率出门,容衍原本没多想,现在看着手中赵虎拿来的零散银角子却反映过来:赵虎这么急着打猎物挣钱,或许是为了他。   听见动静打开院门的潇潇只看到隔壁紧闭的院门和宁老太远走的背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就快到出发的时间,她顾不得多想,又跑回去收拾。   去县城的路上,容衍忽然问潇潇:“今后看顾果树和那山头的人,可有人选了?”   潇潇摇头,她先前要把买山的一半银子给容衍,被他拒绝了,就包揽下“购买”树苗的任务,但看顾山头的人还的确没着落。   树苗种下之后,需要有人时时照看,防着出现意外,也要防着有人偷偷上山砍树,这人不一定要精通种植的本领,但须得信得过。   潇潇信得过的就小哥哥家和自家人,但大家都忙得很,分身乏术。   “小哥哥这么问,是你找到可靠的人了吗?”   容衍递给她一个蒲团:“我,我叔婶如何?”   潇潇打了个哈欠:“挺好啊,赵虎叔人厚道,婶子也是热心人,而且咱们那山头猎物也不少,他巡山时顺便放些陷阱,打猎顾山两不误呢……”   说着说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每天起的早,她都是在马车上补觉的。   进她睡着,容衍收了话头,宁安生替她搭上被子,三个男子就很自觉坐到车外。   宁安回道:“赵叔也是个苦命人,当初要不是赵婶,他怕是连媳妇儿都找不着。”   容衍难得地对外人产生好奇:“此话怎讲?”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赔你个媳妇儿   宁安回八卦起来那是一点儿都不困:“据说那会儿村里的姑娘都嫌弃赵叔没爹没娘没田地,日子过得不踏实,脸上还有道吓人的疤,谁都不乐意和他说亲,赵虎叔为了能讨媳妇儿,就可着劲地打猎卖猎物存银子,自己什么都舍不得买,舍不得吃,就希望今后有姑娘能看在银子的份上给他生个儿子。”   嘿嘿笑了几声,他道:“赵婶是他打猎的时候从山里救出来的,说是被后娘发卖逃出来的,当时一身的伤,可吓人了。”   容衍问:“后来呢?”   宁安回道:“后来那人牙子找上门来要把赵婶带走,是赵虎叔替她给了赎身银子,哎我跟你说,当时那场面可在咱们福缘村流传好久呢。”   “据说赵虎叔刚拿到卖身契就立刻还给赵婶,然后当时还年轻的赵婶就拿着卖身契问赵虎叔:‘你是不是把你娶媳妇儿的银子都给花光了?’赵虎叔傻兮兮说是,赵婶就笑呵呵把契书又塞给赵虎叔,还说:‘那我赔给你一个媳妇儿。’后来俩人就当着人牙子和村长的面,把那卖身契给撕了,隔天就成了亲。”   说罢他又感慨:“就是可惜这么些年他家也没能添丁,白白让诸如我们后奶那样的三姑六婆碎嘴胡咧咧。”   容衍还没接话,从马车里就探出个小脑袋:“要不,咱们找公孙大夫给赵虎叔和婶子看看?”那人是神医,说不准就恰好能看看不孕不育的毛病呢。   刚到书院门口,打着哈欠的沈天赐就凑了过来,他动作熟练地从马车里摸出自己的点心盒子,再把昨天的空盒放回去,然后高高兴兴邀请潇潇他们晚上到沈府吃饭。   潇潇惦记着住在沈府的公孙神医,容衍有正事要做,宁家兄弟二人则是不好意思拒绝,这事儿一拍即合,大家都很高兴。   这一高兴,上课时的笑脸就掩饰不住,沈天赐这走后门进去的能有多用功,老师们早就恨铁不成钢,顿时每门课都点他发言,直叫这快乐的小胖子萎靡成郁闷的白馒头。   宁安生和容衍照例是要上陈庸的课,抄书多日,宁安生受益匪浅,每日的师生问答更是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殊不知他这里感慨良多,陈庸也同样惊喜非常,在和容衍商谈大事之余,也没忘了给这难得的聪慧学生开小课。   潇潇经常看到大哥回来时那几乎摇摇欲坠的疲惫模样,原以为是被人欺负,听他说了之后一拍桌子,给陈夫子做了盒饼干让哥哥带上。   宁安生觉得这样不好,可让他拒绝妹妹的好意,他觉得更不好,于是只能在今日课上硬着头皮拿出点心盒子。   这时候他是真庆幸陈夫子的课没人选,就他和容衍,所以干这事儿也不怕太尴尬,大不了被拒绝,拿回去自己吃了就好。   陈庸起初也的确是不打算要的,为人师表,教书育人乃是天职,何况这学生甚得他心。   今日见他要送礼,还皱着眉以为宁安生终于还是沾染了书院里那些个富家子弟乱七八糟的坏毛病,却见他将点心匣子一开,顿时香气扑鼻。   他想,哦,原来不是那些俗气的金银之物,而是点心,这是弟子的一番心意,不好辜负,那就吃一块吧。   上下牙齿这么一碰,他总算知道前段时间其他夫子总抱怨的“课间弥漫的香气”是怎么回事了。   有些意犹未尽的陈庸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一边想,他一边又捏起一块,嘎嘣,哟,还挺脆。   潇潇给陈庸装的点心匣子很有诚意,比平时哥哥和小哥哥两人带的还多,她想着饼干耐放,吃个两三天没问题,谁知道人家这点心一吃,直接就没有用午饭。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陈庸还觉得肚子有点撑,他这人平生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就是被师弟当初时不时带来的各种点心惯坏了吃癖,不过师弟和老师别扭多年,他其实原本也自我反省自行压制得差不多了。   今儿这事算是个意外,陈庸觉得自己就是偶然一次自制力失控,到了明日,他还是从前那个冷静自持的陈大人,陈夫子。   这样想的他长吁口气,真香。   沈家的晚饭不光邀请了潇潇他们,陆院长和陈庸也在其列,潇潇乐见其成——当学生的在老师面前刷个脸熟,这不是好事么。   哦,沈天赐不是这么想的,他万万不乐意回了家还要看见老师的脸,但见宁大哥和容衍都一派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抗拒。   他这模样已经比沈县令夫妻俩预期中要好许多,他们原以为这小子根本坐不到开饭就会寻个借口开溜。   大户人家吃饭规矩多,不可能人一来就集体上桌等菜,所以惯例是要喝杯茶聊聊天的,潇潇被沈夫人拉去看从宁家带来的大葱小葱生长情况,男子们就集中待在庭院做学问。   沈天赐苦着脸结结巴巴,听容衍和宁安生对答如流,心中不无羡慕,忍不住也就生出了那么一丝丝想上进的念头。   陆院长作为重量级人物是最后压轴出场,刚进来他鼻子一抽,目标精准地停在陈庸跟前:“吃了什么?给我来一份。”   陈庸忽然想起,当初被投喂,其实是沾了老师的光,而老师对“吃”之一道的执着,比不自控状态下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单来说,老师比他还贪吃!   意识到这一点,陈庸同时醒悟——闯祸了!   他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原是忘了给老师留一份!   身为原廷尉史,被人称赞七窍玲珑心聪明过人冷静过人理智过人的陈大人表情不变,内心已涌起轩然大波——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事儿圆过去?   他和沈从筠这厮不同,这小子闯了祸还能借办公之名躲回衙门,他可是要天天在书院面对老师的!他可不想一把年纪,还要在其他老师面前被教训,那也太没面子了!   就在他心中波涛汹涌之时,宁安生和容衍同时起身,拿出了准备好的伴手礼——潇潇特制点心大全套。   “学生见过院长,初次正式见面,学生带了些点心,还望院长不要嫌弃。”   陆院长点点头,虽然对这种外头买的点心早就没了兴趣,还是做出受用的模样接过礼盒,刚入手他就发现这盒子有些眼生,和之前陈庸那个没用的廷尉史给他买来的都不一样,处于好奇,他将食盒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咦,好香!“是我之前吃过的那个糕点!”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以己之长攻子之短   宁安回不在书院读书,所以他不怵陆院长,听见这话还好奇地凑了过来:“哦,您说鸡蛋糕啊,这已经是我妹妹的早期作品了,新品更好吃,您试试?”   边说他还边指导上了:“比如这个芋泥卷,您看中间那些淡紫色的夹心,那都是用芋头加工做成的,但是口感和我们平时吃的那可是大不一样,再看这个绵绵糕,要不是奶油太难保存,我妹肯定给您配上,做成云朵糕,那口感,当真和云似的,入口即化不甜不腻,还有这个小饼干,松软酥脆,想要什么口感的都有,还方便保存,我大哥和赵衍每天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带的就是它。”   “哦对了,今天他们好像还给……”给陈夫子带了一份。   “咳咳咳”陈庸一阵轻咳打断了宁安回的话,还满脸正经:“老师,别吃太多,待会儿还要用饭的。”   陆院长又当着他的面往嘴巴里塞了块饼干,眼底透着“少管我”的老小孩气性,陈庸面不改色,转头问宁安回:“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家做的?这手艺,不开点心铺子真是可惜了。”   宁安回眯着眼笑:“这位先生果真有眼光,不瞒您说,我家还真开了铺子,就在学院外头,叫‘缘来是你’。”   陆院长琢磨了一下:“这名字还挺有意思。”   宁安回立马扭头:“那可不,我妹起的名儿!”   想了想,他又补充:“点心也是我妹亲手做的,每个新奇做法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厉不厉害?”   眼看弟弟又要开始当“妹吹”,宁安生一把将人拉住,朝院长和陈庸拱手:“不好意思,我们家就这一个妹妹,平时夸习惯了,一时没收住。”   陆院长二人也没听出来这是在自谦还是肯定宁安回的话,就在这时,沈夫人和潇潇看完了花花草草,也估摸着男人这边聊完天,就结伴回来。   陆院长转头一看:“是你?”   潇潇定睛回忆:“啊,老伯,是你啊。”   其余人倒是都愣住:“你俩认识?”   潇潇就把当初在学院门外和雷少明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听说她用生僻字让雷少明颜面扫地,第一次得知此事的沈天赐忍不住喷笑出声:“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招?”   潇潇耸肩:“他摆明了要找我麻烦,且轻易不肯善罢甘休,我读的书不如他多,既然有的选,当然是以己之长攻子之短咯。”   沈天赐有些着急,就拼命给她使眼色——书院的老师和院长还看着呢,宁潇潇你说话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潇潇当然知道两位正听着,但当天情形陆院长是全程参与的,本就门清,至于那位教律法的先生,人家从前可是廷尉史,就她这点小心思,根本想瞒也瞒不住好不好?   与其拙劣地遮掩,倒不如实话实说,好歹还能留下个诚实的印象。   不过该说的话当然还是得说全的:“平时我肯定不坑人,但他来者不善,我总不能逆来顺受。”   她所料不错,因这一番诚恳解说,陆院长和陈庸对她原本就不错的印象更佳,饭桌上还先后表示以后要去她的店里捧场光顾。   潇潇只是笑着道谢,沈县令却和沈夫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坏坏笑容,陆院长和陈师兄是不是以为潇潇一介农女,开的店必然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吃完饭后,大人们又来了考究学问的兴致,只不过这回为了效率,居然是一人领了一个走,沈天赐不幸被大佬选中,跟着陆院长走进书房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宁安生和陈庸同去,倒是和在学院里感觉差不多。   沈县令说要和容衍讨论几篇文章,潇潇看破不说破,还提醒了一下小哥哥记得问神医之事。   云亦习惯性跟随上前,被拦住才皱着眉退下,潇潇心态很好地安慰他:“莫担心,沈府安全着呢。”   云亦笑嘻嘻说:“宁姑娘说笑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主子不过是读书做学问,哪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潇潇也不点破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蹦蹦跳跳又和沈夫人逛园子去。   沈夫人在后院种了好多漂亮的花花草草,缺的就是炫耀的目标,这回逮着潇潇可算一阵自夸,这倒是让潇潇更加期待空间里那颗还未看出真身的幼苗。   空间挺喜欢玩神秘,赠送的种子长大前还真就不给词条。   二人都没注意到,她们身后不远处,云亦的脸色过于深沉。   宁姑娘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他低垂着眸,看来主子夸宁姑娘聪明,倒还真不是妄言。   这些天通过主子和宁姑娘的对话,他已经知道主子拿出银票和宁姑娘一起买山的事儿,主子那般谨慎的人,却为了宁姑娘一再破例,可见她对主子的影响之大。   堂内,沈县令绕过小门直接将容衍带去了那少年修养的地方,门外重重守卫,没有沈县令的手谕,谁也不能进来。   少年确实醒过一次,但这会儿体力不支,又重新昏睡过去。   容衍直奔主题:“可曾问出什么?”   沈县令答:“说是提到了什么竹简,但我们在他身上找过,并未见过此物。”   公孙仲景虽然医术了得,但终究是人不是神仙,少年气血两亏,可说是几度在阎王殿上徘徊,能养成现在这般已是难得。   容衍和沈县令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去催促责怪,反而还给他带了一盒潇潇准备的点心。   既然让公孙仲景参与了少年的救治,短时间内就不适合让他离开沈家,这是为了少年,也是为了公孙仲景自己——严律心狠手辣,可不会在意什么神医的名头。   好在李家老太太那里的诊治早已告一段落,药方也都开好,后续治疗得不到老太太配合根本进行不下去,所以如今李府要做的就是让李家人好好劝说那固执的老太太,否则光是那边来要人,沈县令这里就招架不住。   他来回踱步:“当初是谁第一个发现这少年?兴许问一问,还能找到那竹简的下落。”   容衍沉吟,就算是在沈县令跟前,他也没打算将潇潇卷入局中。   “是我。”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万死不辞   “找到这少年时我已亲自查看过周围,并未见到类似竹简的东西,事后我也派人去查找,并无收获。”   沈县令叹口气:“想来是真丢了,可惜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找到个人证,却偏偏缺了同样重要的物证,这般即便是闹到圣驾前,那严律怕也只会说我们是随便找个人来污蔑。”   真是想想就气。   容衍看着这少年苍白的面孔,思考片刻后道:“丢了,就再找新的证据。”   沈县令观他神色:“殿下有主意了?”   容衍道:“当初雷家对这少年志在必得,若是让他们知道少年在此的消息……”   沈县令眼睛一亮:“他们定会派人来取少年性命!”   但说完后他又有些犹豫:“但这样一来,少年刚刚死里逃生,岂不是又要陷入危险?”   容衍提出:“可否请人假扮?”   沈县令摇头:“雷家且不论,严律是个多谨慎的人,若不能确定少年身份,他绝不会出手,否则也不会这么些年找不到他把柄。”   便是此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榻上创出,少年仍气若游丝,眼底却满是刻骨仇恨:“我来,只要能让严律伏法,韩清万死不辞!”   三人视线交错,容衍和沈县令都看出了这名为韩清的少年绝然之意。   “好,如此,就请韩少侠先养好身体,三日后,我们带你出府现身。”   将此事定下之后,他们又回到厅堂,再各回各家。   天色已经晚了,潇潇和哥哥们回家时宁丰年和宋氏正焦急地等在屋外,借着昏暗的烛火,潇潇发现爹的衣服上有好些血点子,一问方知,是水稻田里莫名多出好些蚂蟥。   这东西最是让人头疼,抓也抓不尽,不管也不行。   宋氏半是心疼半是责备地说:“你们爹也是个心大的,一个着急,就拿自个儿当饵去抓蚂蟥!”   她气冲冲瞪宁丰年:“也不怕将自个儿赔进去!”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宁丰年一看不得了,连忙又是认错又是哄,连连保证再不干这傻瓜事儿,好难才将宋氏哄得破涕为笑。   他这时候才敢辩解几句:“我那不是看咱家稻田长得好,舍不得被嚯嚯么,再说这事也着实奇怪,怎的旁人家倒是好端端,就咱家蚂蟥一堆一堆的。”   这事儿宋氏也摸不准,只能瞎猜:“难道是因为咱家地特别肥?”   可他们买的不是中田么?   潇潇倒是有了个猜测,不过在她拆穿宁老太之前,村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小夕河的水位又涨了。   六月的雨季即将到来,接连几天大雨让这一次的涨水来势汹汹,远比前几回更让人无法忽视,要不是沈县令提前让人挖了河渠,还不知有多少人家要遭殃。   宁老太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干的事儿东窗事发不好收场,一看这大水,顿时放下心来催促老头子和其他村民一起去抓鱼。   虽说当时她就是一时气不过心血来潮往老大家的地里放蚂蟥,但当时也注意过四下无人,任谁也逮不住她的错处,如今这河水一冲刷,哪怕本来留了点儿蛛丝马迹,这也都没了不是?   心宽之后,她还大着胆子,又去放了几回。   老大不帮他们是吧,那他们大房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容衍看着大雨不断的天,与沈县令合计之后,护着少年韩清在大雁山露了几次面,做出努力寻找什么的模样。   雷家也留了人在附近,见状忙不迭跑去禀报,就在他们摩拳擦掌打算在山里拦截之时,沈县令他们又忽然不来了。   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放弃找账册,二是他们已经找到了。   此事事关重大,雷家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将消息送去罗州,怪的是严大人那里依旧不急不忙,只让他们按兵不动等候消息。   雷家焦灼地等待时,沈县令和容衍这里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这几天的雨不过是小小的征兆,村民们或许还会为忽然放晴的天色欢呼,可深知雨季降临的他们,却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更让人郁闷的是,严律的调令已经下发,他可不会在意连绵大雨将给沿河百姓带来的影响,只管脱身,带着被他藏匿下来的官银,置身事外。   就连护卫们也跟着嘴角起了泡,等容衍又一次从县衙回来后迫不及待问:“主子,怎么样,找到了吗?”   容衍回忆着这些时日种种,松口气般道:“幸好,找到了。”   他没有去看护卫们的反应,只听着身后刻意压低的欢呼,希望所有人都是真心高兴。   他让沈县令这几日放松城防,确保消息能快些送到严律耳中,但想着送消息的是自己身边人,又觉得心头发堵。   这种时候,他忽然很想见见潇潇,想吃她做的东西。   然潇潇这会儿正忙,自家地里的蚂蟥又莫名其妙多了起来,爹娘只猜和前些日子涨的水有关,潇潇却在云尔的帮助下得知宁老太逮着机会就半夜往她家地里钻。   她可不觉得这老太婆会干什么好事儿,但比起拆穿她,潇潇倒是还有件更想做的事儿。   又是无人时,潇潇将空间兑换商城翻到她需要的这一页,乐呵呵选择了兑换,然后寻着去地里的机会,拿出几只要放。   起初空间还有些不放心:【主人,这毕竟算是入侵物种,您不担心出问题吗?】   潇潇笑得见牙不见眼:【有我在,它们有这个机会?】   空间一想也是,有主人的厨艺做辅,不被吃成濒危物种就不错了,于是它也高兴地响起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物种起源,完成新物种引进,获得奖励积分10000,当前总积分为,53000。】   哎呀一不小心怎么好像很快又要升级了呢,从前以为等级越高越难升级,现在看来竟是她有误解。潇潇愉快地伸手在水里搅和,每一次撩水花,就能从空间挪出几十只小龙虾。   这小家伙不伤稻子,对田地有益无害,关键还好吃。   想着小龙虾的做法,潇潇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口水分泌。   蒜泥小龙虾、干煸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麻辣小龙虾、焗蛋黄小龙虾、清水小龙虾,还有她最爱的花雕冰醉小龙虾!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龙虾   擦了把嘴,潇潇想起该把另一件事提上日程。   【空间宝贝,咱们种的其他粮食快熟了吧?】   水稻和小麦都种了不少之后,潇潇想着咱也不差积分,就开始从空间兑换别的粮种,在五倍速加持下,大部分二十天不到就能收割。   空间将农田投影放给她看,瞧着地里那些金灿灿的玉米和糯稻,潇潇根本忍不住嘴角往上翘。   就是这时,一双手捏住她手腕,将她使劲拽了起来。   容衍带着怒气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在做什么!”   “上回才说不让宁叔用这种傻办法捉蚂蟥,你怎么倒是自己上了?”   “担心影响稻田,你大可以同我说,我让云亦他们来帮忙就是,几个大男人,难道还搞不定那点虫子?难道就这点小事你也要同我生分,开不了口?”   说完见小丫头没反应,又后悔语气太重吓着她,于是别别扭扭补充:“我只是担心你。”   “快把手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被咬?”   潇潇方才没说话是因为太惊讶,小哥哥好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虽然语气凶是凶了点,但句句都是担心她,她当然也不可能那么不识好歹同他置气,听到最后一句,她乖巧伸出手。   “小哥哥放心,我没那么伟大,佛祖割肉喂鹰我都觉得傻,又怎么可能干出以身为饵的笨蛋行为。”   容衍松了口气:“那你在做什么?”   潇潇假装从身后其实是从空间里挪出一只小龙虾:“我在看这个。”   小龙虾在后世都是国外入侵品种,何况古代,所以见多识广博览群书的容衍难得显出一脸呆相:“这是什么?长得有点像虾,但好像又要凶一些。”   噗,被小哥哥形容逗笑的潇潇咧着嘴:“大概是亲戚吧。”   “我方才见它似乎在吃蚂蟥。”   还真是,容衍和潇潇肩并肩,就这么在田埂上坐了好半天,潇潇还变戏法似的从一旁草堆里摸出个点心匣子和他一起吃。   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日常,容衍却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潇潇问:“小哥哥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容衍想说没有,但开口说的却是:“我在想,是谁,因为什么,选择背叛。”   潇潇立刻问:“你准备将那人揪出来了?”   容衍顿了一下:“有时候你聪明得不像福缘村长大的普通小丫头。”   潇潇就很不自谦地表示:“兴许我是天上的仙女,是老天爷派我下来拯救世人的,所以这位小哥哥,你有什么事憋着难受的话,都可以来找我倾诉。”   容衍还真就问了:“那依你看,我该拿那人怎么办?”   听出他话语中的纠结,潇潇叹了口气:“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可见恶人作恶总有他的理由。”   容衍以为潇潇会和所有心软的姑娘一样劝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却听她道:“那就不要去管那些理由,他背叛了你,你只管追究这一点就好。”   容衍发现自己着相了,潇潇说的没错,想那么多做什么,如今最重要的,是将身边的叛徒揪出来,然后揭发严律恶行。   想通之后,容衍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同护卫们提起韩清醒来和找到竹简之事:“明日我就会前往沈府,待韩清醒来就能将竹简上的暗号解开。”   他转头问:“你们谁同我去?”   云尔反应最快,他高举手臂:“主子,属下来!”   容衍垂下眼眸,仿佛很困地“嗯”了一声。   无论是抓奸细,还是寻找严律的错处,都不是能随便说与人知的大事,就连沈夫人都只知道沈县令成夜翻来覆去,根本没有睡好,一大早还让她出府转转。   沈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夫君神色严肃,显然不是耍赖能蒙混过去的事,所以她只能握住沈县令的手,笑着说:“那你等我回来吃饭。”   沈县令拍拍娇妻手背:“今日或许会忙到很晚,不如你去五香居,或者找宁丫头他们一起?”   沈夫人却生气起来:“我不管,你不陪,我就不吃。”   沈县令忙陪着笑脸:“好好好,我陪你一起。”   博文书院今日放假,但容衍一大早就不知所踪,宁安生难得休息,就在家看看书,再帮妹妹拾掇厨房。   她昨儿从稻田里抓了个没人认识的怪虾,说要捣鼓来吃,家人极力反对,生怕她吃出毛病,又拗不过她非得倒腾,只好安排最能治得住她的大哥盯梢。   潇潇那锅里鲜香四溢,小龙虾随着她颠锅的动作变得通体红艳,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叮,美食十三香小龙虾首次收录成功,获得积分500,当前总积分为53500。】   闻着味的宁安回和他哥咬耳朵:“大哥你闻,没准这东西真的能吃?”   宁安生瞪他一眼:“就知道吃!”   哎这话宁安回就不服了:“我还会挣钱!”   家里唯一不挣钱还花钱的宁安生:“……”   见他沉默,宁安回反而挠挠头安慰起来:“大哥,以后我来挣钱,我来顾家,不让妹妹和爹娘受累,你就放心读书,也别觉得愧疚,咱爷虽然旁的毛病不少,但对读书的执着没错,咱家好不容易出个有天分的,你可不能耽误了……”   宁安回嘿嘿笑着,又道:“我知道妹妹让我去当掌柜,一方面是给我寻个生计,一方面也希望我多看多学,生出读书的念头,但我试过了,圣贤书这东西,我是真看不进去,你与我不同,你生来就是读书的料子,如果宁家有幸能出个读书人,那一定是你。”   他没说的是,家里总得留个人照顾,与其让他磕磕绊绊逼着自己学成半吊子,却让爹娘妹妹日夜操劳,倒不如由他来分担家里的担子,好叫大哥心无旁骛,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事半功倍。   宁安生怔住,他一直以为这个弟弟没正行,满脑子只有银子和吃的,没曾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弟弟已经想了这么多。   兄弟俩一起长大,各自间的默契远超旁人,短短几句就达成共识,却不知锅灶前的潇潇如今耳聪目明,将他们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第二百三十章 行行出状元   她放下锅铲,轻轻叹了口气,也罢,就宁家目前的情况来说,要是非得让完全没有基础的宁安回读书,先不说结果如何,这对他本人大概也是种折磨。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快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宁安回志不在读书,那就让他做他擅长和喜欢的事儿呗。   想来他日大哥进了朝堂,也会需要家里帮衬。   不过这么一来,二哥的学习方向就要换一换了。   再转头时,她又扬起笑脸:“哥哥们真不打算尝尝吗?”   宁安回其实跃跃欲试,但宁安生态度坚决,潇潇托腮:“要么,咱们找公孙大夫帮忙看看?”   宁安生脸都黑了:“人家是神医!神医!”   潇潇小声嘟囔:“神医也得吃饭嘛……”说不定人家也爱吃呢!潇潇出品小龙虾的魅力根本无人能挡!   好不容易做出来了,总不能只为了这点积分吧?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把500分当回事,潇潇觉得自己需要反省。   最近茶铺生意不错,每天都能有好几大千的积分进账,这么一想,稍微骄傲一下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才摆好叉腰的姿势,潇潇却听空间一声吼:【主人!快趴下!】   她二话不说就地卧倒,随后就见一支箭擦着她衣角扎进墙面。   因为靠着墙坐不在这危机波及范围内的宁家兄弟立刻起身,上前抱住妹妹就躲在了墙根处。   在这里,即便再有箭矢袭来,也能护住妹妹周全。   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以为。   因为数枚燃烧的火把从屋外被扔了进来,瞬间就点燃了灶旁的柴垛。   三人进退两难,继续躲着,早晚被烤成焦炭,出去,又得被扎成刺猬。   他们只能庆幸爹娘不在家,否则还不得被吓傻?   正在焦心之际,三人又听兵刃交接声响,不过短短一瞬,外头又传来熟悉的呼唤:“宁姑娘,两位宁公子,你们没事吧?”   原来是隔壁的护卫大哥们来的及时。   宁安生擦擦汗,抢在弟弟妹妹应答之前打开窗缝,确定来人后才舒了口气:“多谢各位相助。”   护卫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宁家人分明是被连累,怎么反倒和他们道起谢来:“哪里哪里,你们有没有受伤?”   兄弟俩同时看向潇潇,确定她连皮都没擦破才开始担心已经烧起来的厨房。   饶是护卫们动作快,要拿人,又要救火,也免不得顾此失彼,等到宁丰年夫妻俩看见黑烟赶回来,这本就不怎么坚挺的小院眼看就没法住了。   不过他们第一时间关心的仍是儿女们安全:“好端端的,怎么会来了歹人?”   护卫们交换眼神,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听沈县令说最近有流寇作乱,没想到已经乱到这份上。”   这话骗骗没见识的宁丰年夫妇和心大的宁安回还好,宁安生却皱起眉头,潇潇更是迅速联想到她救下的那个少年。   果然,也是此时,云亦忽然溜到潇潇身后小声解释:“宁姑娘,这些恐怕是雷家的人,是来为您救下那少年之事秋后算账,只要您还在这,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兄弟几人虽然练过几年武,但双拳难敌四手,难保会有意外,不如您同我一起去县城找沈县令求助?”   如果是冲着她来的,她走之后想必这些人就不会再来,潇潇不愿让家人被牵连,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在云亦找理由安抚宁家人的时候,她又跑回灭了火的厨房,从里头端出碗搀着灰的小龙虾,一边剥,一边往被制住的黑衣人嘴里塞。   虽然味道还真不错啊呸,很有骨气的黑衣人粗声粗气问:“你给我们吃的什么?”   潇潇擦擦手,每人塞个几口就停手,连虾线都懒得取:“不知道啊。”   黑衣人愣住,含着满口鲜香呆愣愣重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潇潇耸肩:“就是字面意思,我昨天在外头捉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正好你们图谋不轨,干脆替我试一试。”   说完就转头看她大哥二哥:“哥,你们看着他们,要是拉肚子或者直接毒死了,以后我就不打那虾的主意,要是没死,改明儿我还得试试。”   宁安回试着也剥了一个:“瞧着和虾差不多,就是个头大了点儿,虾怪?嘿,这钳子够威风的,真能吃啊?”   黑衣人觉得有点崩溃——真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就喂给他们吃啊!   他们立马闭紧了嘴,死活不肯再吃,护卫大哥们哪里会惯他们这毛病,方才但凡他们来晚一点,宁姑娘要是出了事,主子不得让他们把头摘下来当凳子?于是抬手就卸了他们的下巴,然后上前帮着喂食。   潇潇觉得这群坏人有点太幸福,吃她做的小龙虾还有人喂,还摆出这么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样子,她决定恶心他们一下。   于是捏着一枚龙虾尾和哥哥说:“哥你看到这里的黑线了吗?”   宁安回帮着弄过河里的虾:“虾线?”   潇潇点头:“估计差不多,里头装得大概是虾屎,喂他们吃的时候记得别去掉,万一有毒,这样还能早点见效。”   黑衣人想吐,但有护卫大哥们守着,吐了也得咽回去。   安顿完这里,潇潇才和云亦一同赶往县衙。   而此时的县衙里,韩清服用了提神的汤药,这会儿正靠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着什么,沈府今日看似一切正常,外头却藏了不少乔装的护卫,无论是沈县令还是容衍,都觉得严律的人大概会选在入夜后动手,没想到才到巳时,外头便传来汇报:“大人,有异动!”   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和县衙衙役打成一团,沈县令这里早有准备,人手充足,但为了留活口,倒是和对方打了个不相上下。   有打斗就有死伤,韩清深吸一口气,还是因为胸腹处的剧痛放弃了加入的打算,老老实实在屋里当活靶子。   纸上乱涂乱画的那些名字只是幌子,拿到账册名单之后他根本来不及看,他记得自己昏迷前,竹简还藏在口中,怎的醒来后就不见了?   沈大人他们一心扳倒严律,自是不可能私藏,那会是谁?   他记得昏迷前似乎看到过一个姑娘,怎的如今却都说救他的是这位公子,莫非是他当时伤的太重出现错觉了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还可以更过分   被他目光盯了太久的容衍忍不住皱眉,都快怀疑韩清此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这位公子,你找到我的时候,我身边当真没有旁人?”   容衍神色不变,淡淡“嗯”了一声。   韩清便稀里糊涂道:“难不成当时我神志不清,见你长得好看就将你错认成姑娘了?”   沈县令扭头看天,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容衍木着脸问:“云尔在做什么?”   沈县令答:“尽忠职守,片刻未离。”   容衍原本觉得,自告奋勇要和自己一同来沈府的人理当嫌疑最大,为了证实这一点,还特意给了云尔能接近韩清的机会,只等他一出手,就让屋内藏着的沈家暗卫将人拿下。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主子!”便是此时,云尔不平静的声音响在窗外,“老大带着宁姑娘来了,说方才宁家也遭人袭击!”   容衍立刻打开门:“在哪儿?她有没有受伤?”   云尔拍拍胸口:“幸亏主子让兄弟们时刻守卫,只是有惊无险,不过老大说宁姑娘吓坏了,一定要来见您。”   容衍步子一顿,看着和云尔并肩站在守卫跟前并不见惊慌之色的潇潇,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   云亦抢先开口:“宁家遇袭,很可能是因为被雷家知道宁姑娘才是救下韩公子的人,属下想着沈府更加安全,特意将姑娘送来。”   容衍让守卫撤掉架起的剑,伸手拉住潇潇的衣袖,可一旁云亦却轻笑一声,挥剑斩下。   容衍并不收回手,只用另一只手拿走守卫佩剑去挡,眼看云亦的剑就要落在容衍胳膊上,潇潇一把将人推开,却也令自己落入云亦之手。   她叹口气,伸长脖子离剑刃远一些:“原来是你。”小哥哥原本认为,云亦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   云亦并不看她,而将视线落在面色冰寒的容衍身上:“主子怎么发现不对的?”   一旁云尔已经傻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老大和主子对上了?他为什么还挟持了宁姑娘?   容衍紧握住剑:“她救下韩清一事,我并未同任何人说过。”   云亦面上带着和往常不同的漫不经心的笑:“那兴许是宁姑娘想邀功,自己告诉我的呢。”   容衍斩钉截铁:“她不会。”   云亦将剑稍微送了一些:“主子倒是对宁姑娘信任的很。”   然而他话锋一转,又道:“也重视的很,不知宁姑娘和屋里那个韩清,您更看重谁?”   从前太傅曾经问过容衍一个问题,倘若他珍视之人和黎民百姓,只能选其一,他会选谁?   当时还小的容衍毫不犹豫选择了黎民。   但此时,他犹豫了,殿下怎么能犹豫呢?   云亦又把剑往潇潇脖子上凑近了些:“属下知道想在沈府重重守卫中带走我想要的东西绝无可能,所以主子,还请您亲自将韩清和他手上的账册交给属下。”   容衍脸色铁青一片:“你可知道那账册代表什么?”   云亦笑了笑,颇有些吊儿郎当:“知道啊,代表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若是不能趁早拿到严大人贪污和隐瞒堤坝损毁之事的证据,待到雨季来临,已经有了裂缝的堤坝必将崩塌,沿岸百姓会因此家破人亡。”   看着容衍的脸色,他残忍反问:“可这与属下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要做选择的,是您。”   “宁姑娘和韩清,您要选谁?”   沈县令等人也忍不住露出急色,但看着潇潇安静的小脸,又没法当着她的面劝容衍放弃她。   容衍紧抿着唇,云亦似乎也不着急,七尺男儿缩着身体躲在潇潇身后,也不害臊。   “主子考虑好了吗?”   容衍看着潇潇并无惧色的眼睛,坚决道:“放开她。”   云亦愣住,沈县令等人也结结实实傻了。   “主子的意思是,选宁姑娘?”   “你不管那些百姓,不在乎这些天的部署了吗?”   这话着实有些诛心,但容衍神色却并无变化,也没打算改口,潇潇感觉到云亦的手有些不稳,便小心翼翼将手指搭在了剑上。   感受到危机的空间忙不迭表态:【主人放心,万一他有异动,我一定立刻将这把剑毁了!】   潇潇居然还有闲心好奇:【怎么毁?不是说不能让人发现你的存在吗?】   空间解释:【就是挪走这把剑剑身的很小一部分让它折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没人看得出端倪!】   哟呵,谁能想到美食空间还有这种用途?   空间其实也有些不解:【主人,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怕?】   潇潇摸了摸下巴:【这不是有你么。】   空间顿生豪气冲天的使命感,它哪里知道,比起暴露自己的不同之处,潇潇更在意的当然还是性命,真到了那一步,她一定毫不犹豫躲进空间。   哪怕被人当做异类,她将爹娘哥哥都藏进空间,也能保衣食无忧,只不过无聊了些,而且她总隐约有种感觉,觉得云亦并不会真的伤了她。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房门被人推开,还很憔悴的韩清铿锵道:“我跟你走,你将那姑娘放开!”他认出来了,昏迷前见到的就是这位姑娘!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因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他还顺便朝容衍竖起了大拇指:“你做得对,咱们自己的事儿,怎能让无辜女子被牵连!若今日当真害了姑娘性命,日后我等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云亦点头道:“不愧是敢单枪匹马闯进严府的韩少将军,好骨气!”   他话锋一转:“但今日要做决定的人可不是你,主子,属下再问一遍,你可当真要用韩少将军和那账册换宁姑娘?”   人群之中多了些对容衍责备和不赞同的目光,潇潇看在眼中,自然明白在大部分人眼中,用她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去换更重要的东西,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可容衍从头到尾,不曾动摇。   沈县令等人偷偷打手势,准备将人换下来之时偷袭,谁知云亦像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竟道:“如此,还请韩少将军拿出账册,同时,自绝于此。”   沈县令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要太过分!”   云亦笑得凉薄:“我还可以更过分,沈县令要听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出口定位   他又转头看容衍:“我要主子你的一只手。”说罢,他将地上一柄剑踢到容衍脚边。   容衍面上看不出神色,当真弯腰捡起那把剑,潇潇连忙开口:“等等!”   容衍猛然看向她,下一刻竟就要立刻挥剑自伤,潇潇语速极快高呼:“账册在我这里。”   不知是谁挡开了容衍的剑,铮鸣声久久不绝,可见他方才动手时用了怎样的气力,又抱着怎样的决心。   潇潇觉得从这一刻起,这个愿为自己放弃其他,自伤身体也在所不惜的男人,将再也无法从她心头被抹去。   他为她做到这样,潇潇又怎么舍得他为难、受伤?   她笑着,语句清晰道:“你们在找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被这位韩公子压在舌头底下的细竹筒吧?那东西在我这里。”   “云亦大哥,你既然知道最先找到他的人是我,自然也该明白,我所说皆为真,所以你根本没必要让阿衍小哥哥做什么选择。”   方才反应平静的容衍此刻却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放了她,我留你性命,反之,天涯海角,我必让你死无全尸!”   云亦勾唇一笑:“主子说笑,属下既然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还怎么可能……”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朝地上扔了个东西,在此物砸在地面的那一刻,黑色浓烟忽然弥漫,潇潇抓住最后的机会大喊:“小哥哥别急,我不会有事!”就被人捂住嘴带离沈府。   因为有潇潇在,沈县令的人有所顾忌处处留手,待浓烟散去原地又哪里还有潇潇和云亦的身影?   容衍也不多做言语,抬头寻了个方向就追了过去。   云尔二话不说跟上:“主子,您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容衍摇头,面色难看,云尔不得不问:“那您为何朝这里追?”   因为这里守卫最松懈,因为从这里走去大雁山最近,而进了山之后,他们想找到云亦就会更难,因为……直觉……   他不浪费力气解释,云尔也安静跟着,反应慢了一步的沈县令留下一半人手审问被活捉的黑衣人,另一半也很快跟上。   在他们前方,云亦的确走的是这个方向,只不过他深知大隐隐于世的道理,这会儿不但没急着跑路,还乔装一番,将匕首抵在潇潇身后,和她扮作祖孙俩,慢吞吞走向城门。   潇潇放慢脚步:“我有一个疑问。”   云亦动了动匕首:“宁姑娘的内心之强大,云某佩服。”她到底有没有被挟持的自觉?   然而他不回答,潇潇就不配合往前,无奈,云亦只好退让:“姑娘请说。”   潇潇问:“当日在林中,是你把野猪引到我所在之处?”   云亦点头承认,潇潇又问:“后来也是你把阿衍小哥哥带来找我?”   她不明白云亦这矛盾行为的意义,让她和雷少明对上,再让小哥哥救她,玩呢?   云亦却不打算再回答:“这是两个问题,好了宁姑娘,云某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不要逼云某将你打晕抱走。”   潇潇嘀咕了句“男女授受不亲”,倒是当真乖巧跟上。   好女不吃眼前亏,再说越往偏僻处走,其实也越方便她开溜。   比起在闹市大变活人,她更倾向于无人之处伺机消失,云亦总要休息,总要松开她的手,届时要么尿遁,要么水遁土遁,总有办法避开他视线片刻。   要是真的遇上不死不休的局面,她还有食材宰杀功能呢。在那之前,试试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按照套路,她在云亦眼中是必死之人,一般坏人都会忍不住把秘密说给这样的人听,她总不好被白抓一场吧。   沈县令派人追容衍走得急,况且也潜意识认为云亦已经走远,城门处就稍显松懈,在严守的命令下来之前,云亦已经成功带着潇潇出了城,也确实按照容衍的预测,往大雁山走去。   潇潇一看更高兴了,山里树多草多,回头她找个机会摔一跤打个滚就能“不见”,好期待哦!   云亦觉得潇潇配合过了头,不哭不闹不捣乱,脚步还走得飞快,有时候还会走到前面催他:“走快点啊,没吃饭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怀疑她有什么算计。   看一眼被她踩得一塌糊涂的地面,云亦冷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主子注意到?”   他当着潇潇的面,用最快速度将地面恢复原样,潇潇撇撇嘴,哼一声走在前头,走到距离出口约莫五米之时,她在心里吩咐:【宝贝,干活咯!】   空间一声应,方才被云亦整理过的地面顿时出现一抹银色——【成功使用出口定位功能。】   升级后她能定位半径五米内任何地点离开空间,也能让空间里的东西出现在这个范围内,真好用。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云亦意图的容衍正回到进山的地方重新查看,地上完全没有人走过的痕迹——但这才是最奇怪的,方才他心急如焚,就算施展了轻功,也必然会留下几个脚印,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除非……除非在他们之后,还有别人来过,是那人做了手脚。   靠在树干上,闭上眼逼自己冷静思考。   云亦的轻功虽好,带着个不会武功的宁潇潇,肯定也不会比自己快,他能想到这一点,云亦亦然,所以他不可能和自己等人比速度。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事,肯定不是赶路,而是伪装!   懊悔的容衍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被最熟悉自己的云亦算计,恼怒之下一拳击在树干上,看着树叶飘飘荡荡落下时,他忽然瞧见道银光——那是!   慌乱的心总算得到丝丝慰藉,宁潇潇那么聪明,就算真的拿着账册,也不可能直接交给云亦,只要账册没到手,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容衍又是好一阵烦躁——没有生命危险又如何,云卫们都是拷问的好手,为了让她交代,云亦或许会对她百般折磨,那些苦,哪里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承受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怕是连尸体都要被狼群啃食干净   睁开眼,容衍沉声吩咐:“你们各寻一个方向,在山里闹出动静,越大越好。”   只要让云亦时刻保持逃亡中的危机感,他就不会有闲心去拷问宁潇潇。   他又对跟来的衙役们道:“守住下山的各个出口。”   衙役们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有疑问就问:“您就这么肯定那人就在山中?万一他走了别的路呢?”   容衍将手掌摊开,上头静静躺着一枚兰花簪:“她就在这里。”   幸好,幸好她是个聪明的姑娘。   容衍忍不住想,那她被带走之前说的“不会有事”,会不会也能实现?   定下心,容衍带着云尔朝方才簪子指着的方向追去。   飞奔途中,云尔忍不住问:“主子,老大……属下是说云亦,他真的背叛了您?”   容衍唇角绷直,加快速度。   云尔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可他实在很难相信,与他们亲兄弟一般的云亦,居然会背叛主子!他们不都是被主子亲手选中,陪着主子长大的贴身护卫吗?   等等,他们是主子亲手选的,但老大,啊呸,云亦却不是。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主子开始选护卫的时候,有一人是贵妃娘娘随手指的,但是可能吗?贵妃娘娘可是主子的亲娘啊!她害主子能有什么好处?   忽然间,云尔身子一僵,险些撞树,硬要说的话,也是有好处的。   贵妃娘娘偏爱太子,而那严律显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可就算娘娘不想让主子妨碍太子殿下,又为何让云亦要主子一只手臂?   猛然想通关键的云尔脸色煞白一片——皇室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残疾之人,不可继承大统!   他能想到的事,主子肯定也想到了,那他现在该有多难受?   然而这一次,云尔猜错了,容衍这会儿根本没有闲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满脑子都是宁潇潇不能出事!   两人全力奔跑,很快就走到了一条岔路上,正犹豫该往哪里走,容衍眼尖地看见右边岔路奇怪地围了一群鸟,上前细看,发现地上还残留着少许饼干碎。   云尔语气不大确定:“这是……宁姑娘留下的?”   先不说她是怎么在云亦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她怎么被绑架还随身带着点心呢?   “而且云亦那么谨慎,会注意不到宁姑娘的小动作吗?”   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云尔觉得:“会不会是云亦故意为之,想借此迷惑我们?”   容衍没有思考太久:“兵分两路,我走右边你走左边,倘若一盏茶后你还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就回来找我。”   他决定相信潇潇。   不久后,但他再次看到刚刚散开的鸟群,并顺着它们飞过的轨迹找到地面残留的饼干屑,容衍知道自己选对了。   第一次看到这些还能怀疑是云亦故弄玄虚,第二次看到,那潇潇和云亦肯定就在这条路上。   大雁山脉绵延不绝,靠近县城的这一片可比福缘村里潇潇和容衍买下的山头大得多了,追追跑跑,一不小心就到了晚上,潇潇对云亦是真服气,不吃不喝不挪眼,他还真就对她紧迫盯人严防死守,她怀疑就算自己说想方便,这人搞不好都要跟着……   要不然就直接一秒消失得了。   很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看云亦这样子也不打算生火暴露行踪,待会儿月黑风高给他一个惊喜,啊不,惊悚。   潇潇本来想着,逃亡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和云亦聊聊天,兴许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这人全程沉默,几乎不发一言。   潇潇相当纳闷:“你好歹问问我账册在哪儿?”   云亦没说话,但借着还未完全落下的夕阳余晖,潇潇觉得这一刻,云亦似乎在诧异。   诧异什么?难道他起初并没相信账册在自己这里?那他抓她做什么?   山风寒凉,即便是初夏,被这么吹一吹,潇潇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云亦无动于衷,倒是空间提示:【主人,有食材接近!】   潇潇期待地问:【是阿衍小哥哥吗?】   空间打碎了她的美梦:【不,主人,是真的食材!快跑啊!】   潇潇猛然起身,抱住身旁大树就往上窜,幸亏原主这小身板够灵活,爬个树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云亦冷淡地瞥她一眼,语气怪嘲讽的:“宁姑娘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逃……”   忽然响起的狼嚎打断他还未出口的后半句,云亦转身看着正接近的一双双绿色兽瞳,紧了紧手中剑,居然做了件让潇潇意想不到的事。   他连续几剑砍在潇潇所在的树干上,将它劈出好大个口子之后,忽然转身将火折子扔进草堆里,砍了一头狼就跑。   哎哟喂这招是真损啊,先把她藏身的地方搞垮,再用血腥味激起狼群凶性,然后自己跑了?这是认真要她的命咯?   吐槽着的潇潇在大树轰然倒下前闪身进了空间,心中仍有不解——想杀她,为什么不早点行动?还有,一般来说有狼她就死定了,还放把火多此一举作甚?   不远处,看见火光的容衍毫不犹豫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然而在半途就遇到了衣服上沾着血迹的云亦。   他直接横剑迎上,在兵器交接声中寒声问:“宁潇潇呢?”   云亦笑得肆意,哪怕被容衍在脸上划了道口子也毫不在意:“殿下问这话,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哪怕光线昏暗,容衍也清晰地看见了他身上血色,心中钝痛阵阵袭来,他出手的速度越发快,下手也开始不留情面。   “你逃不了。”   云亦却笑了:“殿下大可继续追杀我,但再过一会儿,宁姑娘怕是连尸体都要被狼群啃食干净咯。”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火光冲天而起的方向有狼嚎声不绝于耳,容衍能感觉到自己慌乱的心跳,他不曾犹豫,重剑逼退云亦之后就毫无留恋地朝那个方向跑去,就连后背叫云亦纵切一刀也未曾停顿。   眼见容衍的背影消失,四下也有其他人追过来的动静,云亦一头往方才探到的水源处跑。   殿下这般妇人之仁,可敌不过严家那些心狠手辣之辈呀。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么点儿够吗   不过此时过去,或许还能来得及从狼嘴里救下宁姑娘的命,也只是性命而已……   即便她还活着,殿下也不可能让她当王妃了吧   “云亦!你给老子站住!”   随这声音一同出现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他很熟悉的剑。   “哟,小二子长大了,连‘老大’都不喊了?”   云尔心头绞痛,眼眶通红:“你也知道你从前是我们老大?”   云尔的剑招不断,云亦比他们都年长一些,大家都是拿他当亲哥哥看的,当初有多信任,如今就有多痛恨:“你对得起殿下这些年的栽培吗?”   “你对得起殿下亲自跳进二月冰冷的湖水中,从二殿下手中救你的恩情吗?”   云亦叹口气,接住接二连三袭来的剑:“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这话更是刺痛了其他护卫的心,刚刚赶来的云叁和云武也加入战局,围攻之下,就算云亦是几人里武功最为高强的,也逐渐落了下风,此时他们已经在你追我赶之下来到一座瀑布前。   “云亦,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路可逃。”   云亦看了眼身后,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累累伤痕,忽然笑了。   “小兔崽子们想抓住我,下辈子吧。”说完竟直接朝看不见尽头的瀑布跳了下去……   另一处,当容衍来到被大火包围的狼群所在,他一眼就看见倒下的大树,和血污中满地残骸。   心跳骤停的感觉不过如此,但下一刻,大脑理智地告诉他——那不是人的尸骸。   “宁潇潇!潇潇!”   躲在空间的潇潇立刻听见了这阵阵呼喊,外头火光太甚,她索性就躺在空间闭上了眼,期间还抽空吃了点儿东西喝了杯水,忽然听见小哥哥的喊声还以为是幻听。   再一看,这人居然只身对上了狼群。   这样的情景下,潇潇看不清容衍神色表情,却能从他动作间感受到一股子决绝,眼看这人还要往火里冲,她赶紧一边让空间朝距离他们最远处扔出生肉,一边窜出空间拽住容衍就跑。   手中柔软让容衍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潇潇?”   潇潇嗯了一声:“赶紧跑啊小哥哥,狼有四条腿呢!”   容衍想也不想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几个飞跃就窜出了火光范围,直到安全之后他才想起来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潇潇开始自由发挥:“本来我是爬树躲狼群来着,谁知道云亦居然砍断了我藏身的那棵树,不过幸好我运气好,树倒下的时候恰好架在另一棵树上,我就挪过去,正好就避开了火圈范围,等他跑了之后,我就从那棵树勾着第三棵树的枝丫,又挪到第三棵树上,正躲着等狼走呢,我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容衍也没有心情去吐槽她猴子似的解释,等到身后狼群的声音微不可闻,将人放下就紧紧抱在了怀中。   潇潇在矜持和本能之间选择了后者,也伸手抱住他,还在他背上拍了拍:“不怕不怕,没事了。”   容衍直接被她气笑,这回儿也有闲心想起被掳走之前这丫头都说了些什么。   他将人扳正,满脸严肃:“为何要告诉云亦东西在你手上?”   潇潇觉得她从小哥哥的语气中听出了山雨欲来之意,再看他满身狼狈,一脸焦急,衣服也破破烂烂不成样子,她的心下就柔软一片:“因为……我不喜欢你被为难,不喜欢你被道德绑架,不舍得你被旁人用那样不赞同的眼光看着。”   “我的小哥哥呀,不管你是谁,我希望你别皱眉,别难过,我希望你此生所求皆如愿,所得皆所期,我希望你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小的毛球球:“本不该这时候说的,但我怕再等会儿你的生辰就过了。”   把用兔子毛扎出来的小毛球塞进容衍手中,她说:“我只是不希望在你诞生的这一天,让你被坏心情包围,小哥哥,生辰快乐。”   她笑的灿烂,容衍却感觉眼眶酸胀。   他原以为,今日将会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生辰……   远远地,他看见有火把靠近,云尔等人担忧的声音越来越近,容衍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一松,整个人就软了下去:“幸好你没事。”   感觉到肩头变重,潇潇心头满是慌张,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抱着容衍的手心处有不正常的粘腻,抬手借着火光一看:“快!他受伤了!”   想也不想先往他嘴里塞几片参片,潇潇动作轻柔将人交给云尔等人,自己乖乖跟着大家出山。   回到沈家之后她才知道容衍受了多重的伤,公孙仲景皱着眉替他清理伤口:“伤口有些多,又耽误了疗伤的时机,血污中有化脓的迹象,身体温度也有些不正常,我要给他清理伤口,时间会比较长,怕他受不住,沈大人府上可有人参灵芝之类年份久的药材?越久越好。”   沈县令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一般来说,有条件的达官贵人家里都会备着这些救命的东西,但……为了留下公孙大夫,沈家的贵重药材前不久都送给李慕言拿去给老太太用了,还没来得及添置……   人参灵芝这些东西,年份越久的,越是可遇不可求,那可不是有钱就能说要就要的。   正焦头烂额地回忆着距离最近的可能有这些东西的人家姓什么,就听安静在旁的潇潇问:“这个可以吗?”   她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块新鲜得像刚出土的……   【叮,百年人参兑换成功。】   【叮,百年灵芝兑换成功,嘤嘤嘤当前积分余额为33000。】   饶是在药材方面见多识广的公孙仲景也被这大手笔惊住:“这,这居然是百年以上且品相极佳的新鲜人参和灵芝?你从哪儿找到的?”   潇潇把东西给他:“刚刚逃跑的时候在山里看见顺手拔的,能用吗?”   那还用说?公孙仲景当即取出银针先替容衍止住了血,然后小心翼翼清除了药材上的泥土后,切下指尖大小的那么一块,又刷刷写下药方:“照这个方子煎药。”   正要将剩余的还给潇潇,就见她摆摆手:“放你那,要用随时可以拿,一副药这么点儿够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孙仲景怀疑她是因为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价值才会这么大方,结果给容衍喂药的时候看到他一掀舌头吐出老大几片参:……   就没见过这么不把参当宝的败家子。   容衍的伤本就不致命,有了潇潇这暴发户的不限量供给,大概连原先需要的静养时间都可以大大缩减,得知这好消息的沈县令长吁口气,对潇潇说:“宁丫头,这回你可立了大功!”   想起自己在她被挟持时曾冒出来的念头,沈县令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本着补偿的心态,他问:“你要什么奖励,随便提!只要本县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潇潇也懒得吐槽这哄小孩子的语气,她将沈县令拉到一旁。   “县令大人,阿衍小哥哥早就知道账册在我这里,另外,先前小哥哥说选我,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账册的无奈之举。”   沈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此时说这话的缘由,直到她嫣然一笑:“这就是我的要求。”   “哦对了,还有别让我爹娘知道今天的事儿,您知道的,他们都是普通的本分农户,经不住这样的刺激。”   直到她走后很久,沈县令才在院子里叹了声:“我竟不如个女娃。”   容衍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个又软又香的东西,一惊之下差点把伤口都给崩开,还是陪床的公孙仲景注意到动静及时阻止。   “那是宁姑娘早些时候送来的,说是给你的另一个生辰礼物。”   容衍将这软东西拿远,发现是个像兔子又不像兔子的东西。   这东西外面是柔软的棉布,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软绵绵一捏就扁,松手后又恢复原状。   兔子脸上缝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鼻子和粉嫩的三瓣唇,容衍盯着这双眼,觉得它们和缝制的人有些像。   兔子脑袋上有一双特别特别长的耳朵,顺着脑袋一直垂到半身处,下边儿就是一团毛茸茸的小短尾巴。   容衍伸手摸了一下,和那天晚上潇潇给他的小兔子手感一样。   就是不知为何,尾巴上有些本该竖立的绒毛这会儿软绵绵塌了下去。   公孙仲景藏住沾了些细毛的袖子,将药递给他:“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要吃点什么吗?”   容衍没什么胃口,但公孙仲景说:“宁姑娘给你做了些好克化的点心,你要吃吗?”   容衍摇到一半的头又点了下去。   公孙仲景:……   容衍不知道公孙大夫突如其来的沉默为哪般,潇潇做的点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让他隐隐作痛的腹中开始变得暖和而舒适:“她人呢?”   公孙仲景说:“送完点心就回铺子去了。”   花了那么多积分,不勤快点,小空间就要哭了不是。   容衍觉得自己恢复了些力气,就要求出去走走,公孙仲景觉得他伤在背后,也的确不需要卧床,想想他吃的那些药材和点心,再想想他那一身健壮的肌肉,大手一挥,准他在院子里逛逛。   相比于这人,那个刚从鬼门关抢回来没多久的韩清更需要照顾。   容衍刚走进沈府后院就觉得不大对劲,按照常理来说,他弃大事不顾,选择救宁潇潇而放弃入瓮的“贼人”,就算被白眼砸死也不为过,可为何所经之处,那些被沈县令安排的知情之人,皆对他毕恭毕敬?   带着疑问的容衍遇上迎面而来的护卫们,因为云亦的事,大家气势都不太高,但看见主子醒来还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哪怕他一开口问的就是:“云亦呢?”   “一”不在了,云尔就自然而然成了云卫的首领,他早已将私情抛下,此时恭敬报:“回主子的话,云亦被我们重伤后跳崖,崖边是座瀑布,瀑布高余三十丈,即便寻常人不慎掉落,也难逃一死,我们事后去崖底水潭搜过,但并未发现他的踪迹。”   经过这一场背叛,容衍神色更加内敛,云尔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听他吩咐:“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既曾是你们的首领,又在我身边潜伏多年,必然有些旁人不及的本事,难保不会留了活命的手段。”   “若是发现踪迹,能活捉就捉回来审问,不能,便就地……格杀!”   最后两个字满是杀气,也将多年情分狠狠斩断。   云尔等人内心苦涩难言,但都齐声应:“是!”   云卫首领云亦已经不复存在,再见面,便是死敌。   他昏迷这段时间,云卫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又将其余随从查了个底朝天,发现两枚钉子,只是在他们准备大刀阔斧将人拔除之时,却被容衍阻止。   “不是他们,也会有别人,明面上的背叛,总好过不动声色的暗桩。”   他这也算有感而发,护卫们只能在心底叹气,发誓今后都要狠狠擦亮眼,再不给叛徒和奸细可乘之机。   与护卫们交代清楚之后,容衍又回到房间,云亦效命于何人,他不是没有猜测,只是不敢再深想。   倘若真是……他该如何是好?   母妃就当真这般狠的下心来?   明明身体已无大碍,他却觉得哪里疼得厉害,好像只有靠着潇潇送的兔子玩偶,他才能觉得好一些。   潇潇来时正好看见平常端着的如玉公子抱着她送的兔子玩偶,睡得香甜。   云尔他们自打知道主子对宁姑娘的不同,就直接将她放到了仅次于主子的地位上,所以听说她来找主子,二话不说就放行了,谁也没想到想来自律的容衍会午睡,还直接睡了这么久。   潇潇看着他美好俊俏的睡颜,小手一翻,从空间里拿出纸笔开始画画。   画画是她除了下厨之外坚持比较久的爱好之一,也是她觉得最治愈最有意义的爱好,随时随地将生活中见到的美好记录,以后翻看也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就在她刚刚画到兔子JIOJIO的时候,容衍感觉到有人,唰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潇潇才放下眼底戒备,但下一刻又迅速坐起来,开始整理仪容。   “你……你怎么在这……”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命中的福星   孤男寡女,对她名声不好,云尔他们怎么回事?   潇潇看他微乱的发型和不像平时那么平整的衣裳,收拾起纸笔:“有正经事找你。”她将手伸到容衍跟前摊开手掌,掌心一枚小巧的竹筒滚了滚。   容衍眉梢动了动,潇潇道:“这是给韩清塞参片的时候发现的,有点儿碍事,我就顺手拿走了,幸好没扔。”   “我也不知道该给谁好,索性一直等你醒来,喏,给你啦。”   小小的竹筒很轻也很重,轻的是份量,重的是意义。   容衍意识到无论是韩清还是这竹筒,都是因为潇潇才找到的,她大概是他命中的福星吧?   福星表示肚子饿了,容衍面色微红,陪她一起吃了点东西。   受伤期间他自然是要留在沈府修养的,不然总不能让公孙大夫来回跑。   两人从屋里出去的时候,护卫们都面色古怪,容衍等潇潇离开后才想起来问:“她进来多久了?”   云尔吞吞吐吐:“半,半个时辰……”所以这么长时间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了呀呀呀呀呀!宁姑娘还小,主子你还受着伤呢!   容衍觉得深思护卫们在想什么不利于身体恢复,于是换了个话题问起沈府诸人对自己态度的疑问。   云尔这人没什么心眼,大喇喇道:“大家得知您高瞻远瞩,早早将账册藏在宁姑娘那里,都为错怪您感到懊悔和歉疚呢!”   容衍顿了一下:“这是谁说的?”   恰好从门外走来的沈县令一拍胸口:“本官。”   但下一刻却又叹口气道:“但,却是宁丫头这般要求的。”   “殿下好眼光,宁丫头是个好姑娘。”   离开容衍这边的潇潇并没直接回家,她被沈夫人神神秘秘拉上马车,到了县城最繁华之处,潇潇很快反应过来:“铺子准备好了?”   沈夫人撅起嘴:“你就不能别猜那么准?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沈夫人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当初潇潇就简单说了个理念,沈夫人这些日子一合计,直接出了个PLUS版,潇潇都担心她太上头,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瓷器摆设表示这投入也太多了。   然沈夫人轻飘飘说了句:“本来还总觉得放在库房占地儿,这下好了,拿出来用用,还能省的落了灰。”   潇潇决定仇富三分钟。   沈夫人的财力在雅居被展现得淋漓尽致,饶是潇潇这见过好东西的眼睛也挑不出错处,沈夫人雷厉风行,连开张的日子都选好了。   潇潇当然没意见,雅居开张得越早,她的积分就涨得越快,省的小空间继续嘤嘤嘤舍不得花掉的那两万积分呢。   将章程都过了一遍,潇潇问起“正经事”:“吃过青虾的那些人怎么样?”   沈夫人摇头:“放心,都没事,连肚子都没闹,好着呢。”   “而且昨儿你在厨房做好离开之后,那位小神医也去了一趟,证实青虾无毒无害,完全可以吃。”   潇潇急着告诉爹娘哥哥这一好消息,同沈夫人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店里。   宁丰年夫妻俩今日不在,前几天宁家小院在火里毁了小半,宁家人一合计,索性将盖新房子的计划提上日程。   帮工的乡亲们是早就说好了的,这会儿只需挨家挨户打个招呼,就能原地开工,按照他们原计划,新院子就是围着旧院子盖得,不下雨的话旧院子倒也不耽误继续住。   但容衍舍不得潇潇吃苦,听说这事就慷慨地借出了自家屋子。   他当时盖房子没考虑过节约,所以虽然已经刻意压着,试图低调些,但家里还有不少空房间,潇潇决定仔细想想晚上怎么说服爹娘搬过去。   今日在铺子里的是二哥和云叁,因为人手不足,潇潇索性停了堂食,只做外卖,所以即便只有两人,铺子里也忙中有序,游刃有余。   自打明白小哥哥身份非凡,又见识了云卫们的本事,潇潇就觉得他们不该屈尊在自己这小铺子里,要是阿衍小哥哥怎么都不放心的话,让云卫轮流派一人镇场子就够了。   以他们的身手,以一当十都不成问题。   潇潇的“缘来是你”站定脚跟之后,跟风的铺子就一个个多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做出来的乳茶不伦不类,腥膻难以下口,也就一些贪图便宜之辈前去光顾。   眼看这铺子红火,眼馋的心术不正之辈就派人想混进来偷师。   但云卫都是什么人,分分钟能将人查个底朝天,还能让他们得逞?   潇潇来之前他们才刚劝退一名口口声声要应聘店员的男子,宁安回揉揉算账的手腕:“没想到咱们的铺子能火成这样。”   从前夕江县百姓见面说的最多的话大概就是“吃了吗?”“忙啥呢?”如今都因为潇潇的铺子,变成“今儿喝乳茶了没?”“喝的焦糖的还是红豆的?”   大街上也时常能看到端着竹筒杯边走边喝的身影。   潇潇摸摸下巴,这种成为饮食风向标的感觉,嘿嘿嘿,有点爽。   宁安回一眼看出妹妹要飘,他咳了声问:“要不,咱们真招个店员?”   但说完这提议,宁安回又忍不住皱眉:“但万一来人心思不纯,打的是偷学的主意呢?”   潇潇摸摸下巴,结合如今各方面情况,想到一个好主意。   下午,她在屋里写写改改许久,跑出来贴了张纸,上面写着“诚招加盟”四个大字,外加一行简单说明。   宁安回听她读完解释完之后脸色大变:“妹妹你打算把这手艺教给别人?”   从来只听说过大厨将手艺藏着掖着,收个徒弟都恨不得九九八十一难去刁难,哪有妹妹这样直接传授技艺的?   潇潇笑着安抚二哥:“本来也不是什么麻烦的技术,今日学不会明日学不会,过上几个月,聪明人也就能研究出来了。”   学习过乳茶调配的宁安回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心里就是不得劲,一张苦瓜脸就是卸不下来,晚上就和大哥说了这事儿。   没想到大哥居然还挺支持:“本来保守秘方这事就不容易,我看你这日子压力挺大,连头发都掉了不少,妹妹这法子对咱家来说好处多,弊端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加盟店   他和弟弟以及爹娘分析:“有了更多的铺子加盟之后,那些在暗处盯着咱们的人就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从前是触动咱们一家利益,那之后,这就是许多人的共同利益了。”   宁安回没被说服:“可是卖乳茶的铺子多了,咱家的进项肯定就少了呀。”   潇潇戳他脑门:“二哥真笨,我又不是白白教授乳茶方子,这不还得收加盟银子么,届时一家二百两,十家就是两千两,你不用忙的团团转,照样数钱数到手抽筋。”   哎,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潇潇继续道:“再说了,本来咱家铺子只在书院外头有知名度,等加盟铺子开遍大江南北,咱这名声不也随着走远了么!”   对啊!宁安回恍然大悟:“妹妹,你好聪明啊!”   那必须的,潇潇接着忽悠:“哎呀不过这么一来,到时候咱家铺子的账目肯定更复杂更难算了,我又要忙着教学和沈夫人这边的事儿,要是找个外人来管账,也不晓得会不会监守自盗呢。”   宁安回:……   “得了,又想让我学什么,你直说就是。”   他算是发现了,妹妹虽然放弃让他读书认字做文章,但那颗逼他向学之心始终活跃不已,前几天愣是不知上哪儿给他搞了本“算筹基础”,天天伸着小脑袋催自个儿看,还整了个不知哪儿买的算盘,得了空就蹲在他身边说想听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儿。   她那是想听算盘响吗?那是想听他脑瓜子嘎吱嘎吱被折磨呢!   不过比起密密麻麻的文字,宁安回觉得算筹要简单得多,尤其是将它们看做银子的时候。   就在他刚刚冒出这个天真的念头之后,潇潇从兜里拿出本画了一堆看不懂的符号的小本本:“我就喜欢你这么干脆利落!”   宁安回:……   潇潇拿出来的是自己抄写的数学基础知识,加减乘除应有尽有,但首先,她要教哥哥认识阿拉伯数字。   “二哥你看,这符号只有咱家自己看得懂,而且笔画少容易写,是不是特别适合拿来记账?”   宁安回想把“干脆利落”的自己按回娘胎里,但是晚了,已经晚了,妹妹兴致勃勃,当天就教了他大半夜!   书到用时方恨少,时间亦如此,潇潇觉得哥哥们的时间都不够用。   且看大哥挑灯夜读,二哥发愤图强,第二天精神都有些不济,这是光靠吃喝补不回来的。   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再听了她小声嘀咕的烦恼,空间恨不得举高手手引起注意:【主人主人,升到六级,您的问题将迎刃而解!】   至今为止空间都没骗过她,潇潇点头:【放心,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开加盟店?】   空间感动得不得了:【主人,我一定会努力成长,以后当个有用的助手!】   潇潇问:【现在多少分了?】   空间看了眼,语气已经没之前那么低迷:【快四万了主人!】   空间不着急,潇潇却是有点着急的,虽说她不在乎身份什么的,但小哥哥必然尊贵,即便她无所谓别人的目光,却也想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帮得上忙。   诚招加盟的单子贴出去一天,观望的人不少,真正来洽谈的却不多,这些人要不想着压价,要不然就一脸坏心思,显然是想空手套白狼。   什么“我先试试,要是能成再付钱”,什么“我参观一下再决定”,啧,她是年纪小,又不是二百五。   让潇潇意外的是,在前来咨询的这些人里,她居然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钱掌柜?”   养好了腿伤的钱掌柜出现着实给了潇潇一点安慰,因为他不像那些来捣乱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按照规矩,询问的问题也很正经。   比如怎么培训,怎么开店,开店的时候有什么要求,在他身旁还有个和宁安回差不多大的姑娘,潇潇感觉,这位姑娘听得好像比她爹还要认真,她心头一动,问:“敢问钱掌柜,这铺子是您要开吗?”   养胖了些的钱掌柜挠了挠头,笑的有些憨气,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他身旁的姑娘翻了个白眼:“是我,这位小妹妹,你们东家呢?”   潇潇:……   宁安回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钱掌柜带来的姑娘肃容走到他身边施了一礼:“请问,您是‘缘来是你’的东家吗?小女钱娇儿,您放心,若您能同意我加盟乳茶店,我一定会在遵守行业规范的前提下,将咱们的乳茶店开的更多更好!请你相信我!”   自信又坚强的姑娘,眼睛会发光。   潇潇心头才转完这个念头,就发现她那口齿伶俐的二哥忽然就哑巴了。   他呆呆地看着人家姑娘,憋了半天憋出句:“我,我,我不是东家……”   钱掌柜捂着眼将闺女拉回来:“见笑了见笑了。”   “这是我闺女娇儿。”   “听说你们这乳茶店要搞什么加盟之后,她研究了一夜你们写的加盟须知,今儿一大早就催着我带她过来报名。”   “本来我想着就我这运气,实在不敢再碰买卖的事儿,可拗不过她。”   钱掌柜叹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道:“姑娘家家,不肯在家待着学女红,非得出来做买卖,还怎么说都不肯改主意,宁姑娘,宁公子,你们快帮我劝劝她。”   潇潇有些失望——原来不是真想加盟,是找他们当说客的呀。   宁安回看看鼓着脸满是不服气的钱娇儿,再看自家妹妹,不大赞同地开了口:“钱掌柜这话不对。”   “姑娘家怎么了?只要姑娘们想,她们也能做出一番不输男儿的事业。”   “我觉得有很多姑娘比男子还要厉害的,比如我妹妹,您看咱们‘缘来是你’,不就是我妹妹一手拾掇出来的吗?”   “五香居您知道吧?他们家现在的招牌菜也是我妹妹研究出来的,莫说是这夕江县,就是往上追溯到罗州,到京城,那也是独一份!”   钱娇儿听得眼睛冒光:“宁妹妹,你好厉害!”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合作对象   得,从“小妹妹”变成“宁妹妹”了,好歹升了个级。   钱掌柜只知道出面买铺子的是潇潇,却不晓得乳茶铺子原来也有潇潇的份,更不会想到这铺子其实就是她一手操办出来的。   看出他脸上的惊讶,宁安回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又将妹妹往前推了推:“我妹妹低调,旁人那里就不多说了,钱掌柜你和咱们都是熟人,我也就不瞒你,咱们这乳茶铺的东家啊,就是我妹妹,宁潇潇!”   钱掌柜:咦!!(°△°)!!!!!   钱娇儿也瞪圆了眼睛,就在这一刻,她决定把潇潇当做奋斗的目标。   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儿家分明也能将事业做的风生水起,甩开那些男人十万八千里!   她不嫌弃自己爹优柔寡断又是个拎不清的老好人,但着实对爹将好好的买卖做成一笔糊涂账感到心有不甘,铺子卖掉之后她一直在心里琢磨如何补救,在得知缘来是你乳茶铺搞了个什么“加盟”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让她去想个什么旁人没想到的新玩意儿,她是没这本事的,但新玩意儿自己送上门让她学,她能不吃不喝不睡觉!   她再度改口,一个回旋转身正对着潇潇并且握住了她的手:“宁东家好!我是钱娇儿,我吃苦耐劳还听话,选我吧!”   潇潇想笑,但她忍住了,她感受着钱娇儿小手上浅浅的茧,将人带去了后厨:“你先泡个茶我看看。”   不是骄傲,这活儿钱娇儿熟。   端茶递水针线女红,她可是样样精通,从小她娘的身子就不大好,她照顾着照顾着,就把自己练成了做家务的一把好手,不谦虚地说,现在她娘缝补的本事都不如她。   宁安回和钱掌柜两个大男人就在外头等,见生意有些忙,钱掌柜还自觉帮起忙来。   不谈别的,这招呼人的熟练程度他是一点儿没丢下,加上乳茶的价格早就定好,一杯五文钱,想出错都难,两人配合起来,还真有点儿默契。   钱掌柜找回了昔日坐镇柜台的感觉,顺口就传授了一些生意经,让宁安回也受益匪浅。   潇潇和钱娇儿从后厨出来的时候,发现两人相谈甚欢,干脆就去做了两份简单的点心,让钱娇儿坐下休息。   钱掌柜这里是没问题了,但接下来的合伙人上哪儿找呢?   正想着这个问题,李慕言亲自带着徐掌柜上了门,潇潇眉眼弯弯,呀,她是得了什么心想事成的外挂吗?想啥有啥啊。   如她所料,李慕言和徐掌柜来此是为了求合作。   徐掌柜半真半假道:“宁丫头啊,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说好了今后有这种好事要第一个想到我老徐,怎的还让我从旁人口中听说呢。”   李慕言则轻车熟路去宁安回那里点了两杯茶,两份芋泥卷。   潇潇摆手给他们免了单:“这不是看您忙,打算回头再去跟您说么。”   徐掌柜高兴起来:“这么说,这加盟店有我老徐的份儿?”   潇潇猛点头:“那必须的,缺了谁也不能缺了您啊,不然那柳掌柜不又得来敲我脑门了?”   徐郎半老的徐掌柜居然红了脸现出几分娇羞,显然最近和柳掌柜的感情得到了实质性进展,羞归羞,他还是惦记着正事的:“我看你那说明上,是要把乳茶的配方传授给加盟店?”   他皱了皱眉:“你就不怕回头人家二百两买了你的配方,又拿去卖于旁人?”   潇潇知道徐掌柜是真心替她担忧,她摇摇头:“无妨,本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她很直白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道理回头会与报名的掌柜们说清楚,若是有人真看重蝇头小利拿去兜售,我也无所谓,但后续更新的品类,可就没他们的份儿了。”   大家一起保守秘密,那大家都能挣钱。   有人把秘密泄露出去,那大家都会遭殃,所以这事儿都无需潇潇自己多费精力,各个掌柜就能互相监督。   要真监督不了她也无所谓,毕竟干这个为的也不是银两,而是积分。   做买卖的理念相同,聊起来就特别顺畅,潇潇和徐掌柜钱掌柜商定细节后签下契书,直接就让他们定下学手艺的人,选好铺子就能边准备着边安排人来学技术。   徐掌柜他们正准备告辞的时候被潇潇喊住:“李公子只准备开一家乳茶店吗?”   原先潇潇是有慢慢选择合作对象的念头,但看到李慕言的时候,她忽然就没了那种耐心。   放着铺子满天下的江南首富,找那些歪瓜裂枣作甚?   李慕言误解了她的意思:“宁姑娘放心,李某是个有原则的商人,此后定不会将这乳茶配方泄露于旁人。”   潇潇摇摇手指:“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不顺势多开几家呗?”   潇潇道:“你想啊,在县城开多少家铺子,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自己人争抢罢了,若是一个地儿开一家,互相之间就没有竞争关系,多好。”   “而且开个乳茶店对您来说可比旁人简单得多,诸如钱掌柜那般还要物色铺子,您却只需在各个五香居外头加个外卖阁就好,随时能开,还可以顺便促进五香居的消费。”   宁安回手上还卖着奶茶,心里忍不住道,得,大忽悠来也!   李慕言也认真和她讨论:“宁姑娘可知道李家的生意主要都是在哪儿?”   潇潇回答:“京城。”   她笑了笑:“从县城到京城,无非就是粗茶换做大红袍,五文钱改成五十文罢了。”   李慕言还在犹豫,却听她又道:“夏天到了,除了乳茶之外,也是时候出点新品了呢。”   不久后,李慕言拱手:“这么一看,倒是李某沾了宁姑娘的光。”   宁安回听得一愣一愣,直到中午李慕言折返回来又送上八张加盟契书,说要同他们长久合作,他才惊觉:“咱这就凑够十家店了?”   潇潇翻个白眼:“什么叫凑,本姑娘这是贵精不贵多。”   宁安回还是觉得奇妙:“江南首富家的公子,就也这么被你忽悠住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顺水推舟   潇潇却将契书收好,满面慈爱地拍了拍她二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那本事左右这位李公子。”   宁安回越听越糊涂:“那他?”   潇潇收了笑容,这一刻,宁安回觉得妹妹这神态表情气势,竟不输那李公子半分。   “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只不过,李慕言要她的助力,她又何尝不是在借李家之势?   在这看重身份的古代,她无权无势,纵有旷世奇才,运筹帷幄日进斗金之能,也没发挥的余地。   轻弹了下契书上第一条,潇潇勾唇一笑,李家将乳茶铺子开得再多再广,用的也必须是她的招牌。   契书规定,教学完成后开的那些铺子,必须沿用“缘来是你”乳茶铺名,且店铺门头和所有餐具上都要印上潇潇特别定制的图案。   收到开店统一图文的那一天,李慕言在屋里坐了许久,出来时像是苦笑,又像是钦佩,徐掌柜陪着在五香居门口加设茶点窗口的时候,听见东家说:“还是小瞧了她。”   由潇潇找人定制的门头挂件迎风摇摆,徐掌柜捏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鬼画符似的图案是个啥。   李慕言从他手中拿过,调整了个方向指给他看:“潇。”   按照契书规定,这牌子必须长年累月地挂着,图案也须得在所有器具上印着,能做到这一点,日后有新的方子才会免费送上,反之,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李慕言生出了惜才之心:“老徐,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将宁姑娘拉到李家来?”   徐掌柜摩拳擦掌:“不瞒您说,其实我和柳掌柜也有这个想法,宁姑娘,她是个行商的好苗子啊。”   沈夫人刚听说她要将乳茶铺子的甜头分出去就巴巴找上门来。   潇潇被她看渣女的目光看的差点将芋泥卷都给烤焦了:“怎么了这是?”   沈夫人将她好一番控诉,潇潇哭笑不得:“我可只给了他们乳茶方子,这芋泥卷蛋糕卷绵绵糕云朵糕,您可是独一份,对了,学徒找好了吗?”   沈夫人皱着眉头:“我怎么觉得你是迫不及待想把手上的事儿都丢出去呢?”   旁的大厨恨不得将手艺带进棺材里,她倒好,散财童子似的教了这个,还急着教那个。   她还真猜对了,作为一个对美食极有追求的人,潇潇怎么可能满足于一家小小的乳茶铺子?   而且每天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她还怎么研究更多的美食?   好吃的小龙虾都在稻田里等着她呢!   为了让小龙虾出现得更加合情合理,潇潇特意找机会将它们大量放入小夕河中,最近有不少村民捞鱼的时候都会见到那么一两只,偶尔也有人好奇地研究研究,暂时大家只在宁家的提醒下知道这玩意儿吃蚂蟥,但是不会去咬水稻的根,养在稻田里还真就是个除虫的好帮手。   得知这东西用处的宁老太又愤愤砸了只碗,奈何除了换来宁老头莫名一瞥和宁二叔不屑轻嘲之外,压根没人理她,就连她最疼的小儿子也只是不满道:“娘,你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临近考试,宁小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烦躁,这会儿更是把筷子一扔,就嘟囔着要回房读书。   宁二叔现在看不惯小弟那装模作样的劲儿,“呸”了声:“好像自个儿已经是大老爷似的。”   没了大哥一家忙前忙后,他越发觉得小弟小妹那饭来张口的样子碍眼,爹娘偏心,索性自己吃完也将碗筷一推,起身就走,宁二婶一看当家的这做派,加上分了家的日子里早就和婆婆撕破脸,也一抹嘴,走了。   宁老太傻眼:“丰才,翠花,你俩这就走了?”   宁二叔反问:“不然呢?”   宁二婶啐了口:“娘你也别太偏心了,小叔小姑好胳膊好腿的你不要他们干活,我们这一个伤着一个挺着大肚子,你却好意思让我们做?要么咱去找里正说道说道,看看有没有这个理儿。”   老宅如今在整个福缘村神憎鬼厌,宁老太才不想去讨嫌,只能强忍着腰疼自己收拾。   享福多年,她如今也不是个细致人,将碗筷往水里一泡,随便甩几下就拿了出来,只有嘴里骂骂咧咧最为勤快。   二房两人如今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宁二婶多日不见她男人,在炕上躺着躺着就不大安分,奈何宁二叔看着她这张脸只觉得厌烦,咂咂嘴翻个身就下了床。   宁二婶傻了:“当家的,你上哪儿去?”   宁二叔看都不看她:“怎么着,我去哪儿还得和你报告?”   这一走,他根本无处可去,村里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三句话离不开大哥家,什么粮食种的好,什么新房子气派,听得他咬牙切齿浑身不舒坦。   堵着气去大房所在一看,红砖高墙青瓦片让他瞬间嫉妒得红了眼。   从前那破破烂烂的院门和篱笆都被威风的院墙代替,从外头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形,却能瞧见高高的楼顶——竟还是个二层小楼!显摆什么,显摆给谁看呢?   宁丰年他凭什么!从小到大他哪一点能比得过自己,吃穿用度样样都是他挑剩下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现在自个儿还缩在老宅那破屋子里,他宁丰年有什么资格住这样的楼!   脸色扭曲的宁二叔不受控制捏紧拳头,想再上前,却发现周遭村民正警惕地盯着他看,更有帮工的壮汉满脸戒备拿起锄头。   宁二叔狠狠吐了口痰。   什么玩意儿,把他当贼防着呢?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   “老子要不是运气不好,早他妈发达了。”   这么想着的他忽然停下脚步,路边两个来村里打零工的逃荒灾民正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今儿手气真好。”   “可不是,我这就准备收拾收拾回乡去了,今儿个赢来的银子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瞧,多亏我方才提醒你去牙行吧?不过是把你婆娘妹子抵押片刻,挣回银子来,不就压根不受任何影响了么。” 第二百四十章 老天给的福气   “对呀对呀,可惜我们都是流民,没有房契和地契什么的,不然这把我能赢更多!”   蹲在路上假装整理裤脚的宁二叔眯起眼,若有所思起来。   他却不知,那两个“流民”在村子里拐了几道弯后就突兀地消失不见。   回到老宅之后,宁二叔翻滚了半夜睡不着觉,次日,在村民们精神抖擞或是下地干活或是下河捞鱼的时候,他趁爹娘不在,一头钻进了他们屋里,出来后就晃悠晃悠地去了县城。   云尔直到看见宁二叔去了当铺和牙行才前往县衙同主子汇报,容衍清减了些的面容上瞧不出怜悯:“先让他高兴高兴,然后……”   宁二叔觉得赌这个事儿,得看运气,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比方说今天,每回他大着胆子下注多,哎,就正好能赢,输钱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局,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得再放开一些,要张开手去迎接老天给的福气!   “哎,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宁二叔一咬牙,将手上的银子压上去大半。   “一二三小!”   宁二叔激动得人都哆嗦,赢,赢了!他赢了!   这一把少说一百两!   不过这会儿他有些犹豫,是继续赢,还是就这样收手?   便是此时,耳边不知谁在悄声嘀咕:“可算赶上了,俗话说十赌九骗,这赌坊就是专门骗咱们穷人的钱!老子都输了多少银子给他们了!”   宁二叔深以为然,手一缩,就开始收拾银两,却听还是这声音又道:“得亏今天那摇骰子的老王八不在,换了个乳臭未干的新人,这小子技术还不够火候,根本控制不了那摇出来的数,老子就准备趁着今天赢个痛快!”   “就是,老子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再来还是只有被宰的份儿!”   宁二叔的手就又停了下来,带着疑惑转头去看正在摇骰子的那少年。   确实,赌庄很少见这么年轻的荷官,年轻人没经验,镇不住场子。   他对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已然信了八分,再悄悄瞥一眼荷官脸色,发现他果然满面为难,甚至脑门都开始冒汗。   这下他哪里还会想走,谁走谁傻!   见宁二叔又安心坐下,方才在他旁边两天的两人钻进人群,几下就消失不见。   宁二叔从家里这一消失就是一整天,老宅倒也没担心,他这些天哪天不是在外头闲逛?   家里的活一大堆,宁老太手忙脚乱眼前发花,奈何谁也不来帮她。   宁二婶说肚子不舒坦,躺在床上哎哟哟叫唤,那是决计不起来揽活的。   宁小姑和宁小叔更是不可能搭手。   前者得知赵家拒绝了她的亲事就要死要活天天哭,哭的宁二婶脑仁跟着肚子一起疼,不过哭闹归哭闹,白绫都挂了几次了也没见她真寻死,那饭食更是一顿不落下。   后者整天说要读书,一提干活就念叨什么“君子远庖厨”,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什么“扶了扫把不吉利”,好像在家里伸一伸手就能让他这个“读书人”脸上蒙羞。   至于宁老头,地里的活几乎被他包办,回到家后根本连腰都直不起来。   到这时他们才惦记起大房的好,只不过这样的“惦记”,也叫人欣赏不来。   “大房那群白眼狼,将他养那么大,如今竟一点儿不知道念旧情!”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如今就看着我们两个老东西忙里忙外,自个儿在那吃香喝辣住新房!”   “开了铺子,也不晓得拉扯自家兄弟一把!”   “呸!天打雷劈的混账玩意儿!小瘪犊子!以后等咱们丰文当了官,头一个就抄了他们的家!”   然后她就开始发散思维,大房如今得多有钱啊,抄家之后,那些银子那房子,是不是就都是他们老宅的了?   她却也不想想,老宅与大房的“旧情”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是欺骗,是欺凌,是压榨,是差一点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破事儿!   宁老太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越骂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干活竟还真更加有劲儿起来。   被她在背后诋毁着的潇潇一家正围在水稻田边,绕着圈蹦跶。   今儿个乳茶铺子歇业一天,因为刚入七月,宁家的稻田就都齐刷刷挂了穗,金黄金黄的稻穗在其余各家还黄中带绿的田野中显得尤为炫目。   各家来地里干活的村民都羡慕地夸奖宁丰年,后者笑得红光满面:“都是老天爷赏脸,秋娘和孩子们也都付出了很多努力。”   最后一次检查完稻穗饱满程度,宁丰年直起腰,坚定道:“排水!”   在水稻收割前,要将稻田里的水排放干净,使田泥硬化,这样有利于田间收获和颗粒归仓,也方便收割水稻之后进入下一轮耕作,不过在排干水的同时,潇潇摩拳擦掌招呼二哥:“走,捉青虾去!”   在古代,“龙”这个字可不是能随便用的,所以小龙虾不能叫小龙虾,它只能叫青虾。   名字什么的无所谓,潇潇连蒜泥都已经剁好了!   宁安回皱巴着脸:“你让我关店休息一天,就为了这个?”   潇潇朝他挤眉弄眼:“二哥你信不信,我能把青虾也做成买卖?”   宁安回立马浑身是劲,一手一只虾,逮得不亦乐乎。   村民们十分好奇:“潇潇,你们捉这虾怪作甚?”   小龙虾个头比一般的河虾大很多,村民们就这么称呼它,潇潇摆摆手:“我们叫它青虾,准备捉回去下锅啊!这东西可好吃了!”   村民们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宁家从前是苦日子过惯了,现在还改不了见什么吃什么的毛病不成?这玩意儿看着就吓人,哪里是能吃的样子?   他们只能委婉地提醒:“别,别吃出问题来吧?”   潇潇扬起大大的小脸:“各位叔叔婶婶放心,这青虾已经拿去找特别有名望医术特别好的大夫看过了,完全可以入口,而且在今天之前还有好些‘好心人’自告奋勇已经先试吃过了,现在不拉不吐也没有不舒服,精神好着呢,现在每天都惦记着这口。”   当真?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龙虾   既然确定能吃,那村民们也就不再多劝,潇潇想了想,又道:“今后各位收稻子的时候能不能顺手将你们地里的青虾也捉了,我家五文钱一斤收!”   别说是五文钱,就是三文、两文,村民们也愿意接这活,毕竟都是白得的东西,他们收稻子时也就是顺手一兜,说起来不过是送一趟的事儿,想明白之后村民们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样你让我们感觉占你家便宜了不是?”   潇潇大气一挥手:“别这么说,总不能让各位白白帮忙,再说了,万一我把这东西做的特别好吃,回头说不定还要大量订购,到时候价格还得往上涨呢,不然就成了我们家占各位的便宜啦。”   哎哟,听这意思,宁家丫头还挺有信心?   他们笑呵呵也没当一回事,就看着宁家人忙活着,放干了稻田里的水,又捉走了青虾,再往地里走一遭,一上午就没了。   下晌太阳好,正好能晒晒土,雨季之后能有这样好天气的时日不多了。   其实潇潇是特意问了沈县令,得知最近都是大晴天才提议早些收稻子,宁丰年本来也觉得自家稻子长得就是比别人家的快,确认之后也就同意了。   照这天气,不到十天就能收稻,他目测了一下,不确定地和宋氏说:“我怎么觉得咱家地里的收成要比我们预算的多很多?”   宋氏不疑有他,顺着话说:“兴许是你照顾的好?”   种地人哪里能抵挡的了这样的夸奖,当下嘿嘿哈哈给儿女们发着狗粮,夫妻双双把家还。   宁安回眼角抽搐问潇潇:“你说的‘好心人试吃’,是指先前在咱家被抓的山匪?”   潇潇慈祥地点了头,大哥早察觉不对,二哥倒是信了个十成十。   幸好大哥没来问她,陈夫子这几天给他布置了超级多的家庭作业帮他丰富课外生活,他根本没精力去管旁的事,最近大哥走路都跟飘似的,满嘴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大夏律例,可怜见的。   潇潇决定给他多做点好吃的补一补,比如小龙虾。   家里人多,能做的口味就也不少,潇潇从地里捉回来的小龙虾富足,她又偷偷从空间兑换了些,新厨房的两口大锅都满满当当,连蒸屉也不闲着,她一手剁蒜泥一手切辣椒,间或还能调个味碟,往锅里加一把花椒,忙得特别充实。   来帮忙盖房子的村民瞧见,免不得心里就冒出了些别样心思。   “秋娘啊,你家潇潇转年就十三了吧?”   宋氏点点头,笑容特别柔和:“是呀,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现在全家最能干的就是她。”   问话的婶子四下看看,凑过去压低了嗓子:“说亲没?”   这婶子性子好,平时和宋氏也经常一块洗个衣服挖个野菜什么的,这会儿也记得不影响潇潇名声,都是小声悄悄话,所以宋氏也好脾气地回答:“还没呢,我家先前那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再说她还小呢。”   婶子也不提她方才说的“大姑娘”,只道:“你家姑娘是个好的,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心肠也好,自家发达了,还总想着办法帮衬村里,我估摸着以后长大了,这提亲的要将门槛都踩断。”   她又靠的更近了些,拿手拢在宋氏耳边说:“秋娘你看,能不能让我家侄儿先排个队?我侄儿今年十六,比你家姑娘大三岁,正正好不算太多,又懂得疼人,他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在木匠那里学手艺,能吃苦,人也老实……”   宋氏又看一眼潇潇,内心感慨良多,当初那个连哭都很小声的丫头,如今已经到了能说亲的时候了。   “先不着急吧,过两年再看。”   婶子也不催,点点头,两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各忙各的。   这时,一股谁都无法拒绝的香气从厨房非常有存在感地涌了出来,正帮工的村民们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神儿就止不住地往那飘。   锅铲碰撞的声音好像忽然响亮起来,一下一下就敲在他们耳边似的,宋氏见状,好笑又骄傲地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问:“怎么样了?”   潇潇把刚剥好的虾吸溜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朝她竖起大拇指,宋氏看着屋里桌上十几盆盖好的菜,扬声招呼:“大家都别忙了,歇会儿吃个饭吧,今天我闺女下厨。”   宁家人手不多,帮工的却十好几人,所以平时大家都是自个儿带饭的,难得今天潇潇在家,还亲自下厨,早就好奇她手艺的村民们不用多招呼,挨个儿就去打水洗手坐坐好。   来帮忙的妇人就去厨房将潇潇做好盖着的大菜都拿出来。   农户人家吃饭图的是个实惠方便,不兴有钱人家那种一小碟一小蝶的讲究,只觉得那玩意儿再好看也吃不饱肚子,所以潇潇给他们做饭,装菜的都是大海碗和铁盆。   盖子一个个掀开,实打实的酱大骨和红烧肉让村民们差点不好意思动筷子,当然,也就面上稍微不好意思一下,该吃的时候谁也不含糊,毕竟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也不会顿顿吃肉。   一般来说,村里有人盖房子那都是请邻居相亲来搭把手,然后看各家情况,条件富裕些的,那就开个工钱,条件艰苦些的,送条肉加一筐子鸡蛋,再请大家吃顿带荤腥的,也没人会说什么。   这荤腥也是有说法的,从肉块肉丝儿到肉糜,那都有可能会出现,但如宁家这样直接整块红烧肉和整根筒子骨不要钱似的往桌上端,还让大家敞开了吃的,还真是头一遭。   村民们一不小心吃嗨了,碗里盆里都见了底才意识到自己吃相惊人,本来以为要叫人笑话,却听宋氏笑呵呵问:“要不要再添点儿?都是体力活,吃不饱哪儿来的力气。”   宁家人真是厚道,不过他们也真是吃不下了,主要是不好意思继续吃。   潇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小龙虾端了出来。   考虑到这时代的古人不熟悉小龙虾这个食材,她在做虾之前就去掉了不能吃的虾头虾腮虾胃和虾肠。   所以现在只要剥壳开吃就行。   抱着衣服从外头经过的宁老太闻着香味往屋里看了眼,恰好被一名和她有过节的婶子瞧见:“哎哟哟我当是谁贼眉鼠眼在这偷看呢,原来是刘妹子啊,怎的,家里没粮没肉,来你已经分家的继子这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孙子辈   又是“分家”,又是“继子”,重点把握可谓相当到位。   不等宁老太说话,这位婶子还一边拿巴掌扇着风一边道:“这可不成吧,你那亲儿子将人家丰年打破头的事儿还没过去呢。”   宁老太不知转过什么念头,往院子里偷瞄了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转头时,心底燃起一丝希望,然而宁丰年像是没看见她,视线径直略过。   宁老大顿觉大丢脸面:“呸,以为多有钱呢,就给人吃这么些玩意儿。”   村民听不不下去了:“婶子这话说的,我都得替丰年兄弟抱不平,我们可是吃肉吃到饱才开始吃这好东西的,放眼整个福缘村,谁家能一大盆肉一大盆肉地上来给咱们这些帮工的吃?”   “那红烧肉每块都有小孩儿拳头大,挂着浓稠的褐色汤汁,一口下去鲜甜鲜甜的,牙齿都不必怎么用力,肉就给咬下来了,吃进嘴里,舌头轻轻一抿,它就能化开似的,也不知道宁丫头怎么做的。”   “那酱大骨也是,说是大骨,上头的肉可真不少,啃完再吸干净浸满汤汁的骨髓,别提有多美。”   “婶子看见旁边那堆骨头了没?全都是咱们吃的!”   说这话的人语气还挺骄傲,潇潇记住这个人,并在心里给他点了赞。   宁老太顺着这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宁家那头大狗抱着一堆骨头,这个舔舔,那个啃啃,时不时发出一阵满意的呼噜,享受得不亦乐乎。   对上她的视线,这狗子一口咬碎了嘴里猪骨,发出嘎嘣嘎嘣声响,那体型,那凶相,吓得她根本不敢动弹。   村民由衷赞叹:“你们家连养条狗都比旁人出彩,我家大黄和你家核桃差不多大抱回来的,刚抱来那会儿还比你家这崽子大一圈,这会儿俩崽子放一块,大黄跟核桃孙子辈似的。”   潇潇谦虚道:“咱家核桃就是大狗品种,体型天生比较威猛。”当然不会提她时不时把狗子塞进空间的事儿。   核桃是越大越皮,从前空间牧场就它一个活的还看不出来,最近她借遛狗把核桃往牧场一扔,那是立马斗鸡追牛撵羊赶猪,撒欢的样子让潇潇忍不住怀疑它其实是一头披着獒犬皮的哈士奇。   为了不让核桃将宁家也给拆了,潇潇特意威胁:“在家这样,以后就别想去大牧场玩!”   也不晓得它是不是真听懂了,在家的时候确实乖巧的很,除了看家的时候有不认识的人经过会叫两嗓子,平时都挺安静,也不挑嘴,给啥吃啥。   空间说核桃兴奋是因为空间里环境比外界好得多,动物尤其敏锐,进去就精神头十足,浑身都是力气不发泄难受,尤其是牧场和农田。   既然有倍速时间,能让动植物加快生长,当然也就能给核桃五倍于平时的营养和精神。   潇潇觉得合理,想着核桃现在难得进去一次,动物们也没受什么影响,而且在五倍速时间下很快就能变成肉食,也就由着它去了。   招待完帮工的村民,潇潇又去她和容衍的荒山看了看,先前种下的牧草已经青翠一片,牛棚羊圈也都搭建完毕,只等让沈夫人帮着联系的牧民将奶牛和羊群送来。   山上的果树说好是她来接洽,最近容衍那里特殊情况,她就暂时没有进入下一步,不过树种是早早在空间兑换好了。   弯腰确认牧草生长情况的时候,潇潇听见空间提醒:【主人,有食材从你后方接近,怀疑来者不善。】   潇潇一转身就看见宁老太被一个陌生人抓住手腕,正疼得几哇乱叫。   “干什么,你这臭要饭的干什么呢!”   那人衣衫褴褛,穿着是不太体面,可他收拾的干净,背脊也挺得笔直:“我不是要饭的,另外,是您图谋不轨要害人,我不过顺手阻止而已。”   顺着宁老太的手往上看,潇潇发现被她攒着的一根木棍。   她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后奶,你想打我?”   这玩意儿要是当食材,那铁定是要命的有毒食材。   宁老太被这句“后奶”刺激的不轻:“打你怎么了,我是你长辈,打死你都天经地义,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老娘废了那么些粮食把你养大,现在发现居然养了头畜生!”   她还想作恶,奈何身后的男人拽得紧,她挣扎不开,只好对那人拳打脚踢连抓带挠:“你们这些外来户没一个好东西,再不给老娘放开,老娘告到村长那里,让他把你们统统赶走!”   老太婆下手是真狠,人脸上都被挠出红印子了,这男子也是真汉子,从头到尾也就皱了眉,哼都不哼一声,反而对潇潇说:“小姑娘,你先跑吧,等你跑远了我再放开她。”   显然这人不认识她,潇潇不了解这人,应了声当真撒腿就跑,不过绕过几棵树后她就闪身进了空间,又借着空间出口定位功能挪到了离他们最近的隐蔽处。   男子见潇潇没了影果真放开宁老太,老太婆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好半天才问:“你个穷鬼是不是受宁丰年家指使故意给我捣乱呢?”   男人莫名其妙问:“谁是宁丰年?”   宁老太朝他吐痰:“呸,要真不认识你做什么帮那野种?”   男人偏身避开,也懒得再搭理这没素质还恶心人的老太婆。   宁老太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嘴强王者,她敢骂人撒泼,但还没胆真去招惹这么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要是把人逼急了揍她一顿,她也没处评理,只好连呸几口怒气冲冲走人。   潇潇看看宁老太,再看看陌生男子,她果断选择跟上老太婆。   趁着这会儿大部分人都不在,宁老太又跑去农田处,她越看老大家的地就越生气,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嫉妒。   要是没分家,这些粮食都是自己的,只需让大房喝点稀糠,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给她当牛做马端茶递水,她不用洗衣服做饭刷碗,也不用喂鸡打扫院子,如今住那阔气小楼的是她,顿顿吃肉配白米饭的也是她。   四下无人,宁老太鬼鬼祟祟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火折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 雇人   看到宁老太身前忽然冒出的烟,潇潇眯起眼,拿着弹弓从空间突然闪现抬手就是一颗石子儿。   这一击她瞄准了老太婆膝盖,一击之后,宁老太一头栽进农田,距离火苗只有一拳距离,她被吓得本能尖叫出声,奈何腿软,想跑也跑不了。   潇潇又闪回空间,然后拿出放了好些天的特殊物品——一大盆宁老太曾故意放进宁家地里的蚂蟥。   干这活儿她都不用自己离开空间,空间出口定位,蚂蟥就接连出现在宁老太后背,隔着衣服,伤害不大,但威慑性很强。   只听一声惨叫划破长空,宁老太就这么直接被吓晕在了田埂上。   周围暂时还是没人,潇潇将火灭了,蚂蟥收走大部分,只留那么十来只,又把火折子塞回她手心里,就又借着空间出口定位功能,五米一挪地回去了。   倘若有人在,看到她这五米一闪现的景象,大概会以为自己大白天见了鬼。   不过借着这个法子,潇潇回去得特别快,还薅了一把牧草给宁丰年看。   多年庄稼汉一眼便知,牧草已经完全成熟,潇潇就高高兴兴准备明日上沈府要带的礼物。   小龙虾是必不可少的,其他口味都等明日现做,花雕的却要今儿个泡上入味儿。   提前从沈家匀来的冰块已经就位,潇潇用适量生姜、香叶、八角、桂皮、花椒、冰糖、盐和生抽加水熬好汤料盛出,等到放凉后加入二锅头和花雕酒备用,蒸锅里加入冷水铺好姜片再放上洗干净的小龙虾盖锅盖蒸熟,水开之后再蒸5-8分钟就迅速将蒸熟的龙虾放入冰水冷却,这样虾肉会更Q弹爽口。   做好这些步骤的小龙虾需要放在阴凉处浸泡一夜入味,有足够的冰块和空间保鲜功能作弊,这盆虾到明天依然会新鲜美味。   宁家盖新房子的时候,在潇潇强烈要求下也顺便修了地窖,潇潇将装着虾的冰桶放进地窖出来时,恰好看见有村民在和宁丰年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她假装不经意地经过,就听见那人用快破了音的嗓子惊叹:“你说你这后娘到底什么毛病,居然往你家地里放火放蚂蟥?”   “不过她也真够倒霉的,放火不成,把自己给吓晕了。”   “这会儿还在那狡辩呢,硬说蚂蟥跟她没关系。”   “哎等等,她这意思,是承认放火咯?”   宁丰年没多做评价,给村民倒了杯水让他缓缓,就去地里看庄稼的情况,回来后他和宋氏说:“问题不大,还没烧起来火就灭了,估计是今天刚排水,湿气大。”   宋氏愁的很:“今儿个湿气大,明儿呢?再往后地里彻底干了,要是叫她一把火烧了……那你们这么久不就白忙活?”   她将围裙一解:“不行,我得找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宁安回就等着这句呢,操起门口铁锹,还顺手给娘塞了根木棍,宁丰年被他气笑了:“你这是去说理呢,还是打架?”   宁安回撇嘴:“妹妹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宁丰年也不教训他,只道:“首先保护自己,要是他们不讲理再动手,你妹妹也说过,先礼后兵。”   潇潇:……合着都是她说的呗?   她清清嗓子:“其实吧,我觉得你们去这一趟可能也没什么用,老宅那帮人,道理说得再明白,也宁愿都当糊涂人,指不定一哭二闹三上吊,别忘了,二婶可是快生了。再说这事儿明摆着,不用咱们费口舌也门清,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护住地里的粮食。”   大家也觉得她说得对,宁丰年自告奋勇:“今儿个起,我守在地里。”   宋氏舍不得夫君,却也同样不舍得地里涨势喜人的粮食,正纠结着,便听潇潇道:“其实还有个别的办法。”   出了宁老太的事儿之后,宁家是万万不可能安心在家等着粮食成熟的,他们对老宅的人品已经完全没有丝毫信心。   但日夜盯着,人也吃不消,所以潇潇提出个办法——雇人。   备选人也是现成的——县太爷安排到福缘村来的那些流民。   那些人暂时找不到活计,也着急坐吃山空,潇潇就提议雇他们看着稻田,直到收割,其实照她的意思,收割的时候也雇佣这些人,大家都能轻松许多。   前半句得到了家人认可,后半句暂时无人表态,宁家人还没有适应从被雇佣到雇佣别人的身份转换。   潇潇不着急,潜移默化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得知这消息后,十多个流民前后脚来到宁家院门前毛遂自荐。   经历逃荒,无论他们从前什么身份家境,如今都已经吃了足够的苦,区区看守稻田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才十天而已,坐在那看着就能得五十文收入,简直再轻松不过。   要是勤快些,手上再同时做些别的活计,比如削些个宁家要的那小竹筒,每天的收入就也够短时间内生活了。   说不定多来几次散活,他们就能凑够买地的银子,哪怕是荒地,只要他们肯吃苦,总能种出粮食养活自己。   潇潇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刚刚帮了自己的陌生人:“你叫什么?”   男人也很诧异:“陈宽。”   陈宽和另一个叫王鹤的男人一起被选中,两人轮班,免得精力不支,潇潇带两人去地里的时候顺口说:“其实我还有另一块地需要人帮忙看着,要是回头你俩做熟练了,可以继续。”   活很简单,天还没黑就已经安排好,两人无需培训直接上岗,还手脚利索地在田埂上搭了个简单的棚子,一个人休息一个人工作,不怕耽误事儿。   有了他们俩在,宁家人可算是睡了个好觉,就是夜里宁安回翻来覆去不舒坦:“咱就这么由着奶使坏?”   宁安生把书放下:“那你是想过去大闹一场,然后让他们赔银子还是赔礼道歉?”   赔银子是不可能的,甭说稻子没事儿,就是真有事儿,他们也能憋出一肚子坏水蒙混过去。   赔礼道歉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闹得过了,指不定老太婆又要使些撒泼耍赖的毛病让人恶心,道理宁安回都懂,但心里就是不得劲。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没用的东西   宁安生见他一个劲在炕上烙饼,叹口气:“明日妹妹不是要去县衙么。”   宁安回眼睛都亮了:“妹妹要去找县太爷告状啊?”   宁安生拿书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告状’,不过闲聊时提一提罢了。”   宁安回锁在被子里:“大哥,我发现你最近变了,变奸诈了。”   宁安生横他一眼,继续看书。   兴许是白天累了,也或者天生睡眠质量好,宁安回眨了几下眼,很快就进入梦乡。   宁安生这才叹口气,弟弟这直脑筋,果真不适合走仕途,真逼他念书,大概也只能读出个书呆子来,不过妹妹给他的那新算筹,他也闻所未闻,果然还是书读的不够多吗?   次日,带着小龙虾的潇潇去了一趟沈府,看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夫人亲手剥了十来只虾还根本停不下来时,她内心十分骄傲。   得知小哥哥伤势大好,今日已经去了学院,她也就拜别沉迷在小龙虾中的沈夫人,前往五香居。   沈夫人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这种时候也不忘将潇潇送出门去,谁知送完人一回屋,就看到休沐照例要睡懒觉的夫君已经卷着袖子在剥虾,手边都堆了一小堆虾壳了!   她赶紧小跑回去,将最喜欢的花雕拢回来,夫妻二人在仆从们见怪不怪的注视下,开始比剥虾速度。   沈县令玩心大起,故意剥得比夫人快,在后者快炸毛时,又把剥好的虾推到她面前。   仆从们:……   为了让徐掌柜真切领略小龙虾的美味,潇潇到五香居时借了小厨房将小龙虾回锅加热,香味刚飘出来,外头那些食客就都坐不住了。   能常来五香居吃饭的,当然都是些老饕,那鼻子灵的,跟潇潇家养的核桃不相上下,和徐掌柜熟悉些的,直接就上后厨拍门来了。   “老徐,哎老徐你又偷摸研究什么新菜呢?”   “我们可都在你这五香居吃了十年饭菜了啊,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了吧!快,赶紧把你锅里的东西给我匀一碗!”   “我说老徐你最近是越发不厚道了啊,动不动就在厨房开小灶,什么好东西这么舍不得拿来给兄弟们分享分享?”   潇潇每回来做菜,那菜香都能从距离大厅最远的小厨房飘到前头来,引得食客们问了好几次。   徐掌柜被问的次数多了,就搪塞是厨房在研究新菜式,至于什么时候能落实到菜单上?问就是不知道,问就是还在考虑。   徐掌柜想和从前一样蒙混过去,但是不行啊,这玩意儿太香了,他自己都馋的抓耳挠腮。   潇潇不动如山,先将出锅的各种口味小龙虾给徐掌柜分别盛了一碗试吃。   徐掌柜刚刚看到她带来的这玩意儿时,内心是惊悚的——这玩意儿能吃?   但当他一小碗一小碗吃过去,他瞧不起方才那个惊悚的自己——这玩意儿太特么好吃了!啊真香!   不知不觉那小碗都吃干净了,徐掌柜又眼巴巴看着锅,潇潇将灶火熄灭,锅铲放下,又拿出了冰镇着的花雕小龙虾。   徐掌柜惊为天人!徐掌柜呆若木鸡!徐掌柜欲罢不能!徐掌柜……连忙让人用最快的速度去请李慕言。   后者原本被家中祖母闹得头疼,得知徐掌柜有要事相商,连细节都不问就连忙跑了出来,方才还在嚷嚷头疼肚子疼的李家老太太见他真走远了,立马将帕子朝一旁站着的儿媳扔过去。   “没用的东西,我都快死了,你还没能把李乐清带走的家产弄回来?”李乐清是沈夫人的闺名,当初她成亲时李老爷子还在,那十里红妆的排面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李家二夫人低着头:“那沈家摆明了不让如欢进门,儿媳也没办法啊。”   李老太太咬牙切齿:“我这当家老太太都说了让她儿子娶何如欢,她竟敢拒绝?”   二夫人心道那大小姐又不是头一回忤逆,您大惊小怪什么,就听老太太又将怒火转向她:“还不是你那侄女没用!一个又胖又蠢的沈天赐都搞不定,没出息的玩意儿!再这么没用,我马上就做主把我儿那外室接回来!”   二夫人生了李慕言之后肚子就一直没动静,而那李老爷身为江南首富家的当家人,多得是狂蜂烂蝶主动往跟前凑,这不,前些日子查出养了个外室,三天两头去看,宝贝得很。   二夫人憋屈地挨了顿骂,刚回到自己那院子,便见侄女何如欢哭得梨花带雨。   何如欢本来还称得上清秀的面容已经扭曲:“都是那农家女害的!我现在都成了个笑话!”   “姨母,我本来也不喜欢沈天赐那头猪,我不要嫁给他!”   二夫人压下心头厌烦,上前安慰几句:“别着急,沈天赐虽然体型难看了些,但他娘李乐清出嫁时可带走了我们李家不少银子,你若是嫁过去,那些就都是你的,姨母可都是为你好。”   何如欢哭的眼睛疼,脑袋也疼,脱口而出道:“那慕言表哥不是比沈天赐强多了,不如让我嫁给慕言表哥吧!”   二夫人脸色一变,心道终究是那庶出妹妹的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凭她,也敢肖想嫁入李家?   她掩饰住心底的不屑,拍拍何如欢的肩:“放心,姨母已经想到办法了,很快就让沈家不得不认下你。”   另一头,在潇潇今日准备的主食南瓜粥也煮好之后,李慕言走进了五香居的小厨房。   刚一进来他就看到徐掌柜左手一只碗,右手一只勺,正就着一盘小菜喝粥,屋里还飘着股融合了鲜香辛辣的酒香。   深吸一口,他都觉得饿了,他在家里被祖母折腾得脑仁疼,徐掌柜倒是伙食好:“没吃早饭?”   肚皮已经撑到鼓起来的徐掌柜打了个饱嗝,然后憨笑着把早已准备好的各种口味小龙虾推到东家跟前:“您尝尝?”   李慕言心道还算懂事,可一看清碗里的东西,他又犹豫起来。   潇潇亲自示范剥了一只喂进嘴里,同时告诉他:“放心,公孙神医亲口鉴定,正经能吃的东西,嗯,也有人试吃过许多次,没问题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婉拒   李慕言点点头,虽说对那个爱摆谱的神医有些嫌弃,却也知道他不会拿这些开玩笑,他说能吃就一定能。   一只虾尾入口,在家里只喝了几口白粥且并没有什么胃口的李慕言就安静下来,小厨房里只听见虾壳咔擦咔擦被剥开的声音。   待他尝遍每一种口味,李慕言优雅地在小厮递来的水里净手:“宁姑娘,我就直说了,这道菜,你准备放在咱们五香居里卖吗?”   潇潇摇头,在徐掌柜忍不住要叹气的时候却又说:“不过李公子可有兴趣合作?”   李慕言问:“怎么个合作法?”   潇潇将小龙虾推出来:“相信李公子和徐掌柜也看出来了,这青虾虽然好吃,却不大适合正餐,因为剥虾壳费时费事,还容易弄脏衣裳,它更适合三两好友相聚,闲聊话家常时吃来凑趣,要真放在五香居售卖,怕是客人一时半会儿走不掉,可不利于你这客来客往的局面。”   李慕言神色不变,徐掌柜深感惭愧——他没看出来,啥也没看出来,他就觉得好吃!能卖!得火!   李慕言继续擦着手,将脑海中关于说服潇潇同意给五香居供货的理由一一删除:“那依宁姑娘的意思?”   潇潇背着手:“我提议,咱们合作搞个夜宵吧。”   夏天快到了,夏日炎炎不思食欲,倒是对宵夜更情有独钟,不知道古代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也不用另外再寻店面,就用五香居的厨房,或是再搭几台灶,晚食之后,闲暇之时开始售卖,能堂食,也能打包,豪放的客人就在店里剥虾喝酒,谈天说地,在意形象的就带回家里,关上门大快朵颐,李公子觉得如何?”   如何?李慕言艰难地维持着从容淡定,内心简直要翻涌起来,他觉得简直太棒了!   潇潇托腮,又说:“不过这样一来,五香居的大厨和伙计们怕是要更辛苦啦。”   辛苦?不存在的!   谁不知道李家厚道,干活有多辛苦,那同样就意味着报酬有多丰盛!有银子,谁舍得不赚?最多到时候将厨房的人分成两班,轮班倒轮班休息,不耽误事儿。   双方在小厨房弥漫的虾香中达成一致,李慕言更是直接让人取来纸笔,很快和潇潇敲定了合作细节,手指印都按上去了。   潇潇提着还温热的虾离开之前,李慕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宁姑娘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潇潇挑眉看他,表示疑问,李慕言道:“比如安定下来当个管事,管几家铺子之类?”   咂摸了一下李慕言的话,潇潇明白过来这是李家投来的橄榄枝,但她摇了摇头:“我这人闲散惯了,不好管教,怕是不合适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慕言也懂了她是在婉拒,他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可惜,也是此时,徐掌柜在一旁叹了声:“谁要是娶到宁姑娘,这辈子算是有福气咯!”   李慕言转头看他:“你嘴上还有酱汁。”   回到缘来是你乳茶铺子时,潇潇和宁安回核对了一下近几日来报名加盟店的店铺数量。   加上李慕言那里,一共十五家,经过云卫们的查探,这些都是人品和实力都还算有保障的合作方,潇潇一拍板,出去把诚招加盟的单子给撤了。   来往的客人看见问起,她答:“满员啦,后面再来的不接了。”   还在观望的就后悔起来,下晌反而络绎不绝,但潇潇坚定不移,全都推了,那些人才知道她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小孩子胡闹,是真的只接十五家铺子。   潇潇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让人带话明日集中签契书,之后就在后厨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博文书院里,沈天赐直勾勾盯着宁安生的食盒一整天,容衍也不动声色看了好几次,无奈之下,宁安生只能和他们俩分享了今日的点心。   淡黄色的表皮又软幼嫩,咬开之后,里头包裹着滑滑的奶油和切成小块的水晶冻,沈天赐一口就爱上了。   容衍浅抿轻尝,享受之余,更有些思念做点心的人。   养伤期间沈府戒严,潇潇不好常去,容衍也不想她来得频繁被严家注意到,所以他们已经好些天没见面了。   宁安生护住剩下那几个,神色十分戒备:“妹妹说,这叫雪媚娘。”   沈天赐舔舔唇:“好吃,名字也好听,但宁潇潇厚此薄彼,怎么只做了你的份?”   宁安生勾唇:“我是她哥哥。”   好强大的理由,沈天赐甘拜下风,但还是嘴硬的怼了句:“等她嫁人以后,我看你还有没有这待遇!”   就因为这句逞强,沈天赐不但没能再吃到一口潇潇特制雪媚娘,还看了一天宁安生的后脑勺——人不理他了。   两人一个生气一个心虚,谁也没发现容衍的脸悄悄红了一下,还偷偷又摸走了两个雪媚娘。   沈天赐从书院后回来吃完他娘亲给他留的可怜巴巴几只虾,有些担心地看沈夫人:“娘,这虾这么好吃,你怎么就把这买卖让给李慕言啦?”   沈夫人端庄优雅地理了理头发:“潇潇说了,我这样的贵妇人,才不适合做这种会把手都弄脏的生意,有损形象。”   沈天赐看了眼娘亲袖子上不小心沾的一点酱汁,心中惊叹这么娇生惯养的娘亲都亲自动手剥虾了,居然还能担心这个?大概是宁二郎说的潇潇忽悠大法又开始创造奇迹。   潇潇带的虾不少,但是不巧,今儿个沈县令休沐在家,沈天赐头一次在心里感慨娘为什么要给他找个爹。   十三香小龙虾虾肉紧实,弹牙的虾尾蘸一点鲜辣的汤汁,那真是口感上柔嫩,味觉上刺激,舌头都麻了,却还是忍不住一只接一只一边嗤哈哧哈大喘气一边红着脸继续吃。   蒜泥的菜他一般不吃,嫌弃那味儿,但潇潇做的蒜泥小龙虾一点都不呛人,金黄色的汤汁里除了红色的小龙虾之外,还有绿的青椒、白的年糕,吃完虾又按照潇潇说的放一把煮好的面条,那滋味,哧溜美。   清水小龙虾原汁原味,也最能享受到虾黄那天然的鲜美,剥好的白嫩虾肉往调好的酱汁里滚一圈,又是不同美味。   他们母子最爱的还是这花雕味儿,花雕酒的香完全融入每一只虾,虾黄虾尾甚至虾壳都带着陈年酒香,让人闻了就忍不住卷起袖子,最妙的是吃完满手留香,还能回味。 第二百四十六章 要娶妹妹   当晚,潇潇是和容衍一道回村的。   说来奇怪,明明福缘村也不是他的家,容衍却有种安定的感觉。   特别是看着身边这女孩儿的时候。   潇潇被容衍那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怕被大哥发现,二哥人比较憨,她倒是不担心,这家伙正在数未来能赚多少银子呢。   容衍问:“明日就定下来了吗?”然后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潇潇偷偷瞥了眼正在看路的大哥,用袖子把手遮住:“嗯,明日签了契书,大后日就开始教学。”   容衍还未继续问,就听见宁安回感慨:“我感觉跟做梦似的,好像咱家昨儿还吃不饱穿不暖呢,忽然就摆摊开铺子挣钱了。”   潇潇掐了他一把:“疼吗?”   宁安回疼的嗷嗷叫:“下手能不能轻点儿?我可是你哥!不是有句话叫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潇潇托着下巴眨眼睛,不说话的时候漂亮可爱得像个小仙女:“那咱们就来动动口,二哥,假设以后每个加盟铺子每天卖出去两百杯乳茶,一杯乳茶五文钱,这一天十五个铺子一共卖出去多少钱?”   宁安回:……   手,手指头不够用!!!!   皮了一下,确定二哥已经主动挪远并且短时间内不回回来,潇潇借着袖子遮挡,偷偷挠了一下容衍的手背。   像被收起爪子的兔子挠了一下,软软的肉垫,不疼,但有些痒。   马车刚出县城的时候潇潇有些迷瞪,今天事太多,小身板受不住,她实在忍不住,脑袋一歪就往容衍肩头倒下。   就在她的脑袋和容衍肩膀接触前一秒,有只手将这小脑袋托住,容衍顺着这手臂往上看,看到宁安生温和的脸,他压低声音:“抱歉,潇潇累了。”   顺势将人放倒在马车里,宁安生还熟练地给她塞了个小枕头,看到这一幕的宁安回搭手给妹妹盖上被子,兄弟俩合作无间,分分钟给潇潇一个安稳的睡眠环境,然后齐齐往马车外走。   容衍看了眼潇潇的睡颜,也毫不犹豫跟了出去。   其实马车外头坐三个人是有点挤的,赶车的云叁已经骑到马背上去了,他随口感慨了一句:“宁公子你们家还挺讲究避嫌哈?”   宁安回没什么心眼地说:“那可不,从我有记忆开始,咱们就不曾单独和妹妹在屋里待过,洗漱休息什么都是分开的,而且家里再困难,爹娘也坚持让妹妹独自睡一个屋,哪怕只是用帘子隔开,妹妹睡着或者换衣服什么的,我俩要是敢靠近,爹能打断我们的腿。”   宁安生斜他一眼:“把‘们’字去掉。”   宁安回觉得他俩的兄弟爱岌岌可危,虽然当初只有他总对妹妹好奇,但大哥是不是撇清得太快了?   他生气地一叉腰:“哼,我只是想和妹妹亲近,大哥你却是说过‘要娶妹妹’这样的傻话的!”谁比谁幼稚啊!   这话刚说完宁安回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大哥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是要大义灭亲前的那种难看,他将脖子一缩,很小声地补救:“啊,应该是时间久,我记错了。”   宁安生现在很有一巴掌把弟弟拍成哑巴的冲动,虽说当年是年少无知,但话却当真是他说的,他脸上有些热地朝容衍拱了拱手:“见笑。”就没了再说话的兴致。   容衍虽然没什么反应,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酸。   酸的是小丫头从前那么些年,他都没机会参与。   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既然两人的心意已经明了,他是否要将人带回京城?她对家人的珍视,他都看在眼里,她……舍得吗?   潇潇一觉醒来时就发现两个哥哥和小哥哥都在沉思,她猜他们不是讨论学问就是在研究国家大事,于是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开始欣赏小哥哥送的礼物。   那是一对红色珊瑚珠耳坠,和先前他送的发饰同样款式,也同样深得她喜欢。   掀开马车帘让哥哥们和小哥哥进来,三人一眼就看到了她耳朵上晃来晃去的小珠子。   容衍嘴角忍不住要勾起,但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宁安生奇怪地问:“这又是哪儿来的?”   潇潇脸不红气不喘:“县城买的,好看吗?”   宁安回伸手要拨弄,被潇潇一巴掌拍开:“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故作伤心地摸了摸手背:“好看是好看,就是瞧着素净了些,我看县城有钱人家小姐都是穿金戴银的,要不回头给你打个金子做的?”   潇潇:……   “求放过,二哥,恕我直言,你要是不改改这审美,今后可能会讨不到媳妇儿。”   不晓得怎么回事宁安回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钱娇儿的脸,然后他就独自一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潇潇乐得让二哥保留意见,勾了勾耳朵上晃动的珊瑚珠表示:“我就喜欢这样的。”   宁安生看看妹妹,再看看弟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怪异的感觉在看到村头骚动时被暂时压下,好奇心最终的宁安回跳下马车跑去询问,回来后脸色十分复杂。   “二叔在县城赌输了钱,回老宅偷偷把房契拿去抵押,结果又输了,他就……”   潇潇瞪大眼拱了他一下表示催促,宁安回咬牙:“他就把二婶和小姑给卖了。”   乖乖,潇潇都不晓得这会儿该鼓掌还是竖大拇指,二叔这人,卖队友贼溜。   宁安生不赞同地看了弟弟一眼:“这种腌臜事,怎么能在妹妹面前说?”   宁安回叹口气,更恶心人的事儿他还没说呢,比如小姑被卖去了哪里。   “现在村里都传遍了,就算现在我不说,那也瞒不住妹妹啊。”   潇潇在心里放礼花高兴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容衍,后者只微微一顿,就朝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忐忑,潇潇会不会觉得他下手太狠了些?   然潇潇只是朝他一抱拳,做了个十分有江湖气的颔首。   这算是……道谢?   也是,她并不是那等以德报怨之人。   经此一事,老宅那群人应该再也没机会给宁家惹麻烦了。   潇潇托腮,没多会儿就做了个决定:“大哥二哥,你们去把爹娘接回来,咱们今儿住县城。”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是个畜生   宁安生和宁安回很快明白妹妹的顾虑,两人在路上商量好,就说学院课业重,铺子生意忙,要接爹娘去帮两天。   老宅这会儿一团乱,宁小姑抱着房门嚎啕大哭,嚷嚷着自个儿今后是要做小姐的命,宁二婶人都傻了,她不敢置信地使劲拍门。   “当家的,当家的你出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把我卖了?我肚子里还怀着你们老宁家的种呢!”   宁二叔将房门锁死,干出这档子事儿的时候他上了头无所畏惧,这会儿却没脸面对老宅任何人,也没胆面对。   宁二婶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得到回应,终于相信人牙子说的是事实,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宁丰才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啊!我刘翠花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被你这样作践,啊——”   最后一声,悲愤里却带了些掩不住的痛苦:“我,我的肚子……”   她的肚子正一阵阵抽痛,然而自她怀孕以来,借口肚子不舒服在村子里闹的事儿实在太多,一时间竟没人相信,直到她身下开始淌出水和……   “血,是血!宁二你快出来,你媳妇儿见红了!”   人牙子要的是人,不是人命,这会儿也不好阻拦,只得由着几个村妇七手八脚将人抬进屋,稳婆是来不及找了,各人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去烧水煮剪刀,准备给她接生。   宁老太想趁乱跑走,奈何大门被人守得严严实实,拿不出银子交不出人,谁也别想走。   老太婆插着腰气势汹汹:“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就不怕县太爷打你们板子?”   来人不屑地切了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家二儿子是签了字据的,即便找上县太爷,咱们也占理儿。”   宁老太不服气:“我都说了,那房契地契都是他自个儿偷得!”   来人呵呵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偷不偷的。”   宁老太心头一动,有些话卡在喉咙又咽了回去:“我不跑,我就是去筹银子,我还有个大儿子你们知道吧,他家有钱,区区三百两不成问题。”   周遭村民倒吸一口凉气——三百两?还“区区”?   他们都不晓得该震惊于这老太婆不将三百两当回事的口气还是宁二没钱还输这么多银子的勇气,亦或是他们的脸皮?   这群人是不是觉得不管出什么事儿,只要找到大房就能有人替他们收拾残局?   他们不免有些担心起宁丰年一家来。   看不下去的村民大声道:“婶儿你是不是忘了,你们早就和丰年家断交了?”   说的更直白的也有:“你这后娘当得,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本分了?”   宁老太脸都不红一下,径直拽过老头子:“我是后娘,这却是他亲爹吧?老娘才不管什么断交不断交的,亲爹有事儿,他宁丰年要是不管,天塌下来那也是不孝!”   就没见过她这样不要脸的婆娘!   怼完村民之后,宁老太又插着腰瞪那些要债的:“你们给我把东西放下,把我女儿也放下!谁敢碰她一下,我保管你们一个字儿也拿不到!”   “看见里面生孩子那个了吧,那是我儿媳妇儿,女人生孩子那可是九死一生,我告诉你们,要是她死了,你们就不是来要债,而是杀人来的!要不是你们,她可不会突然生产。”   “届时我倒要看看,县太爷那里是欠债的罪更大,还是杀人更严重!”   这话还真把人唬住了一下,就趁着这一小会儿,宁老太又道:“里面的人听着,他们要是不让我去宁家,你们就不准给刘翠花接生!不然出了事儿,我一家家上门叫骂去!”   在里头帮忙想救人的几个妇人脸色铁青,气呼呼扔了剪子:“这不讲理的恶婆娘!我们要帮她救人,她倒好,居然赖上咱们了?”   宁二婶气若游丝,她近来给自己吃的多,孩子长的大,自己怎么使劲都出不来,反而要把力气给耗干了,听见这话,她满眼恳求地看向屋里的人。   “求求你们,救救我和我儿子……”   妇人们长叹一口气:“不是我们不想救你,是你婆婆,她,她不让啊!”   宁二婶的眼泪一个劲往下流,感受着越来越重的眼皮,她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竟不知从哪儿又生出力气,往下身使劲儿的同时惨叫起来。   妇人们吓白了脸:“怎么这么多血!”   要债人听见动静,想想自己也就是求财,便派了几名打手跟宁老头宁老太一同往宁家走去。   刚瞧见宁家大院那气派模样,打手们眼睛都亮了——这么大的院子,或许真能拿出三百两呢?   宁老太脸上的得色却随着越接近,变得荡然无存。   宁老头路上都在忐忑,他平时不爱管事儿,家里一切都交给老太婆操持,跟大儿子也没什么交流,这忽然之间让他来同儿子开口要银子,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起头。   所以当他看见紧闭的院门上一串大铜锁,他竟诡异地感到片刻轻松,轻松之后又满是惊慌,老大不在,那他们还能找谁去?   宁老太也是作威作福惯了,一抬脚居然就要去砸锁头,刚砸两下,院子里传来核桃凶悍地叫声,从隔壁院子里更是走出提着剑的云尔:“吵吵什么!隔壁宁姑娘一家去县城了,都不在家。”   “哟,婶子这是从偷变成抢了?”   从他身后走出文质彬彬却眉眼冷淡的容衍:“入室偷盗,杖责三十大板,牢狱三年起步。”   这是威胁!   但宁老太还不敢不当回事!   “得意什么!”她小声嘀咕,“不过上了个破书院,我儿子还是童生呢!”   然而一转头对上两名打手的不善目光,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我回去,回去给你们凑,凑银子……”   打手们更无语了:“搞半天你有银子啊,那还让我们哥俩白跑这一躺,耍我们呢?”   宁老太紧捏着拳头:“家里银子不够。”   她在心里做了个没人知道的决定。   回去后,宁老太忍着心痛把给宁小姑买的几个首饰翻出来,又把自己藏了好些年的镯子抵押,被赌庄的人压价抵出五十两后,距离他们要的三百两还有很大差距,宁老太低声下气,说变卖东西也需要时间,让他们两日后再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赌庄的人有了收获,也就不那么咄咄逼人,留下几句狠话,还真就走了。   主要是屋里那血腥味和长久的沉默不好收场,他们是横,但也没有草菅人命的勇气。   送走这些催命鬼,宁老太狠狠踹开了二房的门。   宁二叔拿被子蒙着头,听见动静,根本没有从床榻上滚出来的打算。   宁老太是气的狠了,随手拽过屋里的木凳子就朝被子上砸。   但凡宁二叔不想被这么活生生砸死,就得老老实实出来,但他语气也横得很:“娘你干什么,打算要我的命吗?”   宁老太嘶吼:“是你这混账东西要你老娘的命吧?三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宁二叔还有心思顶嘴:“把小弟屋里那些书啊墨的卖了,总能凑个七七八八。”   宁老太又抽他:“放你的狗屁!老三那些东西都是要读书用的,你把它们卖了,他还怎么考官?难道让他和你似的,一辈子没出息,就指望家里养你?你还不如你那便宜大哥,既不会读书也不会种地,学什么做生意,结果到现在挣的钱没人家一根手指挣得多,还竟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笑话!”   宁二叔被数落到了痛处,眯起眼,新仇旧恨加起来,也开始口不择言。   “考官?就他那半吊子水平,别回头大哥家的大郎都当官了,他还在家混吃等死呢。”   “娘你现在知道大哥的好了,当初把人赶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悠着点儿?怎的,是看着他的脸,就会想起爹前头那个原配,想起你干的亏心事儿吗?”   宁老太一巴掌挥了上去,宁二叔却不像便宜儿子宁丰年那么老实,不但没乖乖让她打,还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三百两,你必须拿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这些年干的那些事儿全都找大哥说出来去!让他知道,早在他娘过世之前你就跟我爹好上了还被原配撞破,他亲娘就是被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气死的!”   宁老太要崩溃了:“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竟威胁起自己亲娘来!”   宁二叔皮笑肉不笑:“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能拿着爹那亡妻的事儿,威胁爹事事听你的,我为何不能有样学样?”   “我反正是走投无路了,要么您给我摆平,要么,我就去大哥那里,把什么都说了。”   宁老太看着儿子布满血丝的眼睛,嗓子眼在发抖:“丰才,我可是你娘!”   宁二叔啐了口:“现在您倒是知道了,你这些年偏心小弟,让他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让我出去受苦受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也是你儿子?”   他却忘了,那许多年真正风吹日晒艰苦劳作的,根本也不是他。   母子二人相对无言,都觉得无比心寒。   宁二叔率先开口:“娘你给个准话,银子拿不拿出来,别怪我不提醒您,大哥他们可是认识县太爷的,照您这罪名,杀头也不为过吧?”   宁老太捏紧了拳头,嘴角弯得很僵硬:“瞧你这话说的,我是你娘,难道还能不管你,哪怕是把棺材本拿出来,我也得帮你过了这关不是?不过以后你就别再赌了,行不?”   宁二叔切了声:“等我把本赢回来,我肯定不会再去了呗!对了娘,咱家地契在哪儿?”   宁老太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崩断。   宁二婶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一睁眼,床边只有个平时爱和她一同嘴碎的妇人还留着,正在替她擦身子。   她身下又痛又麻,还满是血污,自己是决计没力气清理的,但这大夏天,若不弄干净,今后怕是要落下什么脏病。   见她醒来,妇人放下帕子。   “相识一场,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个份上。”   宁家那个老太婆和小姑子都是指望不上的,她们虽然谈不上什么太深的交情,但好歹也一起同旁人吵过架拽过头发。   宁二婶现在没有感动的心思,她抖着声儿问:“我生了?是男孩儿吗?”   说完又改口:“女孩儿也行,孩子在哪儿呢?”   妇人神色狠狠僵住,她不晓得该怎么说,宁二婶急的不行,一个猛起身立刻眼前发黑:“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是不是他们把我孩子拿去卖了?”   “卖了倒好……”妇人长叹一声,不得已,觉得还是得告诉她实情,“你和那孩子兴许是没缘分。”   宁二婶生了个死胎,听说生下来就不会呼吸不会动,浑身青紫,还长得怪模怪样,宁老太觉得晦气,都不等宁二婶醒来看一眼,就拿破布包住,扔山上去了。   宁二婶强忍着痛一瘸一拐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被撕成碎片,还带着深色血迹的碎布,和几块看不出原貌的血肉团子。   说来讽刺,这里正是当初他们想让宁潇潇被野兽啃噬的地方,不同之处在于,宁潇潇被他们弃在此地时,野兽都在猫冬,而现在却正是它们活跃的时节。   宁二婶捂住嘴,根本控制不住呕吐的欲望,她一边吐,一边哭,眼泪和酸水沾了满手,她却连擦一擦的心情都没有。   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视为一切的孩子啊!   是那个该死的老太婆,是老宁家害死他的!是他们这群畜生!   宁二婶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将那昏昏沉沉的感觉抽走,又去河边洗了把脸,看着河水里自己难看的脸色,像个疯子一样笑起来。   再次回到村子里时她面无表情,看似已经恢复正常,走进老宅后还喊了宁老太一声:“娘。”   宁老太端碗的手差点不稳:“叫什么叫,叫魂呢?”   骂完意识到不对,又咳嗽一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她将手一伸:“喏,给你熬的鸡汤,赶紧喝了。”   扣扣搜搜从来不把媳妇儿当个人看的宁老太,什么时候居然这么贴心这么会关心人了?   从前别说让她杀只鸡,就是想吃碗多放点油的面条,也要狠狠挨一通骂。   莫非是因为那死去的孙儿,心中有悔? 第二百四十九章 汤里有毒   宁老太将鸡汤送给宁二婶就走,后者也像是感觉不到烫,端着汤在院子里站了好久,才一声冷笑,将鸡汤都泼进了养鸡的笼子里。   装什么关心,她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哪个有良心的玩意儿来安慰安慰,孩子的事更是一句不提。   正怒火中烧着,她忽然听见几声不正常的鸡叫,转头一看,家里养的大公鸡倒在地上,伸长脖子发出像被噎住似的怪叫声后,又踢了踢腿,就不再动弹。   宁二婶一惊,越过栅栏将鸡提起来甩了甩,发现它是真的死透了,她又看了眼装鸡食的盆,背后冒出阵阵冷汗。   方才,她把婆婆给的鸡汤倒了进去,而那大公鸡向来护食,什么都要头一个吃。   让鸡同类相食有违天和这道理宁二婶懂,可她从未听说过这样会死,所以,汤里有毒?   婆婆想杀她!   恐惧和痛恨同一时间涌上心头,她都还没对那死老太婆动手呢,那老太婆倒对自己起了杀心?!   听见前院又有动静,宁二婶眼疾手快将死了的大公鸡扔进鸡舍角落。   宁老太来时只看见儿媳手上空碗,切了声在心里鄙视她贪吃之余,也有些不解,怎么人还好端端的?既然还好着,那就给她干活去。   她将另一只盛满鸡汤的碗又递给宁二婶:“这碗送给你男人去,不烫了,让他趁热赶紧喝了,明儿想办法去县城当长工挣钱还债!”   这不正常,以宁二婶对婆婆的了解,自家男人干出这等混账事儿,即便他是婆婆的亲儿子,也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就将事儿揭过去,不打不骂却要送吃的?   宁二婶弯腰捂住肚子:“我,我的肚子忽然好疼啊,娘,我疼死了,能不能给我请个大夫?”   宁老太反而松了口气:“请什么大夫,你男人干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家里哪儿还有银子请什么大夫?肚子疼就去茅房,矫情个屁!”   然后骂骂咧咧亲自去送汤。   她一走,宁二婶就绕过院墙,绕到二房的屋子外头,将耳朵支棱在墙边听声音。   “丰才,事已至此,娘再怪你也没用。”   “日子还得过下去,来,喝完汤,好好睡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二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阴森狠毒,她现在要是大喊,还是能阻止宁丰才喝下加了料的鸡汤的,但是她想起按着宁丰才手印的卖身契,想起那可怜的死去的孩子,再想想对这些无动于衷,甚至一手促成了这些事的宁丰才……   她一咬牙,捂住了嘴巴。   屋里传出碗被打碎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压抑的痛苦挣扎的动静,宁二婶居然觉得痛快,往日夫妻间的种种从脑中划过,爱恨交织成流不完的眼泪。   她定定神,听见一声惊慌的:“娘,你在干什么?”   宁老太挪开捂在二儿子脸上的手,将吓得摔倒在地的小儿子拉起来,关上门。   “你二哥深知对不起我们,自尽了。”   宁小叔惊恐地直哆嗦:“娘你在说什么,我分明看见……”   宁老太厉声道:“他威胁我,要去衙门告发你那童生来的不干净。”   宁小叔的话戛然而止,宁老太继续道:“前段时间我会花银子将他从大牢里赎出来,就是因为他告诉你二嫂,当年你能成童生,是因为顶了大郎的身份,‘宁安文’这名字,原是大郎的。”   她不知道的是,宁二叔就算在牢里那些时候,也将自家兄弟爹娘看得高过宁二婶,他可以借宁二婶的口吓唬宁老太,可真正关乎自家的秘密,那是一点儿也不惜得告诉宁二婶这个“外人”。   宁二婶瞪大眼,听小叔和婆婆说:“什么?他竟如此不念手足亲情?”   再瞥一眼榻上无知无觉的二哥,他冷哼一声:“那他有今日这般下场,便都是咎由自取。”   ——这就是宁家老宅的兄弟亲情。   这般想着,宁二婶摸到柴房,点燃火折子就扔到了柴垛上。   看她脚步蹒跚往村外走,暗地里跟随的云叁问云武:“要阻止她吗?”   云武想了想:“先看看她想干嘛,我跟着,你去回报主子。”   宁二婶找了个废弃的茅屋躲了进去,也不管身上又冷又疼,咬紧牙关从怀里摸出个还没冷透的馍,逼自己吃下去。   她得活着,活着看老宅那些牲口先死干净!   因为天色还早,大家都醒着,她放的火很快被宁老太察觉,但老太婆看了眼着火的方向,愣是由着火势蔓延到茅房那边才开始动手灭火,还特意嚷嚷:“先别管茅房,先把边上的火扑了,烧到正屋才糟糕!”   大家一想也是,茅房又没值钱东西,银子都在正屋和宁小叔宁小姑屋里呢!   平时再懒惰不过的两人也少见的手脚利索起来,生怕自己那屋被牵连,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合作下,等到村民们感觉不对纷纷赶来帮忙灭火,老宅已经被烧了小半边院子,茅房却彻底毁了。   这当然是宁老太有意为之——笑话,要是让人发现在里头毒发身亡的翠花,她可还怎么解释?   虽然烧了房子叫她心疼,可比起小儿子的前途和她未来的诰命身份,还是让刘翠花的尸体再被烧彻底一些吧,到时候就说是她自己倒霉,被火烧死了。   宁老太做好了伤心的心理准备,却听帮忙的村民说:“幸好,幸好没伤着人。”   她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上前一起扒拉被烧毁的地方,奈何棍子捅来捅去,还真是没捅到任何东西,人呢?刘翠花她人呢?   “哎,这么大的火,你家丰才怎的还不出来?”   宁老太定下心来:“方才他说要睡会儿,让我们别去吵他,我寻思这火也没到二房那屋,刚刚就没在意,现在没事了,我去看看。”   说完脚下却一个踉跄,顺手就拉住一名来帮忙的妇人。   妇人见她站都站不稳了,只好招呼自家男人去替她喊,谁知才刚进门,就听的一声大喊——“快,快来人啊!丰才,丰才他挂在房梁上了!” 第二百五十章 婆婆要杀我   宁二叔死后,宁老太让小儿子把他吊在了房梁上,做出悬梁自尽的模样,他的袖口还掉出封信,上头歪七扭八写着对爹娘的愧疚,写着是自己无颜面对家人,这才打算一死了之。   和信在一起的,还有那封分家文书,上头清清楚楚写着,宁家二房早已分出老宅,和爹娘再无关系。   宁老太悲恸地大哭出声,抱着他说:“丰才啊,你这是不想连累爹娘,打算用你的死平了赌债吗?”   “你怎么这么傻啊!”   宁丰才的手软软垂下,再也不会回答。   宁小叔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背后有些发寒,信是娘让他模仿二哥字迹写的,分家文书他一直以为已经毁了,而二哥现在这样子,更是他亲手挂上去的,准备白绫和吩咐这一切的娘,事无巨细,像是早就在脑中演练过许多回。   宁小姑脸色惨白难看,就在旁人以为她是在为亲哥哥的死感到悲伤时,却听她说:“既然已经分家了,我应该不用给他守孝吧?我总不能等三年后再嫁人。”   来帮忙的村民只觉得可笑——这一家子什么玩意儿啊?   赌坊的规矩是债务能让家人还,但事实证明,老宅这里,二房只是独立的一家子,他们的债务只归自家人还。   然而这二房无后,除了宁二叔本人,就只有……   “他婆娘呢?”   宁老太眼皮狠狠一跳:“谁知道呢,兴许烧死在火里了。”   “总之人死如灯灭,丰才的债,就不算数了吧。”   讨债人恶狠狠地骂:“真他娘的晦气!”   县太爷治下极为严格,赌庄前不久才因为某个状师犯事被连累,叫县太爷大人狠狠惩治了一番,所以这会儿不敢太过造次,见老宅拿出和二房分家,或者说是将二房逐出族谱的证据,而且日期还是在欠债之前的,也不好咬着不放。   双方各退一步,赌庄归还被宁二叔“偷取”的房契和宁小姑的卖身契,但先前宁老太给的首饰什么,是不可能退回来的了,宁二婶的卖身契也在他们手上攒着,就等找到人立马带走。   宁老太听着这些人凶神恶煞赌咒发誓“再不给你们相见的机会”,面上苦哈哈,心里却满是得意,可不是再也不会见到了。   等人走之后,她朝地上狠狠吐了几口浓痰,再看被烧毁的地方,心疼的要滴血。   早知道刘翠花不在里头,她就让人快点动手灭火了。   这下好了,连鸡舍都烧了,那头最雄壮威武的大公鸡也成了焦炭。   她狠狠踹了一脚:“蠢东西,就不知道跑吗?”烧成这德行,想吃都不行。   可那刘翠花到底死哪儿去了?莫不是掉粪坑里了?   那她这几天先别去捞,多泡泡,泡烂了,更让人看不出怎么死的。   她是一点儿没怀疑自己失手,毕竟二儿媳妇儿那么馋,看见鸡汤这等好东西,怎么可能忍住不喝?她给儿媳下的药量可比给儿子的多多了。   绝对死透。   宁二婶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她的身子不大好,总有脏东西不停往外流,醒来后正打算找个地方去洗洗,就听外头有人说。   “老宁家那老太婆可真够狠的,说是答应讨债人,要是找到二儿媳,就要卖去那最脏最乱的窑子里,让她天天接客,接到死,替她儿子还债!”   “要是怀了,生儿子溺死,生女儿,在窑子里养大了,继续接客……”   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直听得宁二婶脑门青筋直蹦。   她也不晓得自己哪儿来的力气,就憋着一股子气,冲出破屋,跑出福缘村,还“幸运”地遇到一辆牛车,就这么搭着她去了县城,敲响了县衙的鼓。   沈县令才刚刚上班就来了活,一看这人还有点熟悉。   杀威棒的“威武”声中,宁二婶狠狠跪了下去:“民妇要伸冤!民妇要状告我婆婆,她要杀我!”   这话沈县令听得多了去了,自古婆媳难处,三天两头就有碰擦,吵得很了,双方都是这么揣测对方的,然而宁二婶又道:“她想给我喝有毒的鸡汤,幸亏我运气好逃过一劫,可我那当家的怕是已经死于非命,是我婆婆,是她亲手杀了我男人!”   沈县令的脸色逐渐沉重:“照你这么说,你婆婆她……杀了亲儿子?”   宁二婶使劲点头,但长时间的担惊受怕和产后虚弱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大人,这妇人似乎受了伤,地上有血!”   救人要紧,沈县令拍板:“先去请大夫。”   县衙和村子里的情况潇潇一家暂时还不知道,昨晚他们都只知道是老宅又有破事儿,宁丰年夫妻问了句情况,随后离家离得干脆利落,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住了一晚客栈,他们就早早来到铺子里。   在潇潇的言传身教下,宋氏已经对简单的乳茶配比上手熟练,到底是女子,比起宁安回那五大三粗的,她做出来的乳茶和潇潇一般无二。   若是潇潇调配好点心的面糊,让她看着沙漏控制进出烤箱的时间也是可以的,这样,潇潇也就能放开手去教那些加盟店送来的“学徒”。   十五家加盟店,十五名学徒,除了钱娇儿之外,大多都是些过了不惑之年的大厨,潇潇是真心觉得他们大材小用,但也不多说什么,送来是谁,她就教谁。   在教学之前,潇潇和掌柜们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统一完成加盟店签约仪式。   过程不那么复杂,挨个签上自己的名字,按好手印,然后送去官府盖章。   大夏许多商人还不习惯找官府备案,都是自己私底下签了作数,但潇潇不乐意,一来,她习惯了现代那种法律文书的形式,二来,有官府的官印,他们的合作才更有保障,参与加盟的店家也才能更好地遵从契书规章。   但契书送去官府不过是走个流程,所以契书签好之后,潇潇就直接开始了教学。   今日份教学是煮奶的窍门和煮茶的火候,乳茶里的茶和家族里泡茶可不同,但大厨们一开始还觉得游刃有余,直到潇潇开始说小料。   “这个珍珠丸子巴拉巴拉……”   “这个芋圆巴拉巴拉……”   “这个红豆啊布丁啊雪顶啊巴拉巴拉……”   拿着笔记走出缘来是你乳茶铺的诸位大厨感觉自己这节课听了,又好像没听,会了,又好像没会。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六级空间   轻视之心一扫而空,原来乳茶这东西,还真是门学问。   至于那些有小心思的则在心头盘算,要不等学会了那什么芋圆再考虑找下家?或者等等雪顶?但是乳酪听起来也不错的样子……   契书上写着,倘若自行开分店或是泄露配方,除了赔偿银子之外,从此后缘来是你的新品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那还是再斟酌斟酌吧,再等等。   钱娇儿满脸钦佩真真切切朝潇潇弯了腰:“果真是年少有为,冰雪聪明,出类拔萃!”   夸得潇潇忒不好意思地挥手:“低调,低调,走,我刚烤了个派,尝尝?”   少女间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县衙的衙役也是,当他们突然出现在缘来是你乳茶店外,排队的客人们还以为是东家惹了什么事儿,却见那衙役和和气气拿出个木盒子。   “给,宁姑娘,这是你们今儿送来的契书,都盖好印儿,也登记造册了。”   潇潇很是惊喜:“这么快?”   更惊喜的事情还在后头。   就在她的手刚刚接触到木盒的那一瞬间,她听见了从空间里传来的天籁。   【叮,完成开店任务日常*15,获得积分150000!当前总积分为195800!主人,是否升级?】   那必须的。   【叮,空间升级成功,当前等级为,六级,当前总积分为95800,下一次升级所需积分为十万。】   潇潇默默点头,看来今后十万积分升级是常规操作,幸好幸好,而且目测再次升级就是这几天,她的效率可真高呀,点赞。   空间复议,它想给棒棒的主人点上一万个赞!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六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六倍速!】   【开启水产品养殖,当前水域流速为,六倍速!】   【获得新功能——时间小屋!】   【获得新功能——范围掌控!】   【获得升级奖励种子一份。】   潇潇对这次的新能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不过显然现在还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开心的潇潇觉得应该让大家同喜同乐,所以她请了来送消息的衙役们一人一份乳茶和点心套餐,后者脸上顿时洋溢起掩不住的满足。   神秘兮兮地四下张望后,一名衙役凑到潇潇跟前:“小东家,今儿个咱们衙门发生了一件事,你家那二婶忽然出现在衙门里,说要状告她婆婆杀人……”   将来龙去脉这么一听,潇潇也不晓得该怎么评价老宅这档子事,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还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回到铺子之后,潇潇稍微斟酌了一下,赶着大哥放学的时候将这事儿简单给家人说了一下。   宁安回直接听蒙了:“真的假的?奶把二叔毒死了?还想毒死二婶?二婶生了个死胎,还被奶给扔了?”倒是总结的差不多了。   村里的老人们觉得夭折的孩子福薄,会给家里带来厄运,所以这样的孩子不但不上族谱,就连埋,也不能埋在祖坟附近,一般都是往山里挖个坑随便成野坟,墓碑都不能立,但像宁老太这样不讲究,直接丢去喂野兽的,还真不多见。   宁家人在感慨,容衍的眉眼间却又带上冷意,倘若刘翠花没撒谎,当初潇潇被他们害了之后,那老太婆也打算这般善后,好个心肠恶毒的毒妇!   宁家人陷入久久的沉默,最后还是宁安回先问:“那咱今天,回家还是继续住在县城?”   宁丰年起身:“回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爹知道你们主要是担心我,放心,爹早就想明白了,爹的家啊,只有咱们家,爹的家人,也只有你们。”   有这话大家就都放心了,因为人多,容衍又让云尔去租了辆马车,然后男人挤一辆,宋氏和潇潇坐一辆,云叁负责替她们赶车。   车上,为了活跃气氛,宁安回提议自家也买马车,宁丰年原本还有些犹豫,听见大儿子说“妹妹长大了,总和我们这些男人挤在一起不合适”便毫不犹豫点了头。   等回到福缘村,他们连马车的式样和价钱都商量好了,效率之快让容衍都忍不住……惋惜……   外头赶车的云尔摇头晃脑,云武问他在想什么笑的那么贼,云尔和他咬耳朵:“今后主子就不能和宁姑娘一辆车回家啦。”   果然,和宁家人告别的时候,云卫们觉得主子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份勉强在小睡醒来的宁姑娘蹦着来问主子明儿早饭想吃什么的时候,又回复了温度:“你做的,我都爱吃。”   云卫们:……他们是不是瞎操心了?   不是,主子什么时候这么会甜言蜜语了?从前那个寡言少语冷若冰霜的三殿下呢?   潇潇眨眨眼:“那就都来点吧,有点虾饺,有点面条,有点小饼干,还有点想你。”   容衍:?(??.?ω?.??)?   云卫们:……破案了!原来跟这学的!   如果他们有罪,请用律法惩罚他们,而不是在主子和宁姑娘之间被残忍地喂着狗粮。   对了,“狗粮”这个词儿也是宁姑娘教的,她说看过一本书,书上将找不着说亲对象的人称作单身狗,到底哪个混账东西写的书!   两人偷偷摸摸又正大光明地互相齁甜了一波之后各回各家,容衍觉得不久前的惆怅烟消云散,但当他又想起沈大人说消息无法送回京城,好容易凝聚起的笑容就又沉了下去。   严家的手,真的伸得太长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送去陛下案前的折子,都要先经过严家的筛查了?   无怪乎严律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   朝堂复杂,谁也不知道哪位大人会是严家的暗桩,若是千辛万苦寻来的证据又落入严家之手,那他们如何对得起为扳倒严律而被灭门的韩家一百二十三口?   为今之计,只有他亲自回京一趟。   可……宁潇潇怎么办?   尽管他已经加快速度替她消除麻烦,可他还是放心不下,这便是有牵挂的感觉吗?   另一头,潇潇刚回家就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回屋,新房子已经落成,只等老宅的事情过去就要办乔迁宴请大家吃酒,古代盖房子不用油漆什么的,稍微散散味儿就能住,她的新房间在二楼,屋子空间比大哥二哥的都大,但二人毫无意见,或者应该说这就是他们坚持的结果,他们都觉得,妹妹值得最好的。   新房间不但住得舒坦,私密性也更好,所以潇潇一进屋就放心地闪进了空间。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时间小屋和范围掌控   空间与从前相比又有不同,除了长势喜人的农田和奔腾热闹的牧场之外,这里又多了一处水源,水面上粼粼波光美不胜收,走进一看,居然都能一眼望到湖底。   这般清澈的湖水让潇潇生出了玩耍的念头,她也当真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   她是会游泳的,几个猛子扎下去后就像条鱼似的灵活。   一边玩水,她一边向空间提出了疑问:【新出的那两个功能是什么意思?】   空间也很高兴主人喜欢它的改变:【时间小屋,顾名思义,在当前六倍速范围内,您可以随意增减小屋内的时间流速。】   【范围掌控,按照空间等级,您可以选择六个目标物,掌控他们一秒钟的行为,或者选择一个目标物,掌控他六秒钟的行为。】   透过时间和目标物的限制,潇潇看到了这种能力的逆天强大性,她问:【是不是今后等我升到十级,就能掌控一个目标物十秒钟,或者十个目标物一秒钟,以此类推?】   空间应:【是。】它就知道主人这么聪明,一定能很快看出它的潜力。   潇潇又开始思考时间小屋的作用。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小屋只是比农田什么的多了个慢速功能,但是慢速能用来做什么呢?   空间并不提醒,也不催促,由着她玩了一场,又走进时间小屋用慢速擦干头发,再探索了一下其他使用方法,又去看了眼终于出现词条的五级神秘种子。   【素冠荷鼎,需要松软、透气且排水性好并富含营养的土壤栽培,对环境要求极高:喜光,但不耐晒;喜温暖,但不耐高温不耐寒;喜湿润,但惧怕水涝;生长消耗的养分多,需要追肥。环境不适易死亡。】   潇潇决定了,这玩意儿就只适合在空间里待着!外面的世界就配不上它!就这一株花,比她还难养活!   空间又问:【今天升级送的种子要种吗?】   那必须的啊,空间的六倍时间流速怎能不用?   空间告诉她:【那我就种到水里去了哦?】   看来还是个水生植物。   忙完空间探索,潇潇到时间小屋睡了一觉,随后就精神饱满出来,直接钻进厨房准备明日的东西。   严格来说,今天是他们第一天正式入住新屋,明日的早餐当然要丰盛一些,她一边动作轻快地处理食材,一边和空间聊天。   【还别说,你这时间小屋出现得时机极好,正好我最近觉得我时间不够用呢。】   说到这,她忽然顿了一下,有什么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   这念头起初并不十分清晰,直到看见大哥屋里早早点亮的烛火,她才如醍醐灌顶——时间不够用的哪里只有她一个人?大哥这些日子挑灯夜读,天不亮又早早起来,根本睡不够好不好?   奈何爹娘二哥都说过,大哥仍然我行我素,就由着那大黑眼圈逐渐快爬满半张脸。   潇潇明白大哥对知识的渴求和对学习的急切,着实不知道从何劝起,现在好了,还劝个毛,她可以给哥哥开外挂呀!   大脑飞速运转时,潇潇又想到了上上回升级后空间多出来的那个始终没用过的功能——复制。   她问空间:【时间小屋的外形可以改变吗?比如,加上复制功能后,变成我家的模样?】   空间就知道主人想明白了:【主人,您真聪明!】   说干就干,新家都是潇潇盯着建起来的,什么构造她都门清,闭上眼,看着空间里那原本造型朴素的时间小屋慢慢变成宁家小院的模样,她满意点头,睁开眼去敲开了大哥的门。   “大哥,到厨房喝碗汤再温习吧。”   宁安生只怕家人阻止他用功,从前没机会,现在的他恨不得终日与书为伴,将那些错失的时光都好好补回来,他不怕累不怕苦,只怕爹娘弟弟和妹妹的心意被他辜负。   见潇潇只是让他喝汤,宁安生就也没拒绝。   趁他出门的功夫,潇潇的视线往屋里一扫,空间内那时间小屋里属于大哥的房间就又发生了少许微调。   她笑眯眯盯着大哥喝完汤,又吃了些点心,就拉着他的袖子和他一起走回“房间”,手按在门上的时候,她对大哥说:“要是看累了就稍微睡会儿,天亮的时候我会来喊你的,时间还很多。”   宁安生虽然不晓得现在具体什么时辰,却也不觉得距离天亮还有太久,不过妹妹是关心他,他也就没有反驳。   开门之后,潇潇陪他走进屋里,才又自己退了出去,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空气中有肉眼难辨的波纹一闪而过,倘若有人在,只会看到她和宁安生眨眼消失不见。   借着开门的动作,潇潇成功完成了现实和空间的切换,将大哥送进了时间小屋。   她怎么这么棒呢!   宁安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空间的外观可调,所以现在,潇潇把它换成了漫天星光,月色朦胧,他除了疑惑一下书页不对之外,就没再想其他。   可是慢慢的,他觉得是有些不对劲,怎的一本书看完,天还没亮?难道确实是他今夜醒得太早了?   那就听妹妹的,稍微眯一会儿吧。   等等,妹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他立马推开门想出去,但是一看院子里黑洞洞,显然厨房并没有人,他便又折返回去。   藏在附近体验亲手掐菜欢乐的潇潇松了口气,将大哥那里的时间流速又调慢了一些。   这法子好,得想办法让大家都受益。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睡得十分满足浑身是劲连黑眼圈都淡了不少的宁安生起床,就听到妹妹和二弟说,想在家里专门设一间学习室。   “学习的环境很重要,今后咱们多买一些书,将书架摆满,你和大哥有空的时候就在里头读书,互相陪伴互相促进,学习才能事半功倍。”   宁安生深表赞同,二弟学习犹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看了都想打。   宁安回却一张哭脸,他九九乘法表还没背熟呢!   潇潇又道:“今后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也能从小就有一个良好的读书氛围。”   宁安回稍微,就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小脸一红,点头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人死如灯灭   宁安生若有所思看着弟弟,只把他看得扭开视线,潇潇啧故作老成地叹了声:“呀,二哥长大了呢。”   宁安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不甘示弱地回嘴:“你才是我们家最小的!”   潇潇点头:“对啊,所以的确应该你先成亲。”   宁安回说不过她,就板着脸问:“砖块和木材还够吗?”   嘿嘿,瞧他急的。   为了防止逗过头哥哥炸毛,潇潇没再玩笑,只是把这事儿又和爹娘说了。   事关子孙读书的大事儿,二人当然不会反对,不但不反对,他们还立刻着手操办,又让今日来进行收尾工作的村民再多忙两日。   听说宁家要建个读书室,村民们真是又佩服又羡慕,奈何书那么贵,他们这辈子怕是学不来这样的手笔。   讨论规划期间有村民犹豫着问:“丰年,老宅的事儿,你听说了没?”   昨儿他们不在家,回来得也晚,宁丰年神色淡了些:“只听说一部分。”   村民们就七嘴八舌将他们还不知道的部分补全了。   比如老宅损失惨重,半个院子烧没了,还死了个儿子。   比如宁二婶至今不见踪迹,宁老太怀疑是她放火后畏罪潜逃。   又比如宁老太准备给二儿子办丧事,给村里人都送了消息让他们去送丰才最后一程,大家都在私底下说,这是想让他们出银子填补家里头的空缺。   要知道乡里乡亲的,无论参加白事红事,那出礼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老宅干的这叫人事儿吗?死了儿子,倒被他们拿来当赚钱的买卖了?   有人愤愤吐槽:“总不至于还打算着让咱们给她把宁二送出去的五十多两银子再送回去吧?”   “咱也不是那么有钱的人家啊。”   正说着呢,满脸不情愿的宁小姑戴着个不伦不类的蒙着纱的斗笠出现在宁家外头:“大哥,大哥你在家吗?”   这不废话么,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闯空门的?   宋氏离得近,擦干净手上的水走过去:“有事儿?”   宁小姑在纱巾后头翻了个白眼:“我找我大哥,有你什么事儿?”   宋氏还没说话,就听宁丰年含怒道:“若是没我媳妇儿什么事儿,想必也与我无关,你走吧。”   宁小姑这下急了,她委委屈屈不甘不愿地发现宁丰年不打算退让,这才勉强喊了声“大嫂”。   宋氏本来挺生气的,但见宁丰年护着她,反而宽了心。   老宅如今一团糟,也算是恶有恶报。   宁小姑觉得大哥比从前威严多了,他本来长得就壮,再这么把脸一板,还怪吓人的,她惦记着娘给的任务,低头看着地上把话说了。   “大哥,不管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二哥走了,你好歹来送一送吧,也算全了这些年吃一锅饭的情意。”   “人死如灯灭,即便二哥从前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他这一走,你也就忘了吧。”   “爹娘年纪都大了,就算二哥糊涂,爹娘却实实在在辛苦将你养大,你若还惦记着旧情,逢年过节去看看爹娘,也不算过分吧?”   宁丰年不知道要是不晓得二弟妹在县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会不会被这妹子说出几分愧疚,反正现在,他只觉得透体寒凉,头皮发麻。   倘若二弟妹在县衙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这后娘,得心狠到什么程度?   可二弟妹那欺软怕硬的性子,哪儿来的勇气敢在县太爷跟前撒谎?   半晌听不到他回应,在家当大小姐惯了的宁小姑来了脾气:“跟你说话呢,大哥?你们到底去不去?我说你不至于是为了不想出礼,就连二哥的葬礼也不愿意出席吧?爹娘都把人剔出族谱了也自愿为他张罗,你怎么好意思?”   看着他们身后那气派的大屋子,宁小姑心里头泛酸:“果然越有钱的人就越小气!”   话音刚落,潇潇从厨房走出来:“去。”   宁小姑看不惯大房这么宠着一个丫头片子,但也不好这时候反驳她的话,只好酸不拉几提醒:“可别空着手去,让人笑话。”   按照衙役的说法,宁二婶昨儿晕了,今儿个再怎么,沈县令也会把这事儿定个说法,至少传唤相干人等上公堂是免不了的。   她也想用原主的这双眼睛好好看看,看看老宅的下场。   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首先宁安生和宁安回就没意见,正好今天是书院轮休的日子,宁安生也觉得昨夜学习效率大大提高,就并不介意花时间走一趟。   即便是宁安回这掉钱眼里的,也没急着走,他怕老宅那群疯子发病,别伤着妹妹和娘。   宁小姑此行目的完成,又颇为留恋地看了眼大房的气派新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忍不住嘀咕。   “有什么了不起的,回头等我嫁个财主官老爷,比你家房子大上十倍!”   潇潇耳聪目明,听完只想笑。   老宅也真有本事,明明过着那样的日子,偏养出个心比天高的女儿,可见教育对下一代的重要性!   她转头郑重强调:“咱们的学习室,一定要好好建!”   既然要参加丧礼,建学习室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搁浅,本着广撒网多捞鱼的原则,宁老太将全村都通知了个遍,导致宁二叔的灵堂外满满当当全都是人,搞得跟他是多么有地位的大人物似的。   宁老太和宁老头在灵堂里待客,穿着素净,面容凄苦,外人看来着实满面悲伤。   宁丰年却因为她的表现更觉可怖。   注意到大房众人,宁老太眼睛一亮,哭灵的声音都要比方才更加响亮。   “我的儿啊,你去的好惨啊!”   大房众人只觉得胳膊上很快地爬出一圈细密的鸡皮疙瘩。   见他们就站在外头没进来,宁老太很快没了耐心。   “什么意思,老大,你二弟从前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他如今已经以死谢罪,你却还要这样记仇,让他死不瞑目吗?”   事到如今,她还要倒打一耙,宁丰年叹了口气,还未开口,就听得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和脚步声。   村民们都不解张望,唯有知道一些内情的大房诸人神色复杂让开路。 第二百五十四章 验尸   宁老太正莫名其妙地盼着大房掏钱呢,没想到却盼来一群衙役。   “你是刘氏吧。”   宁老太有些紧张地看着官差:“是,我是……”   衙役们身后走出白着脸但满怀恨意的宁二婶:“就是她,是她毒死了我男人!”   村民们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后全都震惊了,宁老太自是不认:“胡说八道什么,那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他的命?”   她眼珠子一转:“好啊,我说家里怎么忽然走水,你又不见了,我看是你杀人放火后畏罪潜逃,发现逃不掉就贼喊捉贼吧?”   衙役可没那闲工夫和他们鬼扯:“进屋,搜。”   衙役先是按照宁二婶的口述,在鸡窝角落找到了那只焦炭状态的鸡,奈何这东西都烧得硬邦邦了,恐怕再厉害的仵作也检不出什么来。   宁老太正得意,又见衙役们朝灵堂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   衙役言简意赅:“验尸。”   宁老太哪里会肯:“我儿子死的已经够惨,你们还要扰他死后宁静吗?不行,你们不能这样!”   衙役们的力气可不是普通村民能比的,况且还有宁二婶在后头赌咒发誓:“我亲耳听见她给当家的下毒,绝对不会错!”   仵作一根银针扎进宁二叔腹中,在众人屏息等待下缓缓拔出。   “黑色的!是黑色的!有毒!”宁二婶又哭又笑,宁老太却言之凿凿:“丰才不想连累我们,本就有求死之心,那他服毒后再悬梁自尽不也很正常?”   宁二婶恍然看向仵作,他正从宁二叔肚子里取出些未消化物,又拿好几样东西和取出的东西混合看变化,几番尝试仍是无果。   售卖杀灭蛇虫鼠蚁之毒需要登记在册,若是验出砒霜什么的,只消去售卖处询问谁来买过便能证实杀人凶手的身份,可这东西怎的验不出来?   宁老太宽心下来,她用的毒草是年轻时候在一个游历的铃医口中知道的,除她之外,别说是福缘村,就连县城那些老大夫都认不出来。   去屋里搜寻的衙役也无所获,他们都是正经官差,断然干不出什么偷拿财物的行为,见屋里没有可疑物品,也就只能作罢。   潇潇早就被哥哥们捂住眼睛不让看,但有时候她也并不需要用眼睛。   【宝,食材分析,看看二叔中了什么毒。】   空间领命:【分析中,主人,死者服用过一种资料库中命名为“一品红”的植物,这东西,刘氏屋里还放着一盆。】   该说她艺高人胆大,还是善后意识不够强?   潇潇忽然叹口气道:“不管这边的事儿孰对孰错,我们来都来了,不如去给二叔上个香,送他最后一程吧。”   上香是假,她只是为了靠近一些,得知自己距离那盆草已经到六米,潇潇停下脚步。   【使用范围掌控,目标物,墙角那只老鼠。】   老宅不讲卫生,家里虫子老鼠从来不缺席,潇潇选中一只离她最近的,控制着跑去屋里咬了口一品红的茎叶,又使劲推倒花盆。   “咦,什么声音?”   见有衙役听见声音被吸引,潇潇让到一旁,继续扮演一个无关路人。   轮到她上香的时候,她在心头对那个已经回不来的“宁潇潇”说:害死你的人,终究也不得善终。   香火明灭,烟线扭动着散去,像是冥冥中有谁在回应。   “头,这里有怪事儿,有只老鼠好端端死在这屋里。”   宁老太脸色大变!   她原本想着那东西今后或许还会有作用,又仗着没人认识,所以只放进屋里就算了,谁想到会有老鼠去啃,现在只希望衙役别想到这上头去。   衙役中的老大走进去:“这什么玩意儿?一盆草?把这草放屋里做什么?”   潇潇斜眼看了看:“哦,那是我奶的宝贝,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养着,平时会放到外头晒一晒太阳的。”   说罢,她又试着再次开启范围掌控功能,谁知空间却无情地告诉她:【主人,特殊功能一天只能用一次。】   啧,冷却时间这么久,玩不起。   好在能跟在沈县令身边并被委以重任的,也都不会是泛泛之辈,尤其今日派来处理福缘村这事儿的,还是他的左臂右膀。   唐衙役的目光在那老鼠和盆栽之间转了两个来回,当机立断:“都带回去。”   宁老太急了:“你们拿证据就拿证据,拿我的草做什么?”   唐衙役居高临下冷冷看她:“是不是证据,带回去一验便知。”   潇潇跟着帮腔:“奶你不用担心,县衙里正住着从前二叔提过的那位神医呢,有他出手,定能还你清白!”   宁老太觉得她能从潇潇的目光里看见森然冷箭,她感觉浑身像泡在冰水里。   什么“还你清白”,是要她的命吧?   不行,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想到这,宁老太一个箭步,以和老太太身形完全不同的矫健冲向衙役,伸手就要抢那盆一品红,然后……然后她就被拿下了。   唐衙役将那种着不知什么玩意儿的草举高,冷眼看被反剪双手喊疼的宁老太:“刘氏,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这妨碍办差的行为,也算是不打自招了。”   刘氏虽然心狠手辣,但到底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她哪里见识过官差的手段,被押到公堂上时,她就忍不住咒骂昔日的二儿媳:“你以为你这就自在了?将我告了,你也一样要被人牙子拉走还债,还不如躲起来苟且偷生!”   宁二婶面上都是恨意:“那又如何,哪怕我这辈子为奴为娼,我也要你偿命!”   宁老太愤愤道:“偿命?这种场面话说给谁听呢,你若是想救你男人,大可在我给他喂有毒的鸡汤时提醒他,何必放这等马后炮?”   宁二婶笑得比她还嘲讽:“谁说我是要给那没良心的东西报仇?”   宁老太一怔,宁二婶哈哈大笑:“我是为我自己和那没来得及看这时间一眼的孩儿报仇!你那狼心狗肺的儿子死不死,与我何干?我告诉你,我不但要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己的亲娘毒死,赌坊说要将我卖去窑子是吧,好呀,我就让你儿子做鬼也带着绿帽子!”   “我还要你全家都不得安宁!” 第二百五十五章 童生身份   宁老太气得不轻,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而这两人的对话更是惊呆了众人,宁安生和宁安回兄弟俩手忙脚乱捂眼睛的捂眼睛,捂耳朵的捂耳朵,深怕妹妹听到什么脏话。   就是这时,宁二婶又跪着朝前头膝行几步:“县太爷大人,民妇还有状要告!”   她语气极快,快得宁老太根本来不及阻止。   “民妇要状告宁家老三,他那童生的身份是从自家侄子手上抢来的!县太爷大人明察,当年去考童生试时,‘宁安文’这名字,分明原本是属于大郎的!”   说话时,她手指挥舞,正正落在了宁安生身上。   农村的孩子没有正名,从小就大郎二郎狗蛋毛蛋地叫着。   宁安生从小什么都不争不抢不强求,唯独考童生试那年,他在宁老头和宁老太的屋外跪了一天一夜,只求去考一次的机会,后来他们允了,他觉得在试卷上写“宁大郎”这个名字不够严谨,就让爹给他起名儿。   爹娘研究探讨了好几天,定下“宁安文”这个名字,他也高高兴兴地写在了试卷上。   后来放榜时,他看见了这个名字,同时也得知,宁家族谱上,要了这个名字的人,是小叔。   放榜那日,宁小叔还满脸嘲讽地嘲笑他:“不过给我当了几年书童,就以为自己真的是读书的料了?”然后就将他赶回家干活,再不许他跟去书院。   从那以后,他就这么蹉跎岁月,直到如今。   沈县令当即拍下了惊堂木:“你们好大的胆子!”   潇潇拉着大哥的袖子晃:“哥,原来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要伸手摸摸头。   宁安生深吸一口气,弯腰将脑袋送到妹妹掌心:“不委屈,咱们现在都好好的,就什么都不委屈。”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真相大白,老宅也难逃责罚,只要今后家中一切顺利,旁的事就都算不得什么。   宁二婶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高昂着头说:“民妇还要状告婆婆曾意图杀害宁潇潇!当初分家之前,宁丰才不光是砸破了大哥的头,他还将宁潇潇按进水缸险些窒息,后来怕她找家人告状,我婆婆就命我们将人扔去山里,想将她喂了野兽!”她眼泪直掉,“就和我那刚出生的孩儿一样!”   “只不过宁潇潇命大,逃过一劫,但凡宁家再晚一点找到她,或许也就只能看见她的尸体!”   她还重点描述了宁二叔是怎么一脚又一脚将挣扎求生的宁潇潇踹进坑里,直到她再也不动弹……   宁家人全都僵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时满面笑容的潇潇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宁安回一个大男人,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妹妹,你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好不好!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啊!二叔,不宁丰才怎么能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他简直猪狗不如!”他就活该不得善终!   “方才我们居然还给他上香了?我马上就回去全给拔了!”   宁安生铁青着脸,满是心疼:“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若不是那日他被爹的伤吓傻忘了留在院子里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会遭遇这样的痛苦。   也就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耽搁,送去公孙仲景处的那盆草也有了结果。   衙役高声道:“据神医说,这毒草有令人浑身麻痹无力的效用,中毒者呼吸不畅,耳鸣心慌,不良于行,且会失去说话能力,也就是说,即便知道自己中毒,也没有呼救的能力,死后很可能会出现七窍流血的迹象。”   “我们查过那宁丰才的尸体,他的耳中和口鼻眼角均有血迹残留,应该是事后被人擦去了。”   见多识广的沈县令都觉得难以置信:“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你亲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宁老太见事情已经败露,又被杀威棒吓破了胆,唯有老老实实交代:“是他威胁我,要把这一切说出来,而且他还想要我的地契,他还想赌!我们家哪里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最终,杀人凶手宁老太被判秋后问斩,暂时收押大牢,宁二婶因为揭露有功,又险些也被害,再考虑到刘氏杀人之时她即便开口或许也救不了人,反而只会把自己赔进去,还刚刚经历一场痛苦远超常人的生产,沈县令教育了一通,就将人放了。   宁小叔的童生名头被撤,从此后也断了科举之路。   赌坊要债人随后赶来,带着老老实实十分配合的宁二婶以宁二叔未亡人的身份追讨债款。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杀了我男人,自然该管他的债。”   令人惊讶的是,光是宁小叔屋里搜出来的东西,就卖了不止一百五十两,而宁小姑藏起来的那些个胭脂水粉和首饰,也被抵了五十两赌债,至此,宁二叔欠赌坊的银子只剩下五十两。   潇潇原以为宁二婶会再来找他们,没想到这人说话算话,当真就把自己卖进了青楼,养好身体就开始接客,还逢人便说自己是福缘村老宁家的二媳妇儿,当家的叫宁丰才……   当然,这是后话。   亲眼见证了老宅的毁灭后,宁家众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当然,他们不会同情老宅那些畜生,只是感怀宁安生和潇潇的遭遇,心痛到无以复加。   这个状态显然也干不了别的事,潇潇提议大家就在县城里逛逛,转换一下心情,自己则被沈夫人喊去。   她以为沈夫人是要和她谈选徒弟的事儿,哪知她一瞧见自己,直接就哭了出来:“你这丫头,快来给我抱抱。”   沈天赐也顶着双兔子眼,一个劲儿擤鼻涕。   “宁潇潇,今后有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把他往死里揍!”   潇潇哭笑不得,却也觉得温暖:“夫人,您好香哦。”   沈夫人佯怒:“叫什么夫人,叫姨!”   潇潇想了想:“美人姨?”   沈夫人破涕为笑,这孩子,真是招人疼!   沈天赐也忽然间豪情万丈:“那你以后叫我哥,我保护你!”   潇潇在沈夫人怀里幽幽道:“说句不中听的,你可能会被我大哥二哥群殴。”   想到那两人的身板,沈天赐皱起脸:“下回再有这么不中听的话,就别说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定有政绩   屋里传出笑声,昨晚辗转反侧的容衍看着被他挂在剑柄上的小兔子挂坠,做了个不容置疑的决定。   和沈夫人聊了会儿之后,潇潇推开门窗透气,恰好看到和沈县令一同走来的容衍,知道他们定是有要事商量,她挥挥手算作打招呼,谁知容衍竟向她走来:“和我一起去吧?”   这是询问,却让潇潇尤为诧异。   比她更诧异的人是沈县令,他被三殿下这神来一笔吓得失手揪断自己一根美须,顿时心痛不已。   “您,你这是?”   容衍转头看他,语气坚定:“我的事,不必再瞒着潇潇,包括严律之事,救下韩清,她已无法置身事外。”   将所有事都同她分析明白,以后遇到严律的人,她也能更加小心防范。   不等沈县令再说什么,潇潇从屋里绕了出来,笑眯眯地说:“好。”   跟着二人来到平时他们商议正事的房间,潇潇听见沈县令略带无奈地躬身:“请吧,三殿下。”   潇潇挑眉,惊讶是有的,但也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我就说怎么山野里随便来个公子就能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皇家出品。”   沈县令被噎到,并且短暂地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三殿下”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她面前的可是皇子!再不受宠,他也是天子血脉,态度这么随意真的好吗?   然而容衍并不在意,非但不在意,他还更觉得轻松,他更怕潇潇因为他的身份疏远、敬畏、远离,幸好,她还是她,他们也还是他们。   沈县令又被三殿下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忽然冒出个不得了的念头!   因为被这个念头震惊,他发了个愣,于是容衍带着潇潇先行进屋,一进去就让同在里头等待的陆院长和陈庸也差点没拿稳茶杯。   “殿,这……你……宁丫头?”   容衍先朝两位拱手,这才道:“各位也知道当初在林中救下韩清的人是潇潇,她既然已经身在局中,我觉得,她自然也该有知情的权力。”   “若是什么都瞒着她,倘若今后哪次遇到严律或者雷家的人,她要如何避险?上回那样的好运气,可不是回回都有的。”   三人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缺了点道理。   “另外,”容衍又道,“我离开后,希望各位能帮忙照看宁家,和潇潇。”   三人忽然就顿悟了,他们中唯一还没有成亲的陈夫子、陈大人木着脸问:“决定要走了?”   容衍点头,既然决定什么都不瞒着潇潇,他就和盘托出。   “严律的尾巴藏得太严实,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把柄,就绝对不能错失机会,奈何京中半数都是他严家的人,最可恨的是地方上的消息都被他们严防死守,唯有通过严家层层筛选才能上达天听,除了我亲自回京面圣,我想不到其他万无一失的办法。”   潇潇有些惊讶,原来他的小哥哥也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不可否认,认真的他,好像更有魅力了呢。   容衍其实心中很是忐忑,他同潇潇不久前才表明心意,忽然说要走,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打算抛下她?会不会生气?   可看到她一如往常的神色,他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只可惜沈大人修建河道一事只能止于此,再往上游,就没了足够合理的借口。”   沈县令也着急这事儿呢:“要我说那就是一群胆小鬼,分明已经对堤坝之事心知肚明,就是不肯同我一起,我又不要他们明着对抗严家,修个河道罢了,就说要增加水稻种植不行吗?”   陈大人瞥他一眼:“人家地方上粮食又不欠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哪个当官的不明白?”   沈县令唉声叹气:“都是些不求上进的,就不能想想怎么多做出些政绩来吗?”   陈大人习惯性怼他:“多种一季水稻就能成政绩了?那你未免也把当官看的太简单,你这是给他们画大饼,他们能傻乎乎接吗?”   沈县令恼怒:“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师兄你非得和我抬杠?”   单身陈大人没有告诉他,这叫迁怒。   想当年说好师兄弟一门心思在学好学问为国之强大奋斗不息,师弟却偷偷成了亲,连儿子都有了!   如今才十六岁的三殿下也自个儿找了意中人,连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都被人看上了,他呢?他的春天在哪里?   一人悲愤一人感慨的时候,有个软糯的声音忽然响起:“那……是不是倘若一定能有政绩的话,其他官员就会配合一起修渠道,这样,万一在朝廷派人来之前堤坝崩塌,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沈县令感慨万千,他说:“我以为你会问‘既然已经知道堤坝失修,你们为何不去揭发快快处理,还要在这浪费时间,你们都是怎么做的官’?”   潇潇笑了起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况且沈大人和严大人一个是县令,一个是知州且属皇后母族,即便您敲锣打鼓把这事儿嚷嚷开,也不过徒然造成民乱罢了。”   小姑娘通透啊,沈县令要竖大拇指,却听容衍满是自豪道:“潇潇冰雪聪明。”沈县令立马将竖到一半的大拇指又缩了回去,然后他一想,哎不对,他有媳妇儿不必酸,就又竖了回去:“确实。”   陈大人不想说话,陆院长问:“宁丫头刚刚说‘一定有政绩’是何意?”   与厨艺无关,他是看到丫头面上从容才有此一问。   与厨艺无关,他就是觉得这丫头着实沉稳,不像是无的放矢之人。   与厨艺无关,他就是好奇,宁丫头说的“政绩”,会是什么。   潇潇其实犹豫过该不该说,但小哥哥对她无保留,她当然也要有所表示。   “比如,亩产八百斤以上的稻种?”   沈县令一个激灵起身,茶杯咕噜噜滚到地上,直接碎了。   “宁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寻常水稻亩产量是多少吗?”   家里有宁丰年那个庄稼把式,她怎么会不知道:“三百斤左右。”那还得是良田。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亩产八百斤   沈县令来回踱步:“不是我不相信你,是这数字太过惊人。”   但这要是真的,都不用他催,那什么王大人许大人孙大人,不得求着他要种子啊?   潇潇表示可以理解,然后她问:“不知大人最近有没有去过福缘村,去过的话,有没有去看过我家的地?”   作为一个爱民如子,关心民生的好县令,沈县令三不五时下乡,也的的确确曾经在福缘村的村民们口中听说过宁丰年种地种的好,但他没想过会“好”到什么程度。   潇潇对他说:“沈大人不妨去看一看,估一估。”   “哦对了,这事儿我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您先别声张。”   这沈县令能不知道吗?他这么稳重的人!   方才差点想去找夫人说道说道的沈县令如是评价自己。   心里装着事儿,沈县令啥也不想干,就惦记宁家那两亩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之后,他一拍掌:“走,去看看!”   说走就走,马车什么都是现成的,潇潇给爹娘哥哥递了话,说先和县令他们一起回家,让他们逛完直接回去,就随大部队一同走了。   宁丰年他们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县令大人是值得信任的人,也就没多想,倒是宁安生若有所思问弟弟:“阿衍呢?”   最近大街上多出许多学他们铺子卖乳茶的,宁安回刚刚买了杯,一口就被那不伦不类又腥又膻的味儿给呛到,正一个劲往外呸,听到大哥说话转头傻愣愣问:“啥?”   宁安生看着弟弟吃完糖葫芦吃肉包子,吃完肉包子又喝假乳茶导致被糖浆酱汁和乳茶染了色的脸,啥都不想说了,递过去块帕子,身为长兄的他长叹口气。   宁安回:……   而另一头,潇潇也在回家的路上听容衍讲述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沈大人他们做的事。   堤坝的消息他们早就想传回京城,奈何严家耳目众多,多次尝试均已失败告终,还差点暴露自己。   他们不怕和严律杠上,只怕做无谓的牺牲,怕他们之后,再无人敢为朝堂清静对抗外戚,怕白白浪费了这么些人的努力。   发现此路不通,他们并未气馁,而是将重点从告御状转移到救人。   沈县令的挖河道固然是有利民的原因在,但更重要的是将水患的危险降到最低,在让百姓开挖河道的同时,沈县令也另外安排人修建了更多引水渠,只是这些举措只能在夕江县范围内实施,旁的地方却无从下手。   他也想尽办法劝说,奈何收效甚微,加上敌我不明,最危险的上游地带反而成了最没有防范举措的地方。   然而堤坝一旦失守,最先遭殃的就是上游。   沈县令虽然不是罗州一带的官,但别处百姓的命,他同样在意。   他们原本都做好了不顾后果将堤坝之事掀出来的准备,哪怕民变,也比让无数百姓无辜丧命来得好,大不了回头朝廷怪罪,他们便撒一腔热血不负天地。   便是此时,韩清出现了。   上天给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只要能将韩清送到御前,他手上的证据足以让严律再无翻身余地,所以容衍决定,亲自出手。   他虽不受宠,到底也是个皇子,且为贵妃所出,只要他能顺利回到京城,进入皇城,韩清就一定可以见到皇帝。   沈县令他们并未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朝廷,因为即便皇帝事后发落严律,堤坝的问题仍不是三两天能解决的,水患隐忧仍在,他们依然需防患于未然。   若宁潇潇所言不虚,那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来到福缘村,穿着便服的沈县令一行人直奔宁家的地。   宁家这水稻的长势果真是村里最出挑的,但先前沈县令只觉得宁丰年是个熟练的庄稼把式,指不定收成能比旁人高出一些,可他没想过这“一些”具体竟然能到多少。   今儿个他专门带了衙门里擅长农耕业务的专人计算,得出的结果让大家久久回不来神。   “启禀大人!根据小人粗略计算,这,这两亩,两亩地的收成最少能有一千六百斤!这还没算上谷子接下来挂浆能增加的重量!”   沈县令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惊喜砸在了脑袋上:“你说多少?”   汇报的人比他还激动,直接喊破了音:“一千六百斤啊大人!等到成熟以后,这两亩地,每亩地产量都在八百斤左右!天哪,大人,咱们大夏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高产的粮食!”   作为一个专管农耕的官员,他恨不得蹦起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转身两眼放光地看着潇潇,他迫不及待问:“这到底是怎么种的?”   来的路上潇潇已经想好了:“其实我家刚分家的时候并不能凑齐两亩地的种子,爹娘四处奔波时,我在大雁山脚下遇到了一个陌生的老人,是他给了我一包稻种,说这稻子产量极高。”   她绘声绘色道:“我见那老人面目慈祥,不像是坏人,就问了价,谁知他根本不收钱,放下稻种就走了。”   “我虽不懂种地,但将这稻种和家里的对比过之后觉得没什么差别,就……就用它换下了爹娘凑来的种子。”   那农官忍不住评价:“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万一那人是骗你的呢?”   潇潇说:“那人眼神清澈,一身正气,况且我家一穷二白,他根本没有骗我的理由,后来我也一直关注稻种出芽情况,准备一旦不妙就赶紧同爹娘坦白。”   农官又问:“可那人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将这么好的种子送你呢?”   潇潇答:“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他说——惟愿天下再无饥荒。”   潇潇语气坚定:“就凭这句话,我信他,而事实证明,我信对了。”   沈县令阻止了还要再说话的农官,动容地点头:“这是一位值得敬重的老者,他有没有留下姓名和住址?”   潇潇摇头:“他只说让我称他袁爷爷。”   她前世生活的地方,有一为姓袁的爷爷,他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地和农田,也以他的付出,成功培育出高产量的杂交水稻,他就是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   潇潇空间里稻种也正是由此而来,如果今后有人要感谢这新稻种的出现,那就该感谢袁爷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别离   确认水稻的价值后,沈县令他们还有的商量,潇潇干脆邀请大家去她家吃饭,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谁会拒绝?   新的宁家小院更为宽敞舒适,沈县令他们让跟随的仆从衙役帮忙,很快就收拾好了饭厅,宁家的饭厅尤为敞亮,大圆桌上还架了个小圆桌,用手一拨,它就转来转去,将想吃的菜转到自己手边,很是有趣也很是实用。   潇潇的菜还没上桌,这几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大男人就已经玩得停不下来。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放下心头重担。   种一亩地需要2-3斤的种子,那么宁家的水稻收获后一共就能获得一千六百斤种子,能种八百亩地,乍一看这数字似乎还不算惊人,但只要将这八百亩地种下,一季之后,他们将会获得64万斤同样高产的稻种!长此以往,大夏境内还会有饥荒吗?   今天之前,谁能拍着胸脯保证,三年内让大夏百姓人人吃饱再不挨饿?   上菜时听到他们讨论的内容,潇潇不轻不重地又扔了句话:“大人,先前忘了说,我家的地,只是中田。”   咦!   沈县令等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岂不是说,倘若换成良田来种,这水稻的产量还要更高?或许,胆大一点猜——千斤?!   有谋士问:“若是只有宁家这两亩地的收成作为诱饵,那些眼高手低的家伙会不会看不上?”   沈县令一拍桌子:“爱来不来!亩产量千斤的稻种,还只有一千六百斤,谁不抢谁是傻子!”   “物以稀为贵,他们以为培植出这样的良种很容易吗?不服气他们也种一个试试啊!”   陆院长更是通透:“到时候就放出消息,一共只分给外县一千斤,先到先得,且新粮种娇贵,只预定给提前挖好河道,备有优秀种植环境的地方。”   陈大人予以补充:“河道合不合规范由我们考察后决定,毕竟这关乎天下粮仓,他们若是不信,也可以来福缘村参观宁家高产地,届时我们将动静闹得大一些,也好吸引严家视线,让三殿下回京的路上更加安稳。”   三个聪明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定下了接下来十多天的进程,宁丰年他们刚到家就被异常亢奋的县令大人拉进屋如此这般一通讲述。   宁家上下全都听蒙了。   “啥,潇潇把我们和乡亲们凑来的稻种给换了,我种的地长得特别好是因为那稻种?”   “啥?我家水稻亩产八百斤?是妹妹从一个老人家那里得的稻种?”   “啥啥?我家的稻种要被朝廷征用,我家的地还要被临县的大人们参观?”   除了宁安生之外,其他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疑惑。   宁安生倒是比家人多了一分冷静,但冷静之余,他不甚赞同地看了妹妹一眼。   潇潇立刻举手发誓:“下回我肯定不自作主张,主要那时候觉得袁爷爷十分亲切,就冲动了一下,后来我想着稻种还不都是一样,兴许那个好心人看到咱家困难帮个忙而已,直到最近临近收获我才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说完她还感慨了一下:“当时还是太年轻了啊。”   将屋里一干人等雷了个外焦里嫩,宁安回直接上手捏她小脸:“你以为你现在就大了?”   潇潇推开他魔爪,容衍借放下茶杯的动作不动声色站在宁安回和潇潇之间,阻止他下一次作恶。   潇潇得意道:“但看来我运气不错,是真的遇见了高人。”   “爹,沈大人说了,要是能将咱家的稻种推广开,今后天下就没人饿肚子了!”   宁丰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单凭种个地还能和天下苍生联系在一起,又惊又喜,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沈县令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宁先生可同意啊?”   宁丰年迟钝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县令大人居然还在询问他的意见?   “当然同意,当然同意,这是天大的好事,我当然同意。”   老好人笑呵呵的:“外县的大人要看,那就让他们来看呗,不妨事的。”   沈县令摸了摸他那美须,将宁丰年拉走:“那咱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到时候要如何应对来访者。”   比方说这河道的重要性,比方说这稻子有多娇贵,稍微伺候不好那根本就活不成。   如何让老实人艺术性地回答外人提问,这是一门学问,陆院长和陈大人也亲自上阵,三个人带走宁家人,决定彻夜长谈。   潇潇看看自家院子:“幸亏换了新房子,不然都没地儿住。”   刚说完就被容衍拉住:“我……马上就要走了……”   堤坝一事牵涉众多,也波折不断。时间紧迫,由不得耽搁。   容衍的语气中难掩不舍:“公孙大夫说韩清的伤至少养到明日才能活着面圣,他就掰着手指数日子,明日一早,我们便要悄悄离开。”   潇潇想了想,说:“既然要‘悄悄’,我就不去送你了。”   容衍心里有些空落,又听她说:“我就在这想着你,等你安全回来。”   容衍看着她的眼睛,轻轻说:“嗯。”   这一夜,许多人辗转难眠,天还未亮,容衍推开院门,在门口发现一个大包袱,打开一看,竟是个五层食盒。   也不晓得潇潇拿什么材料做的,明明这么大个,却不怎么占分量。   食盒里放着满满当当的点心,都是耐放又合他口味的。   “傻丫头,这得起多早。”   他沉下的嘴角勾了起来,等到宁家人醒来,两家人加上沈县令和陆院长、陈大人一起用饭,潇潇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容衍也不多说什么,仿佛今日,并不会有别离。   今日铺子正常营业,潇潇又去给加盟店派来的人做了第二轮培训,送走头晕目眩的大厨们,潇潇趴在小厨房的桌子上,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还没分开呢,就想他了。   空间想逗主人开心,就给她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主人,空间总积分已经达到十万,要升级吗?】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潇潇点头:【升级。】   【叮,空间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七。】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七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七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七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七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7*7内。】   【获得升级奖励种子一份,当前总积分为1450。】 第二百五十九章 空间投射   别的不提,潇潇对这个空间投射功能很感兴趣:【宝,具体说说?】   空间答:【主人,从今天起,您可以在任意地域投射出大小在七米乘以七米之内的美食空间,该范围能够获得美食空间属性功能,如保鲜、倍速时间,该功能为特殊功能,每天仅能使用一次,使用时长无限制,可随时收回。】   这感情好,不用她再来来回回地换了。她当即就往厨房放食材的地方使用了投射功能,这下好了,不必担心夏天到来食物太快变得不新鲜。   她也能放心多做一些。   不过做完今天要卖的乳茶和点心,潇潇又有些闲得慌:【奖励的种子也种下吧。】   空间应下,然后就把种子丢进了水里。   潇潇明白了,这次是水生植物。   她看了眼没什么情调的后厨,开始发呆。   小哥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他们这离京城不算远,但也要十多日路程,小哥哥他们赶时间,大约会快马加鞭,但同行的有个伤员,想必也快不到哪里去,那怎么也得七八日才能到。   面圣的流程也不晓得麻烦不麻烦,这来来回回再加上意外耽搁,少说也得二十天见不到面,她嗖的一下站起来,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沈家教徒弟,反正不必担心食物的新鲜程度,她大可先多做一些。   沈夫人对潇潇的来到欢迎之至,很快就带她去见选好的徒弟。   穿着利索的厨娘低头看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潇潇,嘴角有些抽搐:“见过师父。”按道理,学了她的真本事,今后俩人就是师徒了,无关年龄,无关出身。   潇潇玩心大起,搬来个凳子踩上去摸摸她的脑袋:“哎,乖徒儿,来告诉为师,你今儿想学什么?”   徒弟叫芙蓉,潇潇赞叹:“芙蓉花的芙蓉吗?”   她说:“师父,是芙蓉鸡片的那个芙蓉。”   潇潇:……一听就是个当厨子的好苗子。   沈夫人扭扭捏捏问:“那什么,你看能不能也教我做个简单的点心?”   潇潇诧异:“美人姨想吃什么,还需要自己动手的吗?”   沈夫人揪着袖子,声如蚊呐:“我想做给夫君吃的。”   潇潇恍然,哦,这该死的爱情的酸臭味,她好想教沈夫人做臭豆腐哦。   不过她厚道,她忍住了。   在潇潇看来,最容易做的东西莫过于饼干,那今天的教学内容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潇潇没想到的是,沈夫人居然是个厨艺黑洞,经过一下午教学,芙蓉已经学会了饼干的烤制诀窍并且能够独自上手,潇潇对这新出炉的徒弟十分满意,反观沈夫人,她正对一堆黑炭长吁短叹。   “怎么就学不会呢?”   这个问题潇潇也想问,固定的食材量固定的配比固定的温度固定的时间,她是怎么做到烤出好几炉碳的?   芙蓉拍了拍潇潇的肩:“师父不必惊讶,习惯就好。”   她颇有些感慨地说:“实不相瞒,当初我到沈府,原本就是为了教沈夫人做饭,奈何我教了她三个月,她还是连一碗能吃的面条都没做出来。”   潇潇道:“那你还挺有耐心的。”   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徒弟大概率会直接劝退。   下厨不一定全看天分,但没天分到这份上又有钱的,还是吃现成的就好。   芙蓉抱臂看天,语气颇有几分沧桑悠远:“没办法,他们给的月钱太多了。”然后大家吃惯了她的手艺,索性就让她留在沈府当厨娘。纵使她向往自由向往跟广阔的河山,但和沈家给的银子一比,好像那些向往也不是不能先放一放。   潇潇觉得,她徒弟是个妙人。   沈夫人说雅居的开业时间已经定下,次月初就是好日子,正好宁家的水稻也收割完毕,她不会太忙,现在到那时也足够将芙蓉调教好。   芙蓉是个天生的厨娘,心灵手巧一点就通,潇潇对她有信心,沈夫人就不好说了,此人下厨时过分活泼好动,常干些画蛇添足之事,三天不到,潇潇就耐不住把人轰出了厨房。   和宁家商量好的第二天,沈县令就将新稻种的消息传了出去,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的几位大小官员瞬间马不停蹄亲自来到夕江县,又迫不及待在衙役们的带领下前往宁家的稻田查看。   各位大人都很聪明地带上了自己的农官,专业人士一出手,很快确定沈县令并未夸大其词,这农田的亩产量比八百斤只多不少,大家都是聪明人,尤其此事与政绩挂钩。   迫切想要获得稻种的大人们立马和沈县令热络攀谈想多匀些种子,沈县令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将他们稳住:“可各位也看到了,这新稻种娇贵,可不是随便能种出来的,你们,挖河道了吗?”   大人们表示马上就回去挖,今天就开挖!保管挖得又好又多又快!   沈县令笑而不语,没有应下任何人的空口保证。   聪明人立刻调转马头,连夜支棱起来,对着小夕河沿岸就是一阵猛挖,其热情之强烈,导致接下来五六天,福缘村这里的河水水位明显下降。   潇潇一家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进入收割倒计时。   而此时,容衍带着云尔云叁云武和几个精心挑选出来的信得过的侍卫,驾着马车,正往京城飞奔。   马车里,还包着绷带的韩清正不耐烦地嚷嚷:“靠这龟爬速度得猴年马月才能到京城?男子汉大丈夫坐什么马车,我没事,让我骑马!”   容衍被他吵吵得头疼,又不能放下他自己先走,只能好言相劝。   “公孙大夫说了,你得老老实实在马车里再趟三天,不然见得到圣驾也没力气告状。”   韩清充满自信地一挥手:“不可能!我可不是他那种白面书生,当初身中十八刀我不也没事!”   没事个球!   云尔忍不住插嘴:“要不是遇到咱们宁姑娘,韩公子您现在什么情况可真不好说。”   韩清被噎了一下,稍微安静了那么一小会,然后挥舞着已经开始渗血的胳膊:“那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上京事关重大,哪有时间磨磨唧唧,这点小伤,我一咬牙就忍过去了,快,让我骑马咳咳咳咳咳!”   容衍转头,叹了口气,给他递水囊:“先喝口水再说吧。”   韩清牛饮一番,还待继续慷慨激昂,结果脑袋一歪就倒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章 好自为之   云尔震惊又钦佩地看着主子,想竖大拇指。   容衍淡淡道:“把他扶到垫子上,间或再喂一口,公孙大夫特制的助眠药,不伤身。”   云尔问:“那主子准备让他睡多久?”   容衍想了想:“两天吧,他还有伤,饿久了不好。”   于是两天后,醒来的韩清等不及发脾气,拿了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却再度直挺挺倒下。   不消容衍提醒,云尔驾轻就熟把人抬上马车放软垫上,解开衣服换药包扎,然后继续上路。   这一路的艰辛不足与人道,跟随者也从二十逐渐只剩一半,在第五天韩清醒来时,容衍咬牙弃车,让剩下的侍卫们驾车往另一个方向出发,吸引追兵视线,然后仅带云尔三人和韩清快马加鞭赶路,终于让心心念念骑马的韩清得到了满足。   他也的确是个汉子,绷带被血染红也不吭一声,硬是含着参丸,一次都没晕过,偶尔休息时还有空调侃:“这参丸效果不错啊,公孙仲景有点儿本事。”   容衍没说话,云尔已经成了“宁潇潇吹”:“那可不,这是用我们宁姑娘的百年人参和灵芝做的,有价无市,一颗就是寻常人家几十年花用。”   韩清顿时觉得药丸烫手,容衍却道:“但你活着,能替数百上千人伸冤报仇,能救无数黎民百姓。”   韩清重重点头,头一个上马:“等我活着从京城回来,一定亲自去给这位宁姑娘道谢,走,现在,咱们先拯救苍生去。”   ……   因为宁家的稻田被官府征用,就连收割水稻这样的重活,也会有衙门派来的人帮忙,来年的种子依然给宁家留下,其余稻种被沈县令以十倍于普通稻种的价格定下,据说以后没准还有朝廷褒奖。   村民们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宁家的稻种是县衙给的,据说是一位姓“袁”的先生培植出来的新稻种,这稻种的产量是普通稻种好多倍,沈县令正准备将它们广为播种,等到稻种变得更多,就会分到每户农民手中,让他们从此后都能吃上白米饭!   真是想想都激动万分!沈县令可真是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宁家也真是行了大运了!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想,比如最近穷困潦倒的宁小姑。   家里除了她,蹲大牢的蹲大牢,被发卖的被发卖,房子没了,地也没了,她孤苦伶仃,只能住在当初宁二婶曾经躲过的没人住的破屋里。   她曾心比天高,奈何如今,连那些逃荒来的外乡人都不如,她不懂耕种,不通女红,厨艺更是一塌糊涂,简单来说,就是完全没有养活自己的手段。   她原想将自己嫁出去了事,可惜当真去见了媒婆,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把远近那些试婚年龄的男子都给得罪了个遍,除却已经成亲的,那些还单着的直接赌咒发誓,就是这辈子娶不着媳妇儿,也绝不会眼瞎看上她宁小娥。   当初她是怎么瞧不上人家的,如今全数奉还,而现在无亲无故无家可归的她,也当真还不了嘴。   除了大哭一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外头那些夸奖宁家的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传进了宁小姑的耳朵里,这让她如何能忍?   宁潇潇算个屁,那些褒奖,那些殊荣,那些银子都该是她的,是她宁小娥的!   她又偷偷去了赵家侄子的院落附近晃悠,想试试能不能偶遇,哪知刚走到地方,就见宁潇潇从赵家院子里出来,怀里还抱着只兔子。   “你怎么随便进别人家,还拿人家东西?”   潇潇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谁,抬起手中钥匙,潇潇朝她扬眉:“看见没?阿衍小哥哥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帮他照看家里。”   宁小姑的嫉妒之心犹如火焰熊熊燃烧,她想也不想就打算和从前一样,先抽这小妮子一顿再说。   潇潇将兔子抱好,偏身闪过,顺便看了眼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她就一手拎兔子,一手提宁小姑,把他俩一块又拉回了赵家小院。   这个点正是各家各户准备晚食的时候,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到处瞎晃悠,潇潇把门带上,缓缓朝宁小姑挤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开始撸袖子。   宁小姑慌了:“你想干什么?”   潇潇咧开嘴:“揍你啊。”   宁小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潇潇卷好了袖子,闻言撇了撇嘴:“年纪不大,怎么耳朵却不好使,我说,揍你。”   话音刚落,就一拳直勾勾打在了宁小姑肚子上,潇潇这芯子里住的到底是个成年人,出手有分寸,不至于真的把人打出问题,但肯定贼疼,所以她出手后果断就捂住了宁小姑的嘴。   一拳之后,潇潇就一手捏住宁小姑的嘴不让她出声,另一只手操起门口的棍子就是一阵屁股开花棒法。   【空间掌控,让她七秒内保持安静。】   宁小姑发现宁潇潇的手松开了,可她刚准备大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将这现象归结于过度惊吓,但是屁股好疼!肚子也好疼!宁潇潇她怎么敢!   等潇潇打够了停手,宁小姑一张嘴就看见潇潇又扬起的棍子,她只好压低了声音抽泣,顺便毫无威慑性地威胁:“我要告诉全村的人,你是打人的泼妇!”   潇潇将棍子架在肩上:“你去啊,看看旁人会信你的话,还是指责你信口胡诌来碰瓷呢。”   宁小姑满面惊恐:“你,你是故意的,你以前就是故意装好人!”   潇潇耸肩,不置可否。   宁小姑大败而归,哭得不能自已,这一刻她强烈地感受到孤家寡人的滋味,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最悲惨的人,她却不知道,这已经是容衍手下留情的结果。   宁小姑果然去找村民告状,但被打的地方都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她空口无凭,只换来一句:“你怎么就非得跟潇潇那丫头过不去呢,人家多好,你家做了多少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他们从来都是以德报怨宽厚待人,反观你们老宅,啧。”   还有人说:“劝你一句好自为之,今后踏踏实实找个老实人嫁了,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别老眼红人宁家。”   更过分的还这么说:“没看你爹娘哥哥因为心术不正都蹲大牢去了吗?你这是想步他们的后尘?”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宁潇潇是捡来的   委屈的宁小姑满腹忧伤无处诉,思来想去,去了大牢探望家人。   宁老太是死囚,只等秋后问斩,所以衙役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只不过当宁小姑看见蓬头垢面的亲娘,她一时间竟根本没有认出来。   娘在家里时总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哪怕没钱买肉,穿着也得整齐敞亮,在外无论对上谁,娘的风头都能更甚一筹,有理无理都能让人让她三分,可如今……   宁小姑看着眼前这个套在囚服里,头发像稻草一样散开,眼神浑浊浑身散发恶臭的人,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娘!   还是宁老太率先抬头看见女儿,这些天度日如年的她立刻像野兽似的蹿到牢门边,吓得宁小姑一屁股坐在地上。   宁老太用沙哑的嗓子问:“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是不是和你二叔以前一样,花银子就能出去?”   宁小姑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酸臭,她不由得捂住口鼻,皱起眉头,厌恶的模样根本掩饰不住:“娘,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况且二叔上回被放走是因为贵妃娘娘过寿,如今哪还有什么大赦天下的好事?”   宁老太就跌坐回去,又恢复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宁小姑可不管她什么心情,自顾讲述着自己的委屈,说到她被宁潇潇打了的时候还没人接话,可当她提起现在大房凭借新稻种,日日见着达官贵人,很可能以后还要受朝廷嘉奖,从隔壁牢房里传出一声冷笑。   “嘉奖?不杀头就不错了。”   宁小姑转头一看:“三哥?”   原来三哥和爹也在,就关在娘隔壁。   只不过三哥和爹的模样比娘好不了多少,他二人算是在科举上舞弊,当今对这事看得重,两人不日就要流放,少则五年才能从发配之处重获自由,且宁小叔从此就上了官场的黑名单,日后甭说当官,就是去官家做个门童马夫也没资格。   宁老头一副等死的模样,以他的年纪,去了矿坑役场,能不能活过五年都是问题,但这已经是宁老太一口咬死所有杀人之事都是她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的结果。   宁小叔却是个愤世嫉俗的模样,考官当官飞黄腾达受人叩拜是他这辈子的理想,如今梦碎一场,今后只能和爹一样土里刨食儿,还得叫人鄙夷唾骂,那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不同?   他也对小妹说的那些废话不感兴趣,什么挨打什么委屈,他们在大牢里就没挨打了?他们就不委屈了?这牢里关的都是些恶徒,稍有不顺就是拳打脚踢,谁比谁惨?但是当他听说大哥一家还得受朝廷的赏,他是一点忍不住了。   “要是让人知道宁潇潇的身份,别说嘉奖,这一家子不被杀头就不错了!”   宁小姑立马两眼放光,兄妹俩眼神一对上,都是恨不得同归于尽的寒光,就连原本呆滞的宁老太也坐直身体,连连道:“对,你去告发他们,说不定能给我们免罪!说不定我就不用死了!”   宁小姑急着听三哥说情况,也没理娘。   宁小叔回忆往事,吐出个惊天秘密。   “你知道为什么我抢了大郎那小子的童生,他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因为我手上啊,抓着他的把柄!”   他恶狠狠道:“因为宁潇潇根本不是大哥大嫂的孩子,他们的幺儿,生下来就是个死胎,那宁潇潇是他们从外头捡的野种!”   宁小姑正疑惑着捡个孩子怎么就成了把柄,就听三哥继续道:“那野种,是山匪的孩子,当时正被朝廷追杀呢!”   “就是大郎那小子胆大包天把人藏在家里,让她躲过了一劫!”   宁小姑震惊地张大了嘴:“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你们怎么不早说?”   宁小叔特别嫌弃地看着妹妹:“你小时候除了吃就是睡,能知道什么?”   “还早点说,就算是大郎先动手救人,但把人藏在咱们家,要是时候官家追究,你以为我们逃得过去?”他们原先不过是怕被牵连,况且揪着这个错处,大房就任由他们使唤,怎么着也不亏。   “况且……”事到如今他也不怕和盘托出,“你以为这么穷的咱家,是怎么忽然有银子送我去读书,还给你买首饰?真以为跟咱爹说的一样,有什么传家宝呢。”   宁家世代种地,有个屁的传家宝。   宁小姑不大容易地理顺了来龙去脉,顿时得意非常:“我马上就去告发他们!让他们全都蹲大牢!”   宁老太提醒她:“记得告诉官爷,这事儿我们起初不知道,是大房藏着掖着,后来才被我们发现的。”   宁小姑点头,迫不及待起来就要跑,宁小叔又想到件事:“你别去找县太爷。”   他扭曲着一张脸:“县太爷和他们是一伙儿的,肯定偏心他们,说不准会将这事压下来。”   宁小姑愣住:“那我找谁?”   宁小叔恨铁不成钢:“你不是都说了,最近来宁家稻田的官爷多,随便找一个看起来和县太爷关系不好官的就行!”   宁小姑默念几遍,因为心里有鬼,离开时的背影都显得鬼鬼祟祟。   潇潇在家打了个喷嚏,宁安回紧张地问:“妹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啊?都打好几个喷嚏了,别累病了。”   潇潇揉了揉鼻子:“没事儿,就是有点痒。”   宁安回就又问:“那你真不打算接下招待那些大人的活儿?”   明儿个就是正式收割的日子,对新稻种感兴趣的诸位大人要来现场观看,顺便确认一下真实收成,再顺便,要是能直接把种子带走就更好了。   因为人还挺多,且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沈县令来村里问谁家打算自告奋勇负责接待。   当时宁安回就动心思了。   就妹妹这手艺,随随便便做两个菜,还不让那些大人吃得流连忘返?那一高兴,赏钱可不就……嘿嘿嘿嘿。   潇潇斜他一眼:“你是惦记招待人,还是想着挣钱?”   宁安回义正言辞:“我是那种掉进钱眼儿里的人吗?”   潇潇斩钉截铁:“你是。”   宁安回:…… 第二百六十二章 属下先走一步   潇潇道:“咱家已经得了沈大人青眼,总不能把旁的好处都给揽了,福缘村这么多人家,也得给旁人留机会不是?”   “再说了,”她神神秘秘道:“万一哪位大人开口,让咱家给他开后门多匀一些种子,咱们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的话跟沈大人怎么交代,不答应的话得罪了他们,不定把自己给交代了。”   宁安回瞪大眼看被书院放回来的大哥:“是这样吗?妹妹说的好像蛮有道理?”   宁安生懒得理他,他在奇怪一件事:“先生说给赵衍开小课,怎么这么久也没放回来?莫非他是要准备今年下场吗?”   潇潇不接话,只问:“那哥哥想不想试试?”   宁安生摇头:“我有自知之明,读书都还没读明白呢,下什么场啊。”既然弟弟妹妹没打算蹚浑水,他就也回学习室继续温书,顺便把宁安回也给拉走了。   潇潇听见他俩边走边聊:“八九多少?”   宁安回苦着脸:“七十二。”   宁安生继续问:“六九?”   宁安回:“五十四?”   “九九呢?”   宁安回脑壳当机:“啊,我有舅舅吗?”   潇潇噗的一声笑出来,然后也开始担心小哥哥,他们如今,到哪儿了?他走得越久,潇潇就越担心,想也知道带韩清告御状有多困难,尽管小哥哥一再强调他身为皇子,没那么多危险,但潇潇还是觉得,那不过只是安慰。   可惜她一无高强武功,二无家族势力,并不能帮到他的忙。   她并不自怜自艾,帮不上忙,就努力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这次来福缘村的官员里,难保没有严律的人,她家还是少当出头鸟的好。   为了防止严律对他家做手脚,沈县令近来都以看顾农田的名义在他家附近留下大量护卫,就算去地里巡视,也定会有人随行,潇潇知道,这其中定有小哥哥的刻意维护,而且……   【宝,你说那个影卫,一直留在我身边?】   空间表示肯定:【主人,我的食材鉴定不会出错,这几天,只要有遮蔽物,他都守在你七米之内。】   潇潇就又去翻看空间商城:【总积分多少了?】   空间看了眼,欢欣鼓舞:【主人,十六家店一起赚钱真不是盖得,今天才开始营业积分收入就已经过万了!当前总积分为,11560。】   就在昨日,潇潇宣布加盟店可以开始售卖简单的乳茶,虽然品种少了些,但这东西对各地来说都是稀罕物,加上第一天开业,大家都在潇潇授权下搞起了促销,生意都相当红火。   她又看了眼页面上的东西,吩咐空间:【抱歉啊宝,这次满十万分之后,我想换个东西,就先不升级了。】   空间虽然觉得遗憾,但很听话:【好的,主人,我不着急,有这么多家店在,我不过是多等几日罢了。】   正聊着,潇潇看到沈县令健步如飞朝她家赶来,脸色不大好看。   潇潇迎了过去,不解询问。   沈县令面色沉重:“有件事要同你说。”   潇潇还算冷静:“我救人的事儿爆出去了?”   沈县令摇头:“有人说,你是盗匪之女。”   潇潇:……啥?   沈县令语气有些沉重:“方才我们正盯着收割呢,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拉了个人说有天大的秘密要报。”   潇潇眨眨眼:“她拉了谁?”   怎么一下子就问到重点了呢,沈县令觉得无趣:“陈庸呗。”   他俩那会儿刚斗完嘴,正互相不搭理对方顺便想想下一次怎么吵呢,冷不丁那宁小姑就忽然出现在陈庸面前。   潇潇噗嗤笑:“那她可真会挑人。”   沈县令纳闷:“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潇潇耸肩:“真要有事,大人您就不会一个人来找我了,那身后肯定带着拿我的衙役,和盯着你的其他官员,他们正巴不得揪住你的错处好多换点稻种,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小孩子太聪明了就是不好玩,想当初他逗天赐多容易啊,几句话就能吓哭!   潇潇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沈大人不担心我当真是盗匪之女吗?”   沈县令摆摆手:“多大事儿,你就是你,一没作恶二不害人,还将这高产稻种送到本县令手上,是谁生的有那么重要么。”   潇潇拱手:“沈大人豁达,这事儿我回去问问爹娘,我小姑现在如何了?”   沈县令挑眉:“放心,已经妥善处理好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露面,对了,她还给了个据说能证明你真实身份的证据。”   说罢,他拿出张当票,上面记载着多年前宁老头用五百两的价格给当铺一块玉佩,玉佩的样子被墨拓印在末尾,但年份太久,已经看不清。   宁小姑说,潇潇被抱回来之后就有穿着官服的人挨家挨户搜寻受伤之人,那个顶个凶神恶煞,说的就是要拿江洋大盗。   沈县令轻咳一声:“你回去问问,要是真有此事,不如你就先找个地方躲些时候,等三殿下回来再露面,届时拿下严律论功行赏,区区出身就算不得什么。”   潇潇领了沈县令的情,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水稻上头,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宁小姑的匆匆而来和匆匆离去,宁家的稻子各个金黄饱满,不一会儿时间就在地上堆出高高的稻谷堆。   旁边有专人等着脱谷称重,所有过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绝无弄虚作假的可能。   众人眼前共有两堆稻谷,第一堆已经完成脱谷开始称重,只是那负责计量的官员盯着算盘看了半天,愣是没能唱出结果来。   一名从临县来的官员性子急,推着自家计量官过去,结果这人也怔住了。   随后,两人在众人催促下对视一眼,确定他们眼睛没花才齐齐道:“宁家水稻这一亩地的收成共计八百六十三斤。”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大家还是齐齐发出抽气声,然后就忙不迭催促着进行下一亩地的称重,结果也很快出来了,这次计量官有了经验,用激动的嗓门高声宣布:“宁家水稻这一亩地的收成共计八百八十六斤!两亩地共收稻谷一千七百四十九斤!” 第二百六十三章 潇潇的身世   不光是这些官员,问询来围观的福缘村村民都激动的一蹦老高。   这稻子可是他们福缘村种出来的!今后出去吹牛都有面儿不是!   一亩地八百多斤的收成,从前那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沈县令说了福缘村分配到的稻谷也是由县衙专门选人来种,这其中首要人选就是宁丰年,毕竟人家种过一回,有经验了不是。   潇潇惦记着要回报沈县令维护之情,又想起来件事:“对了大人,您最近是不是在头疼那些流民的安置问题?”   沈县令点头,眉心川字都挤了出来:“那可不,我倒是想给他们安排活计,但县城就那么多活,分给他们,本地人就要受到影响,指不定反而闹出冲突。”   潇潇摸摸下巴:“那要是忽然多出来一门缺人的活计,这事儿是不是就解决了?”   沈县令看了眼拘谨站在一旁的陈宽和王鹤:“你是说雇佣他们看地啊?可即便以后新稻种种上,也用不了那么多流民。”   潇潇摇头:“这只是一部分,是这样的,沈大人,我最近和李家那位公子在筹备一门买卖……”   两人聊着聊着,沈县令的眼睛越来越亮,说完之后更是恨不得把潇潇抱起来掂一掂,什么盗匪之女,哪家盗匪能生出这样的女儿,他立刻不惜一切代价招安!   新稻种收割落下帷幕,分配之事是沈大人的工作范围,潇潇跟着家人一如既往回家吃饭收拾,在大家准备各自忙碌去时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放在从前,她或许会自己一个人去查,但如今她已经真正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爹娘哥哥见她表情严肃,也都坐了回去:“是有人欺负你了?”   宁安回说着话就捞起了袖子。   潇潇好笑地给他把衣裳拽好:“不是,是今儿小姑来说了件事儿。”   听到这里,大家还算反应寻常,心里琢磨不是要钱就是要肉,枯燥。   却听潇潇说:“她说,我是捡来的。”   宁安回一拍桌子就喊:“放他娘的狗屁!见天的胡说八道!别以为她辈分大我就不揍她了!”   说完却发现本该和他一起同仇敌忾的家人没有反应。   回头一看,爹娘嘴唇颤抖,大哥脸色苍白,他心里一咯噔:“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宁安生声音有些哑:“她怎么说的?”   潇潇叹了口气。   “说我是盗匪之女,是朝廷要捉拿的要犯。”   事已至此,众人便将多年前的事娓娓道来。   那天宋氏挺着大肚子被宁老太吆喝着去洗衣服,结果不慎动了胎气,宁丰年本来在工地上,听见消息连忙赶回来,可惜到家时只看到妻子抱着没动静的孩子哭得不能自已。   那年宁安生还小,但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知道娘亲伤心又伤身,但奶铁了心不管,他就想去河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捉到鱼给娘补补。   结果出门的时候被大他五岁的宁小叔发现,以为他要把宋氏孩子被婆婆折腾没了的事儿宣扬出去,就跟了过来。   还没开始捉鱼,两人就看到芦苇丛间一个小襁褓,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孩子不哭不闹,正抱着自己的手指嘬,不远处躺著名壮实男子,身上全都是血,听见有声音,他一下子抬起头,露出张记忆中杀气十足的脸。   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在接近,这壮实男子把襁褓里的孩子抱出来递给宁安生,又从怀里掏出个糖块。   “小孩儿,把糖给她,她就不会哭,你们躲在这别出声,好不好?”   宁安生还没说话,宁小叔却不乐意,他是不愿沾上任何危险事儿的,但那男子说:“如果被人发现,那些人一定会杀了你们。”   宁小叔被吓到,只好被动配合,两个孩子带着更小的孩子躲进茂密的芦苇丛,然后就这么看着刚刚那男人强撑着站起来,抱着已经空了的襁褓继续往山里跑,尾随之人果断跟上,很久都没再回来。   那时候的宁安生还小,考虑不到太多别的事情,只觉得娘亲丢了个孩子,他又恰好捡了一个,而且捡来的这个长得还很漂亮,觉得说不定带回去娘会开心。   而且这娃娃这么小,要是放着不管,很快还是会饿死。   宁小叔却一眼看中了娃娃怀里抱着的玉佩,还抢了就跑。   回到家以后,这事瞒不住,宁老头和宁老太原是强烈反对的,但小孩儿身上带着的玉佩着实看着值钱,他们想着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养一养,没准能得酬谢。   谁知没等来孩子的家人,当天村里就来了一群穿官服的兵,那些官兵挨家挨户搜查,说要找一个带着孩子的江洋大盗,那天宁老头和宁老太是打算站出去承认的,但宁安生看看怀里乖巧可爱的娃娃,想起前头那男子说的话,于是开了口:“保护她的人说,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见过他,会杀了我们。”   这一点,宁小叔也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来搜人的官兵着实称不上友善,掀桌子摔盆,看见值钱的东西还顺手就摸走,一看那就不是讲道理的样子,嘴里还嚷嚷着:“搜,搜出来,杀无赦!”   宁老头夫妇都惜命,压根不敢冒险,一个哆嗦,决定咬紧牙关。   官兵搜到宁家的时候,他们全家一致表示,孩子是宋氏刚生的,他们也没见过可疑的人。   宋氏痛失爱儿,起初对潇潇是有些移情的意思,但随着她慢慢长大,她真正的家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也就真心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当初她身上那块玉,几年后也被宁老头他们谨慎地寻了个远些的当铺换了银子,拿来送宁小叔上学堂。   这些年,每当大房和老宅有什么意见向左,宁老太除了拿过去的情分来压,就是用潇潇的身世威胁,当初要不是宁丰年性命堪忧,宋氏也不至于不顾一切要求分家。   潇潇理了理,觉得宁老太虽然嘴上总以身世威胁,其实压根没胆子说出去,因为真要是有事,他们也逃不过罪责,这其实或许也是老太太要致宁潇潇于死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看着沉默不语的潇潇,宁家人心中忐忑,担心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担心她从此与自己离心,或者很快就要去找她的亲生爹娘,正担忧着,却感觉一个小小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主动抱住他们。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生恩养恩都是恩   宁家人愣住:“潇潇?”   潇潇的脑袋在他们怀里拱了拱:“虽然还不知道我亲生爹娘是谁,又是为何与我分别,但如果没有你们,我怕早就是孤魂野鬼,生恩养恩都是恩,你们早就是我的家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家女儿。若真是什么江洋大盗……”她顿了顿,那就得想办法让宁家人别被她牵连,或者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这时宁安生开了口:“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妹妹,是我们宁家的女儿,况且新稻种的嘉奖不是就要落下了么,只要能拖到那个时候,或许你的身份也就没那么重要。”   潇潇点头:“大哥真聪明,和县令大人想到一起去了。”   她喊他“大哥”时与从前一般无二,宁安生放下心来。   老宅留下有关潇潇身份的东西就只剩一张当票,据说这家当铺还早就换了东家,想找到那块玉佩,简直海底捞针,不过潇潇不会因此放弃,等到稻田这里的事结束,她还是要去县城看一看当年那家当铺的。   不能说这晚大家都睡的香,但至少没有整夜失眠,潇潇在床上滚来滚去收拾着心情,慢慢就有些想念她的小哥哥。   要是他在,应该能帮她找找身世线索吧?也不知他们走到哪里了,路上有多艰难。   容衍一行五人已经来到京城附近,但想进京城并没有那么顺利,城门口的守卫对过往百姓盘查极为严格,严格到每经过一人,就要对着画像细细核对,城门口因此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五人交换意见,都觉得此事同严家脱不了干系。   可现在该怎么办,进不了京城,前面那些努力和牺牲就都白费了。   韩清耐心用尽,手已经搭在剑柄上,关键时刻,云武忽然一把夺过容衍腰间信号弹:“主子,属下先走一步,云尔云叁,以后,主子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箭步混入人群,容衍他们不想引起注意,就不能弄出太大动静,约么一炷香后,京城往东某处忽然亮起枚信号烟花,紧跟着又有不同颜色的烟花亮起,城门口骚动起来,不过须臾就集合数百人,朝燃放烟花处赶去。   韩清又要往外冲,却被容衍拦住,他这才注意到,虽然已经有一堆城卫离开,但此处防卫并不松懈。   这一回,是云叁不见了。   韩清看不下去:“你就这么看着手下一个个去送死?”   云尔捂住韩清的嘴:“不想让我两个兄弟白忙一场,就请韩公子冷静。”   他眼中含泪:“他们此去,为的不单单是主子,还为你,为百姓,为这天下,而且韩公子,此时最悲愤最不舍的,正是我家主子,请您慎言。”   韩清这才注意到容衍咬紧牙关,拳头也在发抖:“抱歉,我……”   容衍却忽然起身,拉着他就混进人群。   云叁直接朝城门冲了过去,身上还背着个“昏迷之人”:“让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守卫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这语气来看,这人想必身份不凡,不凡就对了,两柄长枪架在云叁跟前:“我看你像最近正被通缉的江洋大盗!”   云叁怒喝一声:“大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还不快快让开,耽误了本……耽误了我的事儿,诛你九族!”   听到他的话,城卫不退反进:“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身份可疑,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云亦背叛,定已经将他们的消息给了严律,所以很大可能他们知道护送韩清回京的人里会有主子,云叁就是故意透露信息。   见他们怀疑,云叁目不斜视,直接挥剑砍了拦路之人:“挡我者,杀无赦!”   城门一片混乱,云叁的功夫在云卫中也是佼佼者,即便不能对付所有的城卫,想扰乱城门口秩序却绰绰有余。   人群中杂乱地喊着“杀人了!”百姓顿时乱成一团。   也不知是哪个先使得力,原本还老老实实排着的队伍一下子就朝城门口涌过去。   城卫们专心对付目标,没太在意,云叁却时刻注意着容衍他们的动静,见几人快到成功潜入,更是强提一口气,一边护着背上的人,一边做出趁机入城的动作。   “韩公子撑住,我们这就要到了!”   城卫们急了,全部心神都落在他身上,还真给了容衍他们机会,混在人群里进入城内,可偏偏这时,云叁双拳难敌四手,背上护着的那“昏迷之人”忽然滑落,露出一张早已僵硬的青白人脸。   “啊!死人啊!”   这是他从路边买来的尸体,原本跪在他身边要“卖身葬父”的少年收了银子,早已跑远。   尸体暴露,云叁狠狠皱眉,朝城门外喊:“主子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啊!”   大家都打急了眼,也没时间考虑太多,当即守住城门,不再让一人进入,云叁又喊:“主子,若有下辈子,属下还当您的护卫!现在快跑!”   容衍脚步重若千钧,听云叁在他身后喊:“胆敢对三殿下不敬,你们是要造反吗?”   喊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严律的人就更不会留云叁性命,容衍不忍再听,拽住韩清就跑。   然而能被严家委以重任,城卫中自然有聪明人,他很快意识到云叁意图,高呼一声:“他在混淆视听,真正的犯人肯定已经混进城了!快,把刚刚进来的那些人都拿下!”   “前面那些,都给老子站住,再往前一步,都做从犯处置,杀无赦!”   然后大声反驳:“分明是朝廷钦犯,还敢冒充皇子?三殿下还在江南,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   百姓没有辨是非的能力,本能选择相信官差的话,于是都老老实实停在原地,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抱着头就跪倒在地。   这么一来,容衍三人就显得格外突出。   方才发令的那人抽剑指向他们所在:“给我拿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巾帼女将萧将军   云叁见状不妙,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中剑抛掷出去砍在他脖子上,鲜血喷涌之际,也有无数城卫兵向他挥出了手中的剑,他有心抵挡,奈何没了兵器,只能抬臂去挡。   看见兵刃落下时,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真好,终是为殿下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半空中有道暗红色划过,一枚尾带红缨的箭矢横空出现,射穿了伤人者的脖颈,那把危险的刀刃入肉三分,卡在云叁左臂半寸距离,未能致命。   韩清发现容衍停了下来,他正直勾勾看着街头快速接近的一人一马。   仔细看就会发现,除了韩清看到的这人,他身后还有数十人同样飞速接近,不,应该说是“她”。   身穿男装的飒爽女子一头长发高高竖起,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弓,她驱马停在容衍跟前,一个手势便让身后众人出手掀翻了城卫,看清容衍他们的模样,她皱着眉头:“怎么搞成这样?”   容衍唇线抿紧,想行礼被来人拉住:“都这德行了,还管什么礼节,迂腐!”   容衍也不坚持,只喊了声:“萧姨。”   然后将韩清拉到身前:“姨,带我们进宫!我有要事禀报父皇。”   韩清抹了把脸上的血:“这位是?”   来人一脚踩在被手下提来的城卫副将脑袋上,动作颇为不羁:“好说,在下萧苒。”   韩清瞪大眼:“巾帼女将,萧将军?”   萧苒只是笑笑,随后一手一个,将两人连同就快晕倒的云尔一起扔上路边板车:“闲话路上说,进宫。”还不忘提醒:“板车我买了,这位摊主记得去将军府结账,出门走得急,没带银子。”   韩清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浑身的痛里醒过神来:“你居然认识萧将军?早说有萧将军接应,咱们还跑什么?”   容衍也奇怪呢:“萧姨是看见烟花来的?”也太快了吧?   萧苒嘴里叼了根草,拍拍马脖子往板车靠近点儿,然后扔给容衍一封信,上头写着:三殿下有难,城门接应。   她问:“不是你让人送来的?”   容衍摇头:“我的人都在身边,还有个云武,怕是……”   萧苒已经派人去寻,但过了这么久,怕是凶多吉少。   这就奇了怪了,人都在,这信会是谁送的?   容衍叹口气:“您就不怕是骗子?”   萧苒把草径扔了:“左右不过跑一趟,错了就当锻炼身体,对了还能救你一命,不亏。”   至于看到信时丢下手上的东西和她相公就跑,这事儿就不必和孩子说了。   “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去江南巡视了么,能让你这无欲无求的孩子拼命,应该不是小事。”   容衍点头,将严律干的那些事简单说了一遍,韩清发现他越说,气氛就越安静,抬头一看,冷着脸的萧将军面无表情,更叫人想起了当初叱咤风云的那些传闻。   “严律是吧,你放心,这事你老子要是不管,我去砍了他。”   然后补充:“我说砍严律。”   韩清:不然呢?   ……传闻里可没说萧将军这么虎……   有了萧苒保驾护航,容衍顺利进宫,见到了皇帝。   正值壮年的皇帝陛下听完来龙去脉,直接就砸了砚台:“宣大理寺卿,另外,着三皇子为钦差,带御林军给朕将严律拿下。”   萧苒在旁轻咳一声,皇帝瞥她一眼,又道:“萧将军随行。”   萧苒上前一步,屈膝要跪,皇帝摆手:“免礼。”她就真迅速站直身子:“谢陛下,臣领旨。”   韩清颇为惋惜地看了她一眼,这位曾经令边疆蛮子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如今行走不便,右腿不正常的弯曲提醒着看到的人,最后一战,她究竟遭了什么罪。   容衍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也恭敬行礼:“儿臣遵旨。”韩清才感觉到自己冒犯,忙低下头来。   后者要留下听皇帝再问细节,容衍就和萧苒一起往外走,才走出勤政殿就看到两名盛装女子迎面走来。   容衍轻快的神色顿住,面色平静:“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母妃……”   姬贵妃姿态端庄走到容衍跟前,语气却很冷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待到下个月么。”   容衍心头像被刺了一下,萧苒当场就要炸,却被皇后拉住:“人家母子俩说话,萧将军和本宫就不要留下来碍眼了吧。”   萧苒看她一眼:“我长得好看,怎么都不会碍眼。”   皇后:……骂谁丑呢?   姬贵妃生来明艳,即便几乎素面朝天,头上也只随意带了只木簪,整个人仍然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只是她神色过于清冷,少了些人间烟火气息。   即便对着自己的亲儿子,也依旧冷的像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我见你从勤政殿出来,见过陛下了?”   容衍抬头,想从她眼中找到一点温情,可惜,那里除了漠然,就是不耐,她甚至不愿看他这张脸。   “是。”   姬贵妃大概也难得从儿子口中听到这般淡然又简单的回答,她微微挑眉:“聊了什么?”   容衍望进她和自己同色的眼中,试图从这里找到自己的身影,良久他才问:“在我回答母妃之前,母妃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姬贵妃还是那副神色,像个冰雕雪琢的美人:“你说。”   容衍问:“云亦,是不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姬贵妃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像从冰雕变回了真人,她的视线绕过容衍,落在空处:“所以,他死了?”   容衍只觉得心中一痛,像大冷天被泼了一身的冰水,那刺骨寒凉,直教人痛彻心扉:“为什么?”   姬贵妃不答反问:“看你只身前来,那姓韩的是被拿下了吧?”   偏这时,皇后突然开口:“对了姬妹妹,今日瀛儿说得了件有趣的东西,喊我们去看呢,问他是什么也不答,真是越大花样越多。”   冷若冰霜的姬贵妃却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冰雪初融,万物回春:“那都是他的孝心。”   皇后颇有些吃味:“是给本宫的孝心,还是给你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分明是大人   两人有说有笑走远,他们身后,跟上了陛下刚刚派去的赵公公。   “二位娘娘,陛下有旨,近来天气变幻莫测,为避免娘娘们贵体有损,还请回殿内休息……”   再次经过容衍身边的时候,姬贵妃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容衍想着这一路陪自己却没能陪到最后的那些人,忽的笑了一声。   “让您失望了,韩公子如今,就在勤政殿。”   反正很快她们就会知道,也不差这一会儿。   姬贵妃仿佛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一白,还猛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容衍却笑着朝她行礼:“母妃好好养身体,儿臣告退。”   他不去看身后姬贵妃死死掐住手心,连回殿的脚步都快了许多,只转头问一直在等他的萧苒:“萧姨,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幼稚?”   萧苒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才多大,少年人想发脾气,难道还得憋着?”   她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行了,在姨这里,想生气就生气,想哭也能哭,你皇帝老子不是让你休整一天再走么,走,到姨家吃饭去,在外面肯定没吃好吧,看你,肯定瘦……哎?怎么好像还壮了点?”   容衍的心情好像因为这些碎碎念平复了许多,也因此更想念在远方的那个人,潇潇她还好吗?影子留在她身边,应该可以保护好她吧?   有沈县令在,老宅也解决了,她那么聪明,定不会让自己落入险境。   潇潇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萧苒原以为容衍会因他母妃的事消沉,正搜肠刮肚找话安慰他:“不用难过,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因为你高兴而高兴,因为你难过而难过,会把你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   说着说着,她也想起那个人,没有听见容衍“嗯”了一声。   两个差不多高的身影并排着,走进了将军府里,桌上早摆好了饭菜,就等他们回来掀开保温用的碗盖,长相俊秀身形修长的男子将头发都利落地绑起来,腰间也围着围裙,看见萧苒和容衍回来,转头吩咐:“先把汤端来,饭前喝汤对身体好。”   不大的餐桌上放着四副碗筷,其中一副是给容衍添的,另一副却雷打不动,日日无人用,日日不能缺——这是将军府的规矩。   饭后,将军府的夫妻俩习惯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今日容衍也同他们一起,走着走着,他忽然脸色微红:“萧姨,顾叔,今次事了,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两人都有些意外,看着他的脸色,萧苒不是很确定地问:“男子还是女子?”   容衍轻咳一声,抿唇:“女子。”   萧苒夫妻俩:哦豁~   ?(???)   第二日,皇帝用最快的速度让人点了兵交给萧苒,再将代表皇令的玉尺和圣旨交给容衍,这就让他们从京城出发,将严律捉拿回京。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皇帝不动声色问身边的赵公公:“皇后和贵妃那里怎么样?”   赵公公躬身答:“回陛下,两位娘娘都在各自殿中,不曾外出,只不过,严相说想念皇后娘娘,往凤栖宫去了一趟。”   他补充:“但是在殿外听说娘娘身体欠安不便见客就走了。”   皇帝呵了声:“老狐狸,定是已经知道。”   赵公公不解:“那严大人那里会不会提前得到消息?”   皇帝挑眉:“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人,怎么可能连一点后手都不留。”   赵公公担忧道:“那三殿下此去……”   皇帝动了动肩膀:“少年人,总要吃点苦头才能成长,再者,他这御使一当,从此后,可就不能再做个闲人了。”   赵公公立刻识趣地上前替皇帝揉肩:“陛下为了磨练皇子们,真是煞费苦心。”   皇帝瞥他一眼:“你想多了,朕不过想看看,若是老三和太子对上,姬贵妃帮谁。”   这个问题不太好答,换做旁人,定是要帮亲子,可姬贵妃……   事关皇室隐秘,赵公公很有分寸,只当个哑巴。   良久,皇帝才又说了声:“朕有些好奇,是什么让这个不争不抢的老三,忽然有了干劲,摆驾碧玉轩,朕去看看姬贵妃。”   去的路上,早有人将皇帝要的消息呈上,看完密探的汇报,皇帝走进碧玉轩时脸色都更难看几分。   姬贵妃还是那副冷漠样子,听宫人说陛下来了,也只不咸不淡地行个礼。   皇帝自顾坐下,她也不搭理。   宫人们恨不得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旁的娘娘见了陛下,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妖娆小意,唯独他们家娘娘,这脸色显见的就是恨不得陛下赶紧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忽然问:“就这么讨厌老三?”   姬贵妃声线清冷:“陛下说笑,三殿下贵为皇室血脉,谁敢讨厌?”   皇帝低笑出声:“说起来,老三都十六了,竟还没有个正经差事,着实是闲了些,不如等他这趟回来……”   姬贵妃藏在袖子底下的手,逐渐攒紧。   在容衍带着皇帝点的兵赶路时,罗州府衙的灯,彻夜未熄。   谋士们团团转,不断想出又推翻一个个逃责办法。   最终有一人的想法得到了大多数人赞同:“唯有在三殿下到达之前,先立一功,功过相抵,想必陛下也就能看在严家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那这功,要如何立呢?   严律在一堆信件中抽出一封:“听说福缘村发现了新稻种?”   谋士们怔了怔,反应快的迅速正色肃容:“哪里是福缘村,分明是严大人让人历经千辛万苦种出来的。”   更有人接口:“建造堤坝之事都是底下人中饱私囊,大人是因为过于关注新稻种才一时疏忽,没能察觉!”   严律满意地点头:“去办吧。”   首要之事,就是先将那稻种收入囊中。   潇潇不知自己劳动成果被人盯上,她思来想去,觉得沈夫人是最适合求助的人,一来,沈大人知道的事,想必也不会瞒她,二来,沈夫人财力雄厚,又和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脉方面没有问题,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前那家当铺是被李家买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治不好   可她刚来到沈家,就正好遇见行色匆匆的沈夫人正要出门,她原是想改日再来,却见沈夫人摆摆手招呼她上马车。   “今儿一早,李家老太太忽然晕厥,至今还没醒过来,公孙大夫已经先到那,我刚从家里收拾了些药材,也准备送过去。”   无论实际上关系如何,她到底是老太太名义上的女儿,尽孝这块不能让人说嘴,否则即便她不在意自己,也得考虑到对夫君的影响。   不过关上车帘,她也就不必装那担心的模样:“你这丫头来找我,定是有事,来,与我说说,省的这路上无聊,待会儿到了李家,我再让马车将你送回去,你就当陪我出来溜达了一圈。”   潇潇三言两语把话说完,又道:“我知道李家有规矩,夫人不能插手娘家事儿,若是不方便,我再去找找别的法子。”   沈夫人皱起眉头,她皱眉的原因不是不想帮忙,而是——   沈夫人拉住她的手:“不过问个东西,算不得什么插手,你身世这事儿夫君同我说了,即便你不开口,我也是打算要自告奋勇帮忙的,只不过……”   “只不过,如今想问也问不出来,若我没记错的话,那铺子如今卖的是药材,归老太太管。”   李家老太太惜命,认为在金银财宝都富足的前提下,贵重的药材才是保命符,所以那铺子的任何事儿都不准旁人插手,始终牢牢攒在自己手中,别说是沈夫人,就连自己的亲孙子李慕言,也不让多问。   所以那药材铺,可算是她私人财产,她这么一晕,铺子的事儿可就问不出来了。   潇潇也很惆怅,听沈夫人的语气,李老太太怕是很难熬过去,公孙大夫早先就说了,若那老太太再不配合治疗,很有可能哪天晕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带着这股子惆怅,等马车到了李家时,潇潇自行下车,打算自己走回去散散心,结果刚下车就被门口迎接的李慕言喊住:“宁姑娘且慢。”   潇潇驻足转头,疑惑中见李慕言三步并做两步到她身前一鞠躬:“祖母重病,还请原谅李某唐突,方才听公孙大夫说宁姑娘曾在山中发现难得的药材,请问姑娘是否还记得当初找到那百年人参与灵芝的地方?”   原来是老太太晕倒后需要用到救命药材,偏偏在铺子里找遍了也没发现,李慕言急得顾不上祖母的命令,砸了老太太的私库遍寻不得才听老太太的贴身嬷嬷交代:“老太太把百年份的都藏起来了,除了她自个儿,没人知道东西在哪儿。”   这就尴尬了,老太太怕救命药被人偷偷拿走,结果藏得太深现在救不了自己的命。   李慕言火急火燎,先让公孙仲景不惜一切代价稳住老太太的情况,然后四处求助。   他身为李家家主常住京城,人脉什么的也是在那里更广,要是在那,别说百年人参,就是两百年的,他也能从认识的勋贵之家借来,偏偏这是县城,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去?   老太太生性多疑又强势,但好歹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是李慕言的亲亲祖母,让他眼睁睁看着祖母因病而亡,他是做不到的,所以任何有可能的希望他都不想错过。   潇潇说:“地方是肯定找不到了,毕竟山里那么大,方向什么的也辨不清。”   询问潇潇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李慕言虽失望,倒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曾想,他竟听潇潇又说:“但是那参,我还有一颗,要我回家拿来不?”   其实要立刻拿出来也不是不行,但谁闲着没事怀里揣着这玩意儿到处跑?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是接下来李慕言又犹豫了,最快的来回方式显然是骑马,但潇潇不会马术,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带着她光天化日共骑……   他一咬牙,牵着马绳对潇潇说:“宁姑娘,今日之后,李某必定……”   话没说完,沈夫人上前接过马绳:“丫头上马,我带你回去。”   李慕言松了口气朝沈夫人拱手:“多谢姑姑。”   沈夫人让丫鬟帮着绑袖子,闻言摆摆手:“口头上的谢就不必了,记得你欠我和潇潇一个人情。”回头正好问问那玉佩的事儿。   看不出来沈夫人瞧着娇娇贵贵的样子,马术竟然相当了得,带着潇潇一阵狂奔,马儿始终跑的又快又稳,下马时除了屁股有些麻,旁的都还好。   有个垂危老者等着救命,潇潇也不耽误事儿,钻进后院种了一大堆花花草草的地方就是一阵扒拉,借着遮掩背对沈夫人又从空间换了颗百年人参。   【叮,百年人参兑换成功,当前总积分为9560。】   栓好马过来的沈夫人兼职叹为观止:“怪不得你说你不来没人找得到,不过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人参挖回来又埋进土里种上,你就不怕这矜贵玩意儿被你种死?”   潇潇边走变答:“这不是活了么,再说反正本来就是山里挖的,又没花钱。”   两人回到李家时,公孙仲景正用银针扎了老太太满脑袋。   隔着门,潇潇听见这位不怎么爱说话的公子含怒道:“她说不喝药你就由着她不喝?”   李慕言无力又焦急:“我知道是我不对,下回再这样,哪怕被祖母骂我也捏着她的鼻子灌进去!”   公孙仲景冷哼一声:“还有下回?这次之后你们另请高明,这样不配合的病患,我治不好。”   李慕言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别忘了你是输给我才同意下山的,难道神医谷的传人竟是个沽名钓誉言而无信之人,你就不怕神医谷百年名声毁在你手上?”   公孙仲景语气更冷了:“你在威胁我?”   眼看气氛僵住,下人们也不敢敲门,潇潇只好自己动手。   门没关严实,她一推就开了,李慕言和公孙仲景站在病床前,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最关键的是,谁也没有过来拿一下东西的打算。   无奈,潇潇只好自己上前:“喏,人参。” 第二百六十八章 要不我来   李慕言最先醒过神来,但他才说错了话,下不来台,只好就着潇潇的手,把参往公孙仲景跟前推了推。   后者哼了声,接过参,顺势转移话题:“还连着土呢,你刚挖出来的?”   沈夫人轻咳一声:“那可不,这丫头居然把参埋在院子里,最神奇的是它还真就被种活了。”   公孙仲景很是意外地看了潇潇一眼,然后提着参往外走:“我去清洗熬药,你们看着病人,有变化随时叫我。”   潇潇就顺便瞥了一眼,这一瞥,她听见空间问:【发现食材病变,主人,是否使用食材鉴定功能?】   这也能行?出于好奇,想着反正都是免费的用一下也不亏,潇潇让空间试试。   【鉴定结果:胃部三分之一病变,建议处理方式:切除。】   想着空间从前的尿性,潇潇谨慎问:【切完会死吗?】   空间好像思考了一下:【考虑到古代医疗条件,如果大出血或者术后感染的话,会。】   潇潇:……   就在公孙仲景熬药期间,老太太昏迷中又吐了一回血,要不是发现得早,怕是要被自己口中的血呛死过去。   李慕言的焦躁肉眼可见,潇潇也在被动情况下从各人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知道了老太太的情况。   起初只是时常犯恶心呕吐吃不下饭,但她严重地讳疾忌医,不信任旁人找来的任何大夫,反而自己去搞些偏方,后来吃着吃着就开始吐血……   好不容易李慕言找来公孙仲景,后者一看便说要切开老太太的肚子,将坏死的部分切除,偏这话让人传去了老太太耳中,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配合,还骂人家公孙大夫是杀人庸医。   从来都是旁人求着公孙仲景治病,哪里遇到过这么蛮不讲理的病患,公孙仲景从来没干过哄人的活儿,何况还是李家老太太这种跋扈说话又难听的,只能先开了药稳住病情等李家把人劝好再说,没曾想,老太太还没松口,冷不丁又发病,直接不省人事。   府里的大夫也看过,只说让准备后事……   而公孙仲景嘴上虽然说不再管,听说老太太昏厥还是二话不说上了李家的马车,把药熬好给老太太灌下去之后,李慕言将待会儿要用的东西一字排开,问题又出现了。   他需要助手,女性助手。   老太太身边这嬷嬷倒是毛遂自荐,奈何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丫鬟们平时就怕这凶巴巴的老太太,这会儿更是不敢站出来,她们怕万一出了事儿担不起那责任,也怕老太太救回来之后责怪她们跟着少爷瞎胡闹——那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主子。   李慕言揉着太阳穴表示:“无论结果如何,今日帮忙的丫头可以领了卖身契和五十两银子,离开李府,重获自由。”   这么一说,倒是有几个动心的,奈何公孙仲景一眼扫过去,直接摇头:“让她们站出来就哆嗦,待会儿怎么给我帮忙?要是一个紧张把刀掉进你祖母肚子里……”   好嘛,这么一说本来还意动的那几个丫鬟立马规规矩矩缩了回去。   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就在李慕言思考要不要厚着脸皮求沈夫人帮忙的时候,潇潇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要不,我来?”   她道:“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厨子,旁的不说,至少见血不晕,手也够稳。”   李慕言连连作揖:“宁姑娘大恩,李慕言没齿难忘,日后但有开口,李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潇潇也不虚伪地说不必,只问公孙仲景:“我要做什么?”   公孙仲景教她一一认过待会儿要用的东西,他发现这小姑娘十分聪明,说过一遍就能记住,还无师自通开始绑头发并且让李慕言去帮她找一件干净利索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棉布衣服。   见公孙仲景看过来,潇潇道:“我觉得这样比较方便,不然不管是袖子乱飘还是头发挡眼,都挺麻烦,衣服上干净,也省的有什么脏东西飘到伤口。”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后,她的眼睛似乎也更亮了,公孙仲景点点头,又开始教她用特制的夹子夹着待会儿要用的东西放进开水烫过。   除了他的药童之外,公孙仲景第一次遇到如此灵秀通透之人,一教就会,一点就通,还事事都做得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然而其实潇潇也正在内心惊叹,心道不愧是神医谷,外科手术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尤其这还是古代,头一个开创先河的前辈绝对是个英雄人物。   她表情肃穆,将每一个要点都牢牢记在脑海。手术应该无人打扰,但老太太的那位嬷嬷秉承主子的固执,非要盯着,生怕公孙仲景和潇潇要谋财害命似的。   二人也不在意,只要她不乱动东西,直接将她无视,潇潇更是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就见随着公孙仲景一刀下去,这嬷嬷两眼翻白,叫都没叫一声,直接晕了。   潇潇看都没看她一眼,由着那嚣张的老奴在地上躺着,见老太太的肚子在公孙仲景刀下露出血肉,淡定伸手擦掉了血迹。   公孙仲景绷着的神经为之一松。   人和人之间是会互相影响的,饶是他,如果助手鬼哭狼嚎手忙脚乱,他也不可能没事儿人似的正常发挥,潇潇的冷静让他对这场开腹更有了一些信心。   人的身体是很复杂的,在没有任何现代仪器帮助的前提下,公孙仲景并不能直接找准需要切除的地方,而不断涌出的血迹增大了寻找的难度。   作为助手,潇潇的首要任务是清除血迹,这活儿的确不适合心理素质不够硬的人来干,要是换成刚才那些丫头,没准还真会手抖掉东西。   公孙仲景一刻不停,一边寻找,一边还要时刻注意老太太的情况,这事儿不能拖,时间久了,光是失血量就能要了老人家的命,无论是什么样的病患,公孙仲景都不愿看着他们的生命消逝。   看着他额头要滴落的汗水,潇潇换了块干净的布替他擦掉,同时让空间帮她扫描病变部位,接着寻了个机会指着目标位置问:“公孙大夫,我看这块地方好像颜色和别处不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人才能知道效果的东西   已经满眼血色的公孙仲景定定神,用手中的刀拨开遮挡视线的血肉,长吁口气:“找到了。”   找到了是一回事,要切除就是另一个难点,毕竟是人体器官,昏迷中的老太太感觉到疼,居然开始挣扎,这一挣扎,公孙仲景的刀偏了一分,大量鲜血立刻不断涌出。   幸好潇潇眼尖地发现,第一时间上前按住老太太,不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公孙仲景并不放弃,亲自动手吸干血水继续,奈何那血不断涌出,严重干扰了他的缝合,他便只能不断擦,不断缝。   潇潇见状,毫不犹豫呼唤空间:【宝,使用范围掌控,让老太太的伤口在七秒内停止出血!】   幸亏她觉得这功能冷却时间太长,要用在最关键时刻,前头一直忍着没使用,七秒钟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几次呼吸、几句话的功夫,但对于公孙仲景而言,这是能救命的时间。   他没有闲暇去思考为何最让他头疼的渗血忽然停下,手中飞快地完成接下来要做的事……   一门之隔,屋里争分夺秒险象环生,外头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从二老爷二夫人,到李慕言和刚从书院赶来的沈天赐,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好半天过去,还是憋不住的二夫人幽幽道:“嬷嬷没说话,应当是没问题吧?”   二老爷一瞪眼:“什么叫‘应当’?我娘必须没事!不是说这人是神医吗,要是治不好,那就是沽名钓誉的……”   他的话被李慕言打断:“爹,娘,生死有命,公孙大夫是大夫不是神,再说祖母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旁的大夫都让准备后事,只有公孙大夫敢为她试一试,身为神医的他尚且不畏名声受累尽心救人,你们却要将祖母的问题归咎于他人,这样,岂非叫人心寒?”   二老爷刚刚就是顺嘴发个脾气,被李慕言这么一说,也就又安静下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暗,就在李慕言犹豫要不要给屋里点灯时,房门打开,倦极了的公孙仲景和打着哈欠的潇潇走出来,朝外头招呼:“让两个手脚利索的换了干净衣服去收拾一下,别碰病人。”   至于那嬷嬷,哼,她才不管,就在角落里躺着,等着下人自个儿发现吧。   李慕言上前一步,再怎么尴尬也强忍着朝公孙仲景拱手弯腰:“受累。”   公孙仲景浅浅瞥他一眼:“愿赌服输,不然岂非是我沽名钓誉?”   李慕言耳根子通红,腰更弯:“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公孙大夫悬壶济世慈悲心肠,是我小人之心,胡言乱语,无论我祖母如何,李家都将铭记公孙大夫的大恩大德。”   公孙仲景微微闪身避开这礼:“哼,谁稀罕。”   潇潇在旁边恨不得屏住呼吸让他俩再聊一会儿,奈何公孙仲景已经说到正事:“坏死的部分已经切除,但你祖母的情况还得过了今夜再看,我就歇在隔壁,若是发热,立刻去喊我。”   二夫人急着表现,绕过二人就打算往屋里跑,幸好潇潇眼疾手快将门掩上,二夫人瞪着眼要发火,就听公孙仲景正色道:“不想要你家祖母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就让他们随便进去。”   李慕言上前将人拉回来,二夫人却不服气:“娘正不舒服,我总要去侍疾的。”   公孙仲景直言:“一身香粉,环佩叮当,你可知如今里头那人打个喷嚏都会把伤口崩开?”   二夫人被吓住了,随后才想起问:“伤口?你真开腹了?”   公孙仲景懒得搭理,给李慕言一个眼神就往休息的房间走,走时不忘提醒:“宁姑娘也累坏了。”   李慕言暗道惭愧,忙让人带潇潇去洗漱休息。   潇潇看看自己一身血污,怕吓着爹娘哥哥,就领了这份好意,跟丫鬟去换一身。   在她身后,二夫人眯起眼拉了拉儿子:“她就是那个宁潇潇?”   李慕言现在没心思和她说闲话,追着公孙仲景走了。   沈夫人不放心潇潇,准备留下等她,她要等,沈天赐当然也不着急走,二夫人看着她母子二人,和贴身丫鬟耳语几句,亲自带他们去厢房休息。   沈夫人毕竟是李家女,李家院落够大,所以还留着她的院子,院子里一颗粗壮的梧桐树上绑了座秋千,风一吹,咿呀作响,沈夫人原想上去坐一坐,但看着紧跟而来的二夫人,只好没趣地作罢,进了屋。   她让下人待会儿把潇潇也领到这,好方便跟他们一起走,就自个儿歪在了塌上闭目养神。   这已经是要送客的意思了,奈何二夫人就像看不懂,偏要嘘寒问暖罗里吧嗦,直到……门外走来道翩翩身影。   沈天赐一看就厌恶地皱起眉,何如欢怎么会来?   二夫人把人拉过来见礼:“是听说你表哥他们来了,特意来拜见的吧?哎哟,真是个知礼的。”   沈夫人不想接话茬,就打了个哈欠当做听不见,哪知二夫人打蛇随棍上,竟来了句:“看来姐姐是乏了,如欢,不如你带你天赐表哥出去转转,他好久没回来了,府里有什么变化也不清楚。”   沈夫人一眼看出二夫人的意思,见她总也不走,心中恼怒,说话也就不大客气:“老太太生死未卜,弟妹就让天赐去逛园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外孙没心没肺,毫无孝心。”   二夫人是急了些,她也是怕老太太走了之后没人撑腰,见沈夫人动怒,忙起身作揖:“是我这个做弟妹的不懂事,我也是担心婆婆一时慌了神。”   “不瞒姐姐,婆婆就是咱们李家的主心骨,她这一病,我心里就没底,幸好姐姐在这关键时刻不计前嫌……”   沈夫人是真不耐烦,要不是为了等潇潇,当下就能甩袖走人,这二弟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在老太太面前装乖拍马屁,在二弟跟前挑唆找事儿,跟她就两面三刀,表面上笑嘻嘻,背后不知道说了她多少坏话。   好在潇潇动作快,不多时就换了身衣服过来。   这会儿恰好有个丫鬟端着几碗汤过来,经过她身边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潇潇顺手扶了一下,就听空间叮了起来。   【主人,发现特殊食材哔——】   潇潇好奇:【为毛食材名称还带消音的?】   空间一本正经:【这种大人才能知道效果的东西不可以让未成年人听到。】   潇潇:…… 第二百七十章 表哥他对我……   看到屋里的何如欢,结合她看过的各种套路,她觉得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宝,有特殊食材的是哪一杯?】   二夫人接收到贴身丫鬟的眼神,满意点头,亲手将茶杯一个个接过来放下,在她转身时,潇潇仿佛脚下不稳绊了跤,在桌子上扶着,顺手一推就将两只茶杯的位置调换。   看见这一幕的沈夫人和沈天赐只当这是个意外,没放在心上,反正都是同样的茶水,喝哪杯都一样。   二夫人将茶杯一一推到众人面前:“累了一天,都还没喝口水,说出去,要让人笑话我们李府招待不周了。”   这倒还像句人话,沈夫人确实口干舌燥,方才也在心里吐槽二弟妹不懂礼数,端起茶杯也顾不得品,仰头就喝干了,沈天赐同样也不曾多想,更没注意到他喝水时二夫人与何如欢不同寻常的眼神。   但潇潇在看啊,她借着茶杯遮挡,一会儿看这头,一会儿看那头。   巧的很,原本要给沈天赐的这杯,现在恰好到了何如欢的手上。   喝完了茶,外头忽然有人来报,说老太太那里有情况,让夫人们去看看,二夫人一把拉过沈夫人和潇潇,满脸惊慌追了出去,但在沈天赐打算跟过来时,她却偏摆摆手:“孩子就别去了,在这等我们的消息吧。”   沈天赐诧异的眼神落在潇潇身上,二夫人道:“宁姑娘不同,说不准公孙大夫还要她打下手。”说完也不等沈天赐反应,拉着人就跑。   神奇的是二夫人追着那下人没多久竟把人给追丢了,等到了老太太所在,又被告知根本没人来喊,二夫人拿帕子遮着唇啐了声:“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我扒了他的皮!”   沈夫人沉着脸,转身提起裙子就往方才休息的地方赶回去,二夫人嘴里说着“姐姐别着急,慢慢回去便是”,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得色。   木已成舟,看你们还怎么拒绝。   潇潇连连摇头,满心八卦之火跟上,心说也不知道二夫人这算是在帮那何如欢还是害她。   二夫人也不拦潇潇,一同过去的时候顺道还招呼了些个下人,潇潇猜她是想给何如欢找些见证人。   潇潇冷眼看着,叹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距离沈夫人那院子再近一些的时候,二夫人听见了何如欢的哭声,她心头一喜——成了!立马加快脚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赶快进去看看!”   潇潇脚下倒是不慌不忙,走进院子就看到梧桐树下围了一圈下人,沈天赐坐在枝丫间翘个二郎腿:“我不下去,这凉快,我就在这乘凉。”   再往里看,房门被砸了个大洞,何如欢正在里头嚎啕大哭。   沈家仆从上前道:“夫人你们走后,表小姐忽然……有些不对劲,怪的是门不知被谁锁上,怎么也推不开。”   沈夫人沉着脸:“那时你们在哪儿?”   仆从低着头:“就在门外,准备把门撞开,不过还没等我们做什么,少爷就自己砸了门跑出来爬树上去了,动作快得我们都来不及表现,所以随后咱们就守在树下,不让人靠近,也好证明表小姐不管变成什么样,都与咱们少爷无关。”   沈夫人走到房门口一看,那表小姐何如欢正扯开自己的衣服,表情迷醉到不堪入目。   沈夫人只觉得一股滔天怒火直奔天灵盖,她知道二夫人想让侄女进沈家的门,但没想到她的手段会如此不入流,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怎的比市井小人还不要脸面?   “来人,给表小姐醒醒神。”   一桶凉水兜头淋下,这让处于一种特殊状态下的何如欢一下子猛然清醒过来,对上一双双神色莫辨的眼睛,她浑身哆嗦着哭了出来。   “表,表哥他对我……”   “啪”的一下,是沈夫人砸了个花瓶:“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这厢问完了话二夫人才姗姗来迟,还没来得及开口迎面就挨了沈夫人不留情面的一巴掌。   二夫人被打蒙了,沈夫人不解气,揪着她衣领就骂:“何巧巧,平时看在我二弟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别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我明着告诉你,像你侄女这样的,我家天赐看不上,下回你要是再用这样下作的法子把她送进沈家,你信不信你头天把人送来,第二天我就把她当贱妾发卖了?”   潇潇看得目瞪口呆,拼尽全力抑制住鼓掌的冲动。   这么一闹,沈夫人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家待下去,拉上两个孩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上了马车才想起,要不是潇潇意外换了茶杯,喝掉那下作东西的就是天赐。   她不由得拍了拍潇潇的手背:“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潇潇满脸单纯,又听沈夫人对沈天赐道:“你外公的面子从今往后就不作数了,天赐,以后但凡那姓何的丫头再有脸来找你,直接扫把赶出去,不必在意你舅舅的脸面。”   沈天赐居然还跃跃欲试的样子……   接着沈夫人又叹了句:“幸好你和宁家二郎疯跑了那些日子,爬树的本事也学了回来,不然今日岂不是要被赖上?”   潇潇回家的时候,还顺便带了沈夫人送的一堆礼,事关内宅,潇潇没有多说,只转告二哥,是沈夫人谢他带着沈天赐练出灵活的身手。   宁安回没想过教爬树也能拿学费,嘿嘿傻笑了许久。   次日,李家特意着人送来了谢礼,并几张分量十足的银票,潇潇细数一番,感觉自己大小也算是个富婆了,就开始操办往山上种树事宜,树种自然是空间弄的,至于种树的事儿,在她展示了自己的财富之后,家人同意雇人来办。   潇潇首要考虑的就是已经合作过一回的陈宽和王鹤,两人能吃苦,人也老实本分,而且都是大高个,属于站出来就足够震慑人的那种类型。   最重要的是,双方已经合作过一回,各项流程都比较熟悉,由他们去游说其他流民也更有说服力。   速度快一点,没准小哥哥回来后还能给他个惊喜。 第二百七十一章 青霜剑   陈宽和王鹤两人也果真没有辜负潇潇的期待,不过一天就带来了十多名应聘者,更让人惊喜的是,其中有一对夫妇,从前在家乡时自家就是种果树的,对这其中的道道门清。   潇潇果断就将这几人都聘了,然后将树种交给他们。   按照那对夫妇的说法,这些树种都是他们见过最健康的,未来定会茁壮结实,硕果累累。   宁丰年夫妇只觉得他们在说喜庆话,不过听得倒也算高兴,看着女儿和阿衍的山上那些忙碌的身影,也都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俩包下的荒山不大,在绵延的大雁山脉之中算的上不起眼,好处在于因为并算不上深山,遇到野兽的可能性也极小,潇潇的果树都种在面朝福缘村的这一头,想象着来年春天这整面山桃花盛开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说要种树,那并不是简单地挖个洞将树种埋进去就好,山上那些荒草荆棘之类还是得收拾收拾,潇潇就趁着这个机会跟着大部队上山,又“碰巧”带了些成熟的蔬果回家,比如前段时间颇受家人欢迎的番茄,还“碰巧”见到了几块涨势喜人的孜然地儿。   负责种果树事宜的那对夫妇猜测是山上人迹罕至,这些东西自个儿遍地开花,不知不觉就长成了一片,潇潇则笑而不语,只管专心收割胜利的果实。   不得不说,这座山是她将空间里作物挪出来的最大作弊利器,要不是时间不够,她甚至还想到山的另一头走走。   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进山时潇潇请了赵虎两口子当向导,且仅在白日里劳作。   被雇佣的流民们在遇到潇潇之前也去过别的地方做工,但那些东家要么克扣工钱,要么不把他们当人似的压榨,病了伤了更是不闻不问,只当他们自己倒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像宁家这样宽厚又关心人的着实让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又感受到许多温暖。   这种温暖在回去后发现宁家还为他们煮了一大锅肉粥之后得到升华,回到流民聚集地后更是不遗余力地将此事传播开来,得到同伴们艳羡不已的目光。   没报上名的流民们纷纷后悔自己那一时犹豫,错失良机。   潇潇在短工们的帮助下把成熟的孜然和番茄都带回了家,孜然还需处理,番茄——现在被称作红果则成了一盘盘美味佳肴。   宁安生兄弟俩就着汤汁直接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宁丰年在合计着再买几块地,来年再多种些粮食,县太爷承诺优先留下他需要的稻种,也就是说,来年他地里的收成还是这么棒。   这事家里都赞成,请了村长来吃顿饭唠一唠,村里十亩相连的良田就归了宁家。   宁丰年准备接下来用良田种水稻,原先那两亩中田因为种出新稻种这样独特的意义,被官府高价收去,沈县令出手十分大方,宁家那十亩良田等于是用两亩中田换来的,划算到不可思议。   潇潇喝了口汤,宣布自己的荒地上牧草已经就绪,明日就能开始收牛羊:“以后,咱们就能在自家的牧场取牛奶啦。”   沈夫人找的游牧族很靠谱,不但送货上门,还留了两名养牛羊的好手负责传授经验,潇潇见他们细心周到,索性询问有没有留下打工的兴趣。   对方大为震撼果断签约,潇潇后来才知道,牧民生活艰苦,早就羡慕大夏境内的富足,奈何他们除了养牛羊也没有其他一技之长,找不到固定的工作,所以也根本支付不来在大夏定居的费用。   而大夏人养牛多为耕牛,牛乳和羊肉的味道都是不怎么能接受的,所以他们这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难得碰上潇潇这种大主顾,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再者,这牛羊养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有了专人照顾,潇潇对牧场更加放心,当然也就更加放开手脚去做别的事。   孜然该是3月4月播种,6月7月收获,所以除了她先前从山里带回来种的少许之外,大部分的获取方式只能是从山上摘,这种时候就体现了空间投射功能的重要性了。   上山种树的雇工们时不时就能发现成片成熟的孜然,然后按照东家的要求连根拔起带回去,再进行脱粒、扬筛获得种子。   由于孜然的香气特别,为了不让这种特殊的香味挥发,孜然在使用前需要进行密封保存,这一点难不倒潇潇,毕竟是有空间利器的外挂少女。   空间最近忙得不亦乐乎,每天乳茶店的收入都有一万左右,主人又每天夸它是个能干的小帮手,这种生活简直不能再棒,只是不知为何主人明明已经攒了好多积分,却始终没有升级。   【主人,当前总积分185800,还是不升级吗?】   潇潇嘿然一笑,将商城翻到她盯了许久的页面:【我要先换这个。】   空间虽然心疼,还是乖巧照做:【兑换兵器——青霜剑,特点:削铁如泥、无坚不摧,使用积分160000,当前总积分为25800。】   潇潇安慰空间:【放心啦,用掉的积分我很快就会赚回来,过不了多久就再给你升级哦。】   牧场的牛羊慢慢适应了新的环境,而潇潇在荒地专门辟出来的一块空地上,也被她种上了红果,她是这么说服家人的——   “它在野外没人照顾自己都能长,说明并不十分难种,反正就是山里挖的,种不好也没什么损失。”   宁家人觉得她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也就由着潇潇折腾。   小哥哥不在的日子,潇潇尽量让自己很忙碌,这样等小哥哥回来她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好好谈恋爱。这不,闲着闲着,她就仗着从山里挖回来的东西多,偷偷将空间里那株素冠荷鼎给挪了出来混在其中。   就在她意思意思给这株娇贵的兰花浇水时,她听见了空间提示音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物种起源,完成新物种引进,获得奖励积分10000,当前总积分为,35800。】   潇潇笑嘻嘻,果然空间出品,皆为精品,这又是一株本时空没有的新品种兰花。 第二百七十二章 雅居开张   令她惊喜的是这株娇气的荷花居然在空间里发了三颗新芽,所以拿出原始株之后,空间里还有三株幼苗正在茁壮成长之中。   当然,这么矜贵的品种单靠天然环境是养不活的,这种时候潇潇又怎么会犹豫使用空间投射。   宁家人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这颗绿绿的花草,但潇潇天天蹲在它面前,将除草养护做的很有样子,就由不得大家忽视。   他们发现这颗不记得原先什么模样的草慢慢结出了花苞,看着还挺素净好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在这时,沈夫人那家千呼万唤的雅居终于开业了。   首开业那天,非富即贵的名门闺秀和夫人太太都来捧场,进门体验的当日就狠狠爱住了。   沈夫人介绍自家新铺子时说这是间“别致些的茶点铺子”,大家当了真,没想到走进雅居那一间间独立又别具特色的贵宾室,她们就没停止过惊讶。   雅居的菜单与别处不同,每一道名字好听的饮品和点心后头都配上了色彩鲜艳造型可爱的彩绘图,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又兴趣盎然。   用来装饮品的杯子居然是少见的水晶杯,剔透高贵,还衬得杯中液体越发高贵晶莹,因为天气渐热,每间客室内都放了冰块,潇潇考虑到这些贵妇人们身娇体贵,没有直接往饮料里头加冰块,而是将杯子放在碎冰里镇着,喝起来爽口又不至于发生什么五谷轮回错乱的尴尬事儿。   就在这时,有穿着统一服装的女子鱼贯而入,给每人呈上一份小巧的乳白色点心,沈夫人自豪地介绍:“这是奶冻,今儿送你们的小点心。”   客人们好奇地接过,发现这东西软糯Q弹,晃一晃,还会在瓷白的小碟子里扭动起来。   这样的点心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太有意思了,这是什么做的?”   沈夫人并不隐瞒:“是牛乳加了旁的东西一块做出来的。”至于这“旁的东西是什么”,懂事的客人们自然不会再问。   不过提到“牛乳”,对这东西敬而远之的贵女们露出些许嫌弃之色,谁不知道那东西味道古怪难以下咽?   有些口味刁一些的,直接将点心碟推到了一边。   沈夫人也不恼,给身边人一个眼神,负责侍奉的女子们从点心碟旁提起一只小壶,往奶冻上浇了些红色的果酱,那甜香融合在一起,很少有女子能抵挡得住。   有人想着,要不就试一试呗,大不了就吃一口,好歹也给县令夫人一点面子不是,这一口抿下,那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咦!怎么这么好吃?”   沈夫人唇角勾了勾:“方才淋的是用香梨熬出来的果酱,菜单上还有蜂蜜、抹茶、莓果等各种口味。”   “方才给你们拿来的那些果汁也是用新鲜的香梨榨出来后冰镇着的,乳茶都是用新鲜牛乳和上好的茶叶熬制,不腥不膻,若是喝不惯,还有果茶可以品一品,各色点心也都在菜单上画着,顺便一提,我个人比较推荐云朵糕,吃上一口啊,就跟将云朵摘下来了一样。”   她要这么说客人们可就不困了,纷纷拿起菜单研究待会儿吃什么。   前头招呼客人的事儿就交给沈夫人,潇潇素来低调,只管在厨房指点徒弟:“哎哟不错,你这手艺能出师了,改明儿把我那‘缘来是你’的订单也交给你呗?”   芙蓉木着脸:“师父,我怎么觉得您收徒就是为了偷懒呢?”   潇潇摆手皱眉,瞎说什么大实话呢:“给你开双倍月钱?”   芙蓉板着脸:“师父,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潇潇叹口气:“三倍,不能再多了。”   芙蓉举手:“那我要求全场免费畅吃权力。”   潇潇拍板:“成交。”   几乎每一个优秀的厨子身体里都藏着个爱好美食的吃货,芙蓉也不例外,这丫头尤其爱吃甜品,奈何大夏流行的那些糕点吃来吃去没有新花样,她早就腻味了。   将几个麻烦事儿都交出去之后,算算时间,福缘村其他人家也开始收稻子了,于是先前说好的小龙虾开始源源不断往宁家送,再被李家的马车带去五香居洗刷刷准备热水澡。   最近夕江县有两件新鲜事儿,一是县令夫人开的雅居成为了贵女们最新聚会地点,热度甚至超过了据说有数名茶博士坐镇的天下茶庄,二是五香居别具一格地在晚饭时候增加了一项宵夜服务,提供一款新美食——青虾。   为了让大家放心食用,五香居特意在七月十五开展试吃活动,当天出锅的小龙虾免费!   甭管以后吃不吃吧,“免费”这个噱头着实吸引了大量食客,尤其是当天那勾魂儿似的香味从五香居后厨飘出来之后。   有些和徐掌柜相熟的老饕一抽鼻子就闻出来:“好家伙,这就是你前段时间总在后厨捣鼓的那好东西吧?总算舍得拿出来了?来,先给哥哥上一盘!”   徐掌柜笑他:“你就不怕不好吃,被我坑了啊?”   那老饕呵呵笑:“你当老子在你这吃了几年饭菜了?好不好吃,我这鼻子不比你清楚?废话少说,给不给?”   老客如此捧场,徐掌柜自然不会小气,当下宣布:“凡今儿晚食在这五香居消费的,只要您想尝尝,老徐就让后厨给你送一碗,哎不过话要提前说好,这青虾是经过大夫们检查和真人试吃没问题不错,但若是原先就对虾蟹河鲜之类不克化的,那可别轻易尝试啊。”   他还亲自上手示范了一下如何剥虾取肉,以及哪里能吃哪里不能吃。   小龙虾得到了夕江县百姓大量好评,还未正式销售就获得了极高的期待,徐掌柜当天晚上就得了几十个预订单,趁着宁家的乳茶铺子还在营业,特热情地送去丰盛晚餐和一份订单。   福缘村的村民们才刚听说宁家又得了挣钱的营生,那羡慕嫉妒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见宁丰年溜达出来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卖青虾。 第二百七十三章 索性送他一车   那必须有啊!福缘村的小夕河边顿时热闹起来,正好水位降了,刚冒头的青虾是一茬一茬网,这跟白捡铜板有什么区别?   潇潇早就找机会用积分换了大量的小龙虾放进小夕河里,这东西暂时没有天敌,即便这样一网一网地被抓,想必也能很快适应环境迅速繁衍,然后她就有吃不完的小龙虾啦!   宁家如今一跃成为福缘村最受欢迎的人家,因为他们不光自己发财,还带着全村一起致富!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这青虾没有警惕性,基本上丢网下去就能捞,人家干吗不自己上?还不是为了给大家挣钱的机会?   厚道人啊!怪不得人家发财,这是好人有好报!   宁家新稻种收割之后,沈县令并未直接收走,而是安排官差帮忙就在福缘村的晒谷场晾晒,官方说法是为了避免稻种储藏损耗,加上县城没有那么大的空地方便进行操作。   但潇潇知道,沈县令就是为了秀,秀临县的大人们一脸,尤其是那些因为观望错失良机的马后炮们。   动作快,已经修建着河道的地方多少得到了沈县令金口玉言,能分一些稻种,但那些磨磨蹭蹭毫无建树的,呵呵,那就只能干瞪眼。   用沈县令的话来说,就是要让他们看得见得不到,抓心挠肺急死才好。   而那些大人们看着宁家两亩中田种出来的冒尖儿的新稻种,果然心痒难耐,脸皮厚些的也回去着手修建河道水渠,然后屁颠颠跑来找沈县令交涉。   沈县令虽然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但作为一个社交达人兼话术高手,他当即口头承诺,要是符合要求的地方太多,可以适当提前给他们预定下一季的新稻种。   于是大人们安排治下百姓挖坑挖得更是不亦乐乎,那小夕河的水位眼看就又开始往下压。   福缘村的村民们倒也不急,因为有经验的长者已经说了,估摸着没几天就要涨回来,因为大规模的降水,就在这段时候了。   罗州知州严律的调令迟迟未达,这对沈县令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严律本人是坐不住了。   京城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忍不住催促福缘村那里加快动作,也正是因为这一时急躁,流连之人被频繁往返于小夕河的村民们发现。   正是因为宁家提前结下善缘,当这几日连续有行迹鬼祟的陌生人流连于宁家的晒谷场,村民们陆续跑去同宁丰年讲。   宁丰年本人没当回事,潇潇却听了进去。   收了徒弟之后的她正大光明偷懒,天天用看果树栽种进度的名义进山晃悠,再带回来一些“土特产”改善伙食,偶尔无事天又不太热,还会去看看她的牛奶和羊肉串啊不,是奶牛和羊群,生活美满中有一点小缺憾,为了不让自己总往隔壁那空荡荡的院子看,潇潇以遛狗和兔子为由,跑出去看她家稻种铺开的江山。   这一看,她果真瞧见几个形迹可疑之人,最关键的是,其中一人她恰好见过——当初雷少明派人跟踪她的时候,就有这人的参与,既然事情和雷家有关,那就肯定不单纯,潇潇收起兔和狗,悄悄跟了上去。   核桃和围脖进入空间后反应大为不同,核桃是轻车熟路冲进牛羊群开始造作,围脖整只兔子瑟瑟发抖,像是不明白怎么一眨眼,风景就全都变了。   在小伙伴的陪伴或者说怂恿下,围脖也就稍微怕生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跑——潇潇的宝贵农田。   要不是空间反应快及时发现,那珍贵的素冠荷鼎恐怕都要被它啃上几口。   为了让兔子老实点儿,潇潇在农场开辟出了一片兔子园,还给兑换了几只围脖的同类,好歹让它安分待着,自己专心跟踪。   潇潇的跟踪与旁人不同,她不必时刻尾随,只需看好那人的方向,在他消失于视野之前使用出口定位平移大法瞬间出现在七米之外,七米又七米,方便不费力还不容易引人注意。   待跟随他们到无人处,潇潇躲在空间里听见了他们的密谋。   “想从晒谷场偷偷运走比较麻烦,但明日县令会派人收稻种,届时,咱们劫走马车回到罗州,神不知鬼不觉给这新稻种换主人。”   “大人英明,堤坝之事已经找好了替罪羊,再将这稻种往上一递,结合严家施压,陛下自然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事儿皇帝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潇潇不知道,反正她不行。   水稻是她家辛辛苦苦种的,严律触犯律法的证据是小哥哥和沈县令他们辛辛苦苦找的,上京告状不知经历多少困难险阻,如何能让那严律逍遥法外还坐享渔翁之利?   等这些人一离开,潇潇就去县衙找到沈县令,将此事告知——她还小呢,以卵击石傻乎乎自己冲上去和雷家人嚷嚷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沈县令目瞪口呆看了潇潇好半晌:“我都不知道这会儿应该不赞同你以身犯险还是感谢你胆大心细听到重要消息。”   潇潇笑得纯真,道:“运气运气,最近村里到处都是稻杆草垛,他们以为隐蔽,我却正好就在那溜兔子,可能这就是天意。”   沈县令来回走了几圈,皱着眉头道:“我这就让人提前将稻种收走。”   潇潇却道:“大人且慢。”   她问沈县令:“严大人不过是想要稻种而已,他这般煞费苦心劳师动众,没准还不达目的不罢休,您这么大方,索性送他一车也无妨,反正稻种这东西,种出来之前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呢。”   沈县令:……   “你的意思是?”   潇潇笑嘻嘻:“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第二天一早,县衙就派人仔仔细细将晒谷场上的稻种收走准备送回县衙,但当马车快要走上大道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群蒙面人,这些人来者不善,手中都举着寒光闪闪的兵器。   “偏巧”运送稻谷的衙役不多,功夫也一般,车夫更是心理素质太差,尖叫一声就弃车而逃。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切尽在掌握   蒙面人心中暗喜,与衙役们势均力敌打斗一番险胜后带着战利品迅速远走,殊不知待他们走远后,本该在重伤下行动困难的衙役们一个接一个爬起身,从衣服和袖子裤子里头取出破掉的血包和硬邦邦的铁甲,长呼出口气:“哎哟,这玩意儿硌死我了。”   同伴在一旁踢了他一脚:“总比真挨刀子强吧?你不知道刚刚要不是我反应快用手臂挡,差点叫人划了脖子,真是惊险。”   脸有些肿的另一名衙役苦哈哈:“你们俩差不多得了,方才我对上这人才是真混账,竟对着我这张俊俏的脸动手,定是嫉妒我!”   贫了几句嘴,他们又整理整理形象,做出大难不死的惨状,一瘸一拐进了城,守城兵瞧见当即就傻了眼:“兄弟几个怎么了这是?”   衙役们很入戏地栽倒:“快去禀报县令大人,新,新稻种被劫了!”   这消息传开后,不光是沈县令着急,就连守在县衙等着分稻种的其余官员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这可怎么是好?”   沈县令焦头烂额状:“诸位莫急,待我先去福缘村,借了宁家的稻种先分于各位。”   奈何被盯上的不光是县衙,当衙役领命来到宁家说明来意,却发现宁家堆放稻种的房间空空如也,宁丰年如遭雷击:“这大白天的,怎,怎么会遭了贼?”宁丰年急得团团转,宁安生却看着低头玩手指的妹妹若有所思。   潇潇照旧去地里转悠的时候,不意外地见到了大哥,她嘿然一笑,将人拉到空旷处压低声音:“哥,我要和你说件事。”   大哥的智慧足以让他不在外人面前露陷,这一点也得到了沈县令和陈大人的首肯,说好以后有事一起商量,潇潇就要给大哥足够的信任。   果然,听完事情经过的宁安生立刻问:“你们特意做出被得逞的假象,是否为了让严知州放松警惕?”   潇潇为大哥的敏锐点赞:“不错,让他以为自己还有后路,免得横生枝节。”   宁安生又问:“阿衍这些日子的失踪是否也与这件事有关?他并不是被陈夫子带去闭关学习,而是县令大人给他安排了其他任务,对不对?”   潇潇只管点头,大部分事实已经都告知宁安生,但小哥哥的身份暂时还不宜透露。   宁家人的慌张和愤怒与官家马车遭劫之事迅速传遍福缘村,村民们都同仇敌忾,闲暇时提着农具就四处寻找罪魁祸首,可惜一无所获,费劲辛苦才得了沈县令承诺种子的大人们更是日日往县衙跑,比沈县令本人还要关心追查结果。   然而那些原本闹腾的官员们却一反常态,逐渐诡异地安静下来。   这些事传入始作俑者处,换来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胜利笑容。   得知这情况的沈县令冷笑一声,吩咐可信之人悄悄将所有稻种进行育苗。   在新稻种之事追问出结果之前,大雨突然绵延不绝。   福缘村的水稻基本上都收了,就连老宅那叫人不忍直视的田地,也被赌坊派人收走抵债,宁小姑居住过的茅屋被大雨冲垮,村民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人已经许久不曾露面。   拜老宅那糟糕的人缘关系所赐,她的去向竟无人问津,大家只是闲暇时猜测,那宁小娥大约是日子过不下去,跑去投奔其他长辈了。   等雨稍微小了点,宁家一大早就来了客人,李家奢华的马车上走下个潇潇有些眼熟的嬷嬷:“宁姑娘,我们家老太太醒了,想见见你。”   潇潇惦记着她的玉佩,欣然同意。   宁丰年夫妻俩觉得可能是李家想表达感谢,宁安回却皱起了眉头。   同样心中不安的宁安生看着弟弟:“怎么?”   宁安回挠挠头:“总觉得如果是为了谢谢妹妹,来接人那嬷嬷的态度未免过分清高了些。”   他到底是经常做生意的,接触的客人多,对人的态度就比较敏感,他这样说完,宁安生也觉得不对,于是撑开油纸伞,也拉出自家马车。   宁丰年夫妇俩奇怪地看着他:“李府不是说待会儿会把潇潇送回来吗?”   宁安生架好马车:“我不放心。”   宁安回将手上东西放下,也跟了出去:“大哥,我也去,接了妹妹我再去铺子里。”   李府的马车上,嬷嬷故意闭目养神摆谱等着潇潇耐不住发问,她已经准备好了,届时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礼数的臭丫头,奈何她腹稿来回背了好几趟,马车里却始终没有动静,睁眼一看,好嘛,那小丫头直接睡着了!   她愤愤咬牙,好,就看你一会儿在老夫人面前还能不能这般淡定!   潇潇已经认出来接人的就是李家老太太的贴身嬷嬷,也就是当日盯着她和公孙大夫给老太太开腹结果一刀晕的那位,听说事后因为在冷硬的地板上躺了许久着凉落了风寒,还因为睡姿不妥扭着脖子好几天转不了弯。   不晓得这位嬷嬷的态度是因为她自己,还是……   其实李家老太太已经醒了两天,头天睁眼感受到肚子上剧痛难忍时就想找公孙仲景算账,奈何孙子态度坚决,就是不让她找那没毛大夫的麻烦,换药的时候她越看自己肚子上那道疤痕就越觉得可怕,闭上眼仿佛就能想象到那公孙什么一刀戳在自己肚皮上的画面,睡觉都睡不安稳。   醒来后她就拒绝再让公孙仲景给她换药,稍微劝几句,就说全家都想逼死她,李慕言头疼欲裂,还要同公孙仲景告罪,忙的不可开交奈何最终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他实在是太累了,今儿喝了杯安神茶就沉沉睡去,完全不知道老太太在他睡后就立刻派人去找公孙仲景,发现对方在县衙找不到他麻烦,就让嬷嬷去找当时“助纣为虐”的那小丫头。   老太太的逻辑很简单,凡违逆她意思的,都该骂。   加上那嬷嬷记恨当日潇潇未曾先顾着照顾她,任由她昏迷后躺在地上,这些天切实说了不少潇潇的坏话。   例如:“咱们府里的丫头都知趣不肯帮忙,那大夫原本是打算作罢来着,偏这丫头惦记赏钱,非要自告奋勇,老奴亲眼看着他二人将刀子扎进老夫人您身体里,当时那血就……老奴可吓坏了啊,他们这是庸医害人,老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治疗方法是要捅人一刀,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没了   老太太就是被这话吓得彻夜难眠,她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当即就让人给孙子送了安神茶,然后气冲冲吩咐嬷嬷把人弄来。   听说潇潇进府,老太太就开始酝酿怒火,誓要狠狠教训这丫头。   潇潇到了李府后先问过李慕言在哪儿,嬷嬷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还让她在屋里等:“老夫人身子亏损得厉害,需要多多休息,这个时间大约是睡了,你且等上一等,她醒来后我自会来通知你。”   这么不客气的言语,潇潇想不明白她们的态度都难。   这种不懂得知恩图报的老太太,真的会老老实实告诉她玉佩在哪儿吗?怕不是藏着掖着,就是要故意刁难吧?   嬷嬷本以为潇潇发现自己被晾着,会着急害怕,或是坐立不安,哪知她不过等了区区一盏茶功夫,竟然就自己起身要离开。   嬷嬷想也不想,伸开手臂就拦在她面前:“姑娘这是去哪儿?老夫人还没醒呢。”   潇潇冷下脸来,她平素尊重人权不喜欢摆架子,但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奴才,大可不必客气。   “既然老夫人身体不适,我就不多打扰,改日……”   嬷嬷以为她会说“改日再登门拜访”,哪知这丫头趾高气昂道:“改日直接将谢礼送到我铺子里就行。”   嬷嬷还要再拦,潇潇将脸一板:“怎的,嬷嬷这是要强留我不成?难不成这就是李府的待客之道?”   见她神色不善,想起这是公子口中的“贵客”,嬷嬷有些心虚,但她始终觉得这家里做主的人是老夫人,所以当潇潇打算绕过她离开,嬷嬷立马挺起胸膛,态度强硬:“你不能走。”说罢还招来几名下人。   潇潇和嬷嬷对视几秒果断抬脚:“我偏要,你咬我啊?”还真就要走到门口。   嬷嬷怒喝:“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拦住她!”   门口那几个下人确实是打算这么办来着,奈何刚对上潇潇的眼睛,他们竟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开启空间范围控制的潇潇淡定走向门口,嬷嬷怒骂一声“没用的东西”索性亲自上前伸手就要抓潇潇的胳膊。   啧,这还有个躲在空间技能范围外的,看来只能自己动手。   潇潇闪身灵活避过,同时反手一拧,无论是她还是原主,那都是真有力气的人,嬷嬷平时在府里仗着老太太的势作威作福,只把自己当半个主子,此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哎哟叫唤着被她剪住双臂。   潇潇嫌弃地将她推开,嬷嬷恼羞成怒大吼:“给我将她拿下!”   潇潇还没说话,那被挡住的房门忽然大开,碰的一声正中嬷嬷面门。   门外走来这人一脚将她踹开,同时抽出腰间佩剑,用剑柄将下人一个个拍开,接着在满屋子痛呼惨叫声里看向潇潇。   他走到潇潇跟前,仔仔细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潇潇使劲眨巴眼看着来人,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会儿忽然就特别委屈,那小嘴一扁,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小哥哥,我害怕。”   下人们捂着被抽疼的地方内心无比震惊——她骗人!她怕个屁!   容衍心都疼了,想也不想将人揽入怀中,动作笨拙地轻拍她的背:“不怕不怕,小哥哥来了,小哥哥保护你,给你出气。”   云尔云叁看不入眼听不入耳,转身杀气腾腾揪住了李府下人的衣领:“胆子不小啊,敢动我们宁姑娘?”   下人们都傻了,来者不善,下手忒狠,嬷嬷更是捂着撞疼的地方威胁:“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们李家撒野,信不信我让你们出不了这道门?”   容衍头也不回,手腕一转,佩剑就从剑鞘里飞出,直勾勾擦着嬷嬷耳边插进门框,嬷嬷双腿发抖眼神呆滞,倒是总算闭了嘴。   潇潇忍不住举起两只小手拍了拍:“好帅哦。”   容衍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那作死的下人,拉着潇潇径直离开,经过门口时随手一拔,那剑尖就很“凑巧”地划过嬷嬷头顶,切掉了她的发髻。   嬷嬷的尖叫声因为恐惧卡在嗓子眼儿,这会儿她披头散发心跳都差点停下,好半晌才想起来跌跌撞撞去禀报老太太。   走出她刚刚待的小院潇潇才知道容衍是怎么进来找她的,从大门到内院,李府现在躺了一地的下人,这遍地开花的画面令潇潇咂舌,回头看小哥哥,就听他说:“着急了些。”   李府下人不让他进来,那他自然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没要他们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   潇潇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知道我有麻烦啊?”   容衍告诉她:“路上遇到你大哥二哥,来李府又被拒之门外,他们若当真以礼相待,又怎会遮遮掩掩。”   潇潇看向门口:“那我大哥二哥呢?”   容衍握拳轻咳一声:“让他们在大门口等沈县令呢,我……担心让他们看到一些会吓到他们的画面。”   潇潇看着那些躺倒在地痛呼着的家丁们,再看看容衍方才从门里拔出来的剑:……好像是有点吓人?   她哪里知道,要不是容衍急着找她,下手只图快没要命,如今的场面会更惨烈得多,这些人可以说都是捡回一条命。   方才被这群煞星教训过的下人见他们折返,连喊疼的声音都识趣地减小了些,生怕再被注意到。   潇潇有点想笑,但视线落在云叁那不正常垂下的左臂上时,她神色逐渐凝重:【宝,云叁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空间回复迅速:【经过食材鉴定,该……该男子左臂筋断,如果延误治疗可能落下残疾。】   主人说了,“食材”这个词儿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   潇潇又朝两人身后看,她能明显感觉到容衍和云尔云叁的表情僵了一下,容衍拉着她的手更是狠狠一紧:“云武他……没了。”   简单的“没了”两个字,对包括潇潇在内的几人来说过于沉重,连久别重逢的喜悦都被压了下去。   容衍的剑还未收起,离得近了,潇潇可以看见那剑刃上道道缺痕。   这把陪着他回京城的剑成了这样,可见路上有多艰难……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是你的救命恩人   潇潇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坚定地握住了容衍的手。   宁安生和宁安回已经在门口等到来回踱步,分明说明来意,李家人还是坚持将他们拦在门外,这哪里是道谢的态度?   若不是阿衍让他们在门口等县令大人,他们早忍不住冲进去了。   “哎,不过大哥,阿衍让我们在这等,怎么自己就先冲进去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看到往门口走的妹妹时得到了解答,宁安回看着两人还未分开的手,眼珠子都快瞪出眶来:“你,你们?”   宁安生则皱着眉头上前,原本钦佩阿衍在学问上令他望尘莫及,此刻起却忽然就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起来。   幸好此时沈县令的马车疾驰而来,打破尴尬。   宁安生站在两人跟前瞪向容衍:“还不松开?”   容衍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影响潇潇声誉,所以当沈县令来到诸人跟前,他和潇潇已经各自站在宁安生两边,宁安回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不明白他俩是什么时候,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暗度陈仓?   他有些感慨,自家小白菜终于还是要被猪拱了,不过好在他们和阿衍也很熟,彼此也算了解,妹妹要真看上他,回头嫁的也不远,随时都能照顾着,而且听大哥说阿衍学问也好,指不定以后还能考个功名,他们家要求也不高,能成秀才,今后让妹妹过上好日子就行。   他这厢胡思乱想着,却冷不丁见沈县令冲阿衍深施一礼:“三殿下这边请。”   容衍这厢低调地路过夕江县,是因为听说新稻种被劫之事,直觉告诉他,此事或与严律有关。   不必要的寒暄就免了,萧将军和御林军还在官道旁隐蔽处等着,耽搁的时间不能太长,只可惜和潇潇见了这么一面,马上就又要分开,他想说句再见,却见潇潇已经嗖地蹿上自家马车。   容衍还未来得及惆怅,又见她很快钻出来,一手捧着个长长的布包裹,一手拿了个食盒,她将两样东西一起往容衍怀里塞:“一路平安。”   容衍从前最瞧不起那些儿女情长婆婆妈妈,这会儿却觉得潇潇过于果决,带着淡淡的郁闷,他在马车上将食盒一开,笑容便藏不住了。   都是他喜欢吃的点心,云尔看了一眼,满心羡慕:“宁姑娘怎么还有随身带食盒的习惯啊?带的还都是您爱吃的,这既是传说中的睹物思人吗?”   容衍瞥他一眼,大方地分了他一些,而后转向沈县令:“新稻种是怎么回事?”   沈县令就在点心的香味里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得知严律劫走的只是他们偷梁换柱后的普通稻种,他狠狠松了口气,在听说这是潇潇的主意,他面上神色就带上了几分骄傲,但骄傲之后又有几分担忧:“她怎么总遇上危险的事。”   若偷听时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云尔擦擦嘴:“幸好主子将云叁留下了,今后也能放心些。”   李府门外,潇潇正与大哥二哥面面相觑,宁安回满脸神游:“方才县令大人管阿衍叫什么?”   宁安生则强压着内心震惊,转头看潇潇:“你是不是应该有话要同我们说说?”   潇潇心虚地往后退,此时肩负重任的云叁上前一步:“宁公子,宁二公子,这事怪不得宁姑娘,是我家主子一直隐瞒身份,事情是这样的……”   严律之事事关重大,但既然主子已经拿到圣旨,只等将人捉拿回京,容衍也就不打算再瞒,万一严律临死反扑,也好让宁家有个防备。   “两位公子,近来非常时态,日后你们进出都会由属下和这几个兄弟随行护卫,若是再遇到不相熟或者不想见的人,皆可拒绝。”   除了云叁之外,容衍还留下了几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护卫,听到云叁的话,这几人恭恭敬敬上前:“见过两位公子,见过姑娘。”   他们知道殿下对宁家的看重,所以并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有所轻视,打完招呼后就利索地跟随在宁安生兄弟二人身后,显然是直接开始了护卫职责。   云叁和另一名护卫就留在潇潇跟前:“宁姑娘的安全就由我和十八负责,另外宁老爷和夫人那里也会安排人。”   宁安回因为这一连串称呼回不来神,宁安生却无法保持平静:“很危险?”   云叁事先得过主子吩咐,并不敷衍:“严律乃是严家这些年最看好的人,且老奸巨猾,不是会乖乖束手就擒的性子,即便主子已经得了圣旨,也难保他不会拼死反抗。”   宁安生袖子底下的拳握紧。   他们离开之后,李府乱成一团,李慕言刚睁开眼就听说老太太气急攻心情况危急,听贴身小厮说完刚刚发生的事之后,他心力憔悴地看了眼桌上茶盏,随后洗了把脸,朝老太太那里走去。   还未进屋,他就听见了里头传来的砸杯子声,推开门,老太太头上缠着抹额靠在枕头上,满脸怒气:“不喝!随便一个乡下丫头都能给我气受,我还喝什么药!”   李慕言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对她说:“祖母,你口中的‘乡下丫头’,是你的救命恩人。”   老太太冷笑起来,不以为意:“不过是跟着那没毛大夫打了回下手,这就算我恩人了?”   李慕言将她剩下那些无礼的话打断:“倘若没有她,我找不到能给您吊着命的百年人参,您也撑不到公孙大夫为您开腹,也别再说什么开腹是杀人术,您腹中溃烂之物我们看的清清楚楚,从前不说是怕吓着您,若是没有公孙大夫和宁姑娘,您就算天天人参灵芝鹿茸汤喝着,不出三个月,也会肠穿肚烂而亡,您要是不怕死,那怕不怕痛?”   “前段时间腹痛难忍,是我去求公孙大夫给您开的止痛方子,等到病发无药可救,您会日日夜夜被那样的痛楚折磨,喝再多的药都没用。”   “也别跟我提那些民间土方,您试过的方子我都给你找来了活生生的例子,他们或因符水上吐下泻狼狈不堪,或因观音土腹梗闭便活生生撑死,您还要试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才是李家家主   老太太怔住,李慕言又道:“您瞧不起宁姑娘是农家出生,可您却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她,听说您病危,就毫不犹豫回家拿来那可遇不可求且有价无市的百年人参。”   老太太小声嘀咕:“那还不是因为知道咱们家有钱,那人参可以卖个高价。”   李慕言心累:“您为何就非得扭曲旁人的好意?”   看着这屋里的乌烟瘴气,李慕言叹:“继续去熬药,老太太要砸,就随她砸,砸了再熬,一直到她愿意喝为止。”   “所有的药都用最好的,开销从我私库出。”   老太太板着脸并不是打算服输的样子,李慕言继续道:“另外,从今天开始老太太要静养,今后无论想请谁回府,都必须得到我的同意,所有人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去打扰宁家人,还有,陈嬷嬷年纪大了,是时候回到自己家享受天伦之乐,祖母这里就交给赵嬷嬷。”   老太太瞪大眼:“你什么意思?”   李慕言背手往外走:“祖母,我才是李家家主。”   这之后,无论谁来求情,都被李慕言强硬地拦在门外,贴身小厮担心地问:“万一老夫人还是不肯喝药呢?”   李慕言眉心皱得很紧,许久才无奈道:“不会的,疼过,就不敢不喝。”   李家老太太这些年没吃过苦头,不过砸了两顿药,她就被身体各处隐隐传来的痛处折腾得像是没了半条命,等待第三碗药的时候,她流的汗将床榻都打湿,留下酸溜溜的汗臭。   小厮来报:“公子,老夫人喝药了。”   李慕言放下手中礼单:“将这些给宁家送去。”   小厮看了眼,暗暗吃了一惊,这般大手笔,公子是当真看重那位宁姑娘,奈何这一回送去的礼,竟被退了回来,小厮挠着头说:“宁姑娘说,人参的银子已经给过。”   李慕言叹口气:“宁姑娘是真生气了。”   那可不,潇潇又不是泥捏的,她好心帮忙,却让李家老太太给了个下马威,那她心里肯定不痛快,不是每一次“对不起”都能换回“没关系”,上次是那什么何如欢,这次又换成老太太,下回呢?下回是不是李慕言的爹娘姑婶?   看来在李慕言将家里这些烂摊子收拾好之前,和李家的合作可以先缓一缓。   自家山脚下那片荒地这会儿翠绿一片,都是牛羊吃了又涨的牧草,潇潇托腮看了会儿,问空间:【多少积分了?】   空间雀跃:【当前总积分,65800,主人,最近涨得很快哦!】按照这个速度,再来个四五天就能升级了呢。   潇潇点点头,看向她的山,在陈宽和王鹤他们的带领下,来宁家应聘的流民们将山上的杂草和枯树清理过,已经将她准备的树苗种下,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潇潇觉得哪怕这么远看过去,都觉得这山精神,比旁边别的山风貌要好许多。   正欣赏着,陈宽他们犹犹豫豫挪了过来:“东家,种完树之后,我们还能继续给宁家干活吗?”   宁家人宽厚,给的工钱足,还从不拖欠,他们都舍不得错过这么好的东家。   潇潇说:“我正想问呢,你们谁家种过地?”   这人数还挺多,潇潇作为一个半吊子,不能担当考核,就将宁丰年请了过来,让他去找些懂种地的,留下继续耕种第二季水稻。   陈宽他们有些不解:“不是说新稻种被盗贼夺了吗?”   宁丰年也同样好奇转头,潇潇无奈:“没有新稻种,该种地还是得种呀。”   也是啊,总不能一日找不回来稻种,就一日让那十亩良田空着吧?   次日,宁丰年带着新选的几个帮工开始给潇潇“买回来”的稻种进行育秧苗准备,其他人眼巴巴看着潇潇:“姑娘,您说还有别的活给我们,是真的吗?”   “有是有,”潇潇说:“不过会比较忙,也比较累。”   不等他们生出退意,潇潇又道:“但,同样的,挣钱也比较多。”   大家的眼神开始发光,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但是怕穷。   五香居的青虾生意因为曾参与过试吃的老饕们不吝分享切身感受,客源不断,其他食肆酒楼纷纷跟风模仿,这让首先发现青虾的福缘村村民们很是赚了把银子,每回看到宁家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但很快,做宵夜买卖的掌柜们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七月里白日太热,大家反而喜欢晚点再出门溜达,然而这溜达得高兴起来就会注意不到时间,常常是宵夜刚上桌,外头打更的就已经开始催促,县衙的衙役们也开始巡逻,为了不浪费,只能囫囵往嘴里扒拉,没法悠闲享受就罢了,还都赶了个心惊肉跳,甚至压根来不及吃完,几次下来,也就没了等待的兴致。   食肆酒楼的掌柜们都急坏了,忙着又是给大厨和伙计加工钱让他们加快速度,又是劝说食客们打包,奈何都收效甚微。   眼看刚刚火了没多久的挣钱买卖又要黄,包括徐掌柜在内的掌柜们抓心挠肺,可也找不到解决的法子。   便是这时,潇潇在县城偏僻处租了个宅子,让人放出消息将为人勤恳但是找不到活计的流民们叫了过去。   有陈宽和王鹤他们作保,流民们得知有忙碌但是挣钱的活干,很快都聚了过去,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因为这宅子外头竟然还有官府的人在。   身为流民,无论逃荒到什么地方都很难被人接受,被人排斥,被官府驱逐的事情也常有发生,所以刚刚看到衙役的时候,好多人第一反应就是又要远走他乡,但已经和潇潇熟悉起来的陈宽和王鹤却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宁姑娘,是在哪里登记?”   潇潇指向努力摆出和善面孔的衙役们:“在那里按照差大哥们的指示留下姓名和身份信息,登记完毕后领取自己的牌子。”   有人带头,流民们的胆子就也大了起来,也能安心听进衙役们的话,听说他们要做的这个活,叫做“外卖”。 第二百七十八章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也不求回报更不是为了道歉的好心人   所谓外卖,就是将食肆酒楼的饭菜送去客人家中,让客人们在家中悠闲地享受美味,既不必担心宵禁,也不用在意形象受损。   每位外卖员都登记在册,接货送货时也都要在店家和客人们那里用官府派发的印章盖个印,这么一来,双方都比较放心,哪里出了问题也能一下子找到源头所在。   “所以这丑话要说在前头,接活之前要考虑好,若是不小心弄坏了人家的东西,那可是要赔偿的。”   听到这话的众人又开始犹豫,约莫三成的人离开后,剩下这些都眼神坚定,这时衙役们才在潇潇示意下补充道:“但是你们也可以放心,并不是所有食材都能外卖,我们会先同那些店家说好,诸如鱼翅燕窝这种名贵食材,还是由他们自己负责,外送时也避免使用太过昂贵的餐具。”   其实说白了,这外卖业务就是潇潇为了缓解宵夜压力推出的——还有什么比小龙虾更适合外送到家的呢?   只要有一口能盖严实的铁锅,甭管是蒜泥十三香还是清蒸干煸焗蛋黄,从铺子到客人家,掀开锅盖的那一刻都还热气腾腾,很难不受诱惑。   原本有些疲软的宵夜买卖重又活跃,掌柜们继续笑的见牙不见眼,心里都很感谢那位提出外卖法子的“宁姑娘”,所以当这位姑娘前来询问他们要不要增加一门新的方便快捷的宵夜内容,大家都表示愿闻其详。   潇潇将这些人集中到一处,进行了一场愉快的试吃大会,现场放着她早早准备好的碳烤炉子和腌制后由竹签穿在一起的各种食材,然后,奇妙的香味就飘进了大家鼻子里。   没错,潇潇要搞起来的东西就是烧烤。   对自己养的羊儿感情很深厚的牧民阿达、阿和含泪吃了三十几串加辣版羊肉串,然后就去联系自己的伙伴们,让准备好多送些羊到关内。   刚收到消息的其他牧民都觉得他俩在白日做梦,但是真金白银到了手中,又换成了可以让他们冬天不挨饿的粮食,大家立刻摩拳擦掌抢着霍霍自家羊圈。   “奇了怪了,关内的人不是从来吃不惯羊肉吗?说腥来着,怎么忽然要这么多?”   “不知道啊,听阿达他们说,是有个农户家搞出了什么香料,往那羊肉上头一撒,就一点儿腥味都没有,还香喷喷的怪馋人,他俩吃的停不下来,现在放羊的时候都流口水。”   “那俩混账东西,也不知道捎带点儿回来……”   沈夫人也没想到她就给潇潇买牛奶牵了个线,居然还又让她做出了新的事业,现在几乎所有食肆酒楼外头都架起了碳炉售卖烧烤,烤羊肉串是最常见也是卖的最好的,其余比如烤青菜烤香菇烤茄子等等,因为价格便宜,也都供不应求。   这么一来,吃起来费事儿的青虾成了外卖,做起来又快又便捷的烧烤就成了新欢,咱就说这大晚上下工回家的路上闻到那一阵阵肉香,谁能忍得住不来个一串儿两串儿四五六七八九串儿?   一串羊肉两文钱,两串烤蔬菜一文钱,勤勤恳恳一整天,晚上偶尔改善一下伙食,不过分吧?关键这价格也不贵啊!比起酒楼里动辄好几十文钱一份的肉菜,羊肉串简直太划算,说出去咱也是天天吃肉的人,多有面子啊!   沈县令乐呵呵看着日渐繁荣昌盛的街道,再想想正被沈家秘密培育的秧苗几个月后会让人大跌眼镜的收成,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知道内情的师爷偷摸和他说:“流民被妥善安顿,且能和当地百姓和谐相处,夕江县的税收和来年粮食都会大大提升,大人,您这政绩,升迁有望啊!”   沈县令却摇摇头:“我才来夕江县多久,升迁什么的还不着急,光是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我已经足够满足。”   说起来,这可都是宁家那丫头的功劳。   新稻种的出现,流民的安定,食肆酒楼的买卖,包括铁匠铺最近卖出去的锅,每个都是她促成,这丫头莫不是他的福星?   正想着呢,外头来人报,说李家公子又来访,沈县令刚想说自己不在,就见那平素守礼的小子居然自己直接进来了。   “姑父。”朝沈县令作揖后,李慕言道:“侄儿知道李家在对宁姑娘的事情上做的很不好,您与姑姑责怪我也是应该的,可我当真诚心道歉,能不能帮帮侄儿?”   他已经好几次想找潇潇道歉,奈何潇潇并不想见他,每次他赶到潇潇所在,后者都已经提前一步离开,他总不好守在人家家里干等,只好前来求助。   沈县令叹了口气:“你啊你,人家宁丫头又是借参又是助神医救人,你们不说将人好好敬为上宾,居然还恩将仇报,让个下人去欺辱她,这事儿要是我儿子干的,我肯定得往死里抽!”   话音刚落门外就跑进来激动的沈天赐:“爹,你不是从来都把表哥当亲儿子看待的嘛!就咱两家这关系,那妥妥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啊!”说完还递上了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来的鸡毛掸子。   沈县令:……   李慕言:……   将捣蛋的沈天赐支开,沈县令见李慕言当真苦恼,也是当真想道歉,就缓缓开了口:“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李慕言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姑父请说,哪怕当真抽我一顿,侄儿也绝不还手。”   虽然真的有点手痒,沈县令还是严肃拒绝说起正事:“你可知道你祖母手上有个谁都不让碰的药材铺,从前是开当铺的?”   李慕言有印象,沈县令问他:“从前那当铺的东西,可还能寻到去处?”   他已经命人仔细查过,潇潇来到福缘村那几年,附近根本没有盗匪,但即便如此,且他对李慕言的人品还算放心,他还是说:“早些年宁家老太太卖了宁丫头娘亲的嫁妆,其中有长辈的遗物,他们想找回来。”   ……   潇潇原想着等空下来再去想想找玉佩的办法,但是沈县令神秘兮兮来同她要那当票,又一点儿也不神秘地问:“你猜是谁要帮你找东西?”   潇潇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猜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也不求回报更不是为了道歉的好心人。”   沈县令只能默默让他夫人的侄儿自求多福。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八级空间   潇潇其实对自己的身世不是那么在意,就像沈县令说的,哪怕她真是盗匪之女,就凭新稻种,皇帝也会对此视而不见,所以这时候还是专心搞事业的好。   【宝儿,多少积分了?】   空间高兴得快飞起来了:【主人主人,你可真是太聪明了,宵夜摊每天的奖励积分实在是太多太多,现在总积分已经有十八万多啦!】   潇潇摸摸下巴:【那就先小升一级吧。】   她感觉现在才真正摸到了空间使用的窍门,从前那三倍速四倍速算什么,等空间再升个几时回,QQ农场都尽在掌握,真是想想都美。   涉及到升级事宜,空间反应贼快:【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八。】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八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八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八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八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8*8内。】   【获得升级奖励种子一份,当前总积分为83650。】   这么看来,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个两三天就又能再升一级,潇潇安心享受躺赢的快乐,然后又跑去看她的山。   山上的果树还在按照自然规律正常生长,空间里的水果已经熟了一茬一茬又一茬,就这么放着怪可惜的,她就在空间酿起了果酒,想着偶尔夜深人静自己偷偷品一品也是极好的,空间里忙碌结束后,潇潇舒展筋骨,在村里找了颗枝繁叶茂的大树,靠在树荫底下乘凉,看来来往往的人影。   刚刚农忙结束,村民们都还算空闲,往常这时候大家要么逮着机会好好休息休息,要么往地里种些豆子什么的养养地或者方便储存的粗粮。   但是如今,大家都高高兴兴拿着网兜去捉那些傻不愣登的青虾,每每满载而归,再卖给酒楼换银钱改善自家生活条件。   这种类似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是挺让人开心的,但开心之余,大家也在担心要是哪一天河里的青虾捉完了,他们又要靠什么营生。   听着村民们满怀不舍的讨论,潇潇灵机一动:“咱要不挖个河塘,自个儿养青虾呗?”   村民被她的话吸引,一个接一个靠过来七嘴八舌议论开:“靠谱吗?”   潇潇反问:“当初放在水稻田里都能活,给它们挖个塘还能养死不成?”   “再说就算万一不成,那也就是浪费个把力气,要是成了,以后不就多了个长远的谋生本事?”   思路一打开,她就停不下来:“到时候池塘里也不必光是养虾养鱼,往里头种些莲花,夏天摘莲蓬,往后收莲藕,这不又是个营生?”   “莲子羹、莲子粥、蜜汁莲藕、莲藕排骨汤,味道都是杠杠的。”   她也就是吃性上头口嗨一番,但说完自己都觉得可行,回家就同家人如此这般聊了一番。   村长半天时间又卖出去好几块空地,正纳闷着呢,得知是宁家丫头起的头,果断自己也跟着买地挖塘,忙活半天才想起来还没买莲子种。   这活儿潇潇熟悉啊:“村长伯伯交给我,我在县城认识人。”   等潇潇从县城将莲子买回来,稍微懂行一点的村民连连比赞:“这莲种好,粒大饱满,皮纹细致,而且居然已经贴心地催出了芽,这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好东西!”   那可不,空间出品,哪有次品?   好歹都是被她说动来种莲花养青虾的,她怎么能让大家亏本呢?   会想到让福缘村村民们养莲花,其实是因为她在空间收到的七级奖励种子早已露出庐山真面目——并蒂莲花。   在七倍速作用下,这并蒂莲花已经完成全部的开花结果过程,并且收获莲蓬两朵,继而获得莲子六十颗,由于莲子就是种子,空间很厚道地认可了它们继续播种的可实行性。   所以现在空间那片不见边际的湖中,如今正开着大片相当壮观又美貌的并蒂莲花。   莲花不少见,但并蒂莲难得,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极品莲花不但长得好看,寓意也美满,但想用大雁山当借口把它拿出来就很牵强,这下好了,等到满村开满莲花,谁家河塘出现几朵并蒂莲,那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啦。   莲子没有休眠期,只要温度适宜,50-60天就能开花,而潇潇给村民们的又是经过空间培育发芽的莲子,想必三四十天就能展现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届时正直盛夏,泛舟采莲想必也会别有一番趣味。   福缘村的村民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迎来怎样的改变,他们只是挥洒着勤劳的汗水,开始往自家河塘捉虾。   “说来也奇怪,从前并未见过这青虾,今年忽然出现,还仿佛源源不绝,捉之不尽。”   潇潇笑眯眯深藏功与名:“兴许是小夕河几次涨水,将它们从别处带回来了吧。”   别处?   众人不约而同往小夕河上游看去,潇潇亦然。   小哥哥已经在罗州了吧?不知此行是否顺利。   正想着呢,不远处吊着手臂的云叁箭步赶来:“宁姑娘,主子来信了。”   潇潇看了眼他手上的信鸽,脸有点热。   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潇潇就觉得似曾相识,不出意外的话,当初那只被她祭了五脏庙的外来鸽子,应该就是这只的同伴。   清清嗓子,潇潇避开云叁视线:“给公孙大夫做的小饼干都送去了?”   云叁应得响亮:“送去了,公孙大夫说下回想吃绵绵糕。”   发现云叁手臂的问题后,潇潇就将人带去了公孙仲景处,还在京城时,容衍就请太医为云叁治过伤,奈何最多也就只能保住这条手臂,可公孙大夫就不同了,一句:“想复原的话,还需再断一次,你忍得了吗?”让云叁激动得差点自己动手断臂。   他虽不是个自怨自艾之人,哪怕只剩一只手也能耐得住苦累练出单手剑,可能治好谁还想当个独臂侠?   经过他的治疗,云叁最近已经可以感觉到伤处麻痒,虽然有些难耐,却令他喜不自禁。   此等医术,此等疗效,这位神医不要真金白银,却只要宁姑娘做的点心,这可真是相当独特的诊金。 第二百八十章 再次服役   将信打开读过,潇潇知道容衍一行人早在数日前就已经抵达罗州,原以为会受到严律抵死反抗,没想到实际情况完全相反,此人束手就擒乖乖就范,倒是让皇帝特意派的御林军无用武之地。   事情顺利,容衍原本是想再回趟福缘村的,但京城忽然来了急召,让他立刻返京,无奈之下,他只能传信和潇潇说一声免得她误以为自己不告而别。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大概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匆匆一面没来得及将你介绍给一位很重要的长辈,待我将严律押回京城,定会同这位长辈再次正式登门。”   潇潇小脸微红,登,登什么门嘛,又不是不认识,说的这么一本正经做什么。   云叁道:“主子说以后就让属下留在姑娘身边,今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属下去办!”   潇潇奇怪地问:“不是已经留了个影卫吗?再把你留下,那今后小哥哥身边的人够多吗?”   云叁挠挠头,哎呀主子连影子的事儿都告诉姑娘了,今后妥妥女主子没跑啦,那他也就不必隐瞒什么:“主子这次捉拿严律有功,回去后陛下定会有所嘉奖,所以身边不会缺人,而且影卫已经跟着主子一起走了呢,他擅长隐匿,跟着姑娘有多不便,但比我要更适合跟着主子。”   潇潇陷入沉思:“走了?”   如果影卫已经走了,那这些天时不时出现在她附近的,是谁?   接收到主人的疑问,空间立刻尽职地对比数据:【主人,我的食材鉴定不会出错,我能肯定,那个食材啊不影卫就在附近。】   潇潇托腮,往周围看了一圈无果,暂且放弃。   云叁的左臂还在恢复期,潇潇自认为暂时也没什么事情要忙,就将他打发回去看院子,自个儿继续躲在树影底下躲凉。   小哥哥不在的日子,一切好像如常,但又像是缺了点儿什么,潇潇在自己的铺子和沈夫人那雅居来回转悠,再往县城溜达几圈,感觉夕江县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她刚到县城来的时候虽然也感慨过县城繁华,但那是相比于福缘村,如今街头熙熙攘攘,与从前又大为不同。   想到这其中有自己的一份贡献,潇潇就觉得有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不过夕江县就这么大,即便她还有更多抱负,暂时也无处施展,想想还真是有些高手寂寞。   便是此时,一道圣旨落在了博文书院,皇帝陛下命陈庸即刻前往罗州,处理堤坝修复事宜,顺道,也任命他为新的罗州知州。   听到这消息后,书院的学子们纷纷提议要给陈夫子开个欢送会。   放学后到缘来是你蹭乳茶喝的沈天赐撇撇嘴:“扯什么欢送,陈夫子的律法课统共也就那几个人报,其中一个赵衍还不知道哪儿去了,剩下那些人跟夫子压根就不熟,装什么依依不舍呢?”   已经是个成熟掌柜的宁安回道:“凑近乎呗,这还不明摆着的,让他们他们伤别离的不是师生情,是世故人情啊。”   哥哥果然长大了,潇潇鼓掌,然后被弹了脑瓜崩。   宁安生瞪了弟弟一眼,掀起妹妹的刘海看她额头红了没,宁安回十分委屈:“我都没用力!”又不是只有大哥一个人疼妹妹。   宁安生看也不看他,给妹妹整理着头发说:“陈夫子心系堤坝修复之事,明日就要直接出发。”   潇潇有些惊讶:“这么快?”   沈天赐补充:“何止,因为惦记着堤坝的情况,方才衙门征役的公文已经发出来了。”   按道理来说,河道才挖完,官府不会这么快又征役,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小夕河贯彻南北,沿岸村庄更是数不胜数,万一堤坝崩塌,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这些百姓,所以民间响应还算积极,只是免不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偷偷狠骂几句已经被带回京城的那位严知州。   出乎潇潇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回家后他们竟听说爹也报了名。   宁丰年道:“正好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儿,修复堤坝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不光是他,隔壁那常年不在家的赵猎户也在前往罗州的名单上,潇潇发现福缘村的村民们思想觉悟都还挺高,除了个别二流子之外,基本没有人对短时间内两次征役提出质疑,潇潇在家思考了一宿,第二天去相熟的人家里买了好几麻袋绿豆。   宁安回奇怪地问她要干嘛,潇潇用一碗香甜解暑的绿豆汤作为回答。   “天太热了,我担心大家中暑。”   宁安回觉得自家妹妹真是这世上最贴心最善良最可爱的妹子,管她是不是亲生的。因为太骄傲,他顺嘴就跟沈天赐炫耀,然后当天打烊前沈县令就找了过来。   沈县令表示给参加征役的百姓准备绿豆汤等解暑物资是个好想法,但得换个方式。   于是当夕江县自愿参加堤坝修复事宜的百姓们整装待发,他们的队伍中就多了宁家兄妹俩和宋氏。   沈县令说不能让宁家无偿帮忙,于是由县衙出面聘请潇潇。   其实这事儿让别人做也没什么,但潇潇和宋氏都不舍得宁丰年独自忙碌,毕竟这回不是在自家村子附近,所以哪怕报酬不多,宁家人也自告奋勇毛遂自荐。   潇潇和宋氏本来并不打算让宁安回跟着,可平素沉迷赚钱恨不得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省出来做买卖的他却毫不犹豫,闭门歇业。   用他的话来说:“银子和家人比起来,屁都不是,大哥要读书走不开,我却不能让娘和妹妹辛苦劳碌,自己在家里躲懒。”   话糙理不糙,宋氏嘴上说他浪费时间,心里却其实很受用。   陈大人可以先行骑马赴任,应征的百姓却只能步行前往,炎炎夏日,又要赶路,本该苦不堪言,但每隔一段路就会有冰凉解暑的绿豆汤供应,这让大家心中对前路多了些期待,沉重的双腿都仿佛又有了力气。   “走快点,再往前一点就又有绿豆汤喝了!”   “要说我参加了这么多次徭役,还真是头一回心甘情愿用跑的赶路。” 第二百八十一章 空间九级   潇潇早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买回来的绿豆都换成空间出品,那豆子浑圆饱满,煮出来的绿豆汤清甜绵密,装着解暑汤的大锅一直放在冰块上镇着,入口时那凉爽沁人心脾,瞬间就把夏日的燥热一下子赶跑。   应征服役的百姓这么多,县衙不可能让宁家三口包办所有事宜,所以还特意找了些流民帮忙,听到消息的陈宽和王鹤第一批报名,现在就帮着潇潇将一竹筒一竹筒的绿豆汤发给赶路的百姓。   百姓们边走边喝,不耽误行程,走到有些疲累的时候,又会看见熟悉的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那是发绿豆汤的小姑娘他们,又要去前头准备下一轮分发。   潇潇他们一共准备了好几辆马车,有放着炭火炉炖着绿豆汤的,也有运送冰块的,潇潇则在专供她休息的这一辆上头补眠。   其实夜里有空间作弊器的存在,她早就休息足够,但娘和二哥心疼,她也就领情闭目养神,顺便询问:【宝,多少分了?】   空间可开心了:【主人主人,已经十五万啦!要升级吗?】   潇潇点头:【升吧。】   空间原来担心潇潇还有想要兑换东西,就一直没开口,这会儿得到同意,乐呵呵播报——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九。】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九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九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九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九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9*9内。】   【获得升级奖励种子一份,当前总积分为52800。】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潇潇这眼睛闭着闭着,还真就在平稳的颠簸中睡着了。   睡梦里,她看见大雨连绵中,罗州堤坝崩塌,大水冲垮了沿岸无数村庄和田地,小夕河沿岸生灵涂炭哀嚎遍野,百姓们失去了亲人和家乡,在痛苦和绝望中闭上了浑浊的双眼。   而那些不甘屈服于命运的人,则拿起手中的棍棒和铁器,引发更多骚乱,带走更多无辜的性命……   醒来后,潇潇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掀开车帘,看向窗外过于热烈的阳光。   梦里,连日晴后就迎来了连日雨,但梦里的各县各镇并无任何防护,没有河道,也没有得到官府通知,更没有这突然的征役。   但愿那只是一个永远不会发生的噩梦,陈大人、沈县令还有小哥哥他们早早做了准备,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那样的地步。   陈庸快马来到罗州衙门时,对那些下人和兵丁们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毫不在意,他也不在乎旁人诟病“新官上任三把火”,雷厉风行处置了几名碍事的管事,直接就用从沈县令那里借的和容衍留下的人堵上空缺,然后马不停蹄亲自赶到堤坝。   严律是个贪官没错,但他贪得不算无脑,知道放任堤坝崩塌会影响自己官途,所以做了些简单的处理。   有了沈县令不计得失的支持和容衍先前偷偷做的准备,陈庸既不缺人,也不缺钱,连饭都顾不上吃,火速宣布罗州进入紧急事态。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思虑周全,行事细致   等到潇潇和那些来服役的百姓入城,紧邻小夕河边的村民已经被安置到其他高地,重建堤坝需要的材料也都准备就绪,潇潇着实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和梦里不一样。   放下心来的她趁娘和二哥不注意,将他俩挪进空间时间小屋里好好睡了一觉,然后她在和老天抢时间的万人长队附近看了会儿。   在其他地方的役工到来之前,陈庸已经就近招揽工人抢修大坝,这会儿大家正东倒西歪地直接躺在地上休息——时间紧迫到连回到住处的悠闲都不复存在,睡一觉后,他们还得继续上工。   潇潇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靠近,此处的劳工们也倒头就睡,当即吩咐空间:【宝,使用空间投射,九倍慢速,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躺在地上的人其实不敢睡沉,生怕不小心睡过头耽误了正事儿,可当他们猛然惊醒,却发现头顶还是漫天星光,朝周围问询后得知自己才睡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顿时带着不解再次倒了下去。   疑惑是不会疑惑的,这档口,哪儿有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逮着机会就赶紧睡吧。   看着他们睡饱之后,潇潇才收起空间投射往堤坝处走,远远看去也是庞然大物的堤坝远超她当前能力所及,不然的话,她铁定找个机会使用空间功能,稳住崩塌的趋势。   不过空间在手,能用的法子不止一两个,走到人少的上游,潇潇将手伸进了河水中……   几天后,乌云蔽日,热烈的阳光被遮盖得严严实实,连日燥热一扫而空,大家竟在这炎炎夏日感受到丝丝清凉。但无论是抢修的百姓和工匠们,还是陈庸陈大人,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样的天气意味着雨水随时都会落下。   这几天除了截流和修筑堤坝之外,工匠们也搭起了范围极大的遮雨棚,但大家心知肚明,这所有努力并抵不过大自然的疾风骤雨,陈庸着急上火,读书人的整洁形象被脏乱代替,眼角满是青黑,嘴角都是燎泡。   “如何?”连日劳碌,连他这个没干多少体力活的都受不了,何况那些整天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的工匠和百姓,所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   每次徭役都会有许多人撑不住晕倒病倒受伤或者……死去,他这几天忙着确认截流处的安全和后续建材的到位,刚刚突然惊醒才想起至今未曾听到堤坝施工处传来此类消息,生怕是自己忙得忘了,耽误伤病者的治疗。   师爷仔细翻完了册子,自己也很诧异:“回大人,一切正常,虽然也有些许不慎受伤的,但都是小伤,已经让大夫妥善处理。”   陈庸自己拿过记事册,边看边问:“这么热的天,有人中暑吗?”   师爷语气中满是钦佩:“沈县令聘请的那位厨娘实在贴心,每天都为劳作之人提供降暑的汤水,还自发在众人休息的地方搭起简单的棚子,地上也铺了些草垫和粗布,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得好了,换班后那些工匠和百姓各个精神抖擞,都说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几天几夜,因而劳作时不曾出错。”   “沈县令不愧是大人的师弟,思虑周全,行事细致。”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从天而降   看完记事册的陈庸翻了个白眼:“屁,这事儿都是宁丫头自个儿做的,关沈从筠那货什么事儿。”   师爷轻咳一声,又想起来件事:“对了,方才宁姑娘听说大人这几日茶饭不思,特意给您做了碗莲子羹,现在正在冰镇着,您要用一些吗?”   陈庸摸了摸嘴角犯疼的燎泡,让人送来,准备一边看公文一边吃。   东西放在眼前他才发现,潇潇不光准备了去火的莲子羹,还给他做了一盘各式点心,有沈从筠那货经常吹嘘的绵绵糕,还有三殿下他们时常带去学院的小饼干,总之就是很香。   担心大人身体的师爷看到逐渐变空的餐盘后松了口气,对宁家那个厨艺很好的丫头充满了感激。   大人最近操心的事儿太多,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餐食,他都怕大人累垮了身子。   吃饱喝足后的陈庸感觉自己又有精神了,承受能力应当也更强,于是问出这几天最担心的事:“截流后水位涨了多少?”   这事儿师爷也纳闷了许久:“没涨,反而降了些许。”   陈庸翻公文的动作一顿:“啊?”   为了好好休整大坝,他们费劲千辛万苦将河水截流,按道理来说,被截住的水应该会越涨越高才是,怎么可能会降?   满腹疑虑的他亲自前往截流坝,发现水位还真在上回的刻度之下,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天,喃喃自语:“莫非是天太热,把水晒干了些?”   转头的功夫,他看见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   “宁丫头?”   听到有人喊她,潇潇把手从河水里收回来,同他打招呼:“大人好啊,吃过了吗?”   仗着空间仿似无穷无尽的水域,她将小夕河被截流后不断上涨的河水收了进去,尽可能给堤坝抢修争取时间。   陈庸摸了摸嘴角,确定没有点心渣子才走近:“丫头有心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潇潇指着河水说:“里面好多鱼啊。”   陈庸一看还真是:“怎么这么多?前几天还什么都没有呢。”   刚刚往里头撒了十多份饵料的潇潇说:“兴许是老天爷知道大家辛苦,特意送来给勤劳的人们打牙祭的?”   陈庸心头一动。   官府没办法负担这么多役工的伙食,所以干着体力活的大家只能用馍和干粮充饥,大锅菜更是半点油水也无,味道亦没什么好期待,陈庸本人是不介意掏腰包补贴些肉食,但朝廷没有拨下这类款项,这先例就不能开,否则以后的徭役会很难办。   沈从筠干的那事儿可一不可再,除非以后他们都不想混官场了,再说沈从筠事后能用新稻种找补,平了那一点办事章程上的瑕疵,他却没有。   可如果他用来补贴的东西是“从天而降”呢?   陈庸是个想到就做的人,他当天下午就招呼了几名衙役,在宁安回的指导下开始捞鱼,一网一网收获颇丰。   晚上的时候他还发散思维,宣布有两头野猪来喝水时不慎撞树昏迷,官府一合计,决定将白天捞的鱼和送上门来的野猪一并炖了,给大家加餐。   百姓们欢呼雀跃,干活也更有劲儿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当官真费脑   虽说是大锅饭,可要做得不好,只是徒然浪费粮食,所以陈庸半点儿不带犹豫地请潇潇出马,后者也应得干脆利落。   在料理那头被大卸八块的“野猪”时,宁安回提着它们的后肘子眯眼:“我怎么看着这玩意儿不像野猪呢?”   潇潇菜刀不停,小声说:“看破不说破,这是陈大人做好事不留名呢。”   宁安回琢磨半晌,叹口气:“当官真费脑,幸好我没那本事。”   潇潇:……听着你还挺骄傲?   两头猪听着多,分到每个人嘴里就不剩什么,想要合理分配,做法就很是重要。   大块的红烧肉和炖排骨之类是不必考虑的,肉要尽可能多地剃干净,然后切成肉沫和肉丝,骨头也不能丢,柴火炖着就是一锅带油水的肉汤。   当天,劳工们表现出了空前的积极性,不但提前完成当天任务,还主动加班超额加班,为的就是等外头正飘着香味的地方喊一声——   “好咯,准备开饭咯!”   专供大锅饭的巨大铁锅被掀开,里头飘着热气的汤水上浮着让人垂涎的嫩丸子,白的白,粉的粉,几片绿叶点缀,也算荤素搭配。   “每人一颗鱼丸一颗肉丸,排好队不要抢,每个人都有。”   这“丸”可不是指头大的那种小丸子,两颗丸子盛进碗里满满当当,骨头汤带着鱼肉的鲜味,用来泡馍和馒头最合适不过,些许嫩菜叶子吸饱了汤汁和油水,也相当可口。   吃饱之后他们去被官府再次完善后更舒服的休息地,说出来真是自己都不信,闭眼睁眼,居然就是自然醒。   满身疲劳消失不见,浑身是劲的他们大大增加了堤坝修复的效率。   当天夜里,悬在空中,也悬在众人心头的大雨终于还是落下,陈庸忧心忡忡看着截流的地方,自己也不知道大水什么时候会突然冲下。   但神奇的是,原本预计六个时辰内就会暴涨的水位直到十二个时辰后还稳在原位,众人庆幸之余,更是加班加点拼命赶工。   因为休息的好,伙食也得到改善,大家忙中有序,合作无间,很快就将堤坝上的裂纹修补完毕,也是此时,截流处明显快要吃不住水压,小夕河虽然名字里有个“小”,实际上却是一条数百米宽的大河,若是由着它冲刷,别说是才修到一半的堤坝,就是这方圆几百米,怕也要遭殃。   陈庸当机立断下令撤离后打开引流道,众人就见滚滚河水以极为惊人的气势沿着刚挖好的渠道冲了出去,又绕过他们所在,继续朝下游奔涌。   水势之大,令此处众人接连失语,心跳猛烈,大家都在担心沿岸乡镇,幸而不久后有人来报:“大人,多亏了那些河道,小夕河还没来得及决堤,就被河道分散,不曾造成严重后果。”   陈庸提到嗓子眼的心归于原处,再吩咐人重新把截流处布置好,继续施工。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截流处,潇潇收回被水泡糊的手,长吁口气,刚刚勉强走回住处,就一头栽下。   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朦胧间听见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当前总积分为132200,请问是否升级?】   凭借着一股本能,潇潇说了声:【是。】   脑袋有些昏沉的她听见空间播报——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十级。】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十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空间兑换商城类目更新。】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10*10内。】   【获得升级奖励锦囊一份,当前总积分为32200。】   【主人,是否打开锦囊?】   潇潇觉得太困了,累了这许多天,她也想好好休息休息,于是放任自己陷入深度睡眠,因此她没听见空间问——   【主人,是否打开锦囊?】   【主人,是否打开锦囊?】   【宿主无应答,空间将在三秒后自动做出选择,3,2,1,锦囊激活,获得阶段性空间奖励,请宿主选择奖励内容——】   【一、1*1农田时速乘以十。】   【二、1*1牧场时速乘以十。】   【三、1*1水域时速乘以十。】   【四、隐藏奖励。】   【宿主无应答,空间将在三秒后随即做出选择,3,2,1,已经为宿主自动选择为农田时速升级,当前特殊农田时速为,百倍。】   潇潇觉得自己可能是使用空间过度造成大脑疲劳,用玄幻专用术语来解释,这大概叫做精神力透支,不过奇怪的是,在沉睡……或者说昏迷期间,她感觉自己在空间里飘了起来。   而后,她于空中看见了空间的全貌,也看见了在空间给出选择时,忽然在虚空中飘起来的四个选项。   前三个看了就明白,但第四个选项处飘着的,是一道半虚无状态的门。   待她醒来,娘和二哥都满面担忧守在她床前,见她睁开眼才松了口气,宋氏更是眼泪吧嗒吧嗒掉:“吓死娘了。”说着就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二哥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眼眶也是掩不住的红通通。   潇潇笑着伸手拉了拉二哥袖子:“我没事,就是有点困,所以不小心多睡了一会儿。”   二哥眼神幽怨却没说什么,所以潇潇也是吃饱喝足后才知道,她这一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但睡醒后她明确感觉到自己精神十足耳聪目明,似乎连眼神儿都好了许多。   等等,不是“似乎”,潇潇发现她连十多米外飞过的蝴蝶都看得清清楚楚,静心去听,外头行人经过的脚步声也格外明朗,这是怎么回事?   空间也等着她醒来呢:【主人主人,我突破了阶段性升级!我现在十级啦,作为我家主人的您也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哦!】   潇潇想了想,问它:【能长高吗?会变漂亮吗?】   空间颇有些闷闷不乐:【能……可是主人,人家能让你变得更厉害的,不光是外表……人家很能干很有用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隐藏奖励   潇潇噗嗤一笑,空间数据流一抖,反应过来:【主人又逗我玩。】   潇潇这才道:【耳聪目明精神好这些我已经感受到了,可外貌我还没瞧见,所以才问你这个啊。】   空间重新精神抖擞起来,又简单将她昏睡时空间的变化讲了一遍,潇潇二话不说兑换了五颗人参苗五颗灵芝苗种进百倍农田,然后看看农田上那些成熟的水稻小麦,再看看富硕的仓库,果断在收获后又换了些其他常用的药材种。   她可能有些轻微的强迫症,这么看着整整齐齐才觉得舒坦。   做完这些她才问:【第四个选项具体是什么?】   空间陷入沉默,显然这又是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潇潇想了想:【那我换个方式问,能看看吗?】   空间这次回答了,但它说的是:【不可以呢主人,因为它属于隐藏奖励,隐藏奖励这东西就跟您前世的盲盒一样,打开之前不可以告诉您具体内容哟。】   潇潇挑眉,那道门的模样在脑中再度一闪而过。   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昏迷时分明看见了它的模样,但她有预感,那一定是个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下次升级,第四项还会出现吗?还是同一个吗?】   空间给予肯定的回答:【阶段性升级隐藏奖励内容不变。】   也就是说,等她二十级的时候,她还会看见那道门。   在选择役工之时,陈庸优选圈了那些家靠近河堤之人,因此亲眼看见河流决堤的景象,修建堤坝的百姓和工匠们更加谨慎勤奋,更不能将一个时辰掰开成两个来用,故而一天一夜的功夫,堤坝处已经有了翻天变化。   潇潇来工地时,见到她的人哪怕疲惫也都露出笑脸,宁安回悄悄同她说:“得知你累到晕倒,大家都很担心。”   “还有不少人说,连你一个小姑娘都能竭尽所能到这程度,他们这些大男人也不能落后。”   潇潇能为大家做的就是美味又能补充体力的好吃的,于是她醒来后的当天中午,工地上就飘起饭菜香味。   听说她此举的陈庸忍不住连连点头,蹲在堤坝边的他这时已经完全没了当初那儒雅风流之姿,蓬头垢面不说,胡须一大把,潇潇都不知道那汤是他喝的还是胡子喝的。   不过他这与民同甘共苦的行为着实让役工和差役们受用,此刻喊“陈大人”时也实实在在多了份敬重和认可。   潇潇暗暗称赞,陈庸初初上任,原本是需要长久努力才能融入这方官衙,如今这效率,高了可不止一星半点,说起来沈县令也是个头脑灵活形式不拘一格的能人,看来博文书院那位陆院长在教学生上的确有两把刷子,她都开始期待大哥的未来了呢。   闲聊之余,潇潇听见有人感慨:“若朝中多一些像陈大人这样的官员就好了。”   她听小哥哥说过,如今官场大半被严氏把控,上贪下愚,乌烟瘴气,这也正是陆院长心灰意冷辞官,陈大人告别高官厚禄自请下放的根本原因。   这个朝廷已经腐朽,需要新的生机。   她好像忽然有了些想法,奈何无人可以倾诉,要是小哥哥在就好了。   她的小哥哥,如今走到哪里了呢?   京城城门前,为了不引起骚乱,五百御林军已经化整为零分别入城,而严律也在容衍的看管下被秘密送入京城。   一路跟随的云尔有些气愤:“分明已经证据确凿,为何还要给这老匹夫留面子?”   容衍擦拭着潇潇送的青霜剑,面色无波:“若非如此,我们怎么能一路顺利,无惊无险地回到京城?”   云尔心头微痛,他们方才经过了云武丧生之处,那小子明明是兄弟里年龄最小的,还没娶妻生子,却死得那般惨烈。每每想起找到他时那遍地的血和不成样子的身体,云尔心头的怒火和悲恸便无法抑制。   但同时,他也深知云武之事对殿下来说亦是心头无法抹去的阴云,殿下对京中要求低调带回严律一事不抵触,或许只是因为不想他们再受伤。   殿下……是个多温柔的人啊,为何贵妃娘娘却……   严律在被押解途中很是闲适,仿佛他不是个回京待审的犯人,而是闲来无事游山玩水的散人,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要杯茶后和容衍闲聊:“三殿下这般行事,莫非是因为贵妃娘娘偏宠太子殿下,您心生不快,便故意针对我们严家人?”   容衍端杯子的手顿了一顿,随后便有一只手握着他手腕,将茶水直接泼在了严律脸上。   后者故作高深的神色破裂:“你!”   萧苒抬脚就踹了过去:“你什么你,你一个阶下囚,谁给你的脸让你用手指指着堂堂皇子殿下?再啰嗦一句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进墙缝里让你扣都扣不下来?”   原本剑拔弩张还带着些低落的气氛顿时就欢快起来,云尔觉得殿下此行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与萧将军同行,比起贵妃娘娘,萧将军才更像是殿下的母亲。   揍完了人,萧苒又走到容衍跟前,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随后很没诚意连语气平仄都欠奉道:“哎呀呀殿下您别这么大力气拉着我呀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说完之后她还翻了个白眼看向四周:“记住了啊,是我自己看着龟孙子不顺眼,你们殿下使劲儿拉我没拉住。”   容衍笑出声来:“萧姨,您别生气了,我真的不在意。”   萧苒仔细看他神色,发现当真平静才放下心来,捉拿严律这事刚成,那位有事无事都不会关心亲儿的姬贵妃便八百里疾书,让容衍不得构陷严家,又严词催促早早还他们清白,显然是宁可让亲儿子背上诬陷朝廷命官的污点,也要保下太子一党。   她担心容衍心里难受,附近却暂时找不到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地方,正好这严律欠揍地撞枪口,就顺便揍他哄哄孩子。   至于回去后皇帝追究,切,她才不怕。   她揍人用的都是暗劲,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   将容衍上下打量:“出去一趟,好像是改变了不少。”   视线在他腰间那把剑上转了圈,萧苒眸色渐暖:“都说少年的成长要么是为了抱负,要么是为了姑娘,我们小容衍是哪一样?”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朕还得谢谢他   方才被故意刺激都八方不动的容衍脸色微红,萧苒便不需要他再回答:“可惜这次没见着,也不晓得你那皇帝老子是屁股着了火还是怎么滴,这么着急催我们回去。”   容衍轻咳一声:“萧姨,等我们把严律送回去,你能不能再陪我去一趟福缘村?”   萧苒单边挑眉眼神戏谑:“要带聘礼吗?”   她本是想逗逗这个长大后就一本正经的少年,哪知他却认真道:“要。”   哎呀呀,铁树开花啦。   这是好事儿:“要我陪你准备吗?”   容衍略有些羞却坚定地点了头。   萧苒一拍大腿:“好,到时候我认她做干女儿。”   即便他再不受宠,身为皇子,想娶个没身份的小丫头只是天方夜谭,但要是有萧将军义女这个身份,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容衍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没想到萧姨却主动先提了出来,他恭敬行了一礼,萧苒也受了下来,这之后,大军重新集结在皇城外,在没有惊动百姓的情况下,入了城。   皇城之内,勤政殿上,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似笑非笑看向皇后,皇后自信起身:“陛下放心,我严家向来家风严明,怎么可能中饱私囊,严大人就是忙着给您准备惊喜,一时不查才被人蒙蔽。”   皇帝的笑像是被刻在脸上,看似温情,细瞧,却找不到温度。   “既然是被人蒙蔽,发现后又为何不曾上报呢?”   皇后立刻跪下:“陛下明鉴,此事若是传开,定会让罗州百姓惶惶不得度日,说不得还会引起民乱,严大人也是位大局着想……”   皇帝的笑容转淡:“这么说,朕还得谢谢他?”   皇后身子一僵,顿时爬跪在地:“臣妾不敢,臣妾有罪,若不是臣妾私底下吩咐严律替臣妾办事,他也不会……”   皇帝好整以暇:“哦,这么说来,此事还与皇后有关?”   皇后背后冒出冷汗,这几年皇帝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严家势大,他定是早就看不惯,这次逮着机会也定会借题发挥。   正因如此,他们才要想办法保住严律——那是严家的脸面!   皇后只管认错,却始终半字不提那“惊喜”究竟是何物,这倒是让皇帝切实地升起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皇后和严党笃定他会为此赦免严律?   就算找好了替罪羊,严律治下不严险成大祸也是不争的事实,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日后朝堂上必然没有此人说话的余地。   将皇后扶起来,皇帝叹口气:“罢了,看来只要是皇后打定主意不让朕知道的事,朕再问也无用,那朕便安心等着老三回来。”   皇后被这句话说得心惊肉跳,起身的动作都不那么流畅:“是,臣妾告退。”   皇帝将人扶起来后就转身走向案几继续处理政事,似乎并未看见,方才也当真只是随口一说,皇后走时眼皮却蹦个不停,回到凤栖宫后忍不住招来亲信再三确认。   “严律那里,果真万无一失?”   此人连连点头:“娘娘放心,严大人行事缜密,早将‘种出新稻种’的农田以及各种证据准备好,稻种也秘密送到京城,虽然那福缘村知情者甚广无法全数灭口,但谁规定他们能种出新稻种,旁人就不行。”   “至于那些官员,呵呵,听说严家威名后,早就老老实实都闭了嘴,除了那沈从筠谁也不敢继续追查……”   皇后可算找到了情绪发泄口:“沈从筠?和陈庸一样,都是陆沉那老不死的弟子吧?如今朝堂上,也就他那一派的蠢货敢与我们严家作对。”   “等到太子登基,哼。”   不多时后,容衍和萧苒带着严律来到皇帝跟前,严律一改路上那欠扁的从容,眼泪都恨不得要滚出来:“陛下,臣有罪!”   这装腔作势的德行看得萧苒作势欲呕,皇帝却很习以为常地坐下:“哦,那仔细说说,罪在何处?”   严律这一路上早就将说辞翻来覆去推敲清晰,一番慷慨陈词将罪责统统推给他的通判,之后总结道:“臣治下不严,忙着旁的事,没能约束手下,才造成堤坝建造款被奸人中饱私囊!”   皇帝淡淡问:“哦?严爱卿的意思是,这都是你那通判的错,与你无关咯?”   严律的脑袋“咚”一下砸在地上:“臣不敢,都是臣的错,还请陛下发落!”   皇帝好整以暇看他演了会儿才慢悠悠问:“那你觉得怎么发落比较好?是秋后问斩还是发配充军,亦或是株连九族?”   严律“啊”了一声,有些怔愣。   皇帝猛然间寒下脸色:“少在朕面前惺惺作态,有话说话,再给朕玩这一套欲擒故纵,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德行,就直接滚去刑部大牢等着掉脑袋,你那说不出口的话,大可留着同阎王去说。”   严律久不见帝王威严,瞬间被吓得跪倒在地,那声音瓷实得萧苒感觉他膝盖骨都得裂开,差点没忍住喊再来一次。   “罪臣,罪臣其实偷偷在为陛下种植新稻,那新稻的亩产量能够达到每亩地千斤之多,是普通稻种的三倍以上,罪臣,罪臣是因为太过专注于那新稻种,所以才会,才会一时失察,被,被那通判钻空子贪墨银两,差点造成堤坝崩塌,但是罪臣发现此事的时候就立刻进行补救,所以那大坝才会至今无碍。”   原本拿来邀功的话被皇帝这么一吓唬,顿时成了求饶,严律抬头看了默不作声的皇帝一眼,立马补充:“罪臣犯了大错,但并非故意隐瞒不报,是因为查验后发现堤坝的问题不大,可以抢修,又怕此事散播开后会引起民乱,这才,这才……”   脑子被吓糊涂,他忽然想不起来那个词儿。   萧苒轻咳一声,提醒他:“知情不报?欺上瞒下?”   她一拍手:“欺君之罪!”   严律冷汗淋漓,幸而皇帝已经被他的话成功吸引:“你说亩产多少?”   严律心绪略平,冷静下来:“回陛下,保守估计,亩产能达千斤。”   和那些酒肉昏君不同,夏帝看重农事,所以对于粮食的产量这种数值早就门清,严律的话实在颠覆常理,饶是他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们年轻人身体好   严家是什么德行,这天下了解的人中,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们沽名钓誉,虚伪至极,坏事做尽时,偏还要担个善名。   用坊间的话来说,那真真就是当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   这样的人敢用子虚乌有的谎言搪塞他,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严律敢以此当免死金牌,至少证明那新稻种是真实存在的。   亩产千斤代表了什么?代表他大夏子民从此不用再饿肚子!代表大夏繁荣昌盛,长治久安。   不得不说,若严家真能拿出这样的东西,即便他视严当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愿意绕他们一回。   皇帝眯起眼:“你该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吧?”   自以为找回节奏的严律跪伏在地:“陛下明鉴,臣句句实言!且那能产千斤的新稻种,臣已经派人送回京城!”   始终未曾开口的容衍终于赏脸般瞥他一眼,严律看不出他眼底嘲讽,还觉得自己将了他们一军。   “陛下,罪臣自知犯下大错,不敢奢求陛下原谅,只求在责罚罪臣之前,能将那稻种和种植记录献与陛下!”   皇帝眸色微动:“准。”   目的达成,事情也在按照计划的那样发展,严律不信此等大功换不来陛下从轻发落——总归那堤坝不是也没出问题么。   他不由得意朝容衍和萧苒瞥去,可那二人竟仍不动如山,别说挫败,就连丝毫表情变化也欠奉,那粗鄙的萧苒更是张嘴打了个哈欠。   他心头猛跳,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可究竟是哪里?   他到京城的路上这二人忌惮严家和皇后娘娘,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了不得就是在皇城外动了回手,如今稻种顺利到达,陛下也果真被新稻种吸引,至今都不曾提过降罪之事,看起来没问题啊……   既然要去严家取稻种,皇帝就让容衍和萧苒先各自回去,萧苒却大喇喇直接道:“别啊陛下,我们年轻人身体好,就算连续赶路二十来天也不会撑不住。”   与她属于同一辈人的皇帝:……   萧苒指向严律:“可臣与殿下千里迢迢将严律押回来,要是不听完他如何狡辩……陛下是了解臣的,臣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若是不知后事如何,臣这心中不定,别说是休息,臣怕是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皇帝头疼,摆手让她打住:“行了行了,德子,带萧将军和三殿下去换身衣服,再吩咐御膳房做些吃的。”他瞪了又要开口的萧苒一眼:“等严家的人来了,再宣他二人过来。”   萧苒很给面子地谢主隆恩,随后招呼着容衍就走了,经过严律身边事还“不小心”甩袖子抽了他一下,辣么巧,就抽他嘴上了,又辣么巧,严律的门牙就掉地上了。   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很强。   出殿后萧苒就捏着拳头说:“早知道就该打断他的腿。”   容衍好笑道:“真打断腿,不用严律告状,父皇都该发现了。”   萧苒呵呵:“你以为现在这样你老子就看不出来了?好歹与我同出一门,虽然功夫没我好,但那点暗劲还是看得出来的。”   容衍怔了怔,萧苒又道:“也别以为你老子是惦记什么师门之谊,他不过是觉得我没心眼的样子更让他放心罢了。”   走向皇城大门的萧苒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对着曾经的师弟竟要这般耍心眼。”   世人只道秦家长女骁勇善战,是个威猛的将军,有些嘴碎的,还要背后嚼舌根,说她只知舞刀弄枪,粗俗愚蠢。   简直是笑话,她能行兵布阵,大败蛮疆外敌,那些蠢人竟质疑她的聪慧?   容衍从小不受重视,就连皇帝给皇子们请的太傅也会有意无意忽略他,可以说他成长到如今的模样,九成都是萧苒功劳。   她管他吃喝,教他学问,热了管他贪凉,冷了给他添被,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他虽叫她“姨”,心里却早就将她当做母亲。   皇帝派人去严家取来“新稻种”时,容衍和萧苒已经吃饱喝足,甚至还小憩了一会儿,相比于二人的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在勤政殿跪了将近两个时辰的严律腿都麻了。   起初他不明白,从皇城到严家来回也就一个时辰的路,若是派去的人手脚利索些,来回两三趟都够了。   后来慢慢反应过来,陛下是故意的。   这两个时辰,严律跪着,皇帝坐着,奏折批改了一本又一本。专心处理政事的皇帝似乎早已经忘了严律的存在,后者腿疼腰酸,被萧苒揍过的地方更是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   他在心头暗骂那武妇手黑,想抬头看皇帝又不敢,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往脖子里钻,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严律觉得度日如年,在勤政殿跪着的两个时辰似乎比被押解进京的十多天还漫长,终于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开口,他说的却是:“这稻种的事,严爱卿倒是瞒得严实。”   严律咬了口舌尖让自己保持冷静保持清醒:“陛下明鉴,臣起初不说,是因为担心白忙一场种不出来,这不,稻田里刚计量好收获,臣就将折子写好准备呈上,奈何……”   他小心翼翼挪了两下膝盖,感受到被虫蚁噬咬般的麻痒,却根本不敢表露,然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忽然响起:“参见陛下。”   是萧苒和容衍。   萧苒板着脸,将容衍往身后拉了拉。   “哟,照严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怪我们抓你抓的不是时候咯?”   “那依严大人高见,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是大水冲垮了罗州百姓的家,民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时,还是您调任离开,事不关己后?”   “看来严大人对我们很不满啊,可是怎么办,我与三殿下乃是遵皇令行事,要不然下回抓你之前,先和你好生商量商量,得到你的同意再说?再不然,以后陛下写圣旨之前也先问问你的意见?”   这话相当诛心,严律连忙磕头:“臣不敢,臣万万不敢,陛下明鉴,秦将军这是血口喷人!”几次下来,那额头就硬生生被他磕出了血。   萧苒哼了声,见好就收,在皇帝面前,还是要注意些分寸的。   在严律慌张的声音里,外头来回报,稻种已然送到,皇帝将手中笔和奏折放下,看了身边大太监一眼。   德公公心领神会,亲手接过送到皇帝跟前。 第二百八十八章 也在种新稻种   稻种这东西,没种下去之前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但萧苒和容衍还是很给面子的送去一道目光。   潇潇选西贝货的时候也是很走心的,这袋种子都是精挑细选的粮种,至少皇帝拿它和德公公另外让人找的普通稻种一对比,那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皇帝这厢控制着力气抓一把稻种细看,那厢严律已经开始滔滔不绝阐述研究新稻种的艰辛,什么好几年的锲而不舍,什么吃住都在地里的严家人,什么最好的肥料最精心的照顾,就差没扯割肉放血了。   末了,他还加了句:“得知臣种出新稻之后,有不少人求种,也有不少人效仿,但臣想着要先进献给陛下,故而都没答应。”   “不过千防万防,还是被宵小之辈偷去一些,臣唯恐再有差池,故而立刻派人将稻种秘密送上京城,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免得横生枝节。”   萧苒越听表情越嫌弃,容衍表情平静之余,内心却满是厌恶。   倘若不是潇潇聪明,如今她家辛辛苦苦种的新稻种就成了严家之物,要是不认,反而还要被倒打一把,说宁家的稻种是偷了他严家。   简直无耻至极,毫无下限。   皇帝只是为了维持君主威严,表面淡定,内心早已掀起轩然大波。   以他对严家的了解,他们不敢拿此事欺君,所以稻种的产量必然是真的,既然是真的,那他对严律的处理方式,就不得不变通一二。   “那韩家少年呈上的账本又是怎么回事?”   严律早有准备:“启禀陛下,我那通判乃是多年忠仆,臣没想过他会生出贪念,家中账目也多交于他保管,这些年臣过分关切稻种,却没曾想他竟胆大包天干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皇帝:“如此一来,到算是情有可原?”   严律立马打蛇随棍上:“陛下体恤,臣惶恐!”   由着他拍了一通马屁,就在皇帝准备给他个台阶下的时候,容衍不顾萧苒阻拦,却上前一步道:“启禀父皇,巧的很,儿臣这里也有一封上表新稻种的折子。”   他从衣襟中拿出沈县令写的折子,呈给皇帝。   有了方才严律慷慨激昂声泪俱下的解说打基础,皇帝一目十行,看完后就皱起眉头,看了眼署名:“沈从筠?夕江县县令?”   容衍道:“正是,启禀父皇,儿臣回京之前恰好遇上沈县令,得知新稻种丰收,就顺便帮他把折子带了回来。”   皇帝的视线在严律和容衍之间来回转:“哦,这么说,沈从筠也在种新稻种?朕的臣子,保密做得都挺好。”   容衍不卑不亢:“禀父皇,沈县令没有早早上报的原因是,他起初并不知道这稻种产量是否属实,老实说,他刚种下两亩地新稻种时,只不过是抱着试试也不吃亏的心态,所以甚至都没特意去找块良田,只用恰好空着的中田尝试。”   这说法倒是新鲜,皇帝问:“他自己种的稻,自己却不清楚?”   容衍这才解释:“沈大人不敢邀功,那稻种,其实是旁人给的。”   袁先生送稻种的故事被他们略改了改,将送给潇潇改成送给下衙后准备回家的沈县令,沈县令觉得他那关于产量的陈述不太实际,只当那老者要么在开玩笑,要么就是年纪大了,人有些糊涂。   他也没想到,今年到了收割的时候一称——好家伙,中田亩产至少八百斤!   “但沈县令并不确定是只有这一茬稻种高产,还是种下去之后一直这样,所以将大部分留下继续试种,只让儿臣带了一小包进京呈给父皇。”   说罢就拿出一个小布包。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严律这会儿瞳孔猛缩,震惊看向容衍。   随后便听他道:“哦对了,这期间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听闻有山匪试图劫走新稻种,幸亏沈县令未雨绸缪,用普通稻种蒙混过去,真正的新稻种全数完好无损,想来此时应该已经完成育苗,准备播种秋稻。”   严律只觉得跪疼的膝盖都没了知觉,满脑子都是——完了!   夏帝何等人物,短短几句话就听出其中奥妙,何况严律如今已经是那副失魂落魄的德行。   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这种事萧苒自是不会缺席:“严大人看起来很意外的样子?其实我们也是,没想到严大人也种出了新稻种,路上怎么也没听您说,不然进宫的时候我们就顺带给你捎进来了,也省得你跪这么久。”   “哦对了,既然都是新稻种,不如一起种?”   严律哪里敢,他只能深深低下头,避开皇帝的目光。   他再怎么奸诈狡猾,冷不丁遇到这么突然的反转,也想不出自救的办法,短短一瞬,冷汗已经打湿地面。   见此情景,皇帝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将严律的稻种放下,他神色冷淡问:“严卿意下如何?”   严律结结巴巴:“臣,臣,臣……”   皇帝呵了声:“怎么,严大人还真要替朕做决定?”   严律呆住,只听一声威严又冷漠的:“压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被侍卫押着经过容衍和萧苒身边时,严律哆嗦着问:“你们是故意让我以为得到了新稻种的?”   容衍拱手:“若非如此,严大人怎么会乖乖跟我们入京,不生事端?”   严律眼神涣散,几番张口语言,却被侍卫强行拖走。   皇帝翻来覆去看那一小包稻种,然后突发奇想要种在皇宫里,他每日都要到勤政殿办公,索性就拔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给稻种腾地儿。   这么大的动静,皇后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严律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刑部收押,但暂时还未定罪,皇后匆忙赶来勤政殿,便看到正值壮年的皇帝脱了龙袍,正在亲自锄地。   她被吓得不轻,正待上前,就见皇帝身边伺候的德公公压着嗓子问:“陛下正在兴头上,需要奴才为娘娘通传一声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后哪里敢?   烈日当头,她就这么站在空旷处,硬生生等到皇帝忙完,又诧异地问了句:“咦?皇后是什么时候来的?德子你怎么回事,都不告诉朕一声。”   两人离得这么近,想看见她早就看见了,皇后知趣,擦了把汗道:“陛下莫怪,是臣妾见陛下投入,不想打扰陛下。”   她心知肚明,皇帝定是已经识破严家打算,那严律不但脱不了罪,还要连累家族。   “来人,去让御厨那里送碗绿豆汤来,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皇帝顺势回到勤政殿:“这么热的天,皇后来找朕,可有什么事?”   皇后心念急转,扬起个大大的笑容:“臣妾是来恭喜陛下的,听说良城那里发现了铁矿……”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外敌来犯   次日早朝,皇帝宣布罗州知州严律治下不严,其通判中饱私囊贪贿建造堤坝的银两,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主犯通判立即斩首,株连九族,严律罢官,家产充没。   大臣们感受到皇帝雷霆震怒,皆惶惶不敢多语,直到良城铁矿的消息传来。   见陛下终于露出笑脸,大臣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有人报:“陛下,边关急报,凶胡来犯!”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   大臣们怒骂凶胡不守规矩擅自撕毁盟约,皇帝等他们骂够了才问:“诸位爱卿觉得该如何应对?”   一名相貌英伟的高大官员越众而出:“胆敢触犯大夏天威,陛下,臣请战!”   然而立刻就有文官反对:“大动干戈劳民伤财,依老臣看,不如先派出使者游说,力求和谈。”   他的意见很快得到不少人符合,还有人提议:“凶胡与我大夏疆土相接,闹出纷争对双方都是麻烦,若是能世代交好,也不乏为一桩美谈,不如和亲吧。”   皇帝也不发表意见,等他们说了几个来回才将视线转向群臣:“老三,你有什么想法?”   忽然被点名的容衍十分诧异,虽说自打他年满十四就被允许上朝,但基本上就是个透明人,像这样被皇帝指名更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方才已经想过这问题,于是侃侃而谈道:“陛下,陈大人说的没错,凶胡与我大夏疆土相接,若是时不时就这般打一场,确实于国于民都是麻烦。”   那陈大人刚要露出得意神色,却又听他道:“所以儿臣主战,将他们打服打乖打怕,打到再也不敢侵犯我大夏疆土。”   “我大夏崇尚和平,但如今外敌侵到眼皮子底下,要还是退让,那叫懦弱。”   “求和是弱者之举,要求,也得让凶胡开口。”   皇帝眉眼挑起:“说得好。”   “我大夏泱泱大国,求和?”他一拍龙案:“简直荒谬!”   方才提出这意见的大臣惴惴焉不敢抬头,最先站出来的那位武将再度请旨:“陛下,臣请旨出战!”   皇帝点头,就在大臣们都以为他要同意楚将军的话时,他却道:“楚将军的心意朕明白,但朕还有其他事要你做。”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容衍身上:“听太傅说,老三你在行兵布阵一道上,颇有天分?”   当日早朝,皇帝主要颁了两道旨意,一是对罗州堤坝事件的处理方式,二,是让三皇子容衍携精兵十万,前往边境,退凶胡。   容衍和萧苒在回来的路上对皇帝让他们速速赶回京城的原因有过许多种猜测,但任谁也没想到这上面来。   萧苒气得饭都不想吃:“你那混账爹在想什么,你才多大?这就让你上战场去了?”   容衍宽慰她:“萧姨,我听说你第一次出征才十五岁?”   萧苒瞪他:“臭小子,这能一样吗?”   容衍给她盛了碗汤:“我知道,萧家世代武将,萧姨您也是在历任将军耳濡目染的教导下长大,即便第一次出征也巾帼不让须眉。”   他笑着说:“可我也是萧家历来最优秀的萧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名师出高徒,不过是小小凶胡来犯,我还能怂了不成?”   萧苒弹他脑门,容衍又给她夹了筷子菜。   “萧姨,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再者,父皇显然早有决断,与其担心,不如再教我一套枪法?”   这是正经事,萧苒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喝了汤,又在夫君督促下硬生生忍了半个时辰消化时间,紧跟着就立马去找容衍练枪。   来时她正好看见容衍将信鸽放飞:“给云尔的,还是给那小姑娘?”   容衍微红的脸色在月光下不甚明显:“总得同她说一声。”   他看向福缘村的方向:陈大人和沈大人的消息已经送来,堤坝修复十分顺利,所以潇潇所在的福缘村,应该也安全了吧?   这时候,她会在做什么呢?是在捕鱼捞虾,还是研究新菜式?   潇潇正受邀参加庆功宴,陈大人强烈要求她一起庆祝危机解除,还坚决禁止她下厨。   “累了那么多日,该歇歇。”   潇潇看了眼木着脸明显不是自愿来的徒弟芙蓉,欣然坐下。   而芙蓉嘴上说着东家和陈大人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进厨房的动作倒是利索,陈大人带着潇潇一起去完成堤坝再落成仪式,算准了时间走一趟回来正好开饭。   当引流渠被撤,水流再度涌向堤坝,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再生变数,而此时此刻,潇潇的脑海中却响起一道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泽被苍生,因贡献杰出,获得奖励积分十万!】   【当前总积分为,168800,是否升级?】   那必须的啊,她还等着升级到二十的时候再看一眼隐藏奖励的神秘大门呢。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十一级。】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一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一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一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十一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空间兑换商城类目更新。】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11*11内。】   【当前积分总额为68800。】   果然多开铺子就是好,积分蹭蹭就自己窜上去了。   心情大好的潇潇冲进欢呼的人群,也跟着庆祝起来,这种开心的时候,要是小哥哥在就好了,这样想着的她不无遗憾再度躺进马车里,回去福缘村。   这次回家,陈大人特意派了人护送,沿路遇到的那些回家的役工们看见这眼熟的马车,也会友好地招招手打个招呼,不知不觉间一觉睡醒,潇潇掀开车帘就看到了熟悉的院落。   推开门,首先冲过来的就是满脸哀怨的核桃和皮毛都失去光泽的围脖。   家里只有早出晚归的大哥在,它俩能不饿死已经是谢天谢地,当然没法像潇潇在的时候那样每天好吃好喝,所以看见亲亲真主人回来,他俩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第二百九十章 特别安分的凶胡   潇潇刚推开门就差点被这俩货撞个仰倒,顿时没好气地想将他俩推开,奈何这一狗一兔被她喂养的太好,分量惊人,她只能威胁:“我最近新研究了两道新菜,狗肉火锅和碳烤兔唇,你们想试试吗?”   兔狗组合立马规规矩矩挪到一旁站好,像迎接女王回来的士兵。   宁安回被它们逗笑:“不愧是我妹妹养的,竟好似通了人性。”   他本是无心之言,说完就打着哈欠回屋,潇潇却蹲在了核桃和围脖面前,开始认真思考。   从前天天见着没注意,这次分开了些日子再猛然一看,它们俩似乎是和同类有着极大区别,除了体型之外,它们的神态更激灵,对语言的反应也相当敏锐。   她伸出手:“爪子给我。”   核桃乖乖抬起前脚放在潇潇手心,围脖也灵活的用两条后腿站立,将前爪摁在核桃爪子上。   潇潇再给命令:“打个滚。”   一兔一狗乖乖照做,潇潇又说:“滚三圈。”   很好,一圈不少。   潇潇尝试着给了个难一些的命令:“核桃去给我把竹筐叼过来,围脖你帮我拿个笋。”   他们居然都不出差错地完成了!   围脖和核桃可以说是吃着空间出产长大的,她也经常放它俩到空间玩耍,会不会因此让它们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   询问之后,空间解惑:【主人主人,经过空间滋养,这两只食材的智慧等级要比同类高出很多,他们现在相当于拥有普通人类孩童七八岁时的智商!】   哦豁,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让她想想该怎么好好运用空间此等妙处。   潇潇问:【那我牧场养的那些都是天才牛羊猪吗?】   空间否定:【不呢,它们只是普通食材而已,从兑换到宰杀,所有数据稳定,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只有从外头带进去的动物能产生这样的变化咯?   空间最高兴的就是主人夸它能干,一下午电子音就没停下来过,就一个劲给潇潇汇报着升级后的变化。   潇潇在马车上睡够了,暂时不困,也就耐心听它献宝,然而这一听,她才发现许久未曾关注的空间商城又更新出了许多东西,别的尚不提,看见“书籍”这一栏的标注,潇潇略有些心动——【字体可定制。】   尝试着按照大夏手抄本毛笔字字体要求定制后,一本看起来和书铺中一般无二的古代版数学书就出现在了潇潇手中,她嘿然一笑,拿去祸害啊呸,造福她二哥。   宁安回的学习绝对不是个主动的过程,他原先还能仗着妹妹太忙,整一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妹妹居然把她从前说的那本算筹书给“找”了出来,真是天要亡我!   完成传道受业的潇潇心情舒畅,蹦跳着跑回院子,便看到云叁过分严肃的脸。   “姑娘,这是主子给您的信。”   潇潇一边打开信封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云叁沉重道:“主子去了边关,陛下让他领兵,战凶胡。”   打仗这个词,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存在,潇潇一目十行将信看完,除了没法完成承诺带长辈来见他之外,容衍也略提了提自己将去边关,短时间内回不来。   其中艰险他一笔带过,只对她说现在还不是外族最艰难的时候,所以对方不会下狠手,让她不必担心。   然潇潇却皱起眉头,一般来说,那些外族只有吃不起饭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铤而走险挑起战事,可如今不过入夏……   会让他们在这样本该安逸的时节放弃安稳,要么是遭遇了什么天险灾情,要么是狼子野心早有预谋。   她问云叁:“近来凶胡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比如干旱水涝,疫病饥荒,或者族中重大变化。”   云叁身为容衍贴身近卫,对这些也是门清:“未曾。”   想了想,他又道:“两年前凶胡可汗突发急症病逝,二王子即位,这算不算?”   怎么不算呢,潇潇将信折好收起。   “若我没猜错的话,凶胡这几年是否特别安分?”   云叁说是,潇潇的心就沉了下去。   她能想到的问题,小哥哥不可能想不到,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故意隐瞒不提。凶胡蛰伏多年,这一战,绝不简单。   又在空间商城换了几本适合大哥的书之后,潇潇大半夜失眠,直到临近清晨才浅浅睡去,难得一回家人起得比她早,大家都心疼她,便谁也没去打扰,于是潇潇醒来时,爹娘下地,大哥二哥也都去了县城,只在桌上给她留了纸条,厨房温着早餐。   潇潇知道边关的事儿她急不得,但今儿是绝对定不下心来,索性待在家里平心静气,身为农家女,原主对福缘村以外的事情都不甚明朗,所以也没有给潇潇留下什么相关记忆,指望宁丰年夫妇和那些村民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就近来看,还是得找沈县令。   要上门求教,总不好空着手,对潇潇来说,稳定心绪的最好办法就是做美食,所以她锁上门,一头扎进了厨房。   守在院子里的云叁用已经灵活很多的左手浇花,浇着浇着,香味就开始自个儿往他鼻孔里钻,此时他有些许遗憾,也有些许庆幸。   遗憾自己没法跟随主子上阵杀敌,护卫左右,庆幸宁姑娘的手艺,他天天都能吃到,这么一想,他忽然就有些罪恶感。   于是当潇潇问他:“你们有没有办法给你家主子送东西过去?”   云叁苦思冥想:“若是什么平常时候,出价高些,找商队或者镖局都可以,但如今战事将起,那毕竟是边关,恐怕出再多钱,也没人肯接下这门买卖。”   “但如果事出紧急,我可以召集兄弟们护送。”   让护卫当快递这事太过大材小用,不到万不得已无须如是。   潇潇摇头,拿出从大哥那里借来的大夏志,开始翻看。   大夏志是本比较常见的书,记载的是大夏和外族一些风土人情,潇潇看这个可不是为了无聊,而是通过书中记载,寻找有用的信息。   边关遍地沙土,土壤贫瘠,越是临近外族,越是粮草缺稀。   阿衍小哥哥去的地方缺水缺粮缺钱,什么都缺,战补全靠朝廷派兵护送,但蔬菜水果不宜保存,米粮也没可能管饱。   潇潇心头有些不安,很难看得进去书,便是这时,有客来访。 第二百九十一章 缘分妙不可言   来者竟是李慕言。   罗州走了个来回,潇潇对李家老太太的事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加上李慕言放下家主的架子亲自来求和,她也就不打算再计较。   李慕言先是将这段时间潇潇在铺子的红利送上,随后才道:“李某治家无方,令家仆对宁姑娘无礼,宁姑娘心胸宽厚,不愿收我的歉礼,但李某心中难安,奈何不日后李某要出趟远门,这是我李家家主信物,若是今后有什么需要,宁姑娘可持此物去任何一个李家名下的铺子寻求帮助。”   将作为信物的玉扳指放在桌上,李慕言又道:“另外,李某听闻姑娘在找伯母被卖的嫁妆,这是当初交接当铺时的文书抄本,希望能对宁姑娘有所帮助。”   若是他送金银财宝,潇潇定然拒绝,但这本看起来十分破旧的文书,潇潇却不能不收。   “李公子的这份人情,我宁潇潇记下了。”   她也没再去纠结究竟是恶仆跋扈,还是老太太针对,李慕言一看就是个孝顺孙子,总不可能让他说自己祖母的不是。   不过她又顺口问了句:“李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发财?”   李慕言拱手:“实不相瞒,李某想去趟边关。”   自他执掌李家,这江南首富的位置多次被动摇,如今更有雷家仗势打压,好不容易祖母的病情稳住,他自然要去扳回一局,所谓富贵险中求,他也是时候去做些对的起家主名号之事。   潇潇拱手:“李公子好胆识。”   李慕言谦虚道:“李某是个商人,此去不过为了求财。”   潇潇却说:“边关艰苦,李公子虽为求财,但若能因此让那里的人过得好一些,也同样不虚此行。”   关外多牛羊,却种不出庄稼,李慕言打算用大夏的菜蔬和盐之类去换关外的皮货和马匹,大部队要出发,他的行程也不必保密,所以三言两语就同潇潇说了。   “我大夏物产丰富,但关外之人比起享受,更多只想好好活着,所以生活基本所需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只可惜菜蔬不易存放,李某能带的不多,粮食更是容易打眼,只怕有去无回。”   潇潇忽然灵光一闪:“李公子,能不能帮我捎个东西?不重,也不占地方的那种。”   李慕言巴不得她能对自己开口提要求,自是立刻答应下来,两人约好三天后再见一面,送走李慕言后潇潇就又找来云叁。   “信你还是能送到小哥哥那里的吧?能否约个地方,我让李公子帮忙捎些东西给他。”   宁姑娘真是随时随地惦记着主子,云叁点头,开始写信。   而潇潇则是再度借着厨房掩饰,溜进了空间里。   等到宁家人一波波回来,就看到院子里到处晾着各色菜干,宋氏奇怪地问潇潇:“往年担心没菜吃才会晒干了保存,可咱家现在也没这担忧,菜晒干了味道可不好的。”   潇潇笑的神秘:“娘,我做的菜干和你们从前吃的那种可不一样哦。”   然后她把李慕言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毕竟还有身份危机,除了知情的沈县令他们之外,是不可能再告诉更多的人,所以用找嫁妆这个理由最为稳妥。   宁安生问:“小姑那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潇潇噗嗤一笑:“她呀……”   放任她到处乱说是肯定不行的,但以两位大人的为人,要将人一直强行囚禁也是不妥,所以他们找了个模样不错的后生,演了出一见钟情的戏码,又说他日后要考功名,不能娶一个家中不干不净的妻子。   宁小姑二话不说跟着离开了夕江县,随后隐姓埋名躲进了那后生给她准备的小院子里,就等着那据说出门赶考的少年回来娶她。   宁小姑住惯了福缘村的老宅,初见这气派的院子眼睛都直了,又见少年出手大方地给她配了丫鬟还留了银子,吃喝都有人照顾,还真就安分下来。   她是压根没怀疑过自己被骗——谁骗人还给屋子给丫鬟又给银子的,这不是傻吗?再者她对自己的美貌相当有信心,觉得少年看重自己合情合理。   也不知是不是从前家里蹲惯了,她一点儿没有不适应感,每天在院子里对着镜子打扮,哪怕男主人说进京赶考许久没回来,她也没有过出去的念头,当然,有的话也会被那丫鬟劝住,劝不住的时候就会出现什么拉肚子不舒服的“意外状况”。   潇潇没说的是,那丫鬟是容衍派去的人,有她在,无论宁小姑肯不肯配合,都别想走出那院落。   想来宁小姑虽然也惹人讨厌,却是老宅唯一一个不曾害过他们的人,所以潇潇从未想过要她性命,一边好吃好喝地养着,一边水土不服的病着,也算两相抵过,扯平了。   看在那当票的份上,只要她不来找麻烦,潇潇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为了两位大人的形象,潇潇没有说得太详细,只说宁小姑拿了赏银和情郎离开。   众人随便感慨几句,就不再在意,对宁小姑,他们没什么恨意,但也早就没了亲情羁绊。   是夜星光璀璨,潇潇小试牛刀,从空间换了几本策论的书送给大哥,大哥当即如获至宝双目放光,进了学习室后烛火就没灭过,潇潇琢磨着这样伤眼睛,敲门催他睡觉,敲了几下后是二哥开的门,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大哥睡着了,我已经给他盖上薄毯,就这么让他睡会儿吧。”   他们不在的这些天,估计大哥也没睡好。   潇潇果断使用空间投射,延长了宁安生的休息时间,又将二哥打发回去,然后在厨房留了鸡汤,自己也回屋睡觉。   宁家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哥哥和爹娘都可以照顾自己,所以……   她将那文书摊开,手指点在署名处。   当铺原掌柜,钱正。   巧了不是,娇儿她爹,如今这乳茶铺子原本的主人,可不就是钱掌柜,钱正。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潇潇在账本上没有看到有类似玉佩被卖出去的记录,赎回更是不可能,抱着一线希望,次日她找到了钱娇儿开的乳茶铺子去。   娇儿看见潇潇,就像粉丝见到偶像般激动,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拿账本,像只小蜜蜂停不下来,潇潇无奈将人拉住:“给我看那玩意儿作甚,这铺子的东家是你。” 第二百九十二章 麒麟佩   娇儿挠挠头:“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做的好不好。”   钱掌柜一副退休老人的架势,抱着杯乳茶喝的津津有味,看向女儿的目光里,满是骄傲和自豪。   潇潇不吝夸赞,给钱娇儿竖起大拇指,还亲自动手,教她做了杯新品,这可把娇儿激动坏了。   安抚好粉丝,潇潇才说出今天的来意:“其实今日,我是来找钱掌柜的。”   钱掌柜满头雾水:“我?”   潇潇拿出那张当票:“实不相瞒,我想问问钱掌柜会不会还记得这个。”   看到当票上铺子的名号,钱掌柜面上划过一丝怀念,但当他看清当票上的东西,他一时有些怔愣。   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后,他终于在因为年久泛黄而看不清本来模样的当票上辨认出了玉佩的拓印。   “这是……”   说实话,潇潇对这东西能不能找到,并不抱太大希望,所以这会儿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谁知钱掌柜却说:“这不是那块麒麟佩嘛。”   潇潇是完全没法从这残缺的拓印上看出麒麟的影子,所以她很诧异:“钱掌柜好记性。”   钱掌柜挠挠头:“倒也没那么好,我会记得这东西,主要是因为……”   忙不迭要给潇潇送吃送喝的钱娇儿凑过来一看:“哎?这不是爹你给我准备的嫁妆吗?”   钱掌柜瞪一眼这让他骄傲又让他无奈的闺女:“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蹦!”   潇潇:……   钱掌柜告诉她:“宁姑娘对我家有恩,我也不瞒你。其实我那铺子里东西那么多,又过去这许多年,我怎么也不可能样样都记得清楚,但这玉佩拿到手后,我找人估过价,这玉质难得,保守价值七八百两。”   潇潇问:“那您怎么没卖了啊?”   钱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实话说,这东西被当时我恰好不在,伙计没多想,直接就收了,后来我问,听说当时来卖东西的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也不像是能拥有这般好东西的人家,我想着没准来路不正,生怕惹麻烦,哪敢往外出。”   “虽然后来时日久了还是风平浪静,我各处打听也没听说哪个大户人家丢东西,原主人又一直没来赎走,想着家里正好缺个传家宝,就……就自个儿留下了。”   再后来,眼见娇儿慢慢长大,他寻思着给女儿一件傍身的东西,这东西最好方便收藏又不打眼,但是值钱,这么一考量,还有比那麒麟佩更合适的吗?所以这东西就顺理成章成了娇儿的嫁妆。   事关自己的身世,潇潇也就直接开了口:“钱叔,我就与您直说了,当年来卖玉佩的,是我爷爷,但这东西是他从我家抢走的,而且它对我很重要。”   话还没说完,方才离开的钱娇儿就已经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手上还拿了个木盒:“潇潇姐,您说的是这个吗?”   钱掌柜也将盒子推向潇潇,二人并无任何勉强之色,潇潇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朝钱掌柜父女恭敬弯腰:“多谢二位。”   当然,东西要拿,却不能白拿,潇潇按照市价,硬塞给钱掌柜八百两银票,而后才肯收回玉佩,钱掌柜推辞不过,只好接过,只是又提醒潇潇一句:“当初我找人估价时听那师傅说,这东西有很大可能来自京城。”   潇潇将这事记在心里,回家后更是拿着玉佩端详许久。   这就是能揭开她身份秘密的东西了吗?   有机会的话,她是不是应该去一趟京城?   她怀疑自己的嘴开了光,要不怎么能想啥有啥,去京城的念头才没转过几道弯,沈县令就找了过来。   “陛下要见种稻之人,你们家让谁去比较好?”   宁丰年和宋氏是不行的,首先他俩心理素质不过关,光是想想就已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几乎晕厥,宁安回也是不行的,他太跳脱,贵人面前,哪怕久经官场都得小心说话,他这样容易闯祸。   这样看来,能去御前的就只有潇潇和宁安生两人,但这就又有件尴尬的事情,八月宁安生要参加院试,考秀才。   院试三年两次,去年才开过一回,所以错过这一次,他就要再等两年。   潇潇没有分毫犹豫:“我去。”   家人都不放心,宁安生也说他才疏学浅还需再沉淀两年,潇潇叹口气:“大哥,你说这话,就不怕陆院长拿着戒尺来抽你吗?”   在宁安生自己不懈的努力和潇潇作弊器帮助下,他的学识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展现出来的天分之高令陆院长叹为观止,深深觉得陈庸走后,书院里根本无人能胜任他的老师,所以一撸袖子,亲自上阵。   因此现在,宁安生已经成了沈县令和陈大人的小师弟,令其他学子羡慕不已。   沈县令其实也不赞成小师弟荒废两年,他早时被老宅拖累已是不易,好不容易将丢失的那些年补回来,若再耽搁,着实叫人痛心。   但这毕竟是宁家的事,他不好插口。   潇潇看着各人面色,不得已还是将玉佩拿了出来。   “有沈大人同行,还有云叁大哥和另外几位护卫大哥保护,爹娘哥哥不必担心我的安全,我这么聪明,心态又好,即便见了圣上,定也会谨言慎行不出错,再者,当年我身上的这枚玉佩,也出自京城,我想去看看。”   此言一出,大家都不再劝,只是入夜后,潇潇经过爹娘门前时见他们烛火未灭,她是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的,但空间升级后她听力太好了。   “秋娘,你说潇潇这一去,我们还能见到她吗?”   “便是真的不回来,难不成因为咱们不舍,就要断了她和家人的羁绊不成?”   宁丰年叹着气:“那自然不成,潇潇这般招人疼,她亲爹娘该多想她。只要她爹娘不是盗匪,我自然也希望她和家人团圆。”   “潇潇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即便今后她找到亲生父母,咱们也还把她当宁家女儿就好。”   潇潇放轻脚步,缓缓离开。   若她的亲生父母早已忘了她,她只当自己是个过客就好,也不必强行相认,若是她找到亲生父母,且对方也一直在思念寻找她,届时也不过只是多了些亲人而已,宁家永远都是她的家,宁家人也永远都是她的家人。   她知道就算再说许多遍不会失去她,爹娘也还是会担心,所以收拾妥当之后,她拥抱了爹娘,并告诉他们:“等我给你们带京城的特产。”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进京   沈县令赴任没多久,按说是不太方便长时间离开的,但新稻种关系重大,皇帝觉得必须见他一面。   潇潇是不担心什么的,稻种怎么回事,她最门清,而沈县令在写折子时也特意说明并不清楚下一茬水稻会不会还有高产特性,并未给自己挖坑。   京城来使也知道这二人是去领赏的,所以对他们还算客气。   当然,这份客气在对着沈县令和对着潇潇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同的。   沈县令是大儒陆沉的徒弟,又是目前大夏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前途无量,谁也不会想不开去得罪他,而宁潇潇只是农家女,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不过越是和他们同行,使臣们就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按说没见识的农户得知要上京,应该惶然不安,激动不已,可这位宁姑娘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拔个草挖个苗,玩一玩再扔掉,沿途就像是在游山玩水,一点儿也看不出紧张,有时候甚至比沈县令还淡定。   更让他们纳闷的是,沈县令出身好,夫人家也富有,他花钱大手大脚就算了,怎么这位宁姑娘比起沈大人,似乎不遑多让?   但凡路上瞧见什么有趣的东西都要买,像是压根没考虑过价钱。   她若是光买些女娃的玩意儿就算了,这一路走来,她买的最多的东西居然是书。   使臣不解,问过县令才知道这小姑娘家有个正在读书的哥哥,而且居然也是陆大儒的弟子,顿时对她也多了几分重视。   潇潇对此全然不察,走出夕江县的她宛如发现新大陆,那些吃的喝的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屯,她就尽可能多吃,吃完去猜测做法,猜不出来的,就算再好吃也绝不让空间使用食材鉴定。   她这个人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别人的方子都是人家努力研究出来的,她要是开挂,和剽窃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她用舌头尝出来配方的那些,她也绝不会拿来商用或者告知旁人,最多嘴馋的时候自己做来解馋。   由于她想吃的东西太多,偏偏肚子的空间有限,她就将各种食物和点心分于周围人,这举动看似寻常,却让同行的护卫们对她感官大好,沿路都热心地同她说些风土人情。   潇潇投桃报李,在某次半路休息时小试牛刀给大家做了头烤全羊,那孜然味香飘百里,引来不少路人驻足。   潇潇也不认生,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们夕江县最近新研究出来的吃法,如今不少人都好这一口,还有小夕河里捞到的青虾,肉嫩黄鲜,比河虾带劲。”   她还很好客地切出一些让路人尝尝。   吃过的都赞不绝口,还纷纷表示有机会定要去夕江县看看。   潇潇便又道:“若是不便远行,也可以去离家近的地方找李家的铺子,买现成的调料自己在家做。”   云叁对未来女主子这走到哪儿就把生意做到哪儿的本事大为惊叹,带着钦佩之情和对云尔及其他兄弟的愧疚香喷喷吃了大半个羊腿。   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往往都是在一顿饭中建立,如果一顿不够,那就两顿。   反正到京城时候,随行的护卫们早对潇潇没了距离感,一口一个“宁妹子”“宁丫头”熟络的很,而那位负责宣旨的使臣,则悄悄指点了一些圣上的喜好。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提都不能提,陛下对那稻种是个什么态度,最想知道什么,都让潇潇和沈县令听了个明白。   原先沈县令其实和宁家人一样担心潇潇年纪小,由她面见陛下会有些不妥,但现在,啊,真香。   京城的城门比起夕江县,那是高了不知多少倍,使臣充满自豪地看向潇潇,原以为能从她脸上看到震惊失语之色——就像那许许多多头回来京城的人一样,谁曾想,她也只是用手遮着阳光,赞赏地说了句:“哇,好高,好威风。”   语气是那么回事,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使臣放弃思考,带着十二万分的郑重,加快速度往皇城走去。   潇潇不是瞧不上京城那巍峨的城门,只是她既见过现代的高楼大厦,也走过雄壮威武的万里长城,方才一叹,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过她也明白作为一个农家女,她不该表现得太过平静,所以当使臣带着他们来到皇城外,潇潇还是恰到好处地做出了一副没见识的模样。皇城内宫殿巍峨气派,磅礴大气,也的确是她没见过的。   使臣心满意足前去通报,让二人留待传唤,沈县令问潇潇:“紧张不?”   潇潇猛点头:“嗯!”   可沈县令怎么觉得她在骗人呢,甩甩头将这念头扔开,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姑娘,头回进京头回面见圣上,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贴心地从怀里拿出个东西:“喏,这是公孙神医给的清心露,要是感觉头晕目眩,进去前先吸两口。”   潇潇懂了,大概就是和风油精一个意思,提神醒脑用的。   她也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礼尚往来道:“喏,这是方才路边买的豌豆黄,都快饭点了,要不吃点儿垫垫?”   沈县令:……   作为一个严肃的臣子,沈县令道谢并且婉拒,潇潇只好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三块豌豆黄,然后评价:“干了点儿,也甜腻了点儿,可惜没有茶。”   哎,可惜路边没有像她家“缘来是你”一样的乳茶铺子,不然外带一杯岂不美得很?   沈县令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等待皇帝召唤,这一等,就足足过去一个时辰。   倒不是皇帝故意把人晾着,而是方才边关传来急报,运送的粮草被烧大半,他正大发雷霆。   内侍终于出来时,潇潇和沈县令也看到了满头大汗如蒙大赦从勤政殿跑出来的大臣们,他们脚下生风,一心只惦记赶紧回家,所以都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潇潇二人。   走进勤政殿,潇潇按照使臣教的那样,全程低头,绝不因为好奇窥视天颜。   皇帝的问题都由沈县令来回答,来之前他们已经通过气,关于和袁先生见面的细节,以及袁先生的样貌谈吐,说了什么话,又是怎么将稻种留下,统统仔细描述了一遍。   皇帝意犹未尽:“如此说来,这倒是位视金银权力如粪土的世外高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宫中赏赐   他又看了眼潇潇:“沈爱卿又是怎么会想到让一户农家种这稻种?”   沈县令弯了弯腰:“臣不敢欺瞒陛下,其实遇到那位袁先生之后,臣并未相信新稻种一说,因为那产量着实天方夜谭,是以臣只当这是个玩笑,并未说与他人听。”   皇帝表示理解,若不是东西送到跟前,且有切实记录和三皇子容衍担保亲眼所见,他也不信。   沈县令又道:“恰逢宁家当时刚刚分家,日子过得比较艰难,旁人家都已经将水稻种下,唯独他们家还未凑齐稻种,臣就顺手将种子给她。”   说到这里,他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当时,臣有些想逗弄孩子的心,就将新稻种的故事说与这孩子听,没曾想她当了真,回去后见家里已经凑齐稻种,还偷偷将它们给换了。”   皇帝本来心情挺糟糕的,听到这话,表情还松快了些:“那还真是阴差阳错。”   经过陆院长的回炉教导,沈县令现在很明白为官之道,该拍马屁就要拍,于是语气诚恳道:“应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老天在庇佑我大夏。”   皇帝眉头彻底松开,他看看沈县令,又看看潇潇,实在不明白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怎么会有交情,于是他就问了。   沈县令老实道:“因为她有一手好厨艺,犬子颇好口腹之欲,在集市上买了宁家的咸菜,自此结缘。”   九分真一分假,说的话才更加天衣无缝。   皇帝其实早就查过,对比交上来的情报,也就没有生疑。   稻种是旁人送的,所以沈从筠那里也没有培植过程,更不知是如何研究出这新稻种。   起初不信,所以既未与旁人说,也没报给朝廷,直至收获发现惊喜。   听起来合情合理,唯一可惜的就是,因为不曾重视,居然让宁家用中田种了新稻种,不然又得多出多少种子来。   皇帝抱着期待问:“那位袁先生,可曾再出现过?”   沈县令摇头:“自初见之后,臣就再也没遇到过他,事后寻找,也并无收获。”   “臣想着,他或许并不想被打扰,便也作罢。”   “总归这稻种已得,只要再种出来的仍然高产,即便不去寻找袁先生,三年之内,大夏也再不会有吃不饱的百姓!”   皇帝一拍龙案:“好,好一个‘再不会有吃不饱的百姓’!若此愿当真实现,沈爱卿当获头功!”   随侍在旁的德公公呼出一口气,陛下总算舒展开眉头。   又聊了些关于稻种的事后,皇帝才注意到沈县令旁边那安静的女娃娃:“这就是沈爱卿说的宁家人?”   沈县令说:“正是,宁家大儿子在准备院试,其他人要继续帮着伺候秋稻,就让女儿作为代表随臣进京。”   皇帝倒是没计较宁家让个女娃进宫,只问:“你家种稻有功,想要什么奖励?”   潇潇想了想,还真就答了:“银子?”   皇帝一愣,随即大笑出声:“你这女娃倒是实诚。”   他见过各式各样讨赏的人,也见过故作高尚的虚伪面孔,像她这样直截了当说出要求的,还真是头一遭。   沈县令都为潇潇捏了一把汗,殊不知她早在使臣的提醒下知道,陛下最不屑装腔作势之人,最近宠幸的,也都是些直臣。   皇帝又问:“除了银子,没其他想要的了吗?”   说这话时,没人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凛冽。   潇潇做沉思状,然后说:“田地?”   沈县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哎哟喂你这个宁丫头,陛下问,你还真就敢答,答就算了,你还加码?   皇帝又笑了会儿:“确定就只要这些?”   潇潇毕恭毕敬:“回陛下,是的,我家是种地的,所以我能想到的奖赏就是有地种,有银子花。”   皇帝托着下巴:“朕听说你家有位哥哥在读书,怎么不替他求些什么?”   潇潇还带着稚嫩的声音说:“可是读书得自己读,功名得自己考,也没什么可求的,还是吃饱喝足比较好。”   ……   几天之后,福缘村的官衙传来京城的旨意,赐宁家良田百亩,黄金百两。   放在京城,这赏赐听着或许还没什么,但落在福缘村,那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不过这旨意下来之后,宁家人还是犯了难,难在这百亩良田往哪儿安。   福缘村到底只是个小地方,百亩良田不是说凑不出来,但那肯定东一茬西一茬,连不到一起去。   报信的史官给宁丰年带了封信,信里潇潇提议要县城的地,最好也在那买个宅子,这样今后哥哥读书就不用来回跑这么麻烦。   后半段理由太有说服力,宁丰年没想太久就应了,毕竟每天看儿子起早贪黑赶路,确实太过辛苦,于是送走报信人之后,村民们争相前来报喜,曾与宁家有过合作的陈宽和王鹤他们也纷纷预约报名给他种那百亩良田。   宁丰年从前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变成大地主,做梦都笑醒好几回,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感慨:“潇潇果真是我们宁家的贵人啊。”   只是这“贵人”女儿一去多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因为早就知道京城路远,此行也相当重要,宁安生做好了考前她赶不及回来的打算,他倒也并不觉得失望,想今后少别离,就要今日多努力。   在家人的悉心照顾和老师的耐心教导下,宁安生求知若渴,虚心若愚,枕典席文,手不释卷,但也没忘了保证足够的休息,时不时,也会在眼睛酸涩时,替妹妹照顾照顾她种在院子里的那些花。   这时,潇潇正在沈家人热情地带领下,逛街去也。   京城才叫真的繁华,其热闹程度,看得潇潇分分钟想买铺子开店。   沈县令的赏,陛下还没想好,而且他还突发奇想,让沈县令每天进宫教他种地。   皇帝发了话,沈县令只好硬着头皮上,所以潇潇就只能在沈家再住些时日。   沈家人大部分都挺欢迎潇潇的,尤其是在她为大家做了回点心之后,只除了一位爱穿黄衣服的姑娘。   这姑娘姓顾,顾家和沈家是世交,所以两家的孩子经常在一起玩,潇潇发现别人都在抢她做的云朵糕时,只有这位姑娘吃着自家带来的点心,还满脸气愤,潇潇去问,这姑娘就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咱用什么名目揍他   潇潇哪是那等热脸贴冷屁股的性格,索性也忽略她,只同旁人玩耍。   沈家人丁兴旺,儿子女儿一大堆,沈天赐光是堂兄堂姐就五个,底下那些弟弟妹妹还在时不时往外蹦,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过节吃饭,娃娃们就能自成一大桌,过两年兴许还得加一桌。   一群小兔崽子在家闹腾,就连亲生爹娘都嫌弃,故而一听他们要出去玩,那是立马给银子给仆从备马车备点心,分分钟轰出府去。   公子小姐们也不觉得自己讨人厌,一窝蜂地就冲了出去。   今儿个大家要去马场玩,京城的公子小姐大都要学马术,若是谁家后生见马怂,说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用沈县令他爹沈相爷的话来说,只要完成了该完成的功课,哪怕他们皮上天也不必受罚,沈相言出必行,所以沈家娃娃虽然多且皮,但该有的本领谁也没落下,到马场没多久就骑着各自的小马驹开始玩闹。   潇潇原以为他们玩嗨了之后就会忘了自己,没想到跑完两圈居然就三三两两回来,这个说要教她骑马,那个说要带她选马,孩子们的热情太高涨,潇潇都找不到拒绝的机会,稀里糊涂就被拉去了马棚。   这里有威猛神气的高头大马,也有温顺乖巧的小马驹,孩子们拥着潇潇去看小马驹,还你一言我一语给她出主意。   这个说红色的好看,那个说棕色的跑得快,可潇潇的目光却转向旁边。   一群马场的伙计正朝这里涌来:“要生了要生了,这母马要生了!”   孩子天生好奇心重,闻言也呼啦啦跟了过去。   伙计们认出这是沈相家的公子小姐不敢阻拦,只好给他们让开个道,再小心护着防止他们受伤。   “诸位祖宗哎,可千万别再上前了,母马怀孕生产时的脾气暴躁,小心它发狂踢人啊!”   沈家公子小姐们还就真没上前。   不过在这家马场看马的可不光是沈家人,另一处的大小主子听见动静,也一窝蜂涌来,他们却没沈家娃娃们那样听得进劝,各个只管往前窜,就在这混乱之中,潇潇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顿时就从人群中摔出去,直接倒在了母马跟前。   四目相对,潇潇看到母马的动作,也听见了身后惊呼:“不好,它要扬蹄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潇潇当然要用出空间掌控能力,这母马扬蹄的动作还未起头就卡住,潇潇也看到个鹅黄色身影猛地朝她扑来,然后抱着她滚了好几圈,直到远离危险范围。   “你是不是傻啊,都不知道跑的吗?”   顾小姑娘气急败坏叉腰,刚数落完潇潇就“哎哟”一声,发现自己的脚扭了。   这姑娘相当注重形象,每次出现都是环佩叮当,衣着精美,可这会儿灰头土脸泪眼汪汪,潇潇竟更觉得可爱。   她走过去捏住顾小姑娘的脚腕:“谢谢你救我啊,不过你不是讨厌我吗?”   顾小姑娘撅起嘴忍着不哭:“我是讨厌你,谁让天赐哥哥特意写信让照顾你,他都没让人照顾过我!”   “他还夸你做的点心好吃,以前他都说我做的点心才是天下第一!”   潇潇眨巴眼等下文,她又说:“可天赐哥哥都说了要照顾你,要是没照顾好,我怎么和他交代?”   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潇潇如是想着,然后手下一掰,只听顾小姑娘猛地惨叫出声,几乎都想伸手打人了:“你怎么恩将仇……哎,不疼了?”   潇潇起身,面上带笑,眼底带霜地看向人群。   刚刚的事不是意外,有人故意推她。   【宝,刚刚是哪个食材要谋害老娘?】   “老娘”都出来了,还自己管那人叫“食材”,可见气得不轻,空间与主人同仇敌忾:【主人主人,就是那个穿蓝色衣服脸上长麻子的丑八怪!】   潇潇的视线才落在那人身上,就见顾小姑娘已经大步上前,将那人揪出人群就是一脚,这架势,没个几十回经验都踹不了这么熟练。   更神奇的是沈家那群公子小姐也不劝阻,一古脑全都围上来。   “顾妹妹,咱用什么名目揍他?”   潇潇:……嘿,这群娃娃有点儿带劲啊。   顾小姑娘双手叉腰,演了几天的温柔贤淑全毁了,心里又气又……又气。   “就是这混账玩意儿推宁潇潇!”   什么!敢推他们的小伙伴?他到底知不知道宁潇潇做点心有多好吃?   拳头雨点般落下,那麻脸男硬生生就被打晕了过去,他家家仆倒是想来帮忙,但沈家随从抱臂站成一圈,明摆着不让人过来。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声:“生了!”   空间掌控只有十一秒,这十一秒刚过去,母马肚子里那久不出来的小马驹就耐不住,从母体滑了出来。   围观众人发出各种惊呼,看着小马驹从蹒跚到小跑,都很惊奇。   马场的伙计见小马已经能跑,也不管母马直喷鼻息,就将它强行带走,有人给潇潇解释:“马场会筛选出强壮的小马好好喂养,那些体弱的则贱卖或者干脆就地斩杀。”   趁着这会儿,麻脸男的家仆连忙挤进来,将昏迷的主子抬走。   潇潇全程什么也不用做,虽然没有参与感,但心里挺得劲,不过她有些担心:“你们这样,家里会不会罚?”   少年少女们挺起胸膛:“祖父说了,只要我们行得端做得正,不撒谎不仗势欺人,他不揍我们。”   沈家家风真是相当有趣。   这群小祖宗看了马,揍了人,又叽叽喳喳嚷嚷着要比赛,潇潇不会骑马,就打算去给他们加油,没走几步她听见空间说:【主人,那马肚子里还有一个,但是好像情况不太妙。】   她顿下脚步,摸了摸腰间转头对他们说:“我东西好像掉了,劳烦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这距离马棚离得不远,即便不跟上也能看到人,再说刚刚才教训过惹事的家伙,沈家人放心得很,就继续讨论赌注。   潇潇一路走回马棚,果真见瘫倒在地的母马身侧躺了匹奄奄一息的小马驹。   马妈妈正一下一下拱着小马,试图帮它站起来。   但不知是因为在母体待得太久了,还是受了什么其他的损伤,小马儿始终没有动静。   想起方才沈家姑娘告诉她体弱的小马驹可能会被直接斩杀,潇潇于心不忍。   她问空间:【有什么办法能救它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杀鸡儆猴   空间答:【将它收进牧场养一段时间就行。】   想起核桃和围脖,潇潇朝小马驹伸出手。   方才母马为了不让马场的人带走小马驹,被抽了好多鞭子,这会儿也正虚弱,但是看到潇潇的动作还是立马戒备起来。   潇潇将手放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又从空间摸出根胡萝卜:“我没有恶意,让我帮帮你们,好吗?”   母马盯着潇潇的眼睛,张口咬住了香喷喷的食物。   当潇潇将手放在小马驹身上,后者眨眼消失,母马咀嚼的动作停滞,起身来回踱步,潇潇又拿出一把草料放在它的饲料盆中:“放心,它很好。”   小公子们的比赛和小小姐们的玩耍都很欢快,听说潇潇看中了母马和它的孩子,劝了几句见她坚定就不再劝,只管吩咐马场去办。   这母马品相一般,年纪也大了,马场巴不得处理掉,至于那小马驹,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特别,既然沈家和顾家的小主子们开了口,那就卖了呗。   到付银子的时候,顾小姑娘本想抢着付账,哪知潇潇伸手一掏,却拿出一叠百两银票。   原本以为自己很富有的一众少年少女瞪直了眼,反应快的问:“这就是陛下给的赏银吗?”   潇潇摇头:“那些是要带回家给爹娘哥哥的,这是我自己的钱。”   顾小姑娘低头看看自己的银锭子,再看看潇潇的银票们:“你的钱?”   潇潇点头,付账,顺口回答:“对啊,我开铺子挣得。”   少年少女们早就听沈县令说潇潇自己开铺子的事儿,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的小摊位,没想到这么挣钱?   听她简单说了几句乳茶铺子和那青虾与烧烤串串的故事,目前还只能从家里拿月银的小贵人们居然生出羡慕。   马场的人很快带来母马和那小马驹,潇潇就带着马,随玩够了的少年少女们回顾府。   回去的路上,扮作马夫的云叁和护卫们听说宁姑娘遇险,气的够呛,转头就交换了个眼神。   潇潇明面上只是个农女,要是身边带着武功高强的护卫反倒引人生疑,再者她和容衍的关系暂时也不宜暴露,所以沈县令让云叁他们扮作家丁随行,但不能露面。   方才马场里他们不便跟着,但想着这么多人不会出事,哪知道……   回去的路上潇潇想着那麻脸公子的家仆连狠话都不敢留一句,对沈家的地位更有了几分明了。   沈大人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出身名门,也算是金雕玉贵长大的深藏不露的沈大人现在心情复杂,他虽认真研究过民生,但在种地这事儿上也就是纸上谈兵。   育苗的具体过程、水田的实际操作,以及插秧的讲究之处,他根本两眼一抹黑,顶着陛下看傻子的眼神几天之后,他臊红了脸回来同潇潇说:“陛下让你明儿再进宫一趟。”   潇潇无所谓,还问沈县令:“您去不?”   沈县令沉重地点头,潇潇又问:“要带点儿点心填肚子不?”   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带宁丫头进宫那趟没吃豌豆黄。   沈县令飞快地点头,他觉得宁丫头有句话说得太对了,民以食为天,他也是民,不吃,那真的是撑不住啊。   尤其陛下兴致太高,种地种的特别来劲儿,还不让宫人和侍卫帮忙!   沈县令觉得自己太难了,他要对自己好一点:“做小饼干吧,好带。”   油纸包一包塞袖子里,想吃随时拿。   小马驹在空间恢复得很好,当天晚上就站起来又跑又跳,潇潇没打算让它变成食材,也不希望它长得太快惹人怀疑,所以就没将它用倍速养。   “你们兄弟俩就叫风驰电掣,你哥哥叫风驰,你是电掣,记住了吗?”   空间的牧草鲜嫩,但风驰电掣都是没断奶的小马驹,所以还需要妈妈陪伴。   潇潇可不像马场的人那么无情,为了不让马驹依恋母亲,就早早让它们分开,也不给喝斩风的奶——斩风就是这母马的名字。   风驰电掣是一对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她可以随时去交换兄弟俩,让它们一个在妈妈身边喝奶,一个在空间里撒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再随时交换。   大夏官员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沈相见不得自己早起,儿子却舒舒服服,所以坚决要求全家大人一起吃早饭。   往常孩子们也得起来做功课,但由于有潇潇这个客人在,沈相说了句孩子们要长身体,就由着大家睡懒觉。   潇潇因此又收获一堆人望,小辈那些更是“姐姐”“姐姐”叫个没完,比和自家亲姐姐还亲,难得的是那些亲姐也并不吃味,也跟着“妹妹”“妹妹”的喊,闹得潇潇重新认识“热闹”这个词儿。   孩子们昨日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将潇潇如何遇险,如何死里逃生,那姓魏的如何跋扈毒辣,甚至连魏家藐视圣上,胆敢对陛下嘉奖之人做出恶行这样的罪名也罗列出来。   沈相昨儿只说魏家已经上门道歉,说是小儿急着看马,没注意看人,更不知潇潇的身份,今儿早饭时却冷哼一声:“魏家最近和严家走得挺近吧?”   扯什么不认识,不过是知道严家不满新稻种的事,不敢直接找沈家的麻烦,就杀鸡儆猴,想讨好严家。   魏家的蠢货也不想想,谁是鸡,谁是猴。   刚升正三品的沈三爷问:“父亲,那今日早朝咱们怎么说?”   沈相看向其他人,沈二爷举手:“严家的事儿不能摆在明面上,新稻种更甚,陛下都没提那严律想将新稻种据为己有之事,显然是还想给严家留块遮羞布。”   沈相点头,沈大爷也跟着发表意见:“那咱们就说魏家是冲着咱家来的,不过是不敢直接得罪我们家和顾家,就故意拿个小姑娘撒气!”   沈家众人一致通过,摩拳擦掌准备去参加早朝吵架,身为老幺的沈县令打了个哈欠,觉得他爹娘真能生,而且三个哥哥都长得像爹,幸亏他肖母,比哥哥们好看多了。   闻着熟悉的香味从厨房飘过来,沈县令遗憾地想,这么就没给他生个妹妹,弟弟也……算了算了弟弟就算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各睡各的   沈相也闻着了饼干出炉的甜香,他瞪了小儿子一眼:“人家是客人,怎么好总让人下厨?”   沈县令耸了耸肩,正想解释那丫头真的是一天不下厨就手痒,便听他爹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做了,就给我也分一份吧,别浪费了。”   沈县令:……   爹你想多了,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宁丫头做的东西,去晚了抢都抢不着,您没听见那些赖床的小家伙都蹿起来了吗?   哎等等,爹你就是自己嘴馋想吃吧!   好不容易抢到一包小饼干的沈县令洗了把冷水脸振奋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地背着种地须知带潇潇进宫去时,还不知道方才早朝,他爹沈相和三哥温文尔雅地以受害者的身份将魏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导致他们不但赔礼道歉又赔银子,还让陛下降了职。   在宫里擦肩而过的时候,父子三人打了会儿眉眼官司,就在潇潇好奇的注视下各自分开。   沈县令对潇潇说:“放心吧,魏家已经被罚了,京城其他人也知道你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今后不说横着走,至少旁人不敢给你找不高兴。”   潇潇惊奇地看向沈县令那对浓眉,往嘴里塞了块小饼干。   艾玛,沈家人还有用眉毛交流的秘技呢?   要觐见了,也要干活了。   事实证明,皇帝虽然沉迷种地,却也没到让个小姑娘干活的程度,他就是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会喊潇潇过来演示一遍,潇潇表现得十分乖巧,让去就去,让走就走,还时刻谨记不能抬头看皇帝。   倒是皇帝抽空看了眼她那粉嘟嘟的小脸,总觉得有点儿似曾相识。   “德子。”   德公公上前:“陛下,老奴在。”   皇帝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擦手:“你看这个宁潇潇,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像谁?”   德公公一脸疑惑:“老奴……不曾注意……”   陛下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一个农家女的长相了?   皇帝哼了声:“她进宫两次,你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怎么皇后就来替许家求娶了?还贤良淑德秀外慧中貌美有才情?光听这评价,还以为他许家和宁家是世交从小看着宁潇潇长大的呢。”   这话德公公不好回答,幸好皇帝也没真要他给答案。   “先是让魏家下阴手,紧跟着就让许家求亲,这是下定决心要把人捏在自个儿手心里,朕要是真允了,你猜这女娃能活多久?”   德公公冷汗直流,心里最是明白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该聋的时候要聋,该瞎的时候得瞎。   皇帝冷笑起来:“皇后、严家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老三坏了他们的事,他们就敢在军粮上做手脚,这丫头种了他们想要的粮,他们就想给这丫头也使绊子,那朕处置了严律,他们是不是还得干点儿什么让朕长个教训?”   德公公不要命了才会接这句话,他弓着身子,给陛下倒了杯茶。   “那严家派去福缘村的人,要不要处理?”   皇帝头疼地摆手:“这种时候还给朕添堵……罢了,想办法通知沈从筠的人,让他们护着宁家就好。”他现在还真没精力去管这些个混账事。   喝口茶润润嗓子驱走困倦,皇帝神色阴沉:“去把楚将军叫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不到位,让那十万大军喝西北风不成。   眼看战事吃紧,若不赶紧将丢失的粮草补上,难不成指望天上掉吃的?   等等……   他一挥手:“今日太晚,明日再叫。”若是老三有难,姬贵妃是否会拿出手中秘密?   德公公听命退下,可才走几步,又听陛下长叹一声:“罢了,还是叫来吧。”   事关边关十多万将士,事关大夏河山,粮草耽搁不得,试探贵妃之事,还是等下回。   当夜,皇帝让楚将军整军待发,为边关送粮和补给,楚将军将胸脯拍得邦邦响,表示绝不辜负圣上期待,可国库并没那么充裕,皇帝只能让他先带一部分粮草出发,剩余那些等备齐了再送。   麻烦是麻烦了些,总好过让阵前将士空着肚子凉了心。   “若是遇上宵小之辈妄图染指军粮,杀无赦。”   是夜,他去了趟姬贵妃那里,后者对着他时,常年都是副冷冰冰的模样,像是恨不得他立刻甩袖而走。   皇帝见怪不怪,喝了杯宫人倒的茶,又用了晚饭,夜里还点了灯在这批折子,姬贵妃不能开口赶人,就拿来针线有一搭没一搭绣花。   皇帝仿佛不经意道:“老三快到边关了。”   姬贵妃毫无反应,只管绣她的花,皇帝又说:“但是粮草被毁。”   “如今只剩少许粮草,即便朕让人速速凑齐快马加鞭送去,路上耽搁的时间也不少,也不知他们撑不撑得住。”   姬贵妃慢条斯理将绣线剪断:“后宫不得干政,臣妾相信陛下自有定夺。”   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起身活动筋骨:“朕乏了。”   姬贵妃的动作僵了片刻,抬头看他,皇帝略自嘲地笑了起来:“朕睡床,你爱睡哪儿睡哪儿。”   姬贵妃不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皇帝低头看她绣绷:“姬贵妃这鸭子绣的不错。”   姬贵妃将绣绷放下:“陛下,臣妾绣的是鸳鸯。”   皇帝已经朝卧室走去,待他身影渐远,宫人才胆颤惊心来问:“娘娘,今夜您?”   姬贵妃把绣绷塞进绣篮最底下:“把本宫的贵妃榻铺上。”   陛下每次来歇息都是这样,宫人们虽不解,倒也不敢质疑主子们的决定。   皇帝留宿的消息很快传去皇后的凤栖宫,但比起听说前两日皇帝翻刘贵人和乌贵人的牌子,这会儿她表现得非常平静。   因为她知道,姬贵妃根本没有争宠之心:“还是各睡各的?”   来人称是,皇后就赏了枚金簪,将人打发回去,这人离开凤栖宫后鬼鬼祟祟,又回到姬贵妃宫里。   她是一点儿不明白这些主子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比方说姬贵妃明明盛宠在身,为何不愿侍寝?   又比方说姬贵妃既然不肯侍寝,陛下为何还要翻她的牌子?   不过她也深知宫里的人不该有好奇心,因为好奇的事情越多,死的就越快,她就只想给皇后娘娘送送消息,多赚些金子,今后放出宫能过的逍遥快活。   她走之后,凤栖宫里,奶娘兼嬷嬷给皇后送来一碗燕窝,这小小一碗极品血燕抵得上寻常百姓一辈子花销,可皇后只是随便尝了口便推开:“腻了,不想吃。”   嬷嬷也就随手拿开,再递上帕子让皇后擦嘴。   “娘娘,这是相爷的信。” 第二百九十八章 放长线钓大鱼   皇后将信看完后直接放到烛火上点燃,边关没吃的了?活该,和他们严家作对的,谁也别想落得好。   嬷嬷忍不住插了句嘴:“粮草的事儿要不要想办法瞒着姬贵妃?”   皇后却摆了摆手:“不必。”   嬷嬷道:“娘娘就这么相信姬贵妃会站在太子殿下这边?”   皇后说了句旁人不大容易听懂的话:“谁让皇儿长得太像死去的仁帝,老三又长得太像陛下了呢。”   嬷嬷细品其中意味,安静地退了下去。   带着那碗血燕回到厨房后,旁边冷不丁伸出只手,嬷嬷将它拍开:“做什么?吓你娘我一跳。”   这小宫女春柳撅起嘴:“定是娘娘又腻了不喝吧?娘你就给了我呗,我不嫌弃娘娘喝剩下的,这东西多贵啊,倒了忒浪费!”   嬷嬷却毫不犹豫将血燕倒进泔水桶:“想都别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娘娘用过的东西,谁也不许碰,除非你不要命了!”   从前有个宫女就是偷吃了皇后娘娘咬过的糕点,结果直接被活活打死,春柳搓搓胳膊:“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喝就是。”越是富贵的人,毛病越是多!   外头多少人吃不上饭呢,这么好的东西,娘娘却就用一口。   ……   边关处,容衍再一次确认:“关于粮草的书信的确送到了吧?”   云尔答:“回禀殿下,八百里加急文书,云叁那里也回了消息,说陛下因为这事发了好大的火。”   容衍嗤笑声:“发火有什么用,早些把粮食送来才是真。”   云尔愁眉苦脸:“这盗匪的胆子也是真大,官粮也敢动歪心思。”   容衍又翻了会儿军报,忽而转身问:“你真觉得这是盗匪干的?”   云尔不解,容衍道:“盗匪怎么可能看到如此大军还有胆子来招惹?”   “再者盗匪行事乃是为了利益,有什么必要冒着被官兵追杀的危险烧毁粮草?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云尔瞪大眼:“主子是说?”   容衍神色冰冷:“去把奸细揪出来。”   莫说是他,就是云尔,如今也对“奸细”二字深恶痛绝。   他咬紧牙根:“是!”   容衍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仍是不解,边关之事,父皇亦是焦急万分,为何如今却迟迟不将粮草补上?这么多官兵,若是吃不饱饭,要怎么上阵杀敌?   “来人,先向周围借粮,记得对百姓客气些,绝不能让闹事伤人。”   然边关这般艰苦,百姓们自己都吃不饱饭,又怎么可能凑得出多余的粮食。   “另外,派人去周边城镇的官府求助,让他们开粮仓,等京城的粮食送来,立刻就还给他们。”   让人烦躁的是,附近官府众口一词,说近年来粮食欠收,粮仓空虚,只勉强送来一些陈粮,有的甚至发了霉。   容衍强压着怒火:“分拣粮食,将发霉的剔除出来,能吃的整理好晒干,妥善存放。”   云尔问:“发霉的那些要扔了吗?”   容衍叹口气:“先……留着,希望没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你让十二带些人,再去城镇,找粮商买粮,哪怕价高也认了。”   云尔担忧道:“可是主子,来的路上您已经用自己的银子买了大量药材,咱们……所剩不多……目前的粮食还够撑些时候,要不先等等?”   三皇子府本就没有其他那些皇子富裕,何况出门时谁也没想到边关会缺银子花,带的就不多。   容衍语气坚定:“先买再说,银子什么时候都能再想办法,粮草却等不得。”   “况且越等,那些奸商越会狮子大开口。”   云尔觉得主子说得对,当下便去传令。   三皇子所属全数出动,为搜寻更多的粮草努力,可这不是短时间能看到效果的,云尔十分担心剩余那些粮食很快就会告罄。   凶胡暂时还没有动静,容衍只得先让将米饭换成浓稠的粥,再往里头加些肉干添油水,将士们沉默地吃着,一个个都勒紧裤腰带。   粮草被毁一事瞒不住,那夜军营的火烧进每个人心里,所以当那奸细被揪出来,每个将士都恨不得上前砍他一刀,他被吊在帐前足足三天三夜,每晚都有人跑来想要他的命。   死很可怕,但那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儿,比不得这夜夜受惊,偏又死不成的痛苦……   好在几次被暗杀不成之后,为了保障他的安全,容衍将人带进了自己的营帐中,他神色复杂:“你是严家的人?”   奸细闭口不言,容衍却让人放开他。   得知每回想宰了那龟孙子都被三殿下的人阻拦,军中将士颇有微词,都觉得三殿下到底不是战场上的人,行事都是酸儒的婆婆妈妈,这念头在听说三殿下要放了这人时达到顶峰。   几名副将冲进容衍营帐同他理论,谁知这三殿下油盐不进,说的急了,还将副将们捆了扔出账营,命人严加看管。   被当做犯人的副将们怒火滔天,即便被捆着也依旧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蹦了出来。   负责看守的云卫听得生气,但都谨遵殿下命令,不与他们争执。   那奸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放走,离开前冲容衍施了一礼。   “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三殿下是聪明人。”   “回去后,我自会同主子说一声,殿下不愿与我们……为敌。”   他只字不提严家,但容衍哪里会猜不到。   待他走远,容衍却亲自走进副将们所在,替他们解开绳子。   副将们白眼翻得老大,正要骂几句假惺惺,却听他问:“诸位将军,可敢与小子同去报仇?”   副将们不解,容衍耐心道:“那日袭营之人不少,他们出现得也突然,附近必有他们藏身之处。”   “被抓住的奸细中只有此人最为胆小惜命,脑子也最不灵光,跟着他,许有收获。”   奸细当然不止一人,不过是那些拼死抵抗忠贞不二的都被杀了,而且还都是当着这人的面。   就根据他吓晕还失禁的结果来看,此人必定贪生怕死。   殿下并非放虎归山,而是放长线钓大鱼。 第二百九十九章 神奇的菜干   副将们恍然大悟,皆拱手为此前不敬致歉,容衍并不在意,正要与他们同去时听一人道:“阵前不可无将,这等小人交给我们就是。”   他们都有丰富的阵前经验,跟踪隐匿不成问题,容衍自知在这事儿上是个新手,也不胡乱置喙添乱,当真留了下来。   副将们选出两人,带着五百精兵,与那奸细保持安全距离跟了过去,其余人则留下,与容衍一同戒备外敌。   常年镇守边关的将领大都火气大,且我行我素不容易服管教,尤其京城派来带兵的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养尊处优的皇子,他们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从容衍来的第一天就开始对他的命令敷衍了事。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如此,那些奸人也不一定能成功毁掉那么多粮草。   原先并不十分和谐的关系似乎经此一事坚固了不少,容衍也算是在边关军营站稳脚跟,这算是不幸中最大的收获。   当夜匈奴未动,熊副将带那五百人成功完成跟踪任务,并剿灭一处总人数近千的土寨,回来后他扬眉吐气道:“不就是放火吗,老子也会。”   “老子烧了他们的寨子,抢了他们的粮。”   说完后他略有些担心地看向容衍,听说京城那些公子哥屁都不懂,就知道之乎者也说大道理,这位三殿下不会也对自个儿的行为不满吧?   容衍对他竖起大拇指,这动作熊副将看不懂,但殿下说:“干得漂亮。”   几乎散尽银钱之后,容衍从附近几座城匀来少许粮食,然边关多为沙地,不但长不出粮食,连蔬菜也种不出来,将士们习惯了没有素食的日子,容衍却有些受不住。   他本就不爱吃肉,吃食也向来精致,来边关这些日子,虽然嘴上不说,可也足足瘦了一圈,看的护卫们心焦却又无可奈何。   便是此时,云尔收到了来自云叁的信,看到信封上署名的“潇”字,云尔忙不迭将它送去给殿下。   容衍刚和军师讨论过凶胡这几天有动作的可能性,下颚线越发分明的脸上满是肃穆,看得出结论让人焦心。   “主子,京城来信。”   容衍的目光在看到那“潇”字时变得柔和下来,待看清信上内容,更是面露轻松之色,云尔眼尖:“有好消息?”   容衍点头:“她说让李家商队给我带了东西。”   云尔原以为宁姑娘让人带来的不过是些聊寄相思的小玩意儿,没曾想,等见到李慕言,却见他从马车上提下个麻袋。   “这是宁姑娘让带给赵公子的一些‘琐碎之物’。”   云尔瞠目结舌:“这么多?”   从李慕言手上接过来后又惊讶了一下:“这么轻?”   说实话让李慕言看到潇潇拿来的东西时他也是有些为难的,他要带去关外的货物不少,马车早就塞到了极限,多一麻袋的重量那肯定吃不住。   谁知潇潇却神神秘秘让他提上一提,那之后,李慕言就按照潇潇的意思,将这麻袋随便挂在什么空处,确实一点儿不压分量。   他很好奇里头装了什么,奈何容衍并没有同他分享的意思,还待再说几句,却听有人匆匆赶来:“殿下,熊将军找您!”容衍便赶紧回去。   李慕言呆住,他将脑袋机械地转向留下和他交代的云尔:“殿下?”   云尔点头,将酬金和主子给宁姑娘的礼物给他,李家家主难得流露出呆滞神色:“你们不是来投军的吗?”   看来宁姑娘还未告知此人殿下的身份。   云尔眨眨眼:“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我家主子投的是领军一职。”   “哦对了,此行你若带了粮食,我们就全都要了。”   李慕言带的不多,当下就全都给了云尔,价钱公道,效率极高,买卖做的很顺利,可他这被无数人夸过的脑袋瓜现在很是转不过弯来。   他觉得自己要回去找宁潇潇好好聊一聊。   赵衍怎么就成了“殿下”?   边关粮草告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容衍他们现在不会错过哪怕一粒粮食,将从李慕言那里得的少许粮食也放入被严加看守的粮仓后,容衍才迫不及待打开了潇潇给他带的东西。   入目所见,是一片绿色。   他从里头捡起一些,疑惑地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没看错,潇潇给他带的,正是菜干。   云尔有点想笑:“真不愧是宁姑娘。”   旁人或许会带些寄托相思之意的东西,宁姑娘却只惦记着让主子吃好,只是这菜干……听说只有穷苦人家才做,味道更是一言难尽,宁姑娘大费周折让李慕言带来的就是这些菜干?   麻袋里还套了层油纸,大约是为了防止菜干受潮,另外还有张写了字的纸。   “抓一小把用开水泡泡,会有惊喜哦。”   “重要提示,是一小把!别拿太多了!泡完以后再打开这张纸继续往下看哦。”   容衍忍不住弯了嘴角,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潇潇说这话时娇俏的面容,吩咐人烧好热水,再将菜干往里头一放……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宁姑娘什么时候学会了变戏法?”   分明只是一小把轻飘飘的菜干,怎么泡过水就成了满满一大碗翠绿的蔬菜,关键闻起来还又香又清爽!   “属下从前也见过别人家的菜干,那些菜就算放进汤里煮,也还是那副蔫儿哒哒的丑模样,闻起来更是透着股古古怪怪的酸腐气味,但宁姑娘这个……说是新鲜菜蔬也由不得人不信啊。”   容衍将碗放下,按照潇潇说的再次将纸打开,上头工整地写着调皮的话:“小哥哥,你尝一口呗。”   容衍不疑有他,拿来筷子就直接夹起碗中菜蔬送入口中。   云尔都来不及阻止,便见主子舒展眉头,将这一碗都吃了。   吃完后看见云尔这张傻脸,容衍让他自己也照做一次,然后云尔就成了傻子。   “熟,熟的!直接能吃!而且味道和普通的菜干完全不一样!”宁姑娘是什么神仙吗,怎么做出这么神奇的东西?   时隔多日终于吃到蔬菜,而且还是吃起来很新鲜的蔬菜,容衍感觉自己的头脑都清晰了不少。 第三百章 被人敲了闷棍   从福缘村到关外,快马也有至少二十天路程,经过这么久的等待,也并无特别保存,潇潇做的菜干却仍能保持新鲜口感,若是能广泛使用……   云尔激动不已:“哇,我对宁姑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后她要是把这买卖做起来……”   容衍却打断他的话:“怕是会不得安生。”   云尔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的人,容衍耐下性子给他解释:“你想想从前她那些方子,哪个不曾引起轰动?只不过是简单的腌菜配方,都有雷家那样恬不知耻的想方设法要据为己有,何况是这种能保持新鲜度和口感,还便于储存的蔬菜?”   云尔回忆之后陡然一惊,可不是嘛,况且他们现在都在关外,光靠云叁一个,也不知能不能护住宁姑娘。   “主子,要不,咱们赶紧写信同宁姑娘说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容衍摇头笑了:“你可还记得方才李慕言把东西给我们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云尔想了想:“琐碎之物?”   容衍点头:“潇潇可比你们聪明多了。”   云尔:……虽然这话是大实话,但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呢?   宁姑娘显然并没有要和李家分享秘密的打算:“也是,即便李家人将这麻袋打开看,也只会以为这些是农家常见的那些菜干,最多疑惑一下分量过轻。”   方才他们试过了,一小把就能泡出一大碗的蔬菜,那这一麻袋,能让主子吃一个月了!   可容衍却说:“把这些加到将士们的饭食里去。”   他记得潇潇说过,人要是长时间不吃蔬菜,容易得病。   边关缺粮,但更缺大夫和药材,很多人一旦生病,便再也没有恢复健康的机会。   云尔想劝,但看着主子严肃的神色,只得照做。   他在想,要么偷偷给云叁写封信,让他拜托宁姑娘再叫人送些点儿过来?   他却不知道,潇潇早在做出这脱水蔬菜的那一刻,就在想着要怎么大量生产供应边关,又不惹麻烦上身。   原先她考虑的候选人有俩,李慕言和沈夫人,但皇帝迷上种地之后就时不时宣她进宫,这就导致她短时间内回不去夕江县,更回不了福缘村,写信与家人说明情况之后,她其实有些着急。   她可以等,却舍不得小哥哥在那艰苦的地方饿肚子。   脱水蔬菜早一天正大光明送去边关,不光是小哥哥,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也能少一些煎熬。   他们在边关对抗外敌,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结果却连饭都吃不饱,这像话吗?   她的焦躁在听说边关粮草被毁大半后达到顶峰,连下厨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沈县令现在有事都不瞒她,所以她也听说了,那粮草之事,或许和严家有关。   因为阿衍小哥哥碍了他们的事,便连家国天下都不顾,用这种方式发泄私怨?简直是一群败类,闹心玩意儿!   自从听说边关的事,潇潇就在李家铺子给李慕言留了话。   她去找过好几家镖局,想往边关送粮食,就算她这点小手笔对十万大军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奈何京城的镖局都不肯接去边关的活,只能看看李家敢不敢走这门生意。   同时,她也发现好些粮铺的粮食都开始缺货,价格却悄悄往上涨。   边关的消息显然并不能瞒住所有人,至少某些商人已经得到了消息,准备大赚一笔。   潇潇没闲工夫去鄙视谴责这些奸商,而是写了封信让云叁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回福缘村。   容衍能想到的问题她当然也想到了,脱水蔬菜的秘密她不但瞒着李慕言,连在家人面前都没提,大家都还以为她只是做了些寻常菜干,还笑话她给小哥哥送这些,人家哪里看得上。   边关多为沙地,能种的东西不多,蔬菜更是想都别想,但它们是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重要来源,是身体缺不得的。   否则便秘什么的都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时间久了,贫血夜盲坏血病都得冒出头,免疫力也会大大降低,在边关得了病,无论大小,都要命。   不光是这些,潇潇其实也试做了些别的东西,但都不大方便直接拿出来。   她不怕配方被觊觎,只怕她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到不了小哥哥他们手上。   要是让雷家、严家那样的人得到配方,他们恐怕只会高价谋利,中饱私囊吧?   她研究出这些,可不是为了让那些没良心的狗东西赚钱。   那么问题来了,要找个什么样的靠山,才能杜绝所有无耻之徒的窥视呢?   得知客人又去了厨房,沈家老爷子看幺儿的表情十分危险,沈县令连忙高举双手:“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有人思绪分乱时喜欢睡一觉,有人喜欢听音乐,有人喜欢看书,而潇潇喜欢下厨。   在沈府的这些日子,她已经准备好自己常用的那些食材,马场的事她得了沈家人和顾若若小姑娘的帮助,也正准备找机会请他们吃顿饭以作感谢。   沈县令最爱的虾饺,小巧可爱的如意包,爽口开胃的酸菜鱼,清爽鲜香的口蘑酿虾滑,浓香袭人的灌汤黄鱼,外表低调口味独特的组庵豆腐,颜色明艳丰富的九扣三丝塔和翠柳凤丝,青绿喜人的翡翠玉扇,再加上雕刻着祥云图案的冬瓜盅……   沈家人和被留下来吃饭的顾若若都惊呆了——这这这!御宴也不过如此吧?   再一听说这些菜式都是潇潇自创的,他们更是大为震惊!   “爹娘常说有的人生来天才,从前我还不信……”   沈家长辈们也没想到让熊孩子认理儿的竟是一桌菜,但他们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教训儿女,捏起筷子就开始思考先从哪道菜开始吃。   今晚大家同做一张大桌,潇潇举杯以茶代水:“今日可算找到机会感谢各位对潇潇的照顾,潇潇不才,也就这点厨艺还能拿得出手,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嫌弃?开什么玩笑!你信不信今晚这桌,连汤都不给你剩下!   吃到一半,不知哪个忽然提起:“对了,最近上街我听说许家那公子被人敲了闷棍。” 第三百零一章 不该没有萧姓血脉   又有人接话:“那人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还调息良家妇女,京兆尹没打他板子都是看在许大人的面子上,想揍他的人多呢,那都是活该!”   这么巧啊,才推完她就被人揍了?   潇潇托腮,眼神一斜恰好看见回廊处抬头望天的云叁和十八,她:……   有年轻一辈在,沈家老爷子和他的儿子们差点没吃饱,难为他们居然能一边保持风度一边出筷如有神,就在他们琢磨着晚上回去重新教教儿女尤其是儿子何为“孝道”之时,下人们又端来了潇潇特意准备的饭后点心。   众人原以为自己此时应该或许大概已经饱了,可当他们看见那颜色好看又软糯甜香的芋泥卷和Q弹澄澈的水晶冻,他们很想大声告诉全世界他们还可以!   等到点心都被分光,和潇潇同辈的这群少年人已经恨不得立刻和她焚香结拜做一家人,潇潇被他们逗笑之时,看着他们鼓起的肚皮,觉得此刻得最好给他们做一份消食的山楂饮。   看着她的背影,顾若若犹豫再三,跟了过去,走到无人处,她转到潇潇跟前:“我认输!”   “今后,我不与你争天赐哥哥了,你记得对他好一点!”   说到后面这句,顾若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潇潇万般无奈拽住了说完话就要跑路的小姑娘:“我都说了,我和沈天赐真不是那种关系……”   顾若若终于泪如雨下,天知道她刚刚用了多大的勇气放弃天赐哥哥:“怎么可能,天赐哥哥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和他朝夕相处却不喜欢他?”   潇潇百般解释,却发现股若若这丫头真是钻了牛角尖,无奈之下只好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又特意补充:“那人并不是沈天赐。”   顾若若还是不怎么信,潇潇见她泪眼婆娑也不适合被人瞧见,就提议带她回自己房间洗把脸:“我与心仪之人交换了信物,你若不信,我拿给你看看就是。”   不知顾若若是怕现在这模样被人瞧见丢脸,还是当真好奇潇潇说的信物,这会儿吸了吸鼻子,真就跟了过去。   潇潇交代空间:【把我的玉佩拿出来,就放在衣柜里。】   总不好进去了再让顾若若看见她变戏法。   奈何空间只对吃的东西敏感,潇潇提起玉佩它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索性将两个都拿了出来。   潇潇觉得容衍给她的定情玉佩造型挺低调的,应该不至于被认出主人身份,拿来让顾若若打消疑惑也好,她可不想总当顾若若的假想敌,关键以后要是让小哥哥知道了吃醋怎么办?   进了屋,潇潇更庆幸自己已经让空间提前准备,因为这个口口声声说说认输和放弃沈天赐的小丫头,这会儿寸步不离紧跟着她。   她故意逗弄顾若若:“很着急?”   顾若若把头一扭:“我才没有!”眼神却还是忍不住飘过来。   口嫌体正直,嘿,原来是个傲娇。   潇潇也没多吊她的胃口,直接就把盒子打开了。   看见里头躺着的两枚玉佩,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手放下盒子,将容衍给的玉佩递给顾若若。   这明显属于男子但是并不属于沈天赐的玉佩让顾若若不自觉露出笑容,潇潇给她递了块帕子:“洗把脸去?”   想通了的顾小姑娘特别乖巧,洗完脸还接受潇潇好意,用雪花膏擦香香,擦完后她红着脸挪到潇潇身旁小声说“谢谢”的时候,正好看到后者将玉佩放回盒子里。   刚刚惊鸿一瞥没注意,这一次再看盒子里另一枚玉佩,顾若若竟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是在哪里见过呢,怎么想不起来呢?   “要不要喝山楂饮?”   顾若若立马将刚刚的念头抛开:“要!”   这一晚,除了潇潇外的所有人都吃撑了,顾若若到家都还在揉肚子,幸亏山楂饮帮着克化了一些,不然她觉得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可能会吐。   顾家二老无奈地戳她脑门:“你啊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到底是多好吃的东西能让你忍不住吃撑?堂叔做的饭你打小也没少吃!”   本来愁眉苦脸听着训的顾若若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啊!是小爷爷!”   二老四下张望:“啊?堂叔来了?臭丫头你又骗我们!还有,跟你说了要叫堂爷爷,什么小爷爷,没大没小!”   顾若若风风火火就要往外冲:“我要去找小爷爷!”   二老把人拽住:“不至于吧?说你几句就要去找你堂爷爷告状?”   顾若若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有事儿要问他,正经事儿!”   二老提醒她看天色:“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堂爷爷家离咱们少说半个时辰马车,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顾若若一晚上没睡好,真就一大早跑去找她小爷爷了。   她这个小爷爷是个传奇人物,明明出生清流顾家,偏偏不爱读书,还愣是顶着家中“君子远庖厨”的训诫,非但练就一手好厨艺,更是直接就进了御膳房。   天子跟前当差,家里也不好再阻止,想着早日给他娶个媳妇把人诓回家,一没留神,他和当时名动天下的女将军结了缘成了亲,关键他还是入赘的!   当时顾家都不赞同,却被他一句:“顾家不缺姓顾的后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萧家满门忠烈,却不该没有萧姓血脉。”给堵了回来。   那之后,顾家不但没为难过他,还在外人面前力挺,但凡有人碎嘴,就还被顾家这群饱读诗书的文人不带脏字地骂了个狗血淋头,自此后再无人敢诟病顾家长安入赘将军府一事。   顾若若小时候就对这个按辈分是她爷爷的人物很感兴趣,吃过他做的饭之后更是立马就成了小尾巴。   她记得,似乎曾经在小爷爷腰间看到过一枚麒麟佩,模样和宁潇潇昨儿拿出来那枚很像!   到将军府的时候,萧将军已经上朝去了,顾若若直奔厨房,果然看见小爷爷正在给他家夫人准备吃的,看见她来,顾长安指向桌上:“喏,给冉儿做的绿豆糕还有几块,你先垫垫。”   顾若若凑过去瞥了一眼:“咦,这还有芋泥卷啊。” 第三百零二章 另一枚麒麟佩   顾长安一愣:“你也知道?京城新开了家乳茶铺子,这是他们家前两天才推出来的点心,哦,他们管这叫甜品,冉儿买回来几个,我觉得太甜,想试试自己重新做。”   顾若若尝了一口,满脸嫌弃:“和宁潇潇做的比起来差太远了,先不管那个,小爷爷,你从前经常随身带着的那块玉佩呢?”   顾长安面上温和的笑容有些僵住:“收起来了。”他怕日日看着,冉儿的眼睛会哭瞎。   顾若若小心翼翼问:“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看看?”   旁人不晓得,顾若若却知道,作为小爷爷和萧将军定情信物的麒麟佩有两枚,一枚在将军府,另一枚……在那素未谋面的小姑姑身上。   她咬唇:“小爷爷,我好像看到另一枚麒麟佩了。”   “哐当”一声,是顾长安手上的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向来温吞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方才说,说什么?”   顾若若被吓了一跳:“我说,我说我好像看见麒麟佩了,但是不确定和你这块是不是一样,小爷爷你先冷静一下,那并不一定就是小姑姑的。”   而且……其实顾家人早就对那不幸女童的处境有过猜测,大家都觉得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找到玉佩,有很大可能性,那也只是她的遗物……   顾长安一个大男人,这会儿眼眶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在,在哪里找到的?”   顾若若看着这样的小爷爷,心里也很不好受。   顾长安有多温柔,她这个从小当跟屁虫的人最清楚不过,同样的,她也比别人更清楚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有多愧疚,多痛心。   “在我认识的一个人那里,但我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但我还记得那块玉佩的模样。”   顾若若虽谈不上过目不忘,但打定主意要记住的东西,一晚上还是记忆犹新的,倒是将军府这块,她只在小爷爷夫妻俩睹物思人时看过一眼,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顾长安提刀切豆腐丝儿都不会打顿的手,这会儿抖个不停,抱着箱子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甚至好几次差点摔到,等顾若若真正看见了麒麟佩,她深吸一口气:“小爷爷,我有八成把握。”   “什么八成把握?”一道清凉的女声响起,萧苒扔开朝服,看见红木匣子时面色僵了僵:“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回应她的是夫君满脸的泪:“冉儿……”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顾若若坐着辆低调的马车再次来到沈府,然而她一打听,却得知宁潇潇出门溜达去了,她将这事儿无奈转达,马车上坐姿僵硬的两人都像傻了似的:“啊?那,那怎么办?”   顾若若:……   从他俩问过宁潇潇的年龄之后,他们就是这么个德行,患得患失,惊慌失措。   说好就在门口等着,可这两人来回踱步不停转圈圈,看的她眼睛都快花了。   当潇潇的身影远远而来,顾若若宛如看到救星:“你可算回来了,大上午的这是干嘛去了?”   潇潇指了指盖住云叁整张脸的大包裹:“前段时间定制了新的烤箱,刚刚去看发现已经做好了,就‘顺便’带回来。”   “回头给你做好吃的绵绵糕和小饼干,哎,干脆教你好了,你家天赐哥哥最喜欢吃了。”   顾若若闹了个大红脸,但好歹还记得正事:“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事想问问你。”   马车里,萧苒和顾长安握着彼此的手,不知为何就是特别紧张。   明明若若也说了,这女娃姓宁,有爹娘哥哥,并不一定就是他们的孩儿,很大可能只是机缘巧合得到那玉佩,可为什么一听她说话,他俩就忍不住心跳加快呢?   潇潇让云叁和十八把她买的东西送进去,自己拉着顾若若要跟上,可后者却定在原地直接屈膝一礼:“如果接下来我的话冒犯了你,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表情怪严肃的,潇潇点头:“你问呗。”   顾若若先说前提:“昨儿你给我看你那定情信物的时候,我瞧见了你盒子里的另一块玉佩。”   潇潇面上笑意转淡,但没有说话。   顾若若最讨厌世家子弟说话磨磨唧唧还引人误会的毛病,所以她直接表明:“实不相瞒,我曾在家中一位长辈那里见过同样的玉。”   潇潇心中防备陡然一松,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紧张,一分期待。   “那块玉对我家长辈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想先来问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玉从何而来?”   潇潇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她相信自己识人的能力,所以也相信顾若若。   “应该是家人留给我的。”   顾若若怔了怔:“为何是‘应该’?”   她不知道的是,马车里,萧苒和顾长安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潇潇语气平静实则心跳也很大声,她说:“因为我是宁家捡来的,听说捡到我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个玉佩。”   她还说出个只有宁家人知道的细节:“当时这玉佩上还系了根红绳,挂着平安扣,看手法,编平安扣的应该是个新手。”   “咚”的一声,身手敏捷的萧将军从马车上下来时差点摔到,幸得顾长安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潇潇看着对面这两个陌生却面善的男女,再看顾若若。   后者垂眸行礼,将相处的空间让给他们三人。   玉佩、出身、年龄、厨艺,都对的上,宁潇潇九成九就是小爷爷的女儿。   哎不过那以后宁潇潇的名字怎么办?叫萧潇潇吗?   只剩三人时,他们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潇潇见他们这样站着不是办法,提议先找个地方坐坐再说。   自家事不好在沈家办,潇潇先进去“拿”了玉佩,便给云叁留了消息,随萧苒和顾长安去将军府。   不过路上三人一起待在马车里实在尴尬,潇潇就说没见过京城的风土人情,想在外头坐坐。   萧苒和顾长安现在恨不得摘天上的月亮给她,这点小小要求哪里舍得拒绝?   潇潇掀开车帘时将怀里揣着的玉佩塞给他们:“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第三百零三章 巾帼将军是我娘   总得让他们先确认有没有认错人才好,别搞个大乌龙空欢喜,可亲眼看着确认过程又实在别扭,还是躲到外面的好。   车帘刚放下萧苒二人就眼眶发热,他们这会儿觉得幸好潇潇不在,不然看见爹娘哭鼻子,可丢死人了。   顾长安看都没看玉佩就肯定道:“她就是我们的女儿!”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就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   萧苒则满脑子各种各样的念头,一时想着——嘿嘿嘿,“爹”“娘”,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能听见女儿喊他们“爹”、“娘”了。   一时就紧张起来——等等,女儿会肯认他们吗?会不会怪他们没有保护好她,害她颠沛流离这些年?十多年都找不到丢了的女儿,她是不是太没用了?   就在她逐渐陷入自己吓自己的怪圈时,马车骤停,外头响起个惹人厌的嚣张声音。   “是你这个臭丫头?”   潇潇不大确定地从这张脸上辨认五官:“许家公子?”   她又瞥了眼这位许公子身后并不在营业状态的寻香阁,大上午的人家青楼还没开张,他铁定是过夜了呗,怪不得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都被打成这样了,也不忘出来眠花宿柳,也真佩服伺候他的那位小娘子,对着这张脸也能营业,属实相当敬业。   姓许的一身酒气,显然昨儿喝的不少,他这会儿脑瓜子不大清醒,正是顺应本能的时候,加上昨儿被“公子”“大爷”地伺候了一晚,现在自信心爆棚,恨不得京城大街上横着走。   他径直拦在了潇潇所在的马车前不让她走,潇潇无语:“这是何意?”   姓许的双手叉腰:“知不知道老子因为你受了多少罪?”   他没在潇潇周围看到沈家人,猜想他们都在学堂,眼珠子一转,他想到个好主意:“宁潇潇是吧,本公子怀疑你和前两天敲我闷棍的人有关,来人啊,给我把她拿下!”   从马车里“嗖”得飞出个茶杯,正正砸在他脑门上,姓许的没看见是谁出手,但这火气是绝对压不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公子把她拿下!”   “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然而更多的茶杯从马车里头飞出,一杯子一个,将许家随从全都砸了回去,姓许的恼羞成怒:“还敢反抗?我告诉你宁潇潇,等老子把你纳进门,你看我不一天照三顿打!打的你满地求饶!”   潇潇目光变冷:“纳进门?”   姓许的得意道:“我家已经着人准备纳你为妾!就你这身份,让你当妾都是抬举!”   潇潇骂人的话瞬间从心里涌出一箩筐,但都没了用武之地,因为马车里猛地冲出两道人影,其中一道英姿飒爽,脚下一点飞身而上,直接踹在姓许的脸上把人踩倒在地:“活腻了就直说!”   要不是怕吓着女儿,她当下就给这混小子展示一套分筋错骨手断子绝孙脚。   顾长安不会武功,这会儿正拉着潇潇上下打量:“有没有伤着?有没有吓着?”   看着他眼底的红,潇潇觉得自己知道刚刚萧苒为何只扔杯子没出面了。   估计是在处理眼泪。   她暂时还不知道这两人身份,所以这会儿很担心给可能是爹娘的二人惹麻烦:“许家很厉害吗?要不咱们跑吧?”   哪知看起来温文尔雅又好脾气的顾长安却满脸不屑冷哼一声:“许家算什么东西。”   正巧这会儿姓许的疼到醒了酒,乍一看到萧苒那张脸,顿时吓得直哆嗦:“萧萧萧萧将军?”   初时潇潇还以为这混账玩意儿在喊她的名字,听全了之后却有些意外:“萧将军?”   顾长安本想回家后再说身份什么的,这会儿也只能点头语气骄傲道:“正是,你娘叫萧苒,是个将军。”   潇潇震惊了:“巾帼将军是我娘?”   她不知道这声无意识的“娘”,听得几步外萧苒差点再度落泪,顾长安也心情复杂。   女儿听说过我!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的萧苒一不小心激动过头,三两拳直接将姓许的给打晕了,要不是顾长安反应过来把人拉开,估计不死也残。   许家家丁都还活着,萧苒由着他们把人带走,哼了声和顾长安一左一右拉着潇潇又回了马车。   这会儿离将军府已经不远了,但二人还是觉得度日如年,刚到家关上门就同时紧紧抱住了潇潇。   “女儿,是爹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潇潇有些不自在:“真就是你们女儿啊?会不会搞错了?”   萧苒十分豪放地用袖子擦了把脸:“你右肩上是不是有个小红点胎记?不是很圆的那种?”   潇潇点头,哎呀,还真的是,不过她看着和自己前世差不多大的“爹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喊出口。   萧苒和顾长安带着潇潇去专为她留的房间,点心水果眨眼就堆满一桌,他们很想问问潇潇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又不知从何问起。   丢了孩子,无论前因后果是为何,那都是他们的错,更遑论这十多年过去,他们居然任她在外漂泊无依,想着想着就又心酸苦涩,憋了半天只憋出句:“是我们对不起你。”   潇潇看着整齐干净的房间,不难猜出日日都有人打扫,衣柜里放着女孩子的衣裳鞋袜,什么颜色都有,还恰好就适合十二岁的女娃,梳妆台上一排妆盒,瞧着就沉甸甸,想必都装得很满。   他们应该每天都盼着女儿回家吧?   原主不知自己身世,他二人却没日没夜惦记着走失的女儿,怕她受苦,怕找不到她,更怕她已经不在人世……   看一眼二人鬓角白丝,潇潇想:他们,该多煎熬。   她心说要不再努力试试,就听门外有人来传:“主子,陛下召见。”   萧苒想也不想就答:“没空。”   还是顾长安理智在线,拍了她一下。   萧苒满脸不耐烦:“本来就没空,现在又不是上朝的时间,我闲着没事看他种地啊?” 第三百零四章 陛下觉得该不该罚   说到“种地”,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门外通传之人有些难办:“可是主子,属下听那宫人说,好像是有人告您的御状来着。”   萧苒莫名其妙:“我干嘛了?”说完自己就想了起来。   莫非是许家人作到皇帝面前去了?   她非但不心虚,还挺直了腰杆一把拉开房门:“好啊,我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自己撞到我面前来了?走,看我不打断他家那混账狗儿子的腿!”   “女……嗯……潇潇你在家歇会儿,等娘……我回来。”   通传的侍卫没能理解主子糊涂起来的结巴是为何,只是又尴尬地挠了挠头:“方才那御使还问宁姑娘在不在,若是在,陛下也一并召见她。”   屋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萧苒反而又进屋去了:“哦,那让御使等等,我们要准备一下。”   主子进宫向来随性,有时候朝服都懒得换,这会儿却要准备什么?   侍卫正疑惑着,就见主子和男主子拉着那位陌生的宁姑娘往衣柜走,语气还温柔到近乎宠溺地说:“来,咱们换件衣服先,要不要泡个澡?我们这里又西域来的皂角,香喷喷用起来可舒服了,水果也再吃些吧?你肚子饿不饿,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侍卫目瞪口呆找不到自己的下巴,过了好久才想起——那不是给流落在外的小主子准备的衣裳吗?主子们每年都会给小主子做新衣裳,买新的首饰,说这样她回来就立刻能穿戴,可惜……   哎哎哎哎!等等!小主子屋里的东西都是主子们亲自准备的,就连贴身丫鬟和小厮都不让碰,如今却让那姑娘穿用,这是不是说明,是不是说明!!!!!   侍卫的眼都红了,莫非那姑娘正是……   洗澡是不可能的,大白天洗什么澡,吃饭也大可不必,潇潇现在一肚子水果,晃一晃还有响儿,她就依着萧苒和顾长安的意思换了身衣裳,又在他们的坚持下戴了些简单却不失大气的首饰。   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等在那里的云叁和十八皆瞪大眼满脸赞叹。   他俩刚把姑娘要的东西放到厨房,又按照她的要求洗干净就听说她和萧将军到将军府去了,他俩还纳闷呢,宁姑娘什么时候和将军府熟了?莫不是主子让萧将军照顾宁姑娘的?哎哟主子还挺心急,这都等不及让将军先提亲去了。   想着人在萧将军府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俩索性就在门口等着,万一人俩培养婆媳感情呢。   刚才瞧见打扮过的宁姑娘好险没敢认,这要是让主子看到,不得瞪直眼儿啊?这么看来宁姑娘还真不像乡下水土能养出来的姑娘,就这么一打扮,说她就是京城哪家大户的小姐也没人不信。   倒是萧苒看到他俩有些意外:“云叁,十八,你们怎么来了?”   二人见过礼,看向潇潇:“我们奉命保护宁姑娘啊。”   萧苒因为见到女儿过于亢奋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   女儿叫宁潇潇,来自夕江县,还被衍小子的护卫保护着……   她一拍脑袋,“啊,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许家那破落户哪儿来的胆子,明知道沈家罩着潇潇还敢对她动歪心思,原来是严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怎么着,严律的事儿上吃了亏,就想拿她闺女撒气?当她死的?   顾长安也冷下了脸,此时此刻,竟悔恨自己的选择,若他当初听家人的,放弃厨艺好好读书,是不是现在也能在殿前替女儿讨回公道?   夫妻多年,萧苒一眼就看出了夫君的想法,她握住顾长安的手轻拍:“放心,交给我。”   云叁、十八:???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皇帝在大殿上听许家哭诉许久,耳朵都快生茧才听内侍来报:“萧将军到!”   他原以为打了人犯了事的萧苒好歹会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哪知这人步伐稳健,俏脸寒霜,走进来二话不说先将跪在中间的许家儿子给踹翻了。   众人皆惊呆,皇帝觉得这会儿不发火都说不过去,于是他一巴掌拍在龙椅上。   “陛下,臣要状告许家二郎!”   皇帝愣住,连手疼都忘了:“你,告他们?”   许家人觉得自己耳朵有毛病,若不是在殿前,真恨不得伸手掏一掏耳屎。   许侍郎是在朝堂上和人吵架吵惯了的,所以他反应快,顾不上把哎哟叫唤的儿子扶起来:“萧将军你不要太过分了,分明是你当街打人在先,怎么居然还要告我儿子?”   萧苒冷冷瞥他一眼,补充:“臣还要告许家纵子行凶,养不教父之过,许大人将儿子教成这种德性,也该好好反省反省!”   许侍郎气坏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皇帝面前:“陛下,老臣冤枉,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今日我儿不过上街闲逛,也不曾招惹萧将军,她突然冲出来将我家家丁打伤,还把我儿打成这副模样,老臣,老臣虽然身份低微,也不能被人凭白这般糟践,求陛下做主啊!”   皇帝正在仔细看萧苒的神色,以他对萧苒的了解,真生气假生气一眼便知,她现在这样,是当真恨不得剁了许家人,可见还有内情。   他可不想替许家出头后再被打脸。   “萧爱卿,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萧苒抬头时神情肃穆中带着一丝哀伤:“陛下可还记得,曾经承诺,若我找回女儿,会好好补偿于她?”   皇帝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这会儿提起此事,还是应了:“自然,当初你为保家国,直到生产也未能归家,回京途中又被奸细所害身受重伤,至今……”   萧苒挥手打断皇帝的话——全天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干。   “那些都不重要,最让臣懊悔的,是有人趁臣昏迷偷走了臣的孩儿,令我们骨肉分离,痛苦至今!”   皇帝叹了口气,早忘了要兴师问罪,萧苒又问:“陛下说等我找回女儿,您也会视她为亲女,这话还作数吗?”   皇帝金口玉言,怎能反悔,“自然。”   萧苒哼了声,指向许家儿子:“若他要纳陛下的女儿为妾,还当街口出污言秽语,陛下觉得该不该罚?” 第三百零五章 还真是顾长安的种   刚刚一直在装可怜喊疼的许家儿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当伤员:“胡说,我要纳的妾分明是那从乡下来的宁潇潇!”   萧苒上前就又是一脚,这狠劲看的徐家人哎哎哎地嚷嚷,偏又不敢上前,只好可怜巴巴看皇帝,然皇帝已经反应过来:“萧爱卿的意思是……”   萧苒终于放过脚下的徐家狗儿子,转身朝皇帝行礼:“启禀陛下,当初臣的亲兵护着臣尚在襁褓的女儿躲避追杀,一路顺流南下,辗转去到福缘村,被宁家人所救!臣今儿上午才发现,您从夕江县召到京城来的宁潇潇,正是小女!”   “臣正高兴得不知所措,想着要怎么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我女儿跟前,便听这狗崽子满嘴喷粪,非但以妾室身份羞辱我女儿,还踏马对我女儿喊打喊杀,这老娘怎么忍?”   好家伙,越说越不像话了……   皇帝只当没听见她这些粗口,却把惊讶的目光转向潇潇——这也太巧了吧?   萧苒一个闪身就把人挡住,宝贝似的不给人看,皇帝被气笑了,朕看两眼,她能少块肉?这些天她进宫都好几次,朕早看过她长什么样了。   他就说怎么总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长得像顾家长安,萧苒的夫君。   亏得那小子还说自己小时候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分明就还是与长大后一般的娘儿们样!也不知道萧苒喜欢他什么,厨艺吗?   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许家告状不成又挨一顿打,还被皇帝罚银子罚思过,亏的肠子都青了。   偏出宫的时候那武妇萧苒还非得和他们同路,一边走一边就不停拿眼刀子剐他们,若是眼神能伤人,他们估计已经被凌迟。   看到自家马车的时候,许家人几乎是用跑的上车,招呼也不敢打,甩了鞭子就要溜。   潇潇就见萧苒不紧不慢从怀里捏出颗花生朝许家马车一弹。   惊呼声中,马儿忽然狂奔出去,直将车里撞了个人仰马翻,尤其是那许家二郎,本来就是被抬进宫的,这会儿一声尖叫后就突兀地没了动静,也不知是晕了还是疼到失声。   总之无论哪个都挺解气。   萧苒还冲跟随的护卫说:“吩咐下去,许家在京城的铺子,都给我好好‘照顾’着,顺便找找这些年他们都干了些什么脏事儿,查完整理一下,送去御使府上。”   敢欺负她女儿?   潇潇觉得这个娘简直帅呆了,然而这下一刻还酷拽酷拽的娘一转头对上她,立马就变成了那种溺爱孩子的慈母,偏还手足无措,一副想拉她又不好意思下手的样子。   潇潇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拉住萧苒的:“我们回家吧。”   府里还有个在等她的呢。   果不其然,还没到将军府呢,潇潇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顾长安,他长身玉立,面容俊秀,有风吹过,撩起衣袍飞扬,当得起“玉树临风”、“翩然若仙”这样的形容。   奈何见到潇潇,也是立马化作另一副面容:“你们回来了?累不累?饿不饿?我做了桃花饮和点心果子,想吃哪个?”说完就还真从胸口拿出包好的还热乎乎的点心。   虽然很饱,潇潇还是捏了个最小的塞进嘴巴里:“爹娘,我们先进去吧。”   不然,守门那两位大哥的眼珠子就快掉下来了。   萧苒和顾长安齐齐愣住,看着已经是“大姑娘”的潇潇,思念她的那些过往全数涌上,能言善辩的两人一下子都没了言语,只会不停重复:“哎!哎!好!好!进去,进去!爹娘都听潇潇的!”   潇潇和他们说了些福缘村的趣事,不知不觉就留到晚上,三人同桌吃饭时,莫说是萧苒和顾长安,就是下人们看着那副空了十多年的碗筷终于有人用,也忍不住唏嘘。   他们三人相处之时,却不知皇帝已经在地图上看了好几遍福缘村和罗州的距离。   快马加鞭,倒也不是来不及过去,所以萧苒是早就知道宁潇潇的身份,还是如她所说,今日才偶然得知?   若是后者,这也太巧合了,若是前者,她又为何要瞒着自己,或者说,宁潇潇真的是她女儿吗?   当年那个孩子失踪时尚在襁褓,她真的能活到现在吗?   带着满肚子怀疑,他去看种地的沈县令——方才他就是忙到一半被许家打断。   这会儿日头足,沈从筠也不傻,见他不在就挪到了阴凉处,皇帝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沈县令从袖子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他摆手让宫人安静,自个儿走到沈县令身后。   “吃什么呢?”   沈县令冷不丁听见陛下的声音,吓得差点噎住,幸亏潇潇做的小饼干可口酥脆可口,稍微嚼两下就会化开。   “参见陛下。”   就是这一张口说话,全是饼干香。   皇帝感觉自己被闹了场,肚子还真有点饿,于是朝沈县令伸出了手。   身为皇帝,坐拥御厨数百,皇帝却发现沈从筠的零食,他头回见。   “民间的新鲜玩意儿?”   沈县令抓紧把嘴里的咽干净:“是潇潇那孩子做的,她就喜欢琢磨这些吃的,最近我们全家都跟着沾光。”   听到这话的时候,皇帝刚一口咬下,那个脆,那个香!   御厨做的点心也是出类拔萃形色味具备,但比起这不起眼的小饼,竟还是差了一些:“这叫什么?”   沈县令语气骄傲,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什么。   “叫饼干,宁丫头会做的可多了,还有绵绵糕云朵糕水晶冻芋泥卷,一个比一个好吃!”   皇帝将沈县令的饼干全吃光,有一个疑问倒是得到了解答。   看样子,还真是顾长安的种。   不然上哪儿找一个长得像他,厨艺也像他的小女娃?   想到顾长安皇帝就生气,怎么成亲后就不能胜任御厨长了?合着他的手艺就只能给他夫人萧苒尝了呗?他这个皇帝不配呗?   见皇帝一口气把人家沈大人带的点心全吃完了,德公公一脸镇定问:“陛下,时候不早了,要不让御膳房准备一下,稍后让您用膳?”   皇帝切了声:“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不饿,接着锄地。”   沈县令:您把我饼干都吃完了,您是不饿,我饿啊!   然后皇帝又问:“明儿你带什么来吃?” 第三百零六章 三殿下还配得上她吗   沈县令沉浸在悲愤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口便答:“宁丫头好像说给我做鸡蛋糕。”   又是个没听过的词儿,皇帝扛着锄头说:“多带点儿。”   沈县令:……他敢拒绝吗?   但是过了会儿皇帝又皱起眉头:“萧苒和顾长安能舍得让她下厨吗?”   沈县令一脑门问号:“宁丫头下厨不下厨,跟萧将军夫妻俩有什么关系?”   皇帝看了半天,从沈县令憨厚的神色上判断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真不知道:“今儿萧爱卿和朕说了件事……”   回沈府的时候,沈县令脚步是飘的。   宁丫头是萧将军的女儿?!!   他一把推开家门:“爹!大哥二哥三哥!大消息,大消息啊!”   潇潇和爹娘相认得突然,吃完饭才想起来送消息去沈府,消息内容简洁,但足够明了,也是到这会儿,沈相一家子才相信沈县令不是在宫里种地把脑袋种糊涂了。   沈家一家子都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事实中,夜里都没怎么睡好,与他们不同的是,潇潇一大早就按生物钟睁开眼,然后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她以为她对原主的身世不是那么在意,可其实不然,她这个人吧,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就恨不得还五分,何况萧苒和顾长安实在太对她的胃口了,尤其听丫鬟们说起家里拿从不落下的碗筷的故事之后。   于是她找来云叁和十八,蹭蹭跑回了沈府。   沈县令一早被要上朝的沈相和哥哥们拽起来,脑瓜子还没清醒呢,鼻子先抽了两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怎么感觉闻到宁丫头的手艺了?”   沈相也很诧异,不是他谦虚,他觉得自家厨娘没这手艺。   一群人呼啦啦往厨房那么一看,哎哟哟好家伙,这都一桌子什么好玩意儿?   潇潇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各位大人早啊,我刚刚想做点儿点心来着,一不小心做多了,你们吃了吗?”   没吃!必须没吃!恨不得昨晚就没吃!   早就听幺儿/小弟炫耀过他的口福,今儿可算有机会实践了。   “这就是小弟说的云朵糕?喝,还真是跟云似的又软又白,这是用牛乳做的?怎么一点儿都不腥?”   “这是芋泥卷吧?颜色真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   “舍不得你给我啊!”   “做梦,啊呜!到我嘴里了哈哈哈嘿真好吃!”   听着沈家人嘻嘻哈哈地赞叹,潇潇脸色微红地每样收拾一些——爹娘应该也会喜欢吧?   沈县令看破不说破,心里也是为潇潇感到高兴的。   这么好的姑娘,如今也有了足够好的出身,这样和三殿下的未来也就有了保障,哎呀等等,现在三殿下还配得上她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沈县令将每样点心装一装,装满老大的食盒,引来全家强烈谴责,他老神在在丢出一句:“奉旨行事,奉旨行事,皇命难违啊。”   就很讨打。   他们好想问问宁丫头关于她身世的事儿,但看她风风火火急着回去,再惦念那夫妻俩的不容易,也都没有阻拦。   沈相还特意将她送到门口,他思前想后,还是对潇潇说:“你娘那脾气,有些事大约是不会同你说。”   “当初她在战场上发现有你,奈何皇命在身,家国在肩,大夏内忧外患,危机重重,所以她不得已,以有孕之身驰骋沙场,乃至于大败戈壁蛮族之后,直接在战场上生下了你。”   “那时她已身受重伤,却因为担心你在戈壁得不到好的照顾,硬是咬着牙回京,谁知道……”   “为了找你,她不顾自己的腿伤,强撑病体直至昏迷,差点就此殒命,即便救回一条命,她那条腿也因为延误太久无法救治,从此不良于行。”   沈相叹了口气:“老夫这一生,很少有佩服的人,萧将军是一个。”   他拍了拍自己的左腿:“她这里,留了一截箭尖,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和血肉筋骨长在一起,取不出来,人常道‘痛若刀绞’,可于她而言,每每走动便当真在被刀绞。”   潇潇的心,震撼且疼痛。   萧苒和顾长安夫妻俩其实基本上没睡,他们很怕一觉睡醒,就会发现今天的一切不过只是大梦一场,所以差不多到天亮时两人才勉强小憩了片刻,猛然惊醒后就直奔潇潇的房间。   推开门,里头干净整洁,空空荡荡。   果然都是假的吗?   “两位主子,小姐说去沈府拿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丫鬟说:“对了,小姐还说让府里不必准备早饭。”   两人只觉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重重落了回去,对视着,又觉得好笑起来。   多大的人了,竟还这么沉不住气。   他们洗漱完,又齐齐出现在大门口。   顾长安轻咳一声:“今日天气甚好,夫人也打算去散散步吗?”   萧苒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好好好,散散散。”   这傻样,和当初提着红缨枪求亲的,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   于是当潇潇提着连自己都觉得夸张的食盒回到将军府,就看到两个刚刚熟悉起来的身影在大路上来回转圈。   她提了口气:“爹!娘!我回来啦!”   这句话仿佛魔咒,抚平了顾长安和萧苒心头裂开多年的伤口,也安抚住他们控制不了的不安。   “哎!回来就好。”   对,回来就好。   只要女儿平安归来,这些年的煎熬,都不重要。   第一声正式的“爹娘”叫出口之后,之后再喊似乎就也不难,果然什么事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不过一盏茶功夫,潇潇已经可以非常自然地一边给顾长安和萧苒二人递好吃的,一边介绍说明。   “娘,这个是云朵糕,上边这些白色绵软的我称它为奶油,您尝尝!”   “爹,这个是饼干,酥脆可口,咬下去满口奶香,这里头我加了果酱,是夹心的,您试试?”   “芋泥卷是用芋头做的,为了颜色和口感,我稍微加了一点紫薯,哦紫薯和红薯差不多,就是颜色不同,是我在大雁山里找到的。”   “爹娘,我在大雁山包了一座山头,种了好多好多果树,等它们结果,我给你们酿酒喝,好不好?”   顾长安和萧苒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他们看着眼前乖巧可爱,和他们也完全没有隔阂的女儿,再感受着口中新奇又美味的点心,觉得人生所求,也不过如是。 第三百零七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为了和女儿共享天伦,萧苒很干脆地请假不去早朝,皇帝也真就准了,自是不知道答应得那么利索是看在萧将军多年骨肉分离的份上,还是因为下晌沈大人带去的巨大食盒。   皇帝很多年没吃过这般合心意的美食,应该说,是自从顾长安那厮辞了御膳房职开始,他几乎每顿饭都是嫌弃着用的。   这事儿他觉得应该怪顾长安,谁让他手艺那么好,偏又教不出个像样的徒弟,还重色轻职责,娶了媳妇儿忘了皇帝。   本来他想着找到女儿之后那姓顾的心无旁骛总能回御膳房了吧?   今儿他却改了主意,他觉得这个宁潇潇似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哎!   种地间隙休息着看奏折的皇帝瞥了眼沈县令:“沈卿说的虾饺,真那么好吃?”   沈县令挥汗如雨,正是肚子饿的时候,闻言想也不想:“何止,那如意包、水晶虾饺、开水白菜、灌汤黄鱼……无一不是极品珍馐,那滋味!”说完还忍不住砸了咂嘴。   皇帝心里头不打是滋味地问:“你吃过?”   沈县令嘿嘿笑:“那可不,前两天那丫头才……咳咳咳,回禀殿下,臣是说,的确有幸尝过,从前还在想她一个小丫头哪儿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得知她的身世之后,倒是觉得理应如此。”   多年前,皇帝曾经幻想过萧苒和顾长安会给他大夏再生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今后他们母子二人称霸疆场,为他平定江山,后来……   如今转念一想,其实女承父业也不错?他先前给宁潇潇的封赏还是少了些,既然她是萧苒的女儿,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要信守诺言好好补偿,金银珠宝之外,封她个御厨不过分吧?   将军府三人吃饱喝足后开始讨论给潇潇正名之事:“还得找时间去见见你另外两个爹娘,这么多年,多亏他们照顾你。”   潇潇心头有暖阳,他们说“另外两个爹娘”,可见二人并不反对她和宁家继续来往。   “还有你的哥哥们,听你的意思,他们也都很疼你,多亏有他们,我们才能这样再相遇。”   “算一算,你大哥快考试了吧?”   没想到爹娘连这也想到了,潇潇端正了脸色,其实关于这事儿,她正想和爹娘说:“爹,娘,我能不能……”   “圣旨到——”   门外一声唤,听得萧苒皱眉撇嘴还“切”了一声:“可别又是皇帝没事找事,要搞什么宴席。”   还真让她猜中了,皇帝陛下为将军府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感到高兴,打算大宴庆祝,顺便给这位初初归来的将军府独女补上赏赐。   这事要是落在别人身上,那就是天大的殊荣,是要同人吹嘘上一天的大好事,可放在将军府,萧苒只嫌弃费时费力还难吃。   “要是有什么借口能不去就好了。”   她忽然一拍手:“有了!”   皇帝本来乐颠颠等着宴席上完成自己的计划,哪知萧苒那厮竟说要带女儿出远门!他板着脸,满朝文武,还有谁敢这样驳了自己的好意!可偏偏她给自己带了封信,信上开头写的是——   “师弟,师姐有事相求。”   多少年了,她没再这样称呼过自己。   看着将军府大包小包地收拾着,潇潇有些担心地问:“真的能行吗?都说金口玉言,陛下圣旨都来了,能同意吗?”   萧苒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就我这信,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只要看见师弟师姐,他就会想起自己放弃自由替他替大夏征战的这些年,想起他对她萧苒的亏欠,他好意思不同意?   果然,东西还没全搬上马车呢,新的圣旨就到了,说是能等他们回来。   潇潇对娘亲佩服得五体投地,萧苒笑眯眯说还行还行,顾长安则又去检查了一下马车上的物品,将军府的行事风格大概就是雷厉风行,上午才做好的打算,下午真就扬鞭出发了。   马车就俩,一辆坐人,一辆放东西,赶车和随行的都是将军府护卫,好些都曾经同萧苒一起驰骋沙场。   潇潇看了眼他们身上各种旧伤,钻回马车翻出好几包点心递给他们。   “陈叔王叔刘大哥,你们吃点儿不?”   被叫到的几人差点热泪盈眶,他们身上多少都有些吓人的伤,寻常小孩儿见了他们都得立刻吓哭,可小姐不但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还给他们送吃的!   瞧瞧这点心,又香又好看,做的跟朵儿花似的!   老天开眼,终于让将军找回了小姐,而且小姐是什么仙女下凡吗,怎么能这么可爱!她长得好看讨人喜欢就算了,性格也太暖人了吧!   补充,小姐她还厨艺了得,和姑爷合作起来,就是深山里野炊,也能让人欲罢不能!   顾长安越看这闺女是越喜欢,他也收过徒弟教过厨艺,但没一个能像女儿这样一点就通还举一反三,他甚至觉得潇潇的厨艺仍在他之上。   萧苒只管看着她在世上最爱的两个人,翘起二郎腿看天,这样真好。   她不去皇帝的宴当然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嫌烦和饭菜难吃,而是知道皇帝这场宴,也根本不单纯是为了什么庆祝。   凤栖宫中,得知皇帝居然允了萧苒出远门的要求,而将御宴延后,气的又砸了一套上好茶具。   “这该死的萧苒!”   有个新来的宫女见状挤眉弄眼上前道:“陛下这般由着萧将军,该不会对她……”听说陛下登基前曾与萧将军有过同门之谊,这师兄师妹师姐师弟的,不最是容易日久生情吗?   皇后骤然间神色变冷:“拉下去,杖毙。”   那宫女还沉浸在成功讨好娘娘之后能飞黄腾达的美梦中,没曾想却因为口舌之快丢了命。   什么东西,敢在她面前嚼舌根,皇帝岂是这等贱人可以随意置喙的?   再者,若皇帝对萧苒那个有夫之妇有想法,她这正宫皇后又要把脸往哪里放?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胡说八道。   皇帝对萧苒这般忍让,为的不过是她手中军权。 第三百零八章 你们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当初那武妇的确在边关待了很多年,也受了不少伤,但萧家在军中积累下来的名望不也落在她身上了吗?不过坏了条腿,偏搞得整个大夏都欠了她似的。   严家的势力能伸到各处,唯独对军中无可奈何。   那些大老粗不认权不认钱,只认和他们一起在边关摸爬滚打的情意,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死不开窍。   萧苒都离开边关多久了,还是惦记着他们的“萧将军”,皇帝换了好些人过去,都收不服他们的心。   萧苒那里固若金汤,谁也拉拢不得,可如今突然有了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自然是香饽饽,谁都想咬上一口。   不光是她,后宫那些个生了儿子的狐媚子不也巴巴指望着在御宴上和将军府新找回来那野丫头凑凑近乎吗?   怎么着,都觉得能借着那丫头巴结上将军府,就能在军中说得上话了?   她听说有几个手脚快的,昨儿就开始吹枕边风,和陛下说想给自家儿子娶个正妃什么的。   这么想来,萧苒走了也好,省的她家那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被老四老五那些个奸猾的哄一哄就真着了道,回头给皇儿添麻烦。   等了好一会儿,见娘娘已经冷静下来,嬷嬷才问:“娘娘,那这套头面?”   皇后理了理鬓角:“好生收着,陛下是说延后,又不是取消,等萧将军他们办完事回来,再给那位将军府的大小姐送去。”   “哦对了,告诉太子,这些天多搜集些女孩儿家喜欢的玩意儿。”   时间长一点,她也好多做准备。   与其便宜那些狐狸精的儿子,倒不如将萧家握在严家手中,太子可也还没立正妃呢。   萧苒已经不能再上战场,那萧家后继无人,便是有些余威和衷心在军中,又能坚持多久?娶那萧家女虽然是让太子委屈了些,但那之后军权在握,还有谁能与严家抗衡?   ……   潇潇最近总打喷嚏,次数多到顾长安和萧苒差点就要带她去看大夫。   潇潇一没受凉二没不舒坦,加上空间连连保证她好得很,当然不愿意浪费时间:“兴许是有人想我了。”   她要说这个萧苒就不困了,拉着潇潇就眉眼不正经起来。   “你和阿衍……”   潇潇小脸一红:“我说的不是他。”不过也有些惦记就是了。   “娘,粮草来得及送过去吗?”   萧苒端正了脸色,还未开口就先叹气:“不好说,最近阴雨连绵,路上本就耽搁,更让人头疼的是楚忠带的粮不够,第二批却迟迟没有凑齐。”   京城粮价暴涨,普通百姓都开始买不起粮食,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潇潇点头:“其实我早去信福缘村,看看能不能在附近先买一些。”   粮食涨价,然而真正种地的农民却不能跟着得实惠,赚钱的是粮商,受苦的是百姓。   萧苒摸了摸潇潇的脑袋:“早就听阿衍说你聪明,没想到这么聪明的居然是我女儿,对了,我姑且一问,那新稻种是否当有八百斤产量?”   潇潇笑起来:“只多不少。”   顾长安颇有些吃味地看着相依偎的母女二人:“先吃点东西吧,别看这是荒郊野外,山珍野味却比平时家里吃的要更新鲜。”   跟着帮忙的陈叔忍不住叹:“可惜这东西太难保存,边关的兄弟们应该许久没吃过新鲜菜蔬了。”   萧苒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些。   如果可以,哪怕散尽家财,她也宁愿自己掏银子让兄弟们过得好一些,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奈何杯水车薪,将军府已经捉襟见肘,她却并未能改变什么。   她可以想办法去送粮送衣送药,可即便能送到,以她一己之力,又能帮得了那十万人多少。   每每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也痛心非常。   便是这时,潇潇拽了拽二人的袖子:“爹娘,有个东西我想让你们看看。”   她噔噔蹬跑回马车,待无人时小手一晃,掌心便凭空出现个小布包,本来想把这东西给沈家来着,后来突然和爹娘相认,她又觉得顾长安和萧苒更适合。   这是一包脱水蔬菜干,和给容衍的一样,开水一泡就能直接吃,而且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蔬菜本身的新鲜度和营养。   单从口感上考虑,这东西并比不上潇潇做的那些点心,但它的价值哪里只是能以区区口感来评价?   萧苒激动得嗓子都发抖:“这,这是哪儿来的?”刚问完她心头就生出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果然,下一刻便见潇潇用大拇指指向自己:“嘿嘿嘿,是我做的哦。”   说完还向同样震惊中的顾长安献宝:“爹,等到了福缘村,我教你啊。”   她嘿嘿笑着:“我这样突然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把大家吓一跳。”   萧苒平复心情后道:“就是吓一跳,肯定也很高兴,他们一定也想你了。”   ……   京城那么远,宁家人早做好了有段时间见不到潇潇的心里准备,可日子一天天过,大家的担心开始多于思念。   京城那么多达官贵人,潇潇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受委屈?银子够不够用?饭菜合不合口味?   但他们也不敢在宁安生面前提,生怕影响他考试,目前现在整个家里也就他还算沉稳。   听到爹娘如此评价的宁安回看了眼大哥穿错脚的两只鞋,无奈叹气,沉稳个球,大哥昨天差点拿油条蘸墨水吃。   不过他对大哥也真是佩服,明明担心得不得了,偏还能逼着自己认真读书。   但他也就在妹妹准备的学习室里能定下心来,只要出了那房门,眼神就总也忍不住往门外飘,好像多看几眼妹妹就能……   咦?看清门口突然冒出来的小脑袋,宁安回瞪圆了眼睛一声惊呼,嗓子都破了音——“妹妹?!!!”   宁安生想揍弟弟,逗他就那么好玩吗?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这都第几次了?   他都开始捏拳头了,一声熟悉的“噗嗤”却传入耳中,真实得不像是在做梦。   “爹!娘!大哥!二哥!你们的小可爱突然出现~想我了没?” 第三百零九章 我们也是她的爹娘   宁丰年和宋氏都连忙把手上东西放下,宁安回也一把扔了碗往门口冲,宁安生看着动作幅度不大,却精准地拎住弟弟领口把人往身后一扔,自己抢先走到潇潇跟前。   “还好,没瘦。”   潇潇:……大哥你这算是夸奖吗?你这样是会找不到大嫂的我跟你讲。   宁家四人齐齐围住潇潇,嘘寒问暖,打趣笑闹,这让慢她一步的顾长安和萧苒有些吃味。   女儿虽然接受了他们,但毕竟真正相识没多久,总还是缺了些亲热,比方说潇潇就不会像扑进宋氏怀里这样也到萧苒怀里撒娇。   刚上任的爹妈羡慕地看着“前辈”,也很想体验一下女儿乳燕投林的快乐。   尽管已经特意换了普通人的打扮,但他二人的存在感实在强烈,宁家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两位是?”   顾长安和萧苒夫妻多年,默契非常,无需言语和眼神交流,直接同时上前,朝宁家人深深鞠了一躬。   宁安生兄弟俩连忙避开这一礼,宁丰年夫妻俩反应慢了些,结结实实受了礼之后正想补救,却听那气度不凡的二人坚定道:“多谢诸位对潇潇的养育和维护照顾之恩。”   宁安生心头一咯噔,再看潇潇与那二人时目光已经变了,他看着长大的妹妹,终于找到属于她自己的真正的家人了吗?她……要离开了吗?   后知后觉发现潇潇与这二人眉眼间的相似,宁丰年与宋氏脸色也是一白——担心许久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们不自觉松开了和潇潇相握的手,但很快又被潇潇反手握紧。   伤感爬上心头,正待酝酿成泪,又听顾长安和萧苒道:“我们,也是她的爹娘。”   果然是潇潇的亲爹娘,等等,“也”是什么意思?   萧苒率先走到宋氏跟前:“这位就是宋姐姐了吧?在下萧苒,是潇潇的生母。”   顾长安也来到宁丰年身前:“宁大哥有礼,在下顾长安,是潇潇生父。”   二人再次躬身,宁家夫妻想阻止却根本不够力气:“这是做什么,当不得,当不得的。”   顾长安和萧苒异口同声:“当得!若你们当不得,世上无人能当这一礼!”   宁家夫妻无奈受了,却再不肯继续站在那两人正前,生怕他们再来一回。   他们曾经想过,当潇潇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后者八成要管束潇潇和从前的养父母淡了联系,免得影响自家亲近,严重些的,让他们断绝关系也不是没可能,但今日观这二位言行,似乎不像是什么跋扈的人家,那,是不是他们也能偶尔见一见潇潇,关心照顾她一二?   互相认识之后,潇潇帮着亲爹娘从车身搬下来好多礼物,宁安回伸着脖子看,没有见到话本子里写的那种让养父母家再不要打扰的金银珠宝才宽了心。   潇潇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这个是给爹的,我在店里一见就觉得这颜色适合爹,奈何我没那手艺,还是交给娘动手比较保险。”   “这个给娘,据说是京城最好的雪花膏,用什么花草药材做的,娘多擦一擦,今后白白嫩嫩年轻的和小姑娘一样!”   宋氏被她说红了脸,啐她胡说八道。   潇潇又笑眯眯掏出个盒子塞给宁安回,后者一打开,眉头都皱起来:“妹……潇……”妈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你给我买女儿家的玩意儿作甚?这珠花也是给娘的吧?你拿错了?”   潇潇坏笑:“拿去给你送给未来嫂子啊,我早打听过了,人家喜欢红色。”   好家伙一句话说的宁安回脸比珠花还红艳:“胡胡胡胡说什么呢,什么,什么,什么嫂子!”   潇潇眨巴眼:“那我收回去?”   宁安回抬头望天,一把将盒子抱在了怀里。   大家都被他逗笑,宁安回居然和钱掌柜的女儿娇儿互相看对了眼,这倒是大家原先没想到的,不过他自己倒是总自嘲,说娇儿同他说话,十句话里有八句问的都是潇潇,也不晓得人家看上的究竟是他,还是他妹妹的哥哥……   给宁安生带的礼物是一套文房四宝,潇潇没有特意解释出处,只道看见时觉得适合大哥,当下便买了。   大家都得了礼物之后才反应过来,潇潇方才还是按照以前的称呼喊他们,“大哥”“二哥”便罢了,再用“爹娘”这称呼,难道不怕亲爹娘不高兴吗?   宁丰年和宋氏一直偷偷看顾长安和萧苒的反应,见他们面上始终挂着笑,一时也猜不透他们是真的不介意,还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萧苒和顾长安何许人也,哪里会看不出他们的不安,可他们也是破天荒头一遭遇见这种情况,也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这状况,只好眼巴巴互相看着。   便是这时,宁家竟然来了客人。   说是客人,这拍门声可不怎么友好,众人开门往外头一瞧,却瞧见个没想到的身影:“小姑?”   自打知道潇潇真实身份之后,沈县令就懒得再浪费人力管宁小姑如何,而那负责看守的小丫鬟早受不了这人整天对镜梳妆孤芳自赏的蜜汁自信,收到消息当下就溜了。   宁小姑是被收院子的人赶出来的。   她迷迷糊糊听对方说这个月的租金还没给,人都傻了:“租的?”   她人生地不熟的,想闹也没人搭理,第一反应就是回福缘村。   可她没银子啊,翻遍行李后,她颠儿颠儿抱著书生送的珠花首饰去当铺,结果人家一上手就笑了:“就这?戏班子里拿来当道具的玩意儿,你要当十两?逗我呢吧!”   这话犹如遇到晴天霹雳,将宁小姑劈了个正着,在当铺门口哭了整整一个时辰后,她只能忍痛卖了自个儿的银簪换做路费,这才跟着行商的车队回到福缘村。   一回村她就惊呆了,这又是大屋又是池塘的,确定是她住了十几年的福缘村?要不是看到几张熟悉脸孔,她差点以为自己又被骗,被车队随便扔了个地方。   循着记忆,她先回了趟老宅,物是人非,那宅子成了抵债物件之后早被人搬空,连屋顶都被掀了。   宁小姑苦着脸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大群,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已经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第三百一十章 再不相干   稀里糊涂走到宁家门口,看着那气派的大院子,再看屋顶飘出来的炊烟,接着又看到穿着体面神色宁静出来摘菜的宋氏。   怎么可能呢?她分明已经同官老爷告发他们了,为何他们还好好在这生活着?不是应该被抓起来了吗?   难道是她走得太快,官老爷没听清她说的哪一家?还是没找到证据,被他们蒙混过去了?   那怎么行!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恨又嫉妒地看见潇潇带着萧苒和顾长安进了门。   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宁小姑的注意力却落在马车旁那几个“车夫”身上,她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人脸上那贯穿半张脸的疤,吓得差点惊叫出声——盗匪!那人定是盗匪!   宁潇潇果然和盗匪有关,她还把人带回家了!   会不会宁家其实早就找到宁潇潇那盗匪爹娘了?怪不得大房原先分明穷的叮当响,后来却突然就又是开店又是盖楼,定是那盗匪悄悄给送了银子!   那些可都是杀人越货得来的不义之财!   宁小姑忽然想起方才满村转的时候看到村里不知为何有官差在,要是将宁家告发了,她是不是能得到一大笔悬赏?宁家人全都得进大牢,那这大宅子是不是就是她的了?   想到这,她动作飞快地冲去刚刚看见官差的地方大喊:“官大哥!有盗匪!盗匪要杀人了!”   官差一听那还得了,沈大人特意交代护着宁家人,要是让盗匪伤了人,他们岂不是办事不利?于是也都提了刀跟她走。   官差不认得她,倒是认得去宁家的路,这越走,他们就越着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盗匪盯上的还真是宁家!   众人不自觉加快脚步,腰间佩剑也都抽了出来,宁小姑被这气势吓了一跳,但同时也更有底气了,拍门的手也感觉不到疼,院门一开她就指着里头说:“宁家人与盗匪勾结,快把他们抓起来!”   “好你个宁潇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宁家的种!”   “官差大哥有所不知,这野丫头乃是盗匪之女,你们快把她抓起来!还有这院子里的人,他们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宁潇潇,我看这几个陌生人就是和你亲爹娘有关的吧!这回人赃俱获,看你还怎么逃!”   潇潇退开几步避开她的口水,听到这里还评价了句:“从某方面来说,你还挺厉害的。”   官差和里头的人面面相觑,问宁小姑:“盗匪呢?”   宁小姑指着里头那两个陌生脸孔:“肯定是他们!”   可官差们看那二人气质,都觉得怎么也和盗匪搭不上边。   不过事关宁家,他们都“趁那二人不注意”,提剑先挡在了宁家人跟前。   潇潇就乐了:“你哪只眼看到他们是盗匪?有证据吗?”   宁小姑冷笑一声,这次将矛头指向外头:“别以为他们俩人模人样你就能瞒天过海,外头可有好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呢,你们自己看看他们那德行,要么丑的没个人样,要么缺胳膊少……呜呜呜呜呜!呸呸呸!”   宁潇潇你做什么!   “你给我嘴里塞了什么?”   潇潇一路上受将军府的护卫大叔大哥们照顾良多,哪里能容忍他们被人羞辱,何况宁小姑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冷冷松开宁小姑:“马粪,给你好好洗洗嘴巴。”   她吓唬宁小姑呢,事出突然,就算斩风和风驰来得及拉,她也来不及抓,她就是随手扣了一把泥让宁小姑闭嘴。   可宁小姑却信了,呜呜哇哇又吐又哭。   眼看官差们也朝门外投去怀疑的眼神,潇潇立刻正色道:“那几位叔伯大哥都是英雄,他们的伤是保家卫国留下的勋章,你可以不懂感恩不知敬佩,但你没有资格置喙。”   将军府诸人心头热乎乎地拱手:“多谢小姐,我们无妨。”   “无妨”是假的,当他们被那些厌恶和恐惧的目光看着,他们也恨过,怨过,但此时此刻,他们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小姐说,他们是英雄!   宁小姑使劲把嘴里吐干净,脸上已经全是眼泪鼻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就算他们从前从过军,那逃兵落草为寇的还少吗?这两个又是什么人?我可从来没在福缘村见过他们!”   “你若说不明白,他们就是盗匪!”   不等宁丰年和宋氏和官差们解释,潇潇直接脆生生道:“各位差大哥有礼,他们是我爹娘。”   官差们看看萧苒和顾长安,再看看宁丰年夫妻俩,面上都是疑惑。   潇潇轻描淡写道:“如她所说,我是宁家收养来的孩子,这二位是我亲爹娘。”   宁小姑怒目而视,正想继续叨叨,就听潇潇冷声问:“小姑,哦不,这位大娘非得说我爹娘身份可疑,敢问你可有证据?你知不知道诬告也是要打板子的?”   宁小姑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听到这话还真就不敢再多啰嗦,不过:“大娘?你管谁叫大娘呢?”   潇潇就笑了:“你照过镜子没?”   宁小姑一惊,大步走到水缸边一看,顿时惨叫出声——   “啊!!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她自诩美貌,在家的时候也都是娇养大的,可这会儿身形狼狈不说,脸上更是惨不忍睹,想到她刚刚就是用这幅模样在村子里晃荡,顿觉嫁不出去,捂着脸就跑了。   潇潇耸肩:“弱鸡。”她还没开始发挥呢人就跑了。   宁安生明日就要考试,潇潇他们也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宁丰年夫妇,一时想着潇潇小时候那软软糯糯的模样,一时又想着今后不知还能不能常常见她,可看着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提议让他们先去休息。   此时顾长安和萧苒却道:“稍等,有件事还需和诸位商讨一下。”   宁家人没来由有些紧张,生怕待会儿听到的会是如噩梦中一般的那句“潇潇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你们的,今后她与你们再不相干”。   喉间动了动,他们艰难地咽下一口干涩:“何,何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萧宁   顾长安从怀里拿出个卷轴模样的东西,萧苒接过去之后递给宁丰年夫妻:“既然与潇潇相认,我们自然是要给她落族谱的,所以我们想给她改个名字,诸位看看,这个名字如何?”   宁丰年和宋氏眼眶有些泛酸,宁安生宁安回兄弟心里也不好受,可当他们将那卷轴打开,满心顿时只剩下不可思议地感动——   “萧宁?”   是宁家的宁,是他们的宁字!   顾长安不太擅长与人交流,于是萧苒道:“萧家为姓,宁家为名,今后,各位永远都是她的亲人。”   压在心头的大石头重重落下,宁家夫妻喜极而泣,连连道好,潇潇则跑去找她大哥:“哥,明天考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一起核对一遍?”   宁安生问:“你莫非是为了这个特意赶回来的?”   潇潇理所当然:“那必须的,这可是你的大日子,哦不对,今后你和二哥成亲,我肯定也是要在场的。”   宁安回红了脸,宁安生的心却微微颤了颤,可他只是说:“调皮。”   潇潇早知道大哥靠谱,所以核对完发现所有东西准备齐全也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催哥哥今日早些休息,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最重要,毕竟宁安生和那些临时抱佛脚的人不一样,他基础扎实,学习勤奋,靠前需要的不过是清晰的思路和适当的梳理。   宁安生拗不过她,乖乖同意。   宁安回同她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换做我们,那是怎么劝都没用的。”   潇潇得意昂首:“那必须的,我可是大哥最疼的妹妹了!”   宁安生笑容温和,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恃宠而骄。”   晚饭简单吃了些,大家便都歇下,这一夜,宁家好眠,萧苒和顾长安也都睡得安稳,宁小姑却只能随便寻了个屋檐将就,第二日天未亮就匆忙跑去县衙大牢。   沈县令不在,临时顶替他的人不晓得宁家那些事,见是来看死囚的也就比较通融,老宅诸人更不成样子了,他们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时不时还要挨顿打,心里唯一惦记的大概也就只有大房完蛋了没。   每回牢里来了新人,他们就会振奋精神去看是不是熟悉的脸孔,发现不是,便又失望又期盼地继续等待——大概这也就是他们继续挣扎求生的最大动力了。   这段时间他们不是没有好奇过宁小姑的去向,可身不由己,问都没处问,好容易等到她来,顿时一股脑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抢着问话。   “怎么样,他们被抓了没?”   “是充军还是处死?”   “他们家是不是都完了?”   “大房的钱财是不是都到你手上了?你这臭丫头这么久没来,是不是自己逍遥快活去了?你是不是早就把我们忘了?”   宁小姑被吵得脑仁疼,老宅诸人的嗓子都干涩沙哑听来十分刺耳,她难受地往后退了一步,顿时引起更多的怀疑:“你心虚了,你心虚了是不是!用我的主意得到大房家产,如今却舍不得分毫拿来救我出去?我早打听过了,只要有银子,我是不用服劳役的!”   宁小姑看向说话的宁老三:“三哥你在说什么呢?”   当初那个文质彬彬的三哥仿佛成了幻想,此刻在她眼前的人,蓬头垢面,眼神凶恶,宛如恶鬼。   他是被宁老太娇惯着长大的,一直以为自己也算是个天之骄子,在这大牢里啃着冷硬的馒头,闻着难以言喻的恶心气味,早就快要崩溃了。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为何这么久没来找我们!”   宁小姑那眼泪顿时哗啦啦掉:“我被人骗了!”   颠三倒四说完书生的事,她却没注意到家人根本漠不关心,几人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宁小姑拿剩下的一点铜板换来的馍馍,连喝水都顾不上,直到吃干净,宁老三才疑惑道:“这么巧,你才去拆穿宁潇潇的身份,后脚就被人骗了?”   当然,被骗是因为她蠢,这就不必再提,免得她狗急跳墙不给自己办事。   宁小姑也纳闷呢,不过她惯来不爱动脑子,所以根本也想不明白。   宁老三看着自己指缝间的污垢,冷哼一声:“这还不明显,定是那宁潇潇害怕身份暴露,故意将你藏了起来。”   这话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复又大骂起来。   在那越发不堪入耳的骂声里,宁老三得意道:“会有此举,说明她心中有鬼。”   宁潇潇的身世定就是大房的把柄!   “你照我说的做……”   宁小姑本就没什么主见,三两句便被他说动,开始点头当应声虫。   第二日是院试的重要日子,宁家全家出动,送宁安生去参加考试。   眼见着他进了考场,大家也没回家,就在乳茶铺子里坐着,有事情忙,时间反而能过得快一些。   顾长安对女儿这铺子很感兴趣,里里外外跑了几圈后还换上店员服忙活起来,宁安回本觉得不合适,但见妹妹说不要紧,也就随他去了。   萧苒看着这和谐的一家子,庆幸女儿在爱里长大,又心疼她小小年纪吃了太多苦。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若不是生活辛苦,她又何必琢磨这些?   正想着呢,就见她家相公发现宝贝似的问女儿:“里头那个就是你说的烤箱?”   潇潇点着小脑袋蹿过去:“对啊对啊,爹你上次不是问我蛋糕胚怎么做的么,你要不要试试?”   两人头碰头就在小厨房蹲下,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从里头端了几份刚出炉的绵绵糕出来:“爹,二位娘你们尝尝,这是爹刚刚给我改良过的配比,你们看看哪种更好吃!”   这称呼乱七八糟真够迷糊的,但大家看着潇潇仿佛发光的眼睛,也都笑了起来:“看来今儿午食是省了。”   萧苒尝了几口,再看女儿和夫君如出一辙的神色,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指向第二个:“这个更绵软。”   潇潇朝顾长安抱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顾长安则谦虚道:“是你娘吃惯了我做的口味,她就喜欢这种。”   潇潇灵机一动:“爹,我忽然有个新的想法,咱们一起?” 第三百一十二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长安已经卷起了袖子:“好,一起。”   萧苒将心疼压下,这丫头,果然是她爹的女儿,日子再苦,也能找到乐趣。   萧家人和宁家人在乳茶铺子忙忙碌碌,也没注意到时间流逝,不知不觉所有考试便过去了,这期间大家什么也都没耽误,还顺便交流了一下感情,越发熟络起来。   等待放榜的日子里,潇潇就带着爹娘去看她打下的江山——走过她买下的山,看过她种下的果树,路过她挖下和撺掇旁人挖下的池塘,忍不住感慨:“你挺忙啊?”   潇潇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行吧。”   她向爹娘讲述一番自己的生意经,从鲜果果脯果酒讲到莲子莲藕藕粉,听得萧苒抬手鼓掌:“我和你爹也没这做生意的天分,如此看来,你倒是比我们强。”   她心里想的是,若她也能争气一些,不谈别的,至少边疆的兄弟们能过得好一些。   便是此时,潇潇笑嘻嘻地问:“咳咳,既然我这么强,爹娘有没有兴趣同我合作呢?”   合作?   顾长安擦掉脸上的面粉,和妻子一同看向女儿:“愿闻其详。”   潇潇又跑进屋拿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布袋推到他们跟前:“就是这个啊。”   二人解开袋子,并不意外地看见里头躺着的一整袋脱水蔬菜。   潇潇道:“这是我进京之前做的,放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如今是盛夏,食物最容易变质,可它们似乎都好好的呢。”   为了印证这一点,他们准备了开水,把蔬菜给泡了进去。   原本脆生生的菜干在开水浸泡下很快舒展开来,那绿色一点儿没掉,反而还似乎更加鲜艳了一些,即便曾经看过,顾长安和萧苒还是啧啧称奇:“你打算做这门买卖?”   潇潇点头:“其实主要倒不是为了做买卖。”   “我听说边关气候古怪,一年四季白天极热夜晚寒凉,那里的土地种不出粮食和蔬菜,所以无论将士还是百姓都过得极为艰苦,要是能把它们送去,想必能让大家都过得好一些。”   “但我先前还没想到要怎么才能让边关那里的人得到实惠,而不被人利用来为一己私欲谋财,爹娘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萧苒和顾长安相视一笑:“没什么,你继续说。”他们只是在高兴,高兴有这样的女儿。   他们能看到脱水蔬菜的价值,那些重利之人就更不会瞧不见。   潇潇当初没有太快将脱水蔬菜拿出来,就是怕保不住它们。   届时丢了配方是小,若是连累家人就得不偿失,毕竟得到配方的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或许会除掉所有其他知情之人,他们一届农户,如何抵挡权势压迫。   “现在就不同了,就堂堂萧将军的名头,谁还敢觊觎这配方?”   “爹,我们今儿就开始做吧。”   早一天大量生产,就能早一天将它们送去边关。   以潇潇这几天积攒下来对顾长安的了解,她以为爹会立马和她一样迫不及待钻进厨房,谁知一转头,却看到他神色复杂:“潇潇,你似乎对爹还不怎么了解。”   “你听说过京城顾家吗?”   潇潇诚实地摇头,作为一个农家长大的姑娘,原主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而她,嗯……京城副本还没更新完毕。   顾长安叹了口气,将女儿拉过去坐下:“要是让你祖父知道你只认识陆院长,却不晓得他,怕是要气得上博文书院踢馆。”   世人皆知几十年前以弱冠之龄被亲封为状元郎的陆院长,也知道那一年先帝中意的状元其实有两人,二人在学识上不相上下,策论也各有千秋,先帝与当时负责阅卷的官员都难以抉择,差点就想做出“双状元”的独特举措。   这被同样看好的两人,一人便是后来被先帝亲封翰林院修撰,如今淡泊名利来这夕江县开书院当院长的陆沉陆院长。   另一人是便是当今左相,顾家家主顾逾知,也是顾长安的父亲,潇潇的祖父。   潇潇好奇地问:“那这状元之名后来是怎么定下来的?抓阄吗?”   顾长安轻轻地敲了一下女儿的小脑袋:“怎可如此儿戏。”不过说完之后自己也笑了起来:“是看脸。”   他轻咳一声:“其实能到御前,这科考前三名的学识都差不了太多,按照传统,状元之名有才者得之,探花却是要长得好看的人来当,咳咳,当时你祖父乃是闻名京城的风流美男子,所以……”   潇潇忍不住哈哈大笑:“怪不得爹爹和我都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像祖父。”   从前顾长安最不喜旁人说他长得好,为此还编造自己小时候“五大三粗”的瞎话,但这话从女儿嘴巴里说出来,好像还怪可爱的。   顾长安看着女儿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件“秘辛”就忍不住说漏了嘴:“其实当时是你祖父主动提出退居探花的,因为当时正有他国使臣来访,状元要去待客,他懒得和那些番邦粗人吵架。”   潇潇真是要鼓掌,原来祖父这么有个性的吗?   “状元要学识最好,探花要长得好看,那这么一说,当年的榜眼岂不是很没特色?”听起来有点惨哎。   那可不,当年那位榜眼微弱的一点光芒完全被状元和探花压制,百姓们茶余饭后都不惜的提起。   潇潇好奇地问:“这位榜眼后来如何了?”   顾长安眺望远方:“他是当今右相,严廉道。”   哦,严家的啊,潇潇问:“咱们家和严家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顾长安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潇潇做高深莫测状:“猜的。”   萧苒听容衍提过许多次潇潇很聪明,她也清楚潇潇今后注定要被卷入朝堂争斗,所以她端正神色对潇潇道:“乖女儿,今后遇到严家人,要防着些。如你所说,严家不但和你爹的顾家关系一般,和我们萧家也有些间隙。”   沉吟片刻,她直接道:“当初你外祖父他们还在世时,严家就曾试图拉拢,但你外祖父为人刚正不阿,最恨那些争权斗势的行为,并未接下严家递来的橄榄枝。”   这时向来好脾气的顾长安却冷哼一声:“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给萧家提亲。”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有证据   潇潇看看偷笑着的萧苒,又看看眉眼都透着冷峻的顾长安,忽然灵机一动:“我记得萧家只有娘一个独女?”   萧苒笑眯眯点头:“不过严家倒是生得多,全京城除了沈家,就他家崽儿多,当初还有个姑娘看上你爹了呢。”   顾长安的不满变成无奈:“我根本没搭理,你倒是去赴了约。”   萧苒撇撇嘴:“我不过是想去把那癞蛤蟆揍一顿,哎哟,原来那会儿你就偷偷关注我了,吃醋了?”   好家伙,突然之间就吃了一嘴狗粮,潇潇都开始想念小哥哥了。   奈何山高路远,给他写封信都麻烦得很,她只能安安分分手把手教顾长安做脱水蔬菜,并且开始低调地从四周收购合用的蔬菜等物。   说到这里,潇潇意外地发现爹娘居然很穷,一问方知,原来娘一直在贴补军中兄弟。   边关那里她顾不上,也顾不全,所以主要是在照顾那些因为受伤没办法继续留在战场上的将士。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靠从军出人头地的能有几个?更多的是那些曾经拼杀,归来后仍要为生计担忧的普通人,若是兵役期满,手脚健全还好,有着一把子力气,好歹能养活自己,可本就连照顾自己都很难的伤患该如何是好?不幸殒命,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的又要怎么办?   为了尽可能替这些人善后,将军府如今也就剩皇帝给的那宅子瞧着气派而已,至于顾家……人家叫“清流世家”,“清流”的意思谁还不懂呢。   潇潇摸摸下巴,跑回屋拿出几张千两的银票,看呆了亲爹娘——女儿这么有钱的吗?   潇潇大致给他们盘了一下自己的收入,再看脱水蔬菜时心里就又有了些计较。   本来她觉得这事儿白干都行,现在想想,可能需要从长计议。   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有了银钱,她可以做更多有用的事。   一眨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宁家和送宁安生考试那日一样,全家出动,相当郑重,只不过刚到放榜处,宁丰年和宋氏就先怂了,他俩一个无所适从一个头晕眼花,谁都不敢上前去看。   榜单前头早就围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两人一个却步就被挤了出来,再想往前可就难了。   萧苒和顾长安是不好意思和小辈们挤在一处,又要护着潇潇不被那些陌生男子冲撞,宁安回可就不管了,拽着大哥鱼似的就钻进了人群。   他俩人高马大的,想挤到榜单前面一点难度都没有,潇潇就踮着脚尖看他俩进去,好半晌都没出来。   “怪了,怎么这么久?”甭管在不在榜上,总得出来了啊。   潇潇也觉得奇怪呢,就见宁安生和宁安回两人神情呆滞地被人群推搡出来,还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动弹,宋氏紧张地将他们拽回自家人身边儿,也不晓得该怎么问。   宁丰年则拍拍大儿子的肩膀:“没事,下回再来就是了,多少人能一次就考中秀才的,你瞧人家头发都白了还在努力呢,咱正好把基础打牢……”   宁安回一脸做梦的表情打断了他爹的话:“不是,不是的爹,大哥他考中了!”   这话一出,宁丰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睛也瞪得老大,看神情,他还恨不得挖挖自己的耳朵:“你说啥?中,中了?中了啥?”   宁安回这会儿已经找回了身为掌柜的冷静:“爹,我是说,大哥考中了,他是秀才了!”   方才他俩是从榜尾开始找的,找到中段没看见名字还有些紧张,没想到宁安生的名字居然在前十!   “大哥是院试第七名!”   宋氏激动地眼眶通红:“先祖保佑,先祖保佑啊!”   全家都高兴的时候,旁边冷不丁冒出个扫兴的声音:“宁家先祖若是在天有灵,才不会保佑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潇潇转头一看,条件反射就想抽个镜子让宁小姑再照照,最好照完再自己把自己丑哭。   这次宁小姑是有备而来,方才等宁家人来的时候就把宁老三教的话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所以这会儿嘴皮子利索得很,扯着大嗓门就嚷嚷:“像你们这种和盗匪不清不楚的败类,还靠什么科举,合该抓你们见官才对!”   说完就冲站在榜单两边的官差挥手:“差大哥!差大哥!快来抓盗匪啦!”   官差闻言色变,百姓们也害怕地让开一条道,潇潇无语:“这种事是能张口胡诌的吗?”   宁小姑就等她这一句呢:“我有证据!”   这倒是令潇潇意外了,只见宁小姑从怀里拿出一截生锈的铁器,高举到官差跟前:“差大哥有所不知,这个叫宁潇潇的野丫头是他们十多年前从河边捡来的,当时和她一起的人身上就带着这凶器。”   三哥说这是带血槽的弩箭,是从当年保护宁潇潇的那个汉子身上掉下来的。   “普通人哪会带着这般阴险毒辣的东西,宁潇潇的家人定是盗匪无疑!当初这东西上头可全都是血呢!”   官差开始戒备的同时,也迅速放出了信号烟花呼唤同伴,不过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为何那几个可疑人物居然一点要跑的迹象都没有?   更多的官兵很快将潇潇他们团团围住,宁家人虽然不知潇潇亲生父母的身份,却从言谈举止中觉得他们绝非滥杀无辜的恶徒,况且比起宁小姑,他们更相信潇潇。   宁小姑还在得意道:“当初三哥怕那恶徒报复才不得已收留宁潇潇,不过他特意留下了这件证物,为的就是找到机会将恶徒绳之以法,你们自以为已经逃脱官府追捕,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宁潇潇,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潇潇转头看向爹娘,萧苒看着那附有放血槽和三棱刺的箭头,脑中又想起当初护着潇潇离开的亲卫,他的尸体是在和福缘村完全相反的方向被发现,想来也是为了不让仇家发现潇潇踪迹。   她上前一步,朝官差伸出手:“能否……让我看看这枚箭头?”   官差抽刀欲砍,但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手上一空,箭头出现在了萧苒手中。   顾长安站在妻子身后,抵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就是这东西夺了他们的命?”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人证物证具在   当初她重伤昏迷,身边带的亲卫虽然不多,却各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万不可能和敌人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   他们败在对方的诡计多端,也败在对方的心狠手辣。   那些人出手之时根本没有道德或者原则可言,暗器陷阱,甚至以平民为人质,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最让当时的他们痛恨的,乃是那群杀手使用的弓弩。   弩箭淬毒,还辅以倒刺和血槽,多少兄弟都是折在了这东西上头。   她紧紧捏着这该死的箭尖,而后忽的一顿,又将它凑到眼前。   顾长安知道这东西更是勾起了萧苒内心中最痛苦的记忆,这同样也是同行而来那几名护卫心头痛恨,众人同时陷入沉默,且神色凝重。   可是这样的行为看在宁小姑眼中,只觉得他们是做贼心虚:“他们想销毁物证!差大哥你们看那些人,哪个长得像好人?你们还不赶紧把人抓了!”   虽然人的确是要抓的,可这报案的百姓说起话来怎么这么惹人厌烦呢?   宁小姑前几天在大牢里着实逗留许久,也当真是跟着宁老三学了些东西的,所以这会儿见官差没什么实质性行动,立马又嚷嚷开了:“人证物证具在,你们为何还不抓人?莫非是官匪勾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宁小姑这胡搅蛮缠的本事见长,潇潇想着是不是该夸她几句,就见听到动静从茶楼走出来的一行人中,有个眼熟的长者大步上前,然后被官差拦住了。   “陆院长小心,他们可能是歹人!”   陆院长就笑了,他没好气地瞪着顾长安:“怎么的,还得我这老东西先给你行礼啊?”   顾长安忙整理仪容,朝他拜下:“长安见过陆先生。”   陆院长一摆手:“先什么生,就冲你爹当年坑我那事儿,让你喊声陆叔不过分吧?”   顾长安从善如流改了口:“见过陆叔,陆叔近来可好?”   陆院长撇撇嘴:“反正肯定比你爹硬朗。”看了看周遭,他满面莫名:“这是干嘛呢?”   官差还未回答,那边宁小姑已经忙不迭道:“这二人是盗匪,差大哥正要抓人!”   官差无语,陆院长直接哈哈大笑:“盗匪,他们俩?”   宁小姑离得远,没听到顾长安和陆院长的对话,官差却没错过:“院长认识他们?”   陆院长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果然是活得越久,见识越多,听说过贼喊捉贼,倒是头一回见有人指着咱们大夏的巾帼将军喊盗匪。”   既然已经被叫破身份,萧苒索性也恭恭敬敬行礼:“萧苒见过陆先生。”   巾,巾帼将军?!!!   就是那位以一介女子之身守卫大夏国土,打得戈壁蛮族俯首称臣,十多年不敢造次的那位巾帼女将萧将军?   百姓们对旁的官员或许只有畏惧,可提到这位保障他们安稳生活的萧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敬?再看她身边那些原本觉得模样可怖的护卫,百姓们心中恐惧也都化作钦佩。   眼见事情和自己计划中完全不同,没见识的宁小姑梗着脖子强撑气势:“这糟老头谁啊!他说是就是吗?”   这题会的人多,一个在潇潇看来有些许眼熟的蓝衣公子收起手中折扇,脸色都沉了下来:“他是谁?”   他冷哼一声:“他是我们博文书院的院长,历朝历代史书记载中最年轻的状元,是曾经被圣上亲封的翰林院修撰,也是吾等莘莘学子最敬佩的人物,陆院长!”   他微微抬起下巴,尽量压制住语气中的不屑:“你可以不认识我们院长,但你不能以自己的无知作为对院长不敬的借口,至少他是长辈,且并未对你口出恶言,你张口便说‘糟老头’,实在太无礼。”   这熟悉的小迷弟表现让潇潇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是谁——当初在书院前和雷少明一块的那谁,不过他这次比上回有风度许多,分明已经气得手抖,已然注意着分寸,孺子可教嘛。   可惜他对面是宁小姑,让她理解方才那一段话着实有些困难,她只知道,这老头身份有些厉害,而且还见过皇帝陛下……所以……   她呆愣愣地看向潇潇:“你娘是将军?那你……”   岂不是飞上枝头,成了贵人了?   潇潇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小姑你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要打板子的吗?”   宁小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跪下就开始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我,草民不是故意的,是我三哥,是他教唆我的!”   宁安回哼了声:“真是阴魂不散。”   故意让宁小姑在放榜日闹腾,还特意留下当年的箭头。   宁安生凉飕飕道:“有这等心机,用在学习上多好。”   陆院长深以为然,他现在看这关门小弟子,那是越看越满意,考完试之后他特意见了宁安生一面,问过他如何答卷就知道今日他必然名列前茅。   所以看放榜结果的时候他并不意外,比起夸奖小弟子,他这会儿更关心的是……   潇潇只见这位老者已远超年龄所及的敏捷几步来到自己跟前,他看看自个儿,又看看萧苒和顾长安:“宁丫头竟是你们的女儿?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怪不得她做的点心那么好吃!”   萧苒无奈望天,合着跟她没什么关系呗。   身份明朗,自然要重新见礼,潇潇整理好裙摆,用刚学会的礼节对陆院长拜下:“萧宁见过陆院长。”   “萧宁?”陆院长摸摸胡子,笑容温和,“这名字好,这名字好,你们都是好孩子,那今后还叫你潇潇就可以了呗?”   听到这话的萧苒又开心起来,“潇潇”,“萧萧”,嘿嘿,多好听。   潇潇点头,陆院长又问:“我听安生说,他答题时的思路来自于你给的一本书?”   潇潇看着院长眼底那掩饰不住的迫切,笑道:“太阳这么大,不如到我家铺子里,边吃边聊?”   她还补充了一句:“我和我爹这几天研究出了个新品。”   陆院长笑容满面转身就走,心说:这丫头,上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潇潇给大哥的书是从商城兑换来的,讲的是策论,她瞄了眼确定没有什么违制内容就给了大哥,现在到了陆院长手上。   看院长眼底青黑就晓得他有多么如获至宝,刚坐下喝完一杯乳茶吃了一盘点心就问:“丫头,你这书在哪儿买的?还有其他的吗?”   潇潇还真有,想着陆院长对大哥照顾有加,且和自家祖父也是故交,潇潇大方地点了头:“我也忘了在哪儿买的,可能是逛街的时候看见顺手就要了。”她爱买买买也不是个秘密,大家都很容易接受了这设定,只夸她运气好。   陆院长很快抱着那书就和小弟子讨论起来,期间忍不住嘟囔了句:“这‘佚名’究竟何许人也,为何我从未听过?按理说他既然有这等学识,不可能只是默默无闻之辈啊。”   潇潇:……她小时候也思考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佚名”在她心目中是世界上最厉害也最神秘的人,因为他什么都会,却从来不露面,直到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搜索了这个名字……   安排好陆院长他们之后,潇潇借口需要帮忙,将爹娘拉近厨房。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萧苒惊讶于女儿的敏锐,倒也没打算瞒着她,有时候她总不自觉将潇潇当做同龄人沟通,说来也是奇怪。   将那箭头再次拿出,她指着上头几道深深的划痕:“这是暗号,只有我和我的亲兵能看懂。”   潇潇问:“写了什么?”   萧苒强绷着的笑容消失,俏脸寒霜,眼底幽深:“严。”   “所以当初对你和潇潇出手的人,和严家有关?”   萧苒颠了颠那箭头:“严家大概以为,若是我萧家绝后,他们便能往军中插手。”   顾长安脸色难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潇潇也懂了,严家的行事方式就是“得不到就毁掉”,够狠的啊。   不过她忽然灵机一动:“就是说严家不但差点因为堤坝的事情害了无数百姓,还是十多年前导致我和爹娘失散的罪魁祸首咯?”   萧苒和顾长安点头,语气沉重:“回京后你也要特别注意严家,他们说不定还未放弃。”   离开后他们也未放弃和京城那边的联系,自然知道皇后正催着太子做些什么,不光是太子,四皇子五皇子,以及那些世家子弟忽然不约而同宣布进入“适婚年龄”,开始游走于各大官媒处。   而将军府的门房也收了大大小小几十封拜帖,可想而知回去后该有多忙,又有多闹心。   潇潇嘿嘿一笑:“爹,娘,我有个主意……”   听完潇潇的计划,萧苒和顾长安还未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有人敲门。   “潇潇,李东家找你,还带着公孙大夫。”   太好了!潇潇拉着爹娘就往外冲。   她刚回来就去过五香居找李慕言和公孙仲景,奈何他俩一个在边关回来的路上,一个不知道去了哪座山采药,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人,潇潇还担心萧苒的假期不够用呢。   刚一见面潇潇就呆住了,什么情况啊,李慕言还好,公孙仲景那么注意形象的人,怎么这么褴褛?   注意到潇潇疑惑的目光,李慕言叹了口气:“这家伙跑去大雁山了。”不顾公孙仲景抗议的眼神,他补充说明:“然后在里面迷了路,刚找到人。”   潇潇立刻去端了些吃的喝的出来,东西放上桌子的时候,公孙仲景也洗好了手和脸,他是真饿了,这会儿也不假客气,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潇潇只好问李慕言:“公孙大夫去大雁山做什么?”   李慕言都无语了:“采药……”   他越想越生气:“你要什么我家找不到,非得亲自去大雁山找?”   公孙仲景一边吃东西,一边还吐词挺清晰:“你家的药都是炮制过的,我要新鲜的,再说哪个大夫不采药,大惊小怪?”   李慕言想抽他:“我大惊小怪?我要是再晚去几天指不定你已经饿死在山洞里了,我说你是不是傻,迷路了不会求助吗?实在不行生个火搞点烟给个信号行不行?”   公孙仲景慢吞吞咽下嘴里的东西,轻描淡写道:“我忘了。”   然后从随身包裹里拿出自己的收获:“十株鲜人参!三颗野灵芝!还有这些……”   潇潇:……他是在炫耀吧?是吧?   秀完了自己的收获,公孙仲景又叹了口气:“可惜没找到百年参,按说有一株,应该周围就还有旁的,不行,改天我还得进去看看。”   还去?李慕言眉毛都要竖起来:“你要百年参我拿给你就是,做什么非得去山里找?还不肯带下人?”   公孙仲景莫名其妙看着他:“你家的诊金已经付清,还给我参作甚?再说我进山是我自己的事,带你家下人做什么?”   李慕言说:“既然是我把你带下山,当然要保证你的安全,做生意的,信用自然最为重要。”   公孙仲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跟你下山只是因为打赌输了吧?”   “我们神医谷弟子本就要下山历练才能算作出师,你不过来的正巧而已。”   李慕言心情复杂,潇潇亦然,她举起手:“所以公孙大夫你是为了找百年参才进大雁山的?”   公孙仲景点头:“对啊,我还特意在你说找到它们的地方多待了些时候,奈何遍寻无果,还遇上头横冲直撞的野猪,不然也不会迷失方向,还丢了干粮和药童。”   有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在潇潇心头滋生:“你找那参作甚?”   公孙仲景端正了脸色:“我想准备些药材,带去边关。”   听到这话,就连郁闷中的李慕言也本能转过头来。   公孙仲景道:“战事起,则黎民苦,虽然边关还没有大战的消息传来,但凶胡狼子野心,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我想去边关,当军医。”   潇潇才知道公孙大夫有这般觉悟:“参的话我知道在哪里,回头我去找来,公孙大夫有用尽管拿去。”   在他要拒绝之前,潇潇道:“权当诊金。” 第三百一十六章 生娘养娘,都是亲娘   诊金?差不多吃饱的公孙仲景从点心里抬起头:“你有哪里不舒服?”   潇潇摇头,公孙仲景就看向胳膊上绷带已经卸了的云叁,后者也摇头摆手示意自己好得很。   拉住萧苒让她坐下,潇潇对公孙仲景施礼:“能否请帮忙看看我娘的腿?”   萧苒怔住,顾长安心头也感到阵阵暖流,虽然萧苒的腿伤早就请太医们看过不知多少回,女儿的心意仍令他们感动,也就没有拒绝这位年轻的大夫看诊。   抱歉的话听了无数遍,所以这会儿两人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仔细问过受伤的细节并做了些简单的检查后,公孙仲景对潇潇说:“到底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我只有三成把握。”   萧苒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潇潇面色严肃:“有办法提高一些吗?”   公孙仲景道:“你若是能跟我学一段时间,到时候给我帮忙,或许能提高一成。”   潇潇二话不说应下,公孙仲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潇潇朝他恭敬弯腰:“公孙大夫肯出手,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今日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公孙仲景现在脑子里都是萧苒的腿如何动刀,走到半路才想起问:“你有两个娘?”   潇潇噗嗤笑了出来:“对啊,生娘养娘,都是亲娘。”   作为一个医痴,公孙仲景未曾多问,打着哈欠回去休息,小药童多日未见他,估计已经急坏了。   李慕言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对了宁姑娘,那位赵公子……”   潇潇料想他应该已经知道容衍身份:“他是大夏三皇子,先前多有隐瞒,还请见谅,多谢你帮我送去的东西,李公子此行收获如何?”   李家商队实力雄厚,请的镖师也都厉害,所以路上倒没遇见什么危险,偶尔遇上劫道的,稍作打点也都有惊无险。   “实不相瞒,李某打算过些天再去一趟。”   商人求利,他会再去,说明有利可得,潇潇露出了被二哥称为大忽悠的笑容:“李公子,我有个买卖,但缺合作伙伴,您有兴趣不?”   潇潇要送东西去边关,可无论是自家找人护送,还是请个商队镖师,都不如李家轻车熟路,现成的方便放在手边不用,偏要给自己找麻烦,这不是傻么。   弄清楚潇潇要做的“买卖”之后,李慕言叹为观止,立马换了李家原本打算带去边关的货品单子。   等到他们俩敲定合作细节,萧苒和顾长安也总算从公孙仲景的诊断中回过神来,萧苒揉了揉耳朵:“我方才好像听见那位小大夫说我的腿还能治,是我幻听了?”   顾长安一把将她搂住,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   没人知道看见昔日策马扬鞭的苒儿变得连走路都要忍受疼痛是怎样的感觉,倘若他能,他恨不得倾尽所有,换她余生健康。   “太好了,我就说老天怎会如此不公,让你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刚走到门口的潇潇默默替他们关上门,转身看向云叁。   后者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宁,啊不是,是萧姑娘对他说:“叁啊,你说为人子女是不是该尽守孝道?作为一个普通人是不是也该言而有信?”   云叁:……   潇潇问他:“你也听到了,我娘要治病,需要医术高超的公孙大夫,公孙大夫要救人,需要大雁山的宝贝人参,哎哟我又恰好知道那些人参长在哪里,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云叁坚决不想被萧姑娘绕进话里。   “可是姑娘,主子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让您进山犯险,您当时也是答应了的,您对主子也该信守承诺才是!”   潇潇心道哎哟呵,果然是跟着本姑娘一段时间,脑瓜子都变聪明了,不好忽悠嘛。   她正色道:“上回被人掳走是有危险,这回有你们,有我爹娘,还有将军府的护卫叔叔和大哥,哪里还会有什么危险嘛!”   见云叁还要抵抗,潇潇叹了口气:“你是对自己的本事没信心,还是对将军府的实力没信心呢?”   这问题就是个坑啊!被坑的云叁只能愁眉苦脸,当真带着潇潇进了山,云叁现在面临两条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萧将军也不赞成萧姑娘涉险,坏消息是所以她也跟着来了。   一大群人跟郊游似的背着包裹带着行囊浩浩荡荡走进了大雁山。   云叁这张苦瓜脸想忽略都难,萧苒心情大好,就去安慰他:“放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来头野猪那也只能当菜。”   云叁愁啊:“那要是来了狼呢?那玩意儿可都是成群行动的。”   萧苒转头问她夫君:“狼肉能吃吗?”   顾长安点头:“可以红焖,也可以和其他配菜一起炒。”   公孙仲景在旁边科普医学知识:“狼肉可以补五脏,厚肠胃。治虚劳,祛冷积,是好东西,如果遇到,可以带一些回去。”   云叁:……就没一个正常的会觉得害怕的人在吗?   更让他无奈的是,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之后,大家轻车熟路开始搭土灶捡柴火准备生火,他就去确认了下周边安全,回来一看大家连锅都拿去河边洗干净盛好水煮开了!   这效率也忒高了吧?看得出从前没少干这事儿啊!   不过有一说一啊,萧姑娘父女俩联手把这饭一做,嘿嘿,真香!   云叁一边啃着野鸡一边问:“萧姑娘,你认亲这事儿真不打算先告诉主子吗?”   潇潇摇头:“边关打仗呢,他最近烦心事肯定多,就别给他那脑瓜子找别的活儿了,再说,嘿嘿主要我想自己给他个惊喜呀。”   云叁从鸡肉里吃出狗粮的味道,顿时闭了嘴。   潇潇严格把控着时间,让大家在困难得恰到好处时发现了“当初找到人参”的地方,并且还在附近发现了几株百年的极品货色——当然,是潇潇趁人不注意从空间挪出来的。   她现在积分多得很,不吝啬这一颗两颗的,只要能给萧苒把腿治好,别说是百年参,就是两百年,她也不是拿不出来。   毕竟空间里那块百倍流速的农田上,还有十颗药材正在茁壮成长中。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第三百一十七章 麻沸散   得知公孙仲景采药的目的,潇潇不吝啬地将空间其他药材也挪出一些,让公孙仲景惊喜之余也忍不住疑惑:“我怎么觉得先前这块地方我曾经来过呢。”   潇潇忙见好就收,收了野营的雅兴回家去也。   萧苒也意犹未尽,母女俩同款不舍,期期艾艾往大雁山外走去,他们身后,顾长安笑容宠溺,内心满足。   公孙大夫说等苒儿开始治疗,就不能随便下地走动,那对于好动的她来说可真是比坐大牢还难受,这会儿想玩,就由着她吧。   回家之后,公孙仲景一边炮制药材一边教潇潇认识回头要用的一些工具,顺便说明:“那东西肯定和血肉长在了一起,想取出来,就必须剜肉,这么一来,今后这块地方会缺失一部分,外形上……”   萧苒才不在乎:“外人看不见,家人不嫌弃,这都不是事儿。”   公孙仲景点头:“另外,我要把最坏的可能性先同你说清楚,因那是旧伤,我也不清楚里头的箭头长成了什么模样,想把它取出来,首先需要将腿部皮肉割开到箭头所在,会很疼,非常疼,而且要疼很久。”   公孙仲景说的很可怕,也就萧苒能一脸平静说“无妨”。   顾长安听得皱起眉头,却说不出劝妻子拒绝的话来,   潇潇眼睛也不眨,生怕漏了一个字:“若是和筋长在一起呢?”   公孙仲景道:“切断重连,但其中痛楚非常人能受,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   顾长安问:“断筋重连,我只在古籍中见到过,据说是门很难的技艺,非我不信公孙大夫,只是还请如实相告,成功把握有多少?”   公孙仲景并不觉得被冒犯:“若仅仅是断筋重连,我有七成以上把握成功,但一来我还不清楚筋肉和那铁器缠绕的情况,二来,若是接筋时萧将军忍不住疼……怕是要前功尽弃。”   他叹了一声:“若是传说中麻沸散的配方没有失传就好了。”   潇潇精神一振,突然起身跑开,吓了其余人一跳,她很快又跑回来,怀里还揣了本让系统做旧处理的书。   将书放在公孙仲景面前,潇潇说:“这是我逛街的时候在小摊子上看到的,我想着做菜也要认识认识药草毒草免得发生意外,就顺手买了,后来屋里有个桌子不稳就拿它垫着。”   公孙仲景看着封面读出来:“华佗医方?”   这时代并没有华佗的存在,所以这四个字并未引起公孙仲景太大反应,但开始翻阅之后,他却越发激动,当他看到“麻沸散”三个字,更是猛地站了起来:“这,这,这是……”   潇潇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孙仲景如此失态,从前即便被李府那位不讲理的老太太胡搅蛮缠,他也依旧是个不紧不慢的模样,这会儿却连茶都打翻了。   “这是麻沸散,你,你,你要给我看?”   潇潇点头:“对啊,不过我没试过,不知有没有用呢。”   公孙仲景话都快不会说了:“我,我,我看其中几味和我知道的一样,用量都对的上,这应该,应该就是真的,你,你当真给我看?”   “这可是麻沸散!是失传的麻沸散啊!即便是在我们神医谷,这也是千金不换的宝贝!除却麻沸散之外,这书里记载的其他方子也同样十分玄妙,你就这么随便给我看了?”   他忽然啪的一下把书合上塞给潇潇:“不行,我不能,这是你的东西,快收回去!”宁潇潇不晓得这书的珍贵,他却不能明摆着占人便宜,不然他和那些无耻小人有什么不同?   潇潇道:“我又不是大夫,这玩意儿在我这里,要么就是做菜时参考,要么就是拿来垫桌脚,你确定要给我暴殄天物?”   公孙仲景面上露出犹豫挣扎之色,潇潇又将书给他:“公孙大夫,这本书在你手上才能发挥更大的用处,我最多能用它挽救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你却能用它济世救人。”   公孙仲景的内心因为这句话开始澎湃,他学医的初心,正是想要依靠自己的双手与天争命,如果能尽可能多地救死扶伤,他厚着脸皮承情又如何呢?   想到这里,公孙仲景不再扭捏,他以敬师礼道谢:“无论这本医书真伪,公孙仲景都从心底感激和敬佩你,今后但凡有我能帮忙的事,请尽管开口!”   说实在的潇潇当时眼神就要往萧苒那几名亲卫身上飘,但想着那都是些无法挽回的陈年旧伤,只得强行忍住。   有了这本《华佗医方》,公孙仲景要验明麻沸散配方真伪之外,也要对萧苒的治疗方案再做一次调整,他走的时候摇摇晃晃,跟做梦似的,潇潇就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偷笑,笑完一转身,对上爹娘骄傲的目光。   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小脸一红,溜去厨房。   次日清晨,潇潇刚迷迷糊糊醒来,就听空间【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麻沸散”正式问世,恭喜宿主再次完成隐藏任务“泽被苍生”,获得奖励积分100000,当前总积分183850,是否升级?】   这段时间潇潇虽然人远在京城,积分增加倒是毫无障碍,所以认亲之余,也将空间又升级了三回,现在已经14级了。   她点头:【升吧。】   空间高兴地应下。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十五级。】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五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五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十五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十五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空间兑换商城类目更新。】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15*15内。】   【当前积分总额为83850。】   距离十六级也就几天功夫而已,潇潇甚是满意,空间也甚是欢喜,主仆两个乐呵呵跑去交换风驰电掣。   因为不知道要回来多久,又舍不得错过和小马驹培养感情的时机,潇潇把风驰电掣和它们的妈妈一起带回来了。   有了空间滋养,风驰电掣压根没有小马驹的脆弱或者虚弱,沿路撒欢精力无限,当然,这也是因为潇潇找到机会就会把它们兄弟俩偷偷交换。   这两匹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来来回回换了那么多趟,压根没人发现破绽。 第三百一十八章 无影灯   去看马的时候风驰正跟核桃和围脖一起玩,说是玩,其实就是风驰抬着马蹄去踢围脖,围脖蹦蹦跳跳绕着核桃转圈躲避。   这个蹦着那个汪着还有一个响鼻打个不停,看起来这一马一狗一兔子玩的还挺开心,毫无种族隔阂。   小孩子的世界……啊不,小动物的世界真是单纯又快乐。   潇潇怀疑空间是熊孩子培养基地,要不怎么风驰电掣才进去几回,就开始变得跟核桃和围脖一样皮实。   稍微不注意就充满好奇地去踹院墙,潇潇都担心自家小院被它拆了,所以见这仨自行组队消耗精力,也就随它们去,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带着他们去养羊的地方溜达。   她也不必牵绳子,自己走在前头,后面那仨追追打打自己就乖乖跟过来了。   村民们见了这景象都啧啧称奇,说潇潇是驯养的一把好手。   阿达和阿和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生活,听说最近都在请人说亲了,这会儿他俩正一边赶羊一边念叨:“快快长大,快快长大,长成香喷喷的羊肉串!”   潇潇觉得自己可能把人带坏了,当初对羊儿跟对亲儿子似的阿达和阿和这会儿仿佛变了个人,成天就惦记着羊肉串。   听见潇潇的笑声,两人尴尬地挠了挠头转过来:“东家您来了啊。”急于转移话题的他连忙拿出族人寄来的信:“你看看,这是您要的香料不?”   潇潇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但还是装出仔细辨认的样子:“我拿回去对比一下,要是没错的话就按咱们说好的价格收。”   阿达和阿和开心地搓手手,他们牧民除了放牧,别的也不会,要是能靠卖香料挣些家用,今后也就不必总过得紧巴巴,说不定他们还能早点存够钱,把阿爹阿娘都接过来。   搞定香料这块,烤串的生意就能长长久久地继续做下去,从前低调是因为怕被现实无情打压,如今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当然就没有那种必要咯。   萧苒名下还是有不少铺子的,只不过她不会经营,铺子的营生也就勉强够将军府开支,但是有了潇潇,以后这都不是问题!   这趟休假,潇潇和顾长安敲定了几道甜品,也展示了一下毛茸茸的魅力,萧苒盯着潇潇拿出来的十分眼熟的毛毛挂件,长吁短叹打趣她:“我记得在阿衍那里见过这东西,就挂在剑穗上,时时带着舍不得拿下,又舍不得弄脏,原来是你送的,真是男大女大都不中留啊。”   潇潇红着脸给萧苒塞了口拿鸡蛋做的舒芙蕾,封口加求饶。   舒芙蕾做法和用料都很简单,首先将蛋清蛋黄分离,蛋黄中加入玉米油和牛奶搅拌均匀,低筋面粉过筛后加入蛋黄中,搅拌成面糊。   蛋白中分次加入白砂糖,将它打发成蛋白霜,取一部分蛋白霜加入蛋黄糊里搅拌均匀。   蛋白霜里加入剩余的蛋黄糊,搅拌均匀,面糊装入裱花袋中,平底锅中挤入面糊,每面煎两分钟,蓬松的舒芙蕾就做好了。   如今它有了个新名字,叫蛋乳酥。   蛋乳酥一经推出,立刻受到广大食客们们的喜爱,每每上新,立刻就被抢购一空,潇潇跟着公孙仲景学习的功夫空间就又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十六级的宝宝。   如今这仓库里的粮食是越发多了,潇潇看准时机,将自己的私货混在从附近收的粮食里头,让萧苒和顾长安都惊讶又欣慰。   “京城那里天天嚷嚷着收不到粮食,没想到这大难题却被我们女儿给解决了,我这就安排人将它们送去京城。”   公孙仲景在做术前准备的时候,潇潇又想起一事。   看到妹妹开始捣鼓新玩意儿,宁安回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好吃的,可当他问起,潇潇却赏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二哥就知道吃!”   宁安回:……你也不想想哥哥变成这样是谁的缘故!要不是你变着方儿地投喂,哥哥现在吃糠馒头都不挑!   他就这么看着妹妹指挥爹拿竹编编了个树形的玩意儿,然后改来改去,又插上蜡烛继续挪来挪去,完全看不懂她在干嘛,直到入夜……   当夕阳西下,头顶被夜幕笼罩,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潇潇将白天捣鼓出来的那竹编树灯一盏盏点亮,然后就高高抬起下巴:“瞧!”   宁安回敷衍地点头:“嗯嗯嗯,不错,挺亮的。”   潇潇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而后将期盼地目光投向宁家最聪明的大哥,宁安生压力很大,但着实也没能看出端倪,一家人围着这盏灯研究许久,也没得出结论,潇潇只能又重新点了一盏普通的灯给他们看。   这回反应最快的是顾长安,发现端倪的他瞪大眼,绕着这两盏灯转了好几圈,满脸不可思议:“这灯,没照出影子来?”   潇潇心满意足,看着一股脑涌过去惊叹的家人们,这才高高兴兴解释:“这是我在不知道哪本书上看到的无影灯,你们想啊,公孙大夫医治病人可不一定都是在白天,万一夜里有人急需诊治呢?”   “若只是号脉开药还好,倘若正好这么不巧需要动刀子,那夜色昏暗看不清可怎么是好?公孙大夫也说了,娘这情况,不一定一个白天能搞的定,那要是到了晚上,或者运气不好那天没太阳,他看不清楚,还怎么给娘处理伤口?”   “我是不介意给他举着灯,但一来烛火不够亮,二来蜡烛油不受控制,要是滴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额……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因为她太让人惊喜,想出来的点子都太不可思议了。   潇潇嘿嘿笑:“巧合巧合,正巧看到那本书,正巧翻到那一页,我原想着那造型不错,想照着做个点心台来着。”   宁安回嘴角抽搐,只能说不愧是他们妹妹。   次日,潇潇便找人将刚做好的无影灯送给了公孙仲景,没曾想不到午饭的点,他就自己跑来了:“我才刚刚验证了麻沸散,你居然就又给我这样大的惊喜?” 第三百一十九章 NPC投射   潇潇怪不好意思的:“都是前人的智慧,恰好我看到了而已。”   公孙仲景端正了脸色:“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潇潇点头示意他说,顺手给他倒了杯清热的凉茶,公孙仲景一饮而尽:“我就不绕弯子了,那麻沸散的效用我已经应征过,确实与传闻中一般无二,甚至过之尤不及,我想问问……”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仿佛茶能壮胆似的干了,“我能不能把这方子买下来?”   潇潇托腮问:“买来作甚?”   公孙仲景道:“这样的方子,只我一人知晓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想把它教给别人,让更多人学会,也让更多人受利,还有那无影灯,宁姑娘或许不知道,这灯对大夫们来说,极为重要!”   多少人因为来不及得到及时救治命归黄泉,可生命受伤本就是意料之外,哪会给人选择黑夜白天的机会?   潇潇耐心等他说完,而后道:“好呀,我同意,不过价格得让我来定。”   公孙仲景毫不犹豫:“决无异议!”   潇潇笑嘻嘻伸出手:“那就请给我两文钱,一文卖你麻沸散,一文卖你无影灯。”   公孙仲景愣住:“你说什么?”然后他慢慢反应过来,倘若潇潇有那等藏私的心思,又怎会想也不想就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他?宁姑娘能开得了铺子,还能和李慕言那样的奸商合作,又怎么会看不出麻沸散和无影灯的商机?   他再次起身,郑重其事道:“是公孙仲景狭隘了,宁姑娘的胸襟,在下佩服之至,两文钱会尽快送来,公孙仲景替自己和这天下即将承情之人,谢过姑娘!”   潇潇老神在在受了这一礼,免得公孙仲景良心不安,然后邀请他留下吃饭。   这个要求很难拒绝,公孙仲景也没打算为难自己,正好来都来了,再敲定一下手术细节。   宁姑娘很有学医的天赋,她提出的好些建议都很有参考价值,在她的启发下,给萧苒诊治成功的可能性又再次大大提高,在他们的讨论和准备中,诸人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给萧苒服下了经过最终调整确定好剂量的麻沸散。   【宝贝儿,干活了。】   系统也精神抖擞:【主人放心,食……系统扫描中……】   萧苒和李家老太太的情况不一样,虽无生命危险,却是潇潇重要的亲人,她无法保持全然冷静,干脆一上来就让系统待命。   萧苒血肉里的箭头果然长得极为麻烦,就操作难度上来说,比李家老太太那次更为复杂。   公孙仲景全神贯注,这些天他做足了功课,将可能面临的状况都预演过数次,所以此刻仍有条不紊。   况且潇潇这个助手已经熟练,他也算事半功倍,眼看日头从初升到将要落下,潇潇麻利端来第二碗麻沸散,随后点亮了早早备好的无影灯。   公孙仲景的目光满是惊叹,但也就短短一瞬,轻眨眼缓解疲劳后,他又重新看向自己的病人,正准备继续操刀,忽然间听潇潇说:“我喂我娘喝麻沸散,公孙大夫你把桌上那块饼干吃了。”   饼干很小,塞进嘴巴里不会掉屑,公孙仲景知道自己的确需要补充体力,也不啰嗦,动作极快地将这块看起来并不能填饱肚子的饼干塞入口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只是很小一块,公孙仲景却产生了莫名的饱腹感。   他怀疑自己饿出了幻觉,但此刻显然不是探究的时机,简单灌下茶水后,公孙仲景净了手,恰好潇潇也喂完药,两人继续合作,眨眼就是一夜。   箭头的情况比较复杂,亏得潇潇想方设法提醒,所幸不必太过伤筋动骨,公孙仲景医术超凡,潇潇也找机会从商城换来消炎药给萧苒服下,两人又守了一夜,萧苒体温有点高,伤口也有些渗血,公孙仲景换药清创忙个不停,潇潇也跟前跟后,守着给娘亲物理降温。   萧苒只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头一回醒来时,腿上传来阵阵酥酥麻麻的痛痒,眼下有些青黑的女儿顶着一张笑脸:“娘,女儿等你养好伤给我看萧家枪法哦!”   她便知道,成了。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滑入枕被,萧苒似乎听见了顾长安的哽咽。   “终于……”   给公孙仲景帮手这段时间,潇潇也累得够呛。   将娘亲交给爹照顾,她一头扎进房间,澡都懒得洗,随便擦了几下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听见空间欢喜地提示:【主人,当前总积分为115680,当前空间等级19,是否升级?】   潇潇一个激灵,强打精神:【升!必须升!】   没记错的话,整十有隐藏奖励!   空间高高兴兴叮起来——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二十级。】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二十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空间兑换商城类目更新。】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20*20内。】   【获得升级奖励锦囊一份,当前总积分为15680。】   【主人,是否打开锦囊?】   潇潇努力瞪大眼睛:【开!】   【锦囊激活,获得阶段性空间奖励,请宿主选择奖励内容——】   【一、1*1牧场时速乘以十。】   【二、1*1水域时速乘以十。】   【三、NPC投射。】   【四、隐藏奖励。】   本想选择四号奖励的潇潇在好奇心促使下将注意力转移向第三条,她问空间:【NPC投射是什么意思?】   空间在屋里投射出几名穿着统一的伙计,用实际行动向她做出说明。   潇潇起初吓了一跳,随后却越看越觉得有趣。   这几个NPC的衣服上都绣着【空】字,笑容也都如出一辙,一看就是批量生产,明目看着是真人,推来推去却都没有反应。   【怎么用?有什么数量和时间的限制吗?】 第三百二十章 限定款设定   空间告诉她:【兑换奖励后随时可以使用,现在我是二十级,那你就可以使用最多二十名NPC,每一万分可使用时间为一个小时。】   潇潇秒懂:【具体能让他们做什么?】   空间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只能露个面,说几句话,四处走动走动,毕竟我是美食空间,没有什么攻击力呢。】   潇潇并不在意,但本来只惦记隐藏奖励里那道空间门的她忽然有些犹豫,此时空间又说:【使用NPC期间,他们都会成为你的眼睛,能将所见所得共享给你,且该奖励属于随机款,也就是说,等到三十级的时候,锦囊不一定能开出NPC。】   有女生可以拒绝这种限定款设定吗?反正潇潇不行。   又或者,她如今对那道门,也并没有特别执着了吧。   从前她急于知道门后面的世界是不是属于她的那方天地,现在,她似乎更在意门这一边的人。   【兑换奖励三。】   换完奖励后,潇潇将NPC放在空间待机,自己终于心满意足陷入梦乡。   这一次,她又开始做梦,梦里,凶胡诡计层出不穷,大夏边关失守。   不过那一次,带兵的人不是容衍,大夏朝廷也并没能凑够十万大军的粮食,在军用不足和凶胡阴险的夹击下,边关城门失守,凶胡二王子踩着大夏的脸面称王,以足够掏空大夏国库的条件,换回凶胡退兵。   两年后,大夏半数国土接连数月不见雨水,粮食和菜蔬都长不出来,江河湖泊枯竭断流,饥荒之下,民不聊生,朝廷却拿不出赈灾的粮食,腐朽的官员们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百姓的不满持续发酵,民变酿成兵变,大夏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在梦里,潇潇看见了干裂的大地,看到了绝望的面孔,看到饿殍遍野……看到的都是死亡和悲伤,她看着看着,睁开眼时竟还没能从那痛楚中走出来。   她在塌上又坐了一会儿,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可梦里那些画面却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变得清晰,尤其是边关被破之时,百姓们空洞的目光和腐烂的身体,还有满城萧条时,无人敢靠近的恐慌。   她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因为这样的预感,她在空间农田种满了药材,积分不够,就去药铺里买,直把空间田地里种得满满当当才罢休。   家中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谁也不知道潇潇悄悄干了件怎样的大事。   待到萧苒的体热退去,再次醒来,就见宝贝女儿提着个小包袱,眼神坚定地对她说:“娘,我想和公孙大夫一起去边关。”   萧苒眨眨眼,掐了掐身边胡茬都还没清理的夫君:“疼吗?”   顾长安思考了一下,决定诚实回答:“疼。”   疼就不是做梦咯,她接过夫君给的茶润了润嗓子问潇潇:“是什么让你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潇潇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其实是我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大善人,他给我写信说愿意无偿提供边关将士们一些粮食和药材,但需要我本人拿着他的信物亲手去取。”   萧苒不解:“这是为何?”   潇潇端正脸色,一本正经:“是这样的,这位大善人遇人不淑,曾穷困潦倒地流落福缘村,当时我顺手帮了他一把,还给了他回家的盘缠,路上他又得咱们大夏将士帮助良多,所以想报恩。”   她叹了声,很像那么回事地评价:“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呢。”   萧苒不放心:“潇潇啊,你还小,还不懂世间险恶,大概不晓得,这世上多的是道貌岸然的骗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人是骗你的呢?万一他居心不良,万一他根本拿不出他说的那些东西呢?”   潇潇望天,背负双手做高深莫测状:“旁的不好说,粮食的话,他应该是拿得出来的。”   凑到萧苒和顾长安耳边,她神神秘秘说:“因为这位神秘的大善人,就是给我新粮食种子的人。”   不等萧苒和顾长安反应过来,她又说:“他说,还有更多的种子。”   萧苒原本有些困顿的精神顿时抖擞:“还有更多?”   潇潇点头:“这事儿我还没和任何人说过,袁先生的种子是他家中长辈研制出来的,数量有限,他深知若让人知道新稻种,会给自家乃至家人惹上天大的麻烦,但又想为大夏做些什么。”   萧苒激动之余,也不忘理智地问一句:“他为何不直接找其他官员,而求助于你这么个还未及笄的孩子?”   潇潇郑重道:“因为财帛动人心,他不信那些心中只有自己和利益的人,那位种出新粮种的长辈不求权势不求富贵,只求天下再无饥荒,他知道我对新粮种的处理方式,所以希望我能再帮他一回,帮他家的长辈一回,也帮天下百姓一回。”   这个理由,说得萧苒背后发麻,胳膊上都爬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心头顿生慷慨激昂之感,同时也就没了拒绝的底气。   她求助地看向顾长安,后者则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他要是能说服女儿,还需要夫人出面吗?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宝贝女儿,怎么说得出“不”字。   潇潇又道:“我和公孙大夫一起去,有他在,收药草什么的也更方便。”   萧苒其实也得知了边关多次冲突的消息,心里正担心着,打仗最缺的两样东西就是粮食和药材,她虽许久不在战场,心却从未离开。   但这不代表她放心自己女儿去,母女俩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松口。   无奈,潇潇只好拿出杀手锏:“爹娘知道我曾经被歹人掳走这事儿吧?”   萧苒和顾长安同时心头一紧,后怕不已。   潇潇道:“我能逃脱,并非侥幸。”   为了证明她有自保能力,潇潇提出让萧苒的亲卫和她到大雁山玩一次捉迷藏。   “范围是方圆十丈,要是亲卫大哥和叔叔们能找到我,我就不再提去边关之事,反之,要是他们都找不着我,爹娘就认可我的自保能力,同意让我去边关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君子一言   萧苒和顾长安与亲卫们相处多年,对他们的实力很有信心,所以对于这个在他们看来必赢的要求,他们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样也好,不必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女儿打消念头,她自己就会放弃了。   萧苒伸出一只手:“君子一言。”   潇潇还带着稚嫩的脸上摆出正经神色:“快马一鞭。”   刚刚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亲卫们觉得啼笑皆非,不过看着可爱招人疼的小姐,大家都二话不说,主动陪玩。孩子还小,有点玩心很正常,毕竟前几天担心将军,小姐也把心提着,这会儿好不容易放宽心,放松放松多合理啊。   他们决定待会儿先隐藏实力,假装找不到小姐,让她高兴高兴。   可当一个时辰之后,亲卫们发现他们是真找不着人——但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离开了战场,他们这一身功夫可都没落下,至少三丈范围内的动静是逃不过他们耳朵的,他们可以确定,小姐从躲到第一颗树后开始,就没挪腾超过一丈距离。   几人有些纳闷地围着树周围那矮丛:“我听着是该在这啊。”   另一人挠挠头:“我还寻思是我功夫退步了,三哥你也这么觉得,那我应该没判断错。”   第三人试探着吧啦吧啦草丛,满脸疑惑:“可是人呢?”   几人面面相觑,很是纳闷:“小姐不会是在山里迷路了吧。”   想到这可能性,几人忙肃容从怀里掏出信号烟花,准备当做紧急事态处理。   在空间看着这一切的潇潇连忙闪身出来:“哎别别别,我在这呢,自己的山头,我怎么可能迷路嘛。”   亲卫们惊呆了,他们不信邪地跑到她所在之处绕了几圈。   不对啊,这里他们刚刚来过,没人啊,小姐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潇潇叉腰,志得意满状:“我厉害不?”   何止是厉害,那简直是太厉害了,他们又去绕了好几圈:“怎么做到的?”   这潇潇哪儿能说啊,她抬起下巴,神神秘秘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就说谁赢了吧,三局两胜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众人:……就……很难赖账。   当他们这几大一小前前后后回到宁家小院,顾长安的表情从轻松变为愁苦,萧苒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们放水了?”   亲卫们苦着脸:“就是没放水还输了,才觉得更丢脸。”   萧苒难得发愣:“我闺女这么厉害?”要不是她腿还伤着,真恨不得亲自出手探究一回。   想了一晚上之后,萧苒决定遵守承诺:“你打算怎么去?跟朝廷安排的军医一起吗?”   潇潇摇头:“公孙大夫不耐烦朝廷那一套,所以我们要跟李慕言走。”   李家的商队,实力雄厚,经验丰富,没准比朝廷走得还快一点呢。   况且他们轻车简装,货物不重也不怎么占地儿,就算遇到劫道的,掂量掂量这一坨坨装着菜干的麻袋,那人家也瞧不上啊。   综上所述,跟着李家走,又快又安全。   潇潇觉得爹娘真是所有爹妈中的表率,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不把承诺当回事,当晚还真就同意她去边关了。   只不过,有个小小的附加要求……   萧苒要治疗腿伤的消息自然瞒不过皇帝,得知有人或许能让她不再被血肉中的异物折磨,日日宛如被刀绞,皇帝十分欣慰,哪儿还有不准假的道理,况且他最近满脑子都是边关粮食的问题。   京城这帮奸商算是被养肥了胆子,坐地起价私藏粮食的动作熟练得很,皇帝决定闲暇之后定要将他们狠狠整治一番。   “这李家,可是从前的皇商?”   放眼京城说得过去的这些个富商,也就李家给的价格还算合理。   德公公记性极好,都不必去翻阅便想起李家种种说与皇帝听,因大多是些善举,皇帝也就记了下来。   次日上朝之时,皇帝将集粮之事摊开,寻一个自告奋勇接下担子的有志之臣,满朝文武顿时因此产生了激烈的争执,自打熊将军带着第一批物资先行出发前往边关,剩余这些官员们就开始你推我我推你,往常将对手贬得一文不值,如今却将人家都生生夸出花来。   这个说王大人声望高,定能说动富商们捐粮,那个说李大人能力强,定能让粮商主动降价,反正说来说去,就自己是吃闲饭的废物,干啥啥不行。   还有些找不到人夸的,就义愤填膺大骂奸商无耻,重要关头拖后腿,简直不知所谓!但骂了半天,也没讲明白要怎么凑到足够的粮食送往边关。   皇帝漠然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心中满是讽刺——这就是大夏如今的朝堂。   也难怪诸如陆沉之流明明有一身本事,偏生宁愿去那穷乡僻壤处教书,他要不是皇帝,他也懒得看这群小丑,不,老丑。   听了半天你来我往的胡吹,皇帝有些想打哈欠,便是此时,不知哪个傻不愣登的官员问出句废话:“要不,咱们就先高价把粮食买了,把边关事宜解决好再去考虑如何处置那些奸商?”   皇帝只想冷笑——国库里头要是还有钱,他至于在早朝上听这么多废话吗?   他眼神一飘,瞄到了规规矩矩站在人群中的太子,他问:“太子有何见解?”   太子微微顿住,而后恭敬上前:“禀陛下,儿臣认为,可以赊粮,或者以减免税收为交换条件,让粮商们先让出一部分粮食满足边关。”   皇帝微眯眼,这办法虽然可行,但他心里不爽。   况且,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商人里,有大半都与严家有关。   他之所以由着朝堂上这群废物骂骂咧咧,也是想让太子听听,奈何他听是听了,偏偏并没有让严家退让的意思。   严家,好一个严家。   再看太子之时,皇帝的目光便冷了下来,他一个微偏头的动作,德公公便心领神会甩了下手中佛尘,而看见他动作之后,殿外立刻传来急报声——   “启禀陛下,萧将军命人送回粮食十万石,还有更多在路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兵不厌诈   大臣们的脸色瞬息万变,有惊喜有惊讶,有庆幸有愕然,皇帝将这些一一看在眼中,又对太子道:“既然粮食的事情已经解决,就速速安排送去边关。”   他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此事便由太子全权负责,亲自运送。”   最后四个字,他咬的十分清晰,显然不容拒绝,太子垂眸:“儿臣遵旨。”   下了朝后,太子就被皇后叫去,说要想办法让皇帝收回成命:“边关那是什么地方,危险又贫瘠,哪里是你该去的地方?”   太子给皇后倒了杯茶:“母后别急,相反,此时儿臣才更应该去。”   皇后不解,太子道:“母后,我们不是一直找不到收服军中人心的办法吗?”   皇后略做思所,嘴角勾起。   太子补充:“况且,最近母后和外祖父行事实在着急了些,惹恼父皇对咱们严家并无好处。”   皇后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反驳。   太子在心中又说了句,再者,他对萧家那个从乡间长大的女儿真真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母后和外祖却都撺掇着让他将此女收入东宫,呵,她也配?   他喜欢的是美貌与才情并重的女子,让他娶一个农女为正妃,简直是笑话。   就算她是萧苒的女儿,她会吟诗作对吗?懂音律,会抚琴吗?别说娶她为太子妃了,就是纳个妾,他一想到今后东宫会有个五大三粗的农妇在,就觉得胃里翻腾,说出去还丢人!   与其留在京城等那村姑回来,再被逼着与她周旋,倒不如躲去边关,反正打打杀杀自有那些粗人去办,与他无关,等他回来之后,说不定那没眼界的村姑早就被谁家公子哄走了庚帖。   待太子将萧苒送入京城的粮食归整之时发现她还给容衍带了几大包的菜干,更是满心嫌弃,才不过去乡下待了几天,竟也沾染上了这等穷酸习性,这便是那村姑女儿的影响吗?   他其实很想把这东西扔了,但皇帝有旨,萧苒送来的所有东西都得带上,况且那些菜干瞧着几大包,其实并不占地方,太子并没有合理借口将它们丢下。   想着萧苒和那三弟关系好,说不定早就送信说要送这些“土特产”,太子也不想因小失大,便无可无不可地将菜干也放入粮车之中。   边关粮草危机还未来临就被破除,生怕要饿肚子的将士们放宽了心,还抽空去打了场猎,猎回来几头沙地狼和沙地狐。   狼肉干柴,狐狸肉骚,但大家都不在意,尤其是撒上三殿下给的那什么香料之后,一口一口,还贼香。   吃完后再来一碗热腾腾的蔬菜汤,明儿个打凶胡依旧浑身是劲儿。   自容衍来到边关,和凶胡大大小小的碰撞已有数十次之多,但每一次都仿佛点到即止,凶胡见势不妙便早早退兵,瞧着像是怂了。   将士们欢欣鼓舞,还说要庆祝。   但容衍却并不那么乐观,他和几名副将在账营中继续以沙盘推演,总觉得凶胡憋了什么坏水,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大军中多处传来有人拉肚子的消息。   起初大家都没当回事,可当上吐下泻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   也正是此时,凶胡夜袭——烦死了,一顿饭都不让好好吃?   其实凶胡人比大夏军更烦躁,按照他们的计划,大夏军早就该断粮,然后饿的到处觅食。   他们要么饿的没力气接下他们凶胡勇士的弯刀,要么就该中毒,拉到腿软甚至见阎王,可被他们喂了毒的野兽都死大半了,大夏军怎么还都没动静?   实在憋不住了,等待已久的凶胡兵才干脆夜袭一探究竟,他们心中还抱着希望,觉得或许是大夏军其实早就被毒放倒了,现在就是装模作样迷惑他们凶胡勇士!   要不是他们安插在大夏兵力的人都被宰了,他们至于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么?   凶胡故技重施,一排排燃着火的箭矢在夜幕中落下,火焰的颜色十分刺目,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气的将士们提起武器就冲了出去。   大夏军训练有素,令行禁止,不过慌乱瞬息就按军令有条不紊迎敌,除了那些拉肚子不舒服的将士之外,其他人那可算是有仇报仇有恨雪恨,和凶胡人打了个不可开交。   这一战从黑夜打到了白昼,又从白昼打到入夜,直打的凶胡人节节败退悔不当初,找准时机退如潮水。   秉着穷寇莫追的原则,容衍让将士们回营,又安排好守卫,就连忙吩咐人燃灶做饭。   凶胡狼子野心,手段阴狠,容衍和副将们都气得狠了。   “打仗就打仗,还下毒?要不要点儿脸了?”   容衍相对来说比较淡定:“常言道,兵不厌诈。”   副将们正面露不满,又听他道:“之前我一直在想,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我们对上早有预谋的凶胡,其实十分不利。”   “想要彻底打服他们,暂时不可力敌,而需智取,有些法子我原本觉得不适合拿出来用,但现在既然凶胡先不仁不义不要脸,我们也就不必一根筋地陪着玩什么光明正大……”   副将们的目光随着容衍的话,越发亮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这些身材魁梧的将士们塞了满嘴,狠狠叹了口气:“真不敢想象要是断了粮草,我们这仗要怎么打。”   容衍咽下口中最后一份蔬菜汤,隐去笑容的面容上满是冷肃。   是夜,凶胡大军在猛克尔将军带领下,换上特制的夜行衣,打算趁着大夏放松警惕搞一次夜袭。   他们想得挺美:白日里才刚刚休战,大夏军肯定想不到他们偷偷留了一手,还有第二次偷袭,今夜大夏军是又累又饿,还自以为是地要去庆祝胜利,他们这些来袭营的却都是早早准备好的后手,孰强孰弱还不是一目了然?   二王子刚刚袭乘王位,正缺能让人臣服的功绩,这回是铁了心要将大夏边境拿下,针对大夏军的计划那是一环连着一环,保证万无一……失……哎?   “不好,有诈!” 第三百二十三章 灌回去   得意的念头都没能在脑海转完,蹑手蹑脚的凶胡士兵就接连掉进陷阱,为了不引起大夏军的注意,他们还特意把惨叫声给憋了回去,顿时那叫一个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带军的猛克尔大将紧张四望,见并没有惊动大夏军才放下心来。   果然,这群娇生惯养的关内人,早因为先前胜利松懈下来,这会儿不是在休息,就定是在庆祝。   呵,还真以为他们凶胡退兵了,大夏赢了?   把人从坑里揪出来之后,他们摸着黑继续前行,而后接连遇到绊脚绳、暗弩、张弓,从一开始忍气吞声到后来气急败坏,最终一咬牙,选择改道。   大夏城池外有两条路,另一条是沙地,但是因为没有遮蔽物,路上有什么都一览无遗,所以没被凶胡纳入考虑范围,现在想来,似乎大夏军料定了他们会选平地,所以特意早早设下陷阱。   哼,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不会换地儿吗?   想到这里,凶胡士兵悄无声息乘着夜色,齐齐挪到沙地那一面。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看似无人的城楼顶,容衍正带领一众将士压低身子,从了望孔紧盯着凶胡兵的一举一动。   几名副将义愤填膺:“奶奶个腿,这般蛮子简直无耻至极!尽给老子搞偷袭这一套!这群混账玩意儿!”   气归气,倒是没人冲动地往城楼底下跑,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凶胡士兵动静,在他们踏入某个范围时,不自觉齐齐屏住了呼吸。   凶胡人常年在沙地生活,对脚底下的感触十分敏锐,走进沙地的那一瞬间,他们就知道这里不过是块普通的贫瘠土壤,所以当诸人忽然间脚下一沉,他们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便是此时,凶胡士兵们身后忽然传来喊杀声,并出现不断落下的箭矢,众人慌不择路,有两成陷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流沙。   “这,这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楼上,副将们也将求知的目光投向容衍,却见他温和一笑:“有位故人教的。”   副将们看着被俘获的凶胡士兵,觉得三殿下这位故人真是个人才。   严格来说,人为制造的流沙地和真正的流沙还是有区别的,但凶胡人慌不择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也挣脱不开,战事之中,谁先抢占先机,谁就赢了三分。   仗着这便宜,夜袭者半数被俘,剩下一小半,死的死,逃的逃。   容衍还是那句话,穷寇莫追,今后有的是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急于一时。   安排人将俘虏收押之后,他让将士们继续轮班休息,自己则回到住处,拿出一个上了锁的木盒。   盒子里装得都是信,他翻出一封细细地读——   “……基本上,简单版的流沙就这样做好啦,虽然威力不如天然形成的那些,但一时半会吓唬吓唬人还是够用的,缚住了双腿,那还不是任人宰割?还有这个,是我在看番邦西域美食记的时候瞧见的,为了采摘香料,人们会穿上这样特制的鞋行走于沙地,这样即便不幸遇到真正的流沙,也不至于第一时间陷下去,只要有足够的自救时间,流沙兴许也不是那么可怕,随身带个绳索,不但能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还可以在受伤时自行急救,这个是听公孙大夫说的,用文字解释不清楚,我给你画了张图……”   容衍仿佛能听见那清脆女声在耳边絮叨的声音,边关信件交流不易,尤其和凶胡打起来之后,一个月能收到一次潇潇的信就很难得了。   “旁人在信里说的都是风花雪月,这丫头倒好……”   一旁收拾的云尔偷偷看主子神色,随后就给看酸了牙。   不是风花雪月,您笑得这般柔情蜜意作甚?   刚铺好床,又听容衍小声嘀咕:“回去后,差不多就该及笄了吧?及笄之后就能定亲了……”   云尔:……主子,属下耳朵挺好的,您要不要考虑在心里默念?   不过默默吐槽之后,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个人关心主子,惦记主子,真好。   “听说这次要送来边关的粮食,是从夕江县附近收到的。”   容衍将信又收回去放好,轻轻地“嗯”了一声,听着挺淡定,可嘴角的弧度,未免也太高。   可惜在这边关能轻松笑出来的机会太少,因为糟心事太多,比方说刚被抓回来的那些俘虏。   “殿下,那帮凶胡人又在闹腾!”   这几天是惯例潇潇来信的时候,所以容衍原本心情还不错,可当他看到被看管的那些凶胡人张牙舞爪嚷嚷着“大夏虐待俘虏”,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俘虏?”   凶胡人知道这个模样清瘦的少年是大夏这边最能说的上话的人,于是都将矛头转了过来:“没错,哪有你们这样给俘虏吃糠咽菜的?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说完便将手中饭菜扬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故意,有一碗恰好撒在容衍衣服上。   容衍低头去看,条件艰苦,厨子做菜时甚至舍不得放油,所以这些菜,抖一抖后就只剩下些许水渍。   云尔要来替他擦干净,却被容衍挥手打断,他一步步走到方才扔饭菜那人跟前,抬脚就将他踹倒在地踩在脚下,在他惊呼之时,容衍捡起地上掺了沙子的饭菜,使劲往这凶胡人嘴里塞进去。   将饭菜塞完,容衍又使劲捂住那凶胡人的嘴,另一只手往他胸腔一拍,迫使他将口中物全数咽下,这才松手。   凶胡人重获自由,被这粗鲁的对待刺激得想吐,还未呕出声,又见那玉面公子抱臂站在一旁对身侧将士道,“吐完了,灌回去。”   这语气,瞬间让凶胡人老实下来,看这位的样子,可不像是在说笑。   容衍看了一圈,留下句话:“看他们并不饿的样子,下顿饭食减半,再有一顿不吃,今后就不必准备了,总归,呵,这俘虏的数量是我们说了算。”   瞧着分明是个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怎的做事像个活阎罗?   若不是还等着他们交换大夏兵,他是不是真就要把他们宰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要他们感恩戴德,俯首称臣   那还真是多亏二王子未雨绸缪,留了抓走的大夏兵一条命,等他们被换回去,可得好好和兄弟们说说这大夏三殿下的难搞。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凶胡大营中,二王子并没有打算给他们这样的“以后”。   “王子的意思是,不换人?”   “不但不换,”二王子露出残忍的笑意,“我还要给他们再多送些人去。”   “大哥和老三的人是不是还在蹦跶?”   军师很快反应过来:“王子是说……”   二王子舔舔唇,鹰一样的眼底满是锐利:“大夏缺粮,但为了换回被我们抓住的士兵,又不得不把粮食分给俘虏,你听听,多有趣。”   “他们要是不肯好好养着俘虏,我们就说大夏三殿下冷血无情,对替他们卖命的兵见死不救,看以后还有谁认他这个将领。”   “他们要是真好好养着俘虏,我就不信那些士兵真能心甘情愿自己饿肚子,再说了,吃不饱的兵,怎么可能是我们凶胡勇士的对手?一来二去,那三殿下怎么做都不对,此战,凶胡必胜。”   军师有些不放心:“可听说大夏的下一批粮食已经在路上,数量还不少,到时候他们可就不必担心不够吃了。”   二王子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没有这种可能性。”   大夏城池内,副将们也的确正为粮食的事情头疼。   “太子殿下究竟还有多久才能到?”   这问题没人答得出来,容衍沉吟片刻,吩咐:“将凶胡人的饭再减一半。”饿不死就行。   凶胡对大夏提出交换俘虏的要求并未作出回应,反而还又发动了几次攻击,大夏这边牟足了劲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哪怕肚子咕咕叫,也愣是次次大胜而归。   战报传到京城,或许能让皇帝陛下龙颜大悦,但此时此刻,容衍是笑不出来的。   熊副将等人不解:“殿下,吾等屡次大胜,还抓获了那么多俘虏,您为何看起来却并不大高兴?”   容衍咽下口中粗硬的馒头——因为粮食真的不够了:“安排一队人去打猎,再到附近找找野菜和……野草之类,和泡开的蔬菜干一起做陷,包包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面皮里掺一半谷糠。”好歹混个饱肚。   这些都是权宜之计,若是太子不来,就算这样凑合,他们最多也只能撑五天。   而此时正在行军半途扎营处,端着热气腾腾白米饭配肉干的太子殿下正满脸嫌弃将碗筷放下,他生来尊贵,是太子,也是整个严氏倾尽全力扶持之人,自小所用都是精贵珍惜之物,哪里用过这样的“粗茶淡饭”。   幕僚问:“殿下,我们何时出发?”   太子将碗筷丢开,捏起一块在行军途中可称得上奢侈存在的点心:“我若是现在出现,他们只觉得我送粮理所当然,可若是等他们撑不下去,我再出现……”   他们却会将自己当做救世主。   他既然来了,自然要将此行利益最大化,他要军营里那些粗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俯首称臣。   可他却没想过,倘若因为他的刻意拖延,当真害的边关失守,那之后将会发生怎样不可挽回的可怕事情。   边关将士们又熬过了艰难的两天,下到普通士兵,上到将士和领兵的容衍,已经全都脸色蜡黄,脚步虚乏,便是俘虏营那些被抓来的凶胡人,也都已经进气少出气多,只剩下躺着苟延残喘的力气。   这节骨眼上,容衍身份特殊,本是可以开些小灶的,可他却坚持与将士们同吃同睡,坚决不搞特殊。   将士们感动之余,也对这看起来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皇子殿下全然改观,生出了真心实意的佩服和信任。   军营中接连有人倒下,奈何军中不但缺粮,更缺药,伤员和病人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今日,来伤病处送饭的年轻士兵摇摇晃晃,眼神分明已经泛绿,还是将撇成小块的馒头放下:“我不饿,你们快吃”。   伤员们却也移开视线:“我们吃了也是浪费,倒是你们,吃完还能多杀几个凶胡龟孙子。”   听到这话的将士瞬间红了眼眶:“胡说什么,什么叫浪费!不吃东西怎么养伤?老子还等你们一起去宰凶胡龟孙呢!快吃!”   双方推来推去,谁都没什么力气,可偏谁也都坚决得不容动摇。   便是这时,有股子让人口齿生津饥肠辘辘的香气飘了过来,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凶胡瘪犊子又在搞鬼!一腔郁愤让他们找到了站起来的力气,可怒气冲冲出去一照,这味道竟是从自个儿后方来的?   容衍被告知有人在驻军军营外求见,并且还就地做饭时,他很是无语:“在营外就地做饭?为何?”挑衅吗?   来报之人挠挠头:“好像来的人说是给咱们送粮食的,大家心想天底下哪来这等好事,定是那凶胡人折腾出来的骗局,就不让他们进来,那人又说和您认识,大家就更不信了,然后就……”   容衍忽然想起潇潇的信已经晚了许多天。   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蠢蠢欲动,脚步却快得不像个饿了许多天的人,传信兵跟在他身后,从快步走到后来必须小跑才跟得上。   而跟在容衍身后的云尔已经从食物的香味里闻出了一种不大可能的可能性。   二人很快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大步当先走到军营外。   几只造型有些让人眼熟的铁炉子正冒着烟气和甜香,外围有圈抱着膀子眼神凶恶的壮汉,中间娇小的身影小蝴蝶似的窜来窜去,看看这个炉子的温度,瞧瞧那个炉子的火候,忙得不亦说乎。   容衍认出那几名壮汉,朝他们拱手打招呼,却不晓得要拿中间那人怎么办是好。   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她套上自制的隔热手套,将一板小饼干拿出来。   恰此时,有人冲她说了句什么,她哎哟一声,手上抖了抖,像是被烫到。 第三百二十五章 送给天下人的礼物   容衍立马将脑子里那些类似于“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能来这里”“她怎么来的”“得像个什么办法把人送回去”这样那样的念头抛开,直接用轻功来到她跟前:“怎么了?伤到哪儿了?疼不疼?”   潇潇转身的功夫往他嘴里塞了块饼干:“我好好的,倒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传信兵和跟来的将士们都惊呆了,而后就见这些天威严沉稳的三殿下腮帮子动了动,冷着脸开始咀嚼。   潇潇叹口气:“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养胖的娃啊。”   容衍严峻的脸色绷不住,嘴角上扬又使劲压下:“家里人知道你过来吗?”   潇潇点头:“知道啊。”   容衍又问:“他们都同意?”   潇潇眼神飘忽:“本来不同意……”   后半句时却又挺直腰杆:“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们再不舍,也开不了口拒绝。”   她朝容衍眨眨眼:“先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呗。”   容衍的视线先扫过那些烤箱和烤好的饼干,说实在的,他很感谢潇潇一番心意,可杯水车薪,这些于十万大军而言,着实……   着实太少,连一人一口的分量都不到。   这念头刚转完,就见潇潇一把捏住他的手,眼神认真,语气颇有些急切。   “带上人,同我去一个地方。”   李慕言还有事要忙,见潇潇和随行诸人进了军营也就自行离开,他现在还真是不晓得这一路算他护送人家,还是人家保护他们。   偶尔遇到几次劫道的匪徒,自家镖师还没出手呢,和宁潇潇一路的那些人三两下就全都给收拾干净了。   兴许人家只是想借他们行商的幌子正大光明来边关?   摇摇头,将疑惑抛开,他带着从京城运来的货品,开始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岔道上,容衍按照潇潇的要求,带着两百名力气大的将士来到一处石窟。   跟随而来的将士心中其实颇有微词,本来就又累又饿,还要陪这小姑娘到处乱跑,这叫什么事儿?   心气儿高一些的,已经在窃窃私语:“不会是让我们带这姑娘游山玩水吧?”   “不至于,三殿下不像是那等胡闹之人,再说这边关一片荒凉,能有什么山水可游玩?”   就在他们交头接耳之时,云尔与另外几名护卫忽然沉下脸:“谁?”   从暗处走出一名面带微笑的男子,只见他身穿藏青色衣袍,胸口上绣着个白色的“空”字,见到诸人不躲不避,只是大大方方走到潇潇跟前:“姑娘,信物带了吗?”   潇潇满面正经掏出个小锁头递给此人,那人端详片刻,笑容不变:“东西就在里头,我等就先行告退了,请姑娘莫要忘了和我们家主人的约定。”   潇潇点头:“请先生放心。”   容衍和云尔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潇潇一抬下巴,他们就戒备中带着期待地走进了这石窟。   火把照亮黑暗,也照亮了石窟中码的整整齐齐的麻袋,容衍心脏怦怦直跳:“这是?”   潇潇只冲他笑,一边笑,一边打开了离他们最近的这个麻袋。   “是粮食,是袁先生送给天下人的礼物。”   除了袁爷爷,潇潇可再也找不到更有资格承情之人了,希望那位慈祥的老者不要怪罪。   容衍一愣:“袁先生?”   潇潇点头:“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位,他其实人在关外,得知边关情况后,早早就收集了许多米粮,只等送到你们手中。”   她撇撇嘴:“若非是我,他不信旁人,若非是你,也不会信我拿来的粮食没问题,所以你瞧,我是不是得专程来找你一趟?”   “要是再冲我板着脸,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   容衍说不过她,加上这突然的惊喜着实让人高兴,嘴角终于还是勾了起来。   潇潇一拍手:“这才对嘛,接下来咱们把粮食搬回去吧?哦对了,记得和将士们说一声,别跟着袁先生的人,他只想专心研究农耕,不愿被人打扰。”   容衍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招呼那些看傻了的将士开始行动。   怪不得潇潇特意让他带身材高大有力气的人来,还准备了好些用来拉货的车。等他们一行人回到军营后,容衍去安排军中事宜,潇潇则一点儿不见外的亲自卷起袖子,找人带路去了炊事房。   带路的小兵震惊:“姑娘要给我们做饭?”   潇潇点头,一点儿不谦虚地说:“我做饭可好吃了,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小兵怪纠结的:“好吃是好,可咱们粮食不多,还是得省着点儿。”   潇潇拍胸口保证:“咱们带来的米敞开了吃,三五天也吃不完的!”   小兵心说那三五天之后呢?继续挨饿吗?   可看着潇潇稚嫩的小脸,他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人家小姑娘千里迢迢赶来相助,他说那些扫兴的话作甚,高高兴兴承了人家的情就好,这姑娘显然不明白给这么多人做饭是什么样的苦差使,没准待会儿直接就喊累不干了,到时候他们再自己控制用米的量就好。   潇潇去熟悉灶膛的时候,容衍也从萧家亲卫口中了解到了此行经过。   “所以那些人早就说过只有见了潇潇才愿意给粮食?”   怪不得宁叔宁婶会放心让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陈大哥你们跟着,是因为萧姨也见过潇潇了吗?她……喜欢潇潇吗?”   萧府亲卫们连连点头:“小姐蕙质兰心,将军和顾先生都打心底里疼爱得紧,要不是因为将军腿伤不便行走,肯定也是舍不得和小姐分开的。”   容衍愣住:“小姐?萧姨已经认潇潇做女儿了?”   几人对视一眼,从怀中取出萧苒特意给容衍写的信,打开后第一句话便是——   “阿衍,你猜怎么着,潇潇就是我亲生女儿!”   命运可真叫人猜不透,容衍再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潇潇,居然就是萧姨寻了多年的女儿。   心下转过许多念头,他将前些时候同潇潇相处的种种回忆,又觉得其实冥冥中自有天意指引,再想想她同顾叔不相上下的厨艺,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这厢捋明白之后,容衍也迫不及待忙完旁的事,跑去炊事房找潇潇。   带潇潇去厨房的小兵这会儿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下巴,他就见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姑娘在厨房走了几个来回后,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上了手,站在巨大的锅灶旁忙得热火朝天。   别说喊累了,这小姑娘兴高采烈,瞧着还挺高兴,那小细胳膊抄着锅铲,挥得是虎虎生风!   知难而退?不存在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累吗   小兵原本想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人劝走,理由都是现成的,舟车劳顿、沿路辛苦、您是客人、年纪还小等等等等,可是计划得好好的,偏就被那越发浓郁的香气给打乱了。   回过神来,那香喷喷的一大锅一大锅菜肉粥已经做成,肉香和米香混在一起,这小兵都不敢张嘴说话,就怕吞口水的动静惹人笑话。   事已至此,他只能找旁的法子,比如待会儿等这位姑娘离开,就偷偷往锅里过加点儿水,将晚饭也兑出来。   嘿,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奈何潇潇只瞥了他一眼,就很干脆地搬来个小马扎坐下,然后瞪大眼等着大家开吃。   小兵黔驴技穷,无奈之下,只好跑去请示三殿下。   自打容衍带兵以来,小兵对他从陌生到钦佩,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会儿来求助,也着实是没想到他会说:“就依她吧。”   他淡淡的语气中难掩笑意:“总归是她对大家的一片心意。”   小兵愣了神,表情特纠结。   容衍不想旁人误解潇潇,便难得柔下态度,耐心解释。   “我们断粮许久,凶胡野心勃勃,怕是早有察觉,若他们虎视眈眈算准时机趁人之危,将士们饿着肚子,要如何应对?”   “况且潇……宁姑娘既然说了带来的粮食够用三五天,就一定足够。”   小兵忍不住又问:“那三五天之后呢?”   容衍温和的面色有些冷:“若三五天之后太子殿下的粮食还不送到,那他未免也太无能。”   小兵立马做天聋地哑状,但细想之后,内心又不能再更加赞同。   运送粮食这等大事也能延误至今,太子这人……啧。   要是一个不小心,没死在凶胡人手上,反倒自己饿死了,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兵愤愤而去,当然,这愤懑之情不是冲着容衍和潇潇,而是那办事不利的太子殿下,身为一介无名无姓的小兵,他不敢妄议皇子,可他能在心里嘀咕——要是今后让太子这样的人坐上皇位,今后能把远在边关的他们放在心上吗?   小兵思考着和自己似乎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国家大事,接过自己那份粥,只喝了一口,就感觉身心舒畅,胃里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吃饱喝足之后,他觉得自己刚刚对人家小姑娘的态度不够好,于是决定去看看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事儿,刚走到厨房外,他就听见几个耳熟的声音——似乎是三殿下身边那几位?   “宁姑娘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啊,你是不知道这些天咱们殿下过得有多艰苦,您给他带的那些个菜干,殿下自己没吃几口,全分给将士们了!”   “其实分到大锅饭里,一个人也吃不上几口,可殿下偏说要和大家同甘共苦,您瞧他那张脸,都瘦成什么样了!”   “何止是脸,殿下在福缘村那些日子天天吃着您做的饭菜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啊,全饿没了!现在胸口的骨头都能弹琵琶!”   潇潇被他们逗乐,一人添了一勺肉粥才道:“吃完这些不能再加了,不是我小气不给你们开小灶,是你们饿得狠了,一下子不能吃得太猛,不然伤胃。”   “今儿个第一顿给大家做粥也是为了让肠胃先适应适应,粥里我放了不少蔬菜干,还按照公孙大夫的方子,加了些不影响味道又能养胃的草药,先吃两顿,明天给你们做菜肉饭。”   “我带来的粮食足够多,让大家放心吃,你们都是拿命为大夏而战的英雄,不该饿肚子。”   很简单朴素的一句话,却让门外的小兵听红了眼眶。   他就是家里穷,找不着旁的出路才来当兵,本来他觉得自己挺没用挺平凡的,怎么在宁姑娘口中,他好像还蛮厉害的样子?   容衍从门外走来,看着潇潇的眼底有光芒闪动:“萧姨与你久别重逢,定舍不得和你分开,是为了那些粮食吧?这一路,辛苦了。”   听这话潇潇就知道他已经听说了自己的身世,她同容衍眨了眨眼:“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非娘的腿伤还要静养,她也是要来与你并肩作战的。”   他好像又高了些,瘦了些,但隐约可见神色比从前更为坚毅,胳膊上的肌肉也壮实许多,哇,看小孩成长真快乐。   容衍一直知道,他的潇潇心中有大义,但此刻仍忍不住感慨,世间美好,怎么都集于她一身?感慨万千之后,他叹了句:“只是如今,提亲的人却要另外再去寻了。”   他这句话是在潇潇耳边私语,云叁正同云尔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潇潇如今身份并嘱咐他保密,自然没听见,潇潇小脸微红,顶着云尔纳闷的目光,跑了。   小屁孩长太快也挺让人烦恼,这都会撩人了!   将士们依稀仿佛感觉距离上一次吃饱已经过去好久好久,这一大碗粥,他们喝的满足又克制,老兵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暴食的后果,新兵也在前辈们的解说下控制住了自己再次走向大锅的脚步,是夜,灼痛了几天的胃舒服了不少,入睡都香甜许多。   夜深人静之时,一个娇小的影子踮着脚尖钻进某个小院,这院子分明守卫严密,偏让她如入无人之境,有新来站岗的刚想上前阻止,就被三殿下的人扯住,还朝他挤眉弄眼:“这个不用拦。”   潇潇单手托着餐盘,另一手在气沉丹田后准备发力,可刚刚按上门框,她又连忙收住力道。   万一小哥哥在小憩呢,吓到他或者打断那得来不易的休息,可就得不偿失了,惊喜这东西,还是等岁月静好之后再玩吧。   这么想的她将手掌换了个方向,屈指往门框上敲去,可没等第一声响起,门被打开,潇潇看见了白日里只来得及匆匆一瞥的脸。   他确实瘦了,也憔悴了,眼皮底下的青黑像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偏瞧着她时,眸色如水,将那些疲劳困顿都掩盖下去。   “你来了?累吗?”   不是不想她,更不是不想见她,实在是肩头重担,一刻也不能放下。   但偶尔,也会担心她怪自己。   瞧见她手上端着的宵夜时,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嘴巴里被塞了块松软的饼干,他听见潇潇幽幽道:“这话该我问你吧,累吗?”   容衍忘了咀嚼,他也问自己,累吗?   怎么可能不累,要忧心凶胡那群混账龟孙子玩阴的,还要操心军营里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每天都头疼欲裂,可他身为统帅,绝不能将身心疲乏展露人前,不能给敌人可趁之机,也不能让自己人军心动摇……所以但凡换个人来问这个问题,他都会说,不累。   可眼前人不是别人,是潇潇。   所以他说:“有一些。”   潇潇视线往屋内扫了一圈,将托盘递给容衍,而后一手搭在门框上,一手拉着容衍袖子,做出要跨门槛的动作,同时在脑海中对空间道:【宝,干活了,空间复制。】   一步跨出,天地变换却无人察觉,潇潇又道:【时间调整到二十倍慢速。】 第三百二十七章 泡面   使用空间复制之后,即便身在其中,也感觉不到时间变慢,所言所行都看似正常,而且空间说它这里的气息对于所有生灵都很友好,简单说就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听着空间自吹自擂,潇潇问容衍:“吃点儿喝点儿?”   容衍也不推辞,毕竟潇潇出品的美食,几乎没人能拒绝的了,而他,也的确真的饿坏了。   绵软香甜入口,容衍满足地想叹一声,潇潇说:“我还带了些种子,明天找地方种下,试试看能不能把它们种活,总归多一种作物,多一份生机。”   边关地带,入目苍凉,能耕种的土地屈指可数,别说粮食菜蔬,就是野菜野草都十分难得。   容衍不忍扫她的兴,又舍不得她撞南墙,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都告诉潇潇,说着说着,他忽然觉得昏昏欲睡,他欲强打精神,却被潇潇往肩上批了薄毯:“睡会儿吧,半个时辰后我再叫醒你。”   容衍看了眼桌上堆积的公文,几经思量,还是点了头。   他确实太困了,这种状态下处理公事,恐怕反而会坏事。   “那你?”   潇潇往门外走:“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容衍以为她要回去,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明白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让她守着自己不合适,于是要找云尔送她,潇潇扑哧一笑:“我和他们都那么熟了,还用你招呼吗?我自己去找就好,你睡吧,哦对了,你那个小厨房我能用吧。”   转头时见他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吸平稳。   嘿嘿,公孙大夫给的安神茶真有用。   潇潇走到门外,对正要说话的云尔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她小声说:“小哥哥睡着了,你们别让人打扰,我和他说好半个时辰后叫醒他,云尔大哥云叁大哥,你俩能去帮我把我屋里那靛色和黄色包袱还有烤箱拿来不?云叁大哥知道东西在哪儿。”   云尔转头看兄弟,发现他居然吞了一下口水!难道!莫非!   两人脚步飞快,潇潇则干脆在廊上找地儿坐下。   边关的夜空特别干净,星光与月光争相璀璨,又相互辉映,其实是片很美的风景,倘若这篇风景下没有战乱,那该多好。   云尔云叁回来的很快,潇潇让他俩找人把烤箱和厨具放到小厨房,自己就在夜风习习的走廊上开始分拣种子。   她当然知道什么东西种的了,什么种不活,但为了低调,她还是多带了几个错误选项,原来还打算做做样子拉低一下成功率,刚刚容衍那么一说,她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空间里的动静她随时都注意着,在容衍快醒的时候,她打开黄色包袱,从里头拿出个油纸包,期待已久的云叁眸光大亮,飞速准备好了碗筷,小炉子上的热水也都就位。   见状,潇潇索性多拿了几块面饼,让云叁找了个大铁锅,把面饼、脱水蔬菜、肉干和她调好的调料都放好,最后把刚烧好的开水倒了进去。   第一次见这场面的云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通宁姑娘拿开水冲面饼做什么,可看兄弟那副贪吃到快流口水的样子,他就能断定——美食!   果然,不消片刻,浓郁的香味从铁锅里飘了出来,云尔手快地要掀开锅盖一探究竟,却被云叁表情严肃地阻止:“潇潇姑娘说了,要数到一百八十才能打开。”   云尔:……   就在他们数到一百五的时候,沉睡中的容衍身子微微晃了晃,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沙漏。   他现在觉得精神抖擞,像是睡了许久,可若沙漏没出问题,这会儿还没到半个时辰。   门被打开,潇潇笑眯眯问:“醒啦?饿了吧?”   容衍想说才过去这么小会儿,刚刚吃的点心肯定都没消化完,怎么可能会饿,可肚子里却诡异地唱起了空城计。   容衍有那么一小会儿感到极为震惊——他这么能吃的吗?   想着兴许是前些日子饿久了,又或者是外头飘来的味道太香,容衍微红着脸答:“是有些。”   潇潇就眨眨眼:“来,给你个惊喜。”   容衍一听就知道是潇潇又捣鼓出了新的美食,出来时,云尔他们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桌椅餐具,桌子正中放了个老大的锅子,容衍有些诧异地看向一旁小火炉,很纳闷那么小的炉子是怎么烧这么大的锅。   云叁一声:“一百八十!”话音落,立马就将锅盖掀开开始拿筷子搅拌,随着他的动作,锅里那股浓烈鲜香刹时便散了开来,容衍更诧异了:“鸡汤?”可这边关哪儿来的鸡?   接过面碗尝了口,容衍确定这的确是鸡汤无疑,这让他还压着睡痕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和年龄相仿的呆愣。   潇潇觉得好玩,就故意逗他:“不光是鸡汤,还有猪骨牛骨麻辣鲜香,想吃什么味道的都有。”   容衍忍不住往锅里看了眼,确定里头只有面条和蔬菜,这究竟……   早憋不住的云尔立马举手:“主子,更神奇的是,宁姑娘方才根本没熬汤,面条也不必煮,属下就看着她把东西放进锅里,再拿开水一冲,云叁数到一百八十,面居然就好了!”   容衍知道云尔不会撒谎,于是他更觉得神奇了,长这么大,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面条是能用开水冲一冲就好的,他将求证的目光投向潇潇,后者嘿嘿笑:“我厉害吧?快尝尝!”   就等着这一句呢,三人几乎同时将微有些卷曲的面条送入口中,和他们料想不同的是,这仅用开水泡出来的面条居然异常劲道,口感与普通面条相比,算是各有千秋。   浓郁的鸡汤味让几人好奇地又往锅里看了好几回,脱水蔬菜经过开水浸泡,也完全舒展开来,闭上眼,他们仿佛感觉此刻已经回到京城,正在城里最大的酒楼,吃他们家的招牌八仙面。   “要我说,食味斋的饭菜和姑娘这手艺相比,那就算个球!”   “可不是!开水泡的面,这谁能想得到!有了这个,今后即便姑娘不在身边,咱们也不必担心主子吃不好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应该说,今后每回主子吃到这碗面,都会想起姑娘!”   容衍轻咳一声提醒那两人别太过分,同时表明态度:“不会分开。”   云尔云叁忽然觉得饱了,潇潇则默默移开了视线。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才是更多人的福气   吃饱也睡饱的容衍精神大振,用极高的效率完成公事后,又去了伤员处。这里正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但与前些日子不同的是,痛呼声少了许多,伤病士兵正按照伤情由重到轻排列,他们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神色却充满希望。   最前头,公孙仲景带着几名同样来自神医谷的大夫,正对着床榻上的病患们比划:“这手还能接回去,待会儿我来。”   “这腿也不是非锯断不可,若是能将里头的脏东西都清出来,再喝上几天的汤药,至少性命可保无忧,师侄,这个也交给我。”   公孙仲景点点头,又走向下一个病患,这人伤得重些,最麻烦的是胸口留了枚倒勾箭头,拔出来,胸口的大窟窿立马就能让他失血而亡,不拔,那破东西堵着血肉,导致病患胸口肿起老高,稍微划开一点,立马就流出腥臭难看的浓水。   公孙仲景白色的围衣上已经遍布各色痕迹,但他并不在意,仔细检查过伤口后和其他人交换意见,最终决定:“这个人我来动刀,今晚就先专注于刚刚的十个人,药童们先去熬药,准备要用的东西,各位师叔师兄,我们去隔壁。”   军医原本就很感激这些远道而来相助的大夫,知道他们来自神医谷后就更加崇敬,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各位……前辈,晚上的话是不是急了点?即便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也很难达到白天的效果,最麻烦的是,蜡烛照下的影子着实麻烦……”   神医谷诸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放在一个月之前,他们也同样会为此担心。   “这位大夫放心,这一点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实在是这几位伤势严峻,拖延不得,早一个时辰治疗,都能多一分痊愈的机会。”   军医们也能理解,毕竟方才神医谷诸位选的那些病患,都是早已经被他们断定活不下去之人。   他们也想救死扶伤,也不想看着鲜活的性命流逝,可现实残酷,由不得他们选择,罢了,若是神医谷诸人真能无视烛火弊端将人救下,那更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不行,大不了他们今晚就不睡了,用手托着蜡烛和油灯,哪里需要光就往哪里挪,同时绝不让灯油什么的滴在不该滴的地方。   虽然他们现在又累又困,眼皮更是直打架,分分钟想合在一起,可神医谷秘技百闻不如一见,他们哪里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容衍上前:“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   公孙仲景从这人熟悉的面容上认出他,因为潇潇早就打过招呼,倒也没觉得太惊讶,他将所需一一写下递给容衍,末了加了句:“另外再请潇潇姑娘帮忙,便足够了。”   容衍一愣:“让潇潇帮忙?”   公孙仲景忙着核对待会儿的事儿,头也不回道:“对啊,在夕江县的时候,她对我帮助良多,有她在,治愈的可能性都能增加至少两成。”   容衍看向一旁不显山不露水的潇潇,后者正托腮思考,而后用削尖了的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定下给伤员的药膳食谱,他们这次来,还带了好些药材,于边关诸人而言,这是及时雨,是雪中炭,于他们而言,路上的艰难,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今儿个白天来找过容衍的小兵在一旁感慨:“宁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啊。”   本来只是自己随口一说,没想到却听见三殿下接口:“的确,她独一无二。”   边关昼夜温差大,白日有多酷热,夜里就有多寒凉,困顿的军医们给自己拍了满脸凉水让自个儿清醒,而后就雄赳赳气昂昂但很有秩序地各自走进了神医谷神医们所在的房间。   紧跟着,被强行压抑住的惊呼声从各处传来:“麻沸散?这是失传已久的麻沸散?”   “无影灯?无影灯居然真的存在?”   “不愧是神医谷!”   然而被夸赞的人只是谦逊地看向某个方向:“这两样东西,却不是我们拿出来的。”潇潇姑娘实在难得,不但等于无偿地将麻沸散和无影灯交于他们,还视名利为粪土,不让他们说出她的名字。   好在军医们这会儿更关心麻沸散和无影灯本身,也未多做追问,很快就在让他们眼花缭乱的针法和刀法下屏住了呼吸。   公孙仲景所在之处,潇潇正用开水煮过的布条帮着擦干净伤患刀口处溢出的血水,一旁学习的军医想吐硬憋着,对这小姑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瞧着年纪也不大,怎的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公孙仲景是个寡言之人,但这会儿一边动作,一边尽量提点观摩之人,竟是半点藏私的想法都没有。   潇潇确定自己没看错人,休息的间隙真心实意感慨:“有公孙大夫,是这些伤患的福气。”   她以为公孙仲景不会回答,或者只会随便嗯个一声,却见他转头认认真真看着自己:“不,有你,才是这天下更多人的福气。”   他很少钦佩旁人,少年轻狂之时,就连谷中长辈的劝诫也听不进去,可和潇潇相识得越久,却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幼稚而自大。   潇潇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红了脸。   这画面落在一旁观摩的大夫眼中,顿时就引发强大的联想。   于是两日后当容衍来看望伤员,就听到正给伤患换药的大夫们一脸古怪笑意地聊着天。   “要说咱们公孙神医,和那位宁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容衍:?   云尔:?????   军医们继续道:“可不是,郎才女貌,又都心地善良,一位悬壶济世,一位千里送粮,真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我昨儿瞧着两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想来应是好事将近了吧。”   咔的一声,云尔担心地看着主子,犹豫地提出建议:“要不,属下去给他们好好解释一下,免得大家瞎误会?”   容衍表情淡淡的:“有那个必要吗?不过都是随口玩笑而已。”   云尔苦着脸,内心呐喊——主子您说这话自己信不?您要不要低头看看,这碗都快碎了呀!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请君入瓮   这一上午,容衍办公的效率奇高,中午还去厨房要帮忙,潇潇倒是没拒绝,今天她打算给大家做菜肉焖饭,再备上足量的蔬菜汤,鲜肉是不多的,除了打猎得来的那少许兽肉之外,厨房就只剩下些肉干。   想给将士们补足营养,光靠这些肯定是不够的。   当然,这点小事难不倒随身携带作弊器的潇潇,看了眼不知为何剁肉剁得十分起劲的容衍,她转身将肉糜倒入锅中时,借着背影遮挡小手一挥就偷偷把空间存货混了进去。   不是很懂厨房事宜的云尔偶尔瞥来一眼,就觉得有些纳闷:“我怎么觉得这肉越炒还越多了呢?”   潇潇十分淡定,语气自然回答:“是我们小哥哥刀法好,剁得细腻,才能分布均匀。”   云尔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主子笑了一下,然后更来劲儿了!   如果条件允许,潇潇也想让大家大口吃肉,但如今,菜肉焖饭是最能掩盖真实肉含量,又最方便让将士们补充体力的食物,还未到饭点,大厨房灶间飘出来的香味就浓郁到难以抵挡,就连正在练兵的副将们也忍不住感觉到饥肠辘辘,偷摸往厨房来了好几次。   潇潇算了算时间,问容衍:“要不今天提前开饭吧,焖饭就要趁热吃才好。”其实就算副将们不来,她也打算找个借口将饭点提前来着。   正面迎接香味暴击的容衍也觉得这香喷喷的焖饭不能辜负,于是果断同意,潇潇笑眯眯地先给他盛了一碗,而后貌似不经意道:“哦对了,我做的那个陷阱有收获没?待会儿方便找人去帮我看看吗?”   云叁自告奋勇,还说自己轻功好,一来一回不耽误事儿。   潇潇自是应允,还特意给他多加了一勺自己做的下饭菜。   今儿的午饭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有菜有肉有饭有汤,用脱水蔬菜和高汤料做的汤不限量,喝完立刻就能出来新的一锅,大家吃得十分满足,就是感觉碗里那些肉啊,剁得特别碎,有的几乎都能和米饭融为一体。   不过这么一来,饭是真的香,将士们感觉已经很久没吃这么舒坦了。   将士们以为这是为了能省着点儿,又或者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尝到肉味儿,但全程陪同且目睹的云尔,只能呵呵两声。   他还鼓起勇气去问一整天都不高兴的容衍:“既然主子这么介意,为何不告诉宁姑娘呢?”   容衍抬头看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旁人胡乱猜测。”   “再者,潇潇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士们,我若斤斤计较,未免对她太不尊重。”   云尔一脸受教,内心吐槽,道理您都懂,那您倒是别生气啊!   正说着话,去而复返的云叁满面焦急冲了进来:“主子,凶胡有异动!”   他方才吃的快,就早点去帮潇潇姑娘看陷阱,没想到却意外发现有凶胡人埋伏在附近,那帮家伙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后方意图不轨,云叁仗着隐匿的本事偷偷潜了过去,居然听到他们说一会儿要里外夹击攻破城门!   容衍正憋着火呢,听到这些立马低调地把副将们召集起来,凶胡想玩出其不意,他们就配合来个瓮中捉鳖。   云叁气呼呼的:“这帮孙子,前几次都挑晚上找事儿,今儿居然改成大白天,而且还故意卡在饭点!要不是咱们今儿个提前吃饭,要不是我去给潇潇姑娘看陷阱,这不就得着了他们的道?”   潇潇跟着感慨,内心却是一松一紧。   松的是庆幸大家或许能成功避过一场劫难,紧的是,她从前梦中所见,居然都是真的——就是今日,趁着边关将士疲累交加之时,凶胡趁人之危,偷袭破城,屠尽数万将士和百姓,在大夏的历史上刻下浓墨重彩的屈辱篇章。   她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这次不会了。   这几天晚上夜深之时,她就想着办法溜达到正睡着的将士们附近,使用空间投射改变时间流速,让他们好好休息。   二十倍慢速,足够大家将前段时间失去的精力都补充回来。   而潇潇借“袁先生”之名带来的粮食也并不是她能拿出来的所有,只要逮着机会,她就从空间挪出更多,同在厨房的伙头兵只觉得那些粮食实在耐吃,但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玩意儿还会有无限续杯的功能。   现在的大夏军,不会输!   潇潇偷笑,何况凶胡如今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大夏才是真的有备而来。   正如她所料,凶胡人匍匐在隐蔽处集结之时,满脑子都是得胜之后如何如何,二王子说了,战后以杀敌数量算军功,回头只要他们将大夏兵尸体上的耳朵割下来,就能回去换功劳了!   听说如今带兵的统帅乃是皇子,那这次攻破大夏城门,回头能和皇帝要的金银财宝可不少吧?   凶胡人集结之处是一道天险,他们花了许多功夫在这里搭了天梯,虽然一次性能过来的人不多,但只要能成功借此潜入大夏后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胜利就唾手可得!   美好的念头不断萌芽,凶胡人却不知距离他们数百米处,严阵以待的大夏兵正一边关注这敌人动静,一边……额……小解……   有新兵蛋子不解地向前辈求教:“既然已经知道凶胡人所在,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杀过去,而要在这里等呢?”   老兵砸了咂嘴:“三殿下说了,要请君入瓮,你知道这个词儿啥意思不?”   新兵摇头:“我要是知道,早就考科举去了。”   老兵又咂摸两下:“其实我也不懂,大意就是设个陷阱,等着凶胡人钻进来,这次咱们是早早识破了凶胡的奸计,要是现在就杀过去,确实是能毁了他们的计划,但要是假装不知道,哎将计就计,那岂不是能将这群烦人的东西一网打尽?”   见新兵还是没听懂的样子,老兵换了个说法:“就是说这回要是只把他们吓退,改明儿他们还烦人,时不时搞袭击,但要是趁机一次性把他们打趴下,凶胡能安分好久。”   新兵懂了,不过他还有件事好奇:“可这跟咱们撒这么多尿有什么关系?”   老兵露出贼兮兮的坏笑:“你等着瞧好了。” 第三百三十章 故意派你们送死   早有预谋的凶胡人甚至还换上了大夏的服饰,并特意抹了泥往脸上糊弄,只要城内混乱,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是凶胡人,一切都在计划中,他们趴在地上,等待二王子给的信号。   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后,凶胡大军席卷滚滚烟尘而来,他们带了笨重却威力极大的投石机,存诸多日的火油包裹着巨石,声势浩大。   燃着火的箭矢朝城头落下,原以为出其不意定会造成城内换乱,谁曾想城头那些大夏兵像是早有准备,箭矢刚起,他们就将盾牌立起,同时,威力不弱于他们凶胡的箭雨兜头落下,反倒叫凶胡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   “大夏兵是不是闲的,在城头准备这么多箭矢做什么!”   “无妨,咱们本来就是拖延时间,主要是等城里的兄弟接应……”   带着这样的念头,凶胡人暂时并未使出全力,倒是以扰乱为主,然而备受他们期待的潜入者这会儿正被淋了一身骚臭,震惊又恐慌地四处逃窜中。   老兵抽空给新兵蛋子上课:“瞧见没,找准看起来像领头传信的那几个,一桶尿泼下去,管他什么信号烟花也别想点的着!”   “只要他们报不了信儿,接下来还不是随便咱们慢慢宰!”说这话时的老兵褪去方才憨厚老实的面相,被晒脱皮的脸上被狠厉和恨意布满,“兄弟们上!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凶胡人被含怒而来的大夏兵斩落之时,几乎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凶胡人的佯攻已经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城内既无信号,也无所成,要是还发现不了不对劲,二王子也可以放弃争夺王位了。   不管潜入的凶胡人发生了什么变故,计划失败已是板上钉钉,二王子铁青着脸,艰难地做出决定:“退兵!”   凶胡人的落败换来大夏将士阵阵欢呼,同时——   容衍甩掉剑上敌人的血,冷哼一声:“大夏国土,岂容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今日将士们状态极佳,凶胡计划落空正落荒而逃,自然要乘胜追击。   站在城头的潇潇看了眼大夏军高高扬起的旗帜,捏紧拳头,既担心,又自豪。   那是她的小哥哥呢。   容衍在边关待了月余,与凶胡二王子交锋多次,也积怨久矣,盯着他的马紧追不舍,乍回头的二王子看见二人之间越缩越短的距离,顿觉心惊肉跳,咬牙之后,他朝容衍投来个愤恨的眼神,随即便头也不回地扯过几名士兵朝身后扔去。   容衍被人盾阻拦,抽出腰间佩剑便横空劈下,展现出令凶胡人胆战心惊的一幕——那些被扔过来的士兵竟被他拦腰砍断!鲜血飞溅,看呆了同在逃亡的凶胡兵,而大夏将士则瞧准时机,一刀一个,如砍瓜切菜。   二王子和其他凶胡兵都不敢置信——说好的断粮多日,说好的大军疲乏呢?分明各个壮的像头牛!到底是哪个混账玩意儿送出来的假消息?   尤其是这个看似瘦弱的三皇子,他是怪物吗?居然一剑便将人砍成两截?   容衍虽然用潇潇给的青霜剑大展神威,却无法阻止二王子趁他被阻拦的那一时半刻加快速度逃走,眼见后者远跑越快,距离也越发远,容衍火气上头,骑在马背上便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箭矢夹着破空声穿过人群,击中了二王子的右耳,他一声惨叫,捂着不断滋血的伤处,愣是没有回头看一眼。   容衍终于还是被人潮所阻,失去了生擒二王子的机会,但方才那一剑又一箭,已经大大振奋了己方士气,喊杀声中,凶胡人亡三千,伤五千,被俘一千,二王子失去一只耳朵,幕僚身死,副将被箭矢穿心而过,死伤数量让人心痛,颜面更是扫地。   偏偏在这时候,大夏三皇子提出要交换人质,二王子捂着还未止血的右耳处,一脚踹翻了案几:“催催催,催命呢!让他等着!”   得到这回应的容衍当即去俘虏营,选出一百名要么重伤,要么饿得奄奄一息之人,统统砍了脑袋让使者带回去,并且明确告诉二王子:“若是不应,明日我便杀两百人。”   二王子快气疯了:“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嚣张!他就不怕我也对大夏俘虏做出同样的事吗?”   大夏一方,也有人提出同样的疑问,容衍呵了声:“因为他不敢拒绝。”   “战时他曾以同族性命为自己换取逃跑的时间,若他还敢无视这些俘虏的命,那别说是凶胡王的位置,就是二王子的身份,他也再端不住。”   少年还未完全褪去稚嫩的面上满是从容和自信:“若他反应不过来,咱们也可以帮他一帮。”   事情正如容衍所料,二王子拖延时间的想法刚提出来,就受到凶胡各方强烈谴责,尤其是还惦记着和他争王位的其他王子,军中更是开始流传他不将凶胡勇士的命当回事的传言。   传言流传之快之广,让二王子明知这是大夏人搞的鬼,却又不得不乖乖踏入此阳谋。   毕竟俘虏还能再抓,夺取王位的机会却失不再来。   潇潇又给大家做了两顿饭的功夫,凶胡便来信,宣布同意交换俘虏。   潇潇高兴地给大家添了道菜表示庆祝,大家还特意将那些凶胡俘虏提溜出来,让他们看着自己吃。   “别羡慕,是你们二王子小气,给你们备的口粮就那么巴巴一丁点儿,勉强也就饿不死。”   凶胡俘虏们紧闭着嘴,防止口水溢出来丢人。   大夏兵继续道:“咱们可是特意按照足足能吃饱的量给咱们的兄弟送了口粮,那包子馒头,用料可都实打实,反观你们,是你们凶胡真穷,还是二王子抠门啊,就给你们每顿饭小半个硬邦邦的馕饼?”   潇潇和容衍坐在一处,看着像是聚精会神搅拌着锅里的面,其实一直在听那边动静,见将士们明晃晃挑拨离间,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别看这只是吃喝小事,积小成多,凶胡俘虏心里那怨气都存着呢,她也跟着搭腔——   “哎我说你们其实是不是得罪了二王子,要不我怎么瞅着你们王子就盼着你们死呢?”   “又或者,你们不是二王子的人?他故意派你们送死,好排除异己?” 第三百三十一章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哎呀他好狠的心啊!怎么说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怎么样,够不够茶?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因为俘虏之中,的的确确有不少是大王子和三王子的人,他们这会儿正一边提醒自己不能被蛊惑,一边却又忍不住埋怨和怀疑起来。   容衍好笑地点了一下潇潇脑门:“调皮!”   潇潇吐吐舌头,老实承认,下次还敢。   她将脱水蔬菜和高汤块统统倒进面汤里,那香味,谁能受得了?   潇潇大方地招呼几位副将也来尝尝,这几位就更有意思了,抱着海碗坐在被捆着的俘虏跟前,呼噜噜呼噜噜吃得贼香。   俘虏们饿得眼珠子都快散神儿了,偏这些大夏兵提着香喷喷的面条,就非得往他们面前晃一圈之后才往嘴里送,简直丧尽天良!!!   其实每人拢共也就那么一碗面,可偏就叫副将们吃出了取之不尽的感觉,凶胡俘虏本就饿得头昏眼花,这会儿是完完全全被吊起了负能量,吃是仍旧吃不着的,可大夏人说的那些关于二王子不在乎他们这条命的言论,那可是结结实实都听进了耳朵里。   潇潇敢打包票,即便这些人今后能活着回到凶胡,能不与二王子离心的,最多不超过一成。   凶胡是真被打怕了,交换俘虏这事也不敢再使坏,容衍带人处理这事的时候,潇潇也终于敲定了要种在边关的植物种类。   此处地质沙土化严重,植被稀少,缺水缺粮。   但这境况其实是种恶性循环,越是干燥,越是种不出作物,越是不做绿化,沙土化越是严重,长此以往,这里早晚会慢慢变成一片死地。   驻守边关的苦只有在这里的将士和百姓们清楚,住不好吃不好,还要被外族骚扰,真真苦不堪言。   潇潇用铲子将挖出来的沙土拨回去,又去仔细整理了遮阳的棚子,一路跟随的云叁一边帮着忙,一边犹犹豫豫问:“姑娘,真能种出来吗?”   潇潇用袖子擦掉脑袋上的汗:“给我三个月,我还你一个奇迹!”   云叁没忍住笑出来,姑娘真会讲笑话,多少年除了风就是沙的地方,她用三个月能改变什么?不过当着姑娘的面,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姑娘小小年纪,就愿为了国家大义随他们一路吃苦远赴边关,陪她玩几天泥巴怎么了?   不过看她额头不断冒出来的那些汗,云叁又觉得不妥:“不然姑娘你先歇着,属下去找人来帮忙吧。”   潇潇一拍手:“好主意,那你帮我放个消息出去,有偿种地,报酬要钱还是粮食都可以,种得好的,收货时免费送种子。”   云叁:……姑娘还挺有自信?   本来以为姑娘第一次尝试种植,也就小试牛刀,真按照潇潇吩咐准备下来,云叁才惊觉——大手笔啊!   潇潇挑了一片距离军营不远不近的空地,理由是这里光照强度刚刚好,土壤盐碱度和地下水深度都恰好符合所需,为了证明自己这些话的可信性,她还特意拿出一本封面上写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书。   云叁一看这不手抄本么?再看作者署名,又是佚名,他也开始好奇了:“这位佚名究竟何许人也,怎么什么都有所涉及?”   潇潇耸肩:“谁知道呢,估计是个很厉害的人。”   云叁看着广阔的试验田,有些担心地去同容衍汇报,后者哪会扫了潇潇的兴,更关键的是,他对潇潇有种谜样的信心:“你可还记得当初知道宁家种出新稻种时,你们说了什么?”   云叁回想了一下:“要是种在良田就好了?”   容衍点头,道:“几个月后等潇潇把作物种出来,咱们定也会惋惜今日胆子不够大,田地划得不够广。”   云叁发现主子压根就没考虑过姑娘会失败,容衍还说:“早就和你说过,今后你就是潇潇的侍卫,凡事听她令,再有下次,我就将你从云卫除名。”   云叁一个哆嗦,忙正色认错。   秉着将功赎过的念头,云叁将这事儿办得十分迅速,不过两个时辰,他就已经找来了二十多名附近有意上工的百姓。   边关百姓大多穷苦,但能够在这艰苦环境生活的,也都是勤恳之人。   他们其实不大在意潇潇异想天开的种地宏愿,只要能换到粮食,在哪儿干活不是活。   开始干活之前,规矩得立好了,若是有人囫囵交差,那肯定是要辞退的,就在云叁认真交待注意事项时,潇潇正背对众人,将手按在地面上,并且闭上眼睛——她想试着做一件事。   意识沉入空间,潇潇的注意力落在空间水域和农田处,她曾经试过将空间里的秧苗连着泥土移出去,也曾成功将奔涌的江河水收进来,那么……   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移开手掌后,潇潇注意到方才手掌覆盖之处一抹明显不同于他处的土色——成功!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她可以将空间的泥土移出来,也可以偷偷用空间的水进行作物浇灌!   空间告诉她:【随着我的等级提升,主人可以对空间内进行的操作会越来越细致,今后即便想把我整个搬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哦!】   哎哟,有被安利到,潇潇问:【多少分了?】   空间汇报:【当前空间等级二十二,总积分为65680,主人,我们好富有哦。】   开铺子和加盟店真是主人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然潇潇却托腮,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积分是还可以,但是我还想发财,哎,我真是个不知足的女人。】   空间:【……】   一人一空间埋头努力之时,地面微微震动,潇潇遥遥望去,便看到远处被马蹄扬起的滚滚尘土。   边关的自然条件是真的差,但即便如此,大夏皇帝从未想过放弃这里,即便它再贫瘠、再穷苦,那也是大夏的国土,可有人却不这么想。   比如正在侍卫重重保护下朝边城“赶来”的太子殿下。   “殿下,边关日头毒,不如夜间赶路,也好早些抵达边城……”昨日,有名良知尚在的幕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很担心耽搁过久会影响送粮事宜,影响边城将士,想催促太子殿下早些上路,快些赶路,奈何他的担忧并不能改变殿下决定,他们仍旧等到天亮,才顶着烈日出发。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压缩饼干   幕僚不能理解,辗转难眠的他眼皮底下俩黑圈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同僚中和他关系好一些的见他还在钻牛角尖,不由凑过来开导:“你我身为幕僚,凡事只要遵从主子心意就好,不该你操心的事儿啊,别瞎操心。”   幕僚紧皱眉头:“可万一边关失守……”   同僚叹口气,把人拉到一边儿:“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殿下又怎会想不到?”   幕僚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同僚兼友人拍拍他的肩膀:“你啊,就是心眼儿太直了,要不怎么就总被那些学识不如你的爬到头上去?”   幕僚愣在原地,久久回不来神,他自是不知道,为了避开烈日坐在马车里的太子殿下,其实也在头疼类似的事情,只不过他焦虑的方向与幕僚正好相反。   “那赤尔南还没送消息过来?”说好的边关给他,今后就助他登上大宝,且往后十年凶胡不起战事,与大夏互不干涉,怎的就没了下文?   心腹摇头,掀开车帘估算了一下距离,提醒他:“殿下,快到了。   太子也跟着探头看了眼,狠狠蹙着眉头咬牙从马车出来:“加快行军速度!”   这才有了潇潇看见的那滚滚浓烟。   大军来到近前,人人都汗流浃背,黝黑疲惫,尤其为首的太子殿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下马,人还摇晃起来:“快,快把你们三殿下叫来,这是朝廷送来的粮……”说完又咳嗽几声,声音干哑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而来呢。   潇潇低调地站在人群后方,冷眼看着这场戏,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变化,云叁挺纳闷的:“姑娘好像不怎么欢迎他们?”   潇潇瞥他一眼,自己人,就不必假惺惺说客套话:“算计太多,惹人生厌。”   梦里,她也见到了这位前来送粮的太子殿下,只不过,当时他将城破的责任全都推给守城将领,对自己的延误只字不提,甚至还在朝堂上建议,干脆就不要边关这些贫瘠之地……   说不要就不要?   那边关将士这些年的守护算什么?为守卫疆土而牺牲的英雄们又算什么?失去国家庇佑的无辜百姓们,又要怎么办?国未曾亡,他们却要成了他国的奴隶吗?   就这种人还太子,喝——呸!   太子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潇潇的背影,没办法,一群大老爷们里头突然冒出个女子身影,想看不到也难。   那是谁?军中为何会有女子?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就好奇了这么一瞬间,见到来“迎接”他的容衍时,就又将好奇放下,做好准备接受来自大军的热情欢迎。   然而容衍大步而来,冲他微微施礼之后便将军中负责钱粮后勤的人推出来:“粮草交接交于余贺即可。”   然后吩咐左右:“太子殿下沿途辛苦,来人,快带殿下去洗漱休息,再准备些吃的。”   全程安排加寒暄没超过一盏茶功夫,太子被人带去休息的地方时还在懵着——就这?这就没了?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向他哭诉这些天的辛苦,再好好感恩戴德谢过他送粮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太子实在太纳闷了,稍作休整之后,他派出去的幕僚已经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一打听清楚,得知他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弟头回出征不但没捅出篓子,竟还打了胜仗,太子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三弟如今在军中威望如何?”   幕僚看着他的脸色,鼓起勇气道:“几位副将都以三殿下马首是瞻。”   “如今,军中都说三殿下得了萧将军亲传,是,是下一个常胜将军……”   太子面色扭曲,直接踹翻了放着饭菜的桌子。   所以说当兵的都是些蠢东西,过家家似的和他们一起打过几架,就简简单单被收服了?   发过一通怒火之后,太子看着地上饭菜后知后觉感到饥饿,他一挥手:“再去那些饭菜来。”谁知在他看来这样一件小事,居然会碰了钉子,去办事的下人好一会儿才愁眉苦脸地回来:“殿下,厨房那边说,非常时期,每人每顿饭就只能吃固定的量,您的那份……方才已经送来了。”   太子一晚上没睡好,总感觉他那好弟弟是故意的,莫不是气他路上耽搁了?哎等等,他都故意来晚了五天,这十万大军为何还有吃的?   着人去一问方知:“是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自愿送来的,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太子面色阴沉:“查出来是何人。”他倒要看看,是谁多管闲事坏他好事。   话音刚落,他腹中又是一阵咕咕叫,太子瞪了一眼随从,见他们都是天聋地哑状,才满意转头去看门口,算算也该到送饭的时候了吧?   早餐是包子就粥,将士们吃的又饱又舒坦,尤其得知新的粮食已然送到,瞧见更粘稠的粥也不会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容衍被潇潇要求没吃早餐,正喝着茶嚼她做出来的新试作品。   潇潇一脸期待问:“怎么样?”   容衍头一次在评价潇潇做的食物这件事上遇到难处,该怎么说呢,能吃出来这是饼干,可它未免也太干吧太硬太紧实了,尽管味道还不错,可它实在和潇潇从前的作品相差甚远。   见他眉心都蹙起来,潇潇不再逗他:“你刚刚吃了小半块,现在觉得还吃得下吗?”   这怎么能吃不下,潇潇做的东西,便是味道古怪难以下咽,他也得……咦?正好脱口而出“吃得下”的容衍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这人嘴巴刁他是承认的,味道不好不吃,太咸太淡太甜不吃,天热不爱吃,天冷可能也懒得吃,但一天之中,他在早晨的胃口是最好的,他刚刚分明只吃了一小块饼干,为何这会儿居然觉得饱了?   云尔看得奇怪,自己也试了一下:“咦?我为什么不饿了?”   潇潇双手托腮,两条小细腿儿也晃荡起来:“这叫压缩饼干,缺点是干硬,优点是管饱方便还耐放。” 第三百三十三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容衍再看这饼干的目光便火热起来,在边关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有个念头,但考虑到方方面面,他始终没有正式提出来,他转头问潇潇:“这东西做起来麻烦吗?”   潇潇笑眯眯,顺手就将配方写下来交给容衍:“喏,看着做就行,简单得很。”   容衍待要说些什么,潇潇直接将纸叠好塞进他手中:“若你推辞,我却是要生气的。”   容衍重重点头,将拳头握紧,制作压缩饼干的步骤写的十分详细,只要材料齐全,当下就可以开始准备,制作不难,就是要多费些银子,而这银钱,潇潇已经想好要从谁的腰包里取。   吃完早点的太子殿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觉得不合理啊,大热天,他还能受凉不成?莫不是昨晚降温的时候踢了被子?昨夜当值的是哪个混账东西?   奔着兴师问罪的打算冲出门,他立刻便闻到一股鲜香味道。   从京城赶来的路上,他不缺粮食不缺肉干,偶尔还能补充一些点心,可唯独蔬菜,那是越往边关走,就越难吃到。这越难吃到吧,就又越想吃,在京城的时候他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那些绿叶子这般想念。   循着味道,他来到了容衍的住处,正巧就看见云尔和云叁各自端着一碗蔬菜汤,躲在阴凉处喝得甚是欢快。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就冲着那碗里头的绿色,大夏尊贵的堂堂太子殿下,严家当星星月亮捧大的未来帝王,他馋了。   以太子的身份,他当然不能冲出去直接说“我想喝”,他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拿捏他们。   “大胆刁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期,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偷**贵的蔬菜!”   云尔云叁像是吓了一跳,端着的汤都撒了好些,这可把太子心疼坏了,正待再多说几句,却听这二人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呢,这是食堂里配给将士们的蔬菜汤啊,每人都有,都不限量的呢。”   太子不敢置信:“每人都有?还不限量?”   云尔云叁点头:“对啊,盛着汤的桶就在大堂里放着,谁要就自己去取,喝完说一声,厨房很快就会再做的。”   太子疑惑:“蔬菜……在边关不是很少见吗?”   云尔云叁是容衍的人,这二人说的话太子不信,所以他亲自去了一趟厨房,也在这之后才知道,原来做汤用的菜是一种特别的蔬菜干,而这东西,正是他带来的所谓“特产”。   他昨日不晓得,是因为他自持身份,吃食都是让人从厨房取回来,而去办事的下人目光压根就没往那不起眼的汤桶上飘。   太子紧急召集幕僚们,让每人都去取了一碗蔬菜多一些的汤回来,试过之后他们确定这汤里的蔬菜口感与新鲜时几乎没有差别——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诸人之中也有曾经家境贫寒,家里晒过菜干的,正因为熟悉,才更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差别:“除了味道可以保存妥善之外,听他们说,这菜干能保存的时间也极长,只要不受潮,放上一年也不成问题,运输更是便捷,因为它们既不压分量,也不占地方。”   太子沉吟许久,果断写信回京。   萧苒那个武妇,满脑子就只有打打杀杀,竟压根没看出这东西代表的意义,只将它当做普普通通的“土特产”。   金山银山送到面前也认不出来,活该萧家破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罢了,就让他们严家来接手吧。   “只要太子不算太蠢,就定会看出这脱水蔬菜里的商机,当初不过一个腌菜方子,雷家都要想方设法据为己有,何况此物。”   潇潇语气嘲讽道:“怕是立刻就要送消息回严家,让他们不顾一切拿下脱水蔬菜的制作方法。”   云叁反应慢,还有些不明白:“他们严家有的是新鲜菜蔬,精贵食材,要这脱水蔬菜何用?”   潇潇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他,容衍则是一脸家丑不可外扬,亲手拧了块帕子递给潇潇擦手,云尔叹口气,把蠢弟弟拉到一旁:“他家是用不着,别处呢?比如种不出粮食和菜蔬的地方,比如边关,又比如……地处荒漠的凶胡?”   云叁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他们想得美!这法子我们定要……”   潇潇摸摸下巴,语气欢快接上话:“定要卖个高价。”   云叁:“对!哎?啥?”   他不理解,这么独特的配方,不是应该好好把握在自己手中吗?   他哪里知道,潇潇不久前才刚听见空间提示音——   【恭喜宿主再次完成隐藏任务——物种起源,获得奖励积分10000,当前积分余额为86880。】   物种起源任务源自于成功种植一种原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植物,也就是说,她前两天种下的种子,活了。   她顶顶高兴地拍了拍云叁:“小伙子,你说,当这边城被绿色覆盖,那脱水蔬菜,还会像如今这般紧缺吗?”   虽然听着有些不切实际,但云叁觉得自己好像被姑娘语气中的自信蛊惑,真的快相信了。   容衍又给潇潇盛了碗汤,看着她喝完才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一点,不要以身犯险。”   潇潇点头:“你放心,我机灵着呢,除了你们和公孙大夫,这里还没人知道我是谁。”   不然,太子也不必舍近求远,直接来找潇潇这个正主就好。   算算时间,等到严家找上福缘村寻到脱水蔬菜的配方,少说也得一个月之后,再拖延拖延、折腾折腾,不得等到几个月之后,到那时候,潇潇种下的第一批西瓜都要成熟了。   而芦荟、红薯、仙人掌、山楂和花生,也都各有各的新面貌。   以后再多种些胡杨树,做好固沙林绿化,将边关风貌好好改一改,这地大物博的地方,还会再如今日这般贫瘠吗?   说到底,太子和某些人不重视边关就是因为这里穷,可若有朝一日这里今非昔比,他们还舍得吗?   其实这几天,她早已悄悄往空间农田上种了大量新苗,比如胡杨树苗,胡杨可是个好东西,耐高温耐贫瘠,还有很强的抗风沙和抗热能力,它们寿命长,倒下之后也不会腐朽,无论作为绿化首选还是木材来源,都是极好的。   与它类似能种在沙漠地带的植物还有很多,比如红柳、沙棘、仙人掌、沙枣、梭梭……瞧,只要肯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可有可无之人   “报!”门外有名小兵红光满面前来报:“启禀统帅,凶胡带着咱们被抓的兄弟们来交换俘虏了!”   太子站在城头,看着双方顺利完成交换,后槽牙都磨得嘎吱作响,尤其是看到被俘将士朝容衍深深施礼,道“谢三殿下救命之恩”时。   他才该是那个万众瞩目之人,边城告急,是他带着救命的粮食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是他解决了粮草危机,为何如今,他却竟然像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太子狭长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毒,容衍,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怪你自己好大喜功,爱出风头。他倒要看看,这些蠢笨武夫的衷心,能坚持到何时。   城门下,容衍正打算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将士们,就听身后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转身一看,便见潇潇带着公孙仲景等大夫大步而来,公孙仲景为首的大夫们身穿白袍,面上带着近期赶制的据说叫“口罩”的东西。   换了男装的潇潇正色对容衍道:“将士们被困多日,定受到凶胡人百般折磨,身上不定有多少暗伤,不如让大夫们先看看?”   容衍深以为然:“还是你想得周到。”   然后朗声对将士们道:“虚礼就免了,各位快随大夫们去吧,保重身体,日后才能再与兄弟们一同并肩作战。”   刚刚回来的将士们更感动了,这位三殿下不但时刻记着他们的性命,还细致入微,连大夫都准备好了!   容衍还要处理凶胡俘虏交接和后续之事,不能同往,潇潇却快步跟上,并且悄悄保持着回营将士和经过之人间的距离。   当将士们统统进入她特意准备好的休息之处,空间叮得一声——   【恭喜宿主再次完成隐藏任务——泽被苍生,获得奖励积分100000,当前积分余额为186920。主人,满足升级条件,是否升级?】   按照潇潇的经验,完成泽被苍生任务的前提是她做了什么能够改变原本历史轨迹的事情,所以,被凶胡送回来的这群将士,果然中了招。   她忘不了梦里边城百姓和将士们溃烂的面容,更忘不了太子一声令下之后,被大火笼罩的整座城。   【升级。】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二十三级,积分余额为87010。】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三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三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三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二十三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空间兑换商城类目更新。】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23*23内。】   空间等级越高,她的底气就越足。   她要换更多的土,取更多的水,种更多的草木,救更多的人。   从凶胡那里回来的将士们皆浑身是伤,但潇潇尤为关心的,是他们露出来的皮肤上些许红疹,旁人只当这是爬虫叮咬所致,潇潇却特意让空间进行了扫描。   【叮,食材鉴定,确认食材体内有具备传染性的病毒成分,具体表现为脓性疱疹,病毒强度,弱等,传染级别,中等。】   潇潇眉头紧蹙,一旁公孙仲景顺着她的目光注意到一名将士脖子后面鼓起的黄色脓包。   正打算说什么,有人抖着手连连后退:“天,天花!”   公孙仲景几番欲言又止,还是沉着脸拦住身后之人,让他们停留在门外,然后立刻用银针取了一些脓液检查,本着谨慎的心态,他断然拒绝了所有探视者,还特意阻止要进入屋内的军医们,让他们慎重决定是否要参与到接下来的治疗中。   气氛瞬间凝重,原本神色轻松的军医们全数僵住:“真是天,天花?”   公孙仲景谨慎道:“还不确定。”   潇潇蹙眉,空间立马出了声:【不是的不是的,主人放心,这不是天花,这只是一种传染性比较强的疱疹,看起来恐怖而已,实际上致死率不高,如果配合空间商城的消炎药进行治疗,很快就能痊愈的!】   潇潇松口气之余,对凶胡险恶用心更是痛恨之极。   所以梦中所见虽然为真,但那些染病之人其实并不会因病而死,他们更多人,是饿死、自尽而死或者……被活活烧死!   潇潇的目光落在公孙仲景身上,这次不会了,有公孙仲景在,谁也不必枉死。   【宝,帮我兑换足量消炎药。】   空间立刻照办:【好的主人,兑换消炎药*800,当前积分余额为7500。】   约莫半数军医在思考后退出治疗,在他们看来,天花乃是无药可救的绝症,一旦染上就等同于在阎王殿挂了名号,所以即便他们此时慷慨赴义,也不过徒增几条人命而已。   说他们贪生怕死也罢,他们想活着。   公孙仲景和其他大夫并未置喙他们的决定,只把军营中那些普通病患的治疗,交给了退出天化治疗的大夫们。   神医谷所属原本全员决定留下,但考虑到军医人手问题,公孙仲景坚决要求一半人离开,他优先选择了还未婚配和无子之人负责军营其他病患,自己则和这些已经有后的大夫一同留下。   公孙仲景在注意到病人不对劲的第一刻,就不让潇潇碰触任何东西,并催她离开,奈何她才刚刚被推到门外,忽然就感觉身后有股大力袭来,她又被推了回去。   转身回望,潇潇看到门口一名陌生男子耀武扬威指挥着带刀护卫拦在门口斜她一眼,“谁让你忽然冒出来的,吓本公子一跳。”然后嗤笑一声看她所在之处,道:“活该,算你命不好。”   他身后老远处,太子殿下神色诡异,以袖掩住口鼻。   太子只把目光给潇潇分了片刻,便示意那幕僚大声道:“什么,竟是天花?那可是不治之症,且极易传给接触过的人!”   太子沉着脸:“传令,在这屋里所有人,从此刻起都不准离开!”   若是让容衍先发制人,定会极力隐瞒下天花的消息,那可不行,他就是要这边城乱,大乱。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花   天花有多可怕,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民间但凡发现,便唯有将所有病人围困,烧了这病根来源。   太子惜命,他要扰乱军心,却不想自己也暴露在危险之中,若是放着这群染了天花的病秧子活着,于他,那不也是种危险?   所以他道:“天花非同小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就会传给他人,一个不小心,就要变成导致全城沦陷的大灾难,将士们食君之禄,自该知道万不可为了给区区少数人开特例,就害了更多无辜之人。”   “传令,这门内之人……”皆杀无赦!   他要趁着老三没来,先斩后奏,不对,呸!他堂堂太子做事,本就不需要和老三报备,他就是要杀了这些刚回城的兵,毁了容衍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威望!   若容衍赞同,那他就会从关心将士的统帅变成残杀兄弟的刽子手,被全军憎恨厌恶,若他反对,那太子就立刻携自己人逃得远远的,然后让这天花变为满城瘟疫,这样,容衍犯下的错更大,被传染病症的百姓和将士也只会恨他妇人之仁,而那之后,边城沦陷,太子和凶胡二王子的交易就已然能作数。   恰此时,狐假虎威完毕的幕僚拱手又回到太子身后,正打算摆出一副威风造型,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绊了一跤,那要命的双手恰好就搭在了太子殿下背后。   太子属实没防备,而且他踉跄着往前颠了好几下,发现自己的身体冲势不减,居然愣是没有要打住的迹象。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太子一步一颠、颠完又蹦、蹦完又跳,跳进了屋里。   待到太子和屋里众人大眼瞪小眼,潇潇眼底光芒闪过,收了空间掌控,目光移到门框处,空间掌控时间已到,剩下的事儿得自己来,于是她勾了勾脚尖,木门微微一晃,关上了。   潇潇大眼忽闪十分无辜地问太子:“您方才说,这门内之人,如何?”   幕僚和侍卫原想用最快的速度将太子拉回来,只当方才进屋这事儿没发生过,奈何这门一关,计划落空,况且容衍已经带着云尔等人赶来,并且亲眼目睹了太子踉跄进屋的画面,再想狡辩也无从开口。   太子怒瞪潇潇后刚将门再次打开,就被云尔和云叁铮然拔出的剑光阻住去路。   容衍紧捏着拳头,护卫在他耳边言简意赅说明情况并自请领罚,他深吸一口气,对上潇潇温和的目光。   潇潇微微摇了摇头,怎么能怪护卫呢,他们秉持男女有别,同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谁能想到那幕僚会突然出手推人,只为嫌她挡了路。   容衍声沉若九幽:“臣弟也想知道,太子殿下方才是想说,门内之人要如何处置?”   太子心说全杀了!但他现在也在门内,怎能连自己一起赔进去。   他脸色阴沉道:“这门内之人,定要好生救治!”   幕僚们慢半拍反应过来,要求将太子带走,容衍如何能允?   太子现在就是潇潇和公孙仲景他们的保命符,他走了,太子所属怕是下一刻就不打算再留活口,看着容衍强忍怒火的样子,潇潇都担心他会忍不住一剑将太子给劈了。   太子的幕僚和侍卫们坚持自家主子身份尊贵,且不过刚刚进去,不可能染上天花,反倒是里头病人那么多,指不定待久了反而连累太子殿下贵体。   云尔等人则冷哼着表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有这般侥幸心思,若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变成导致全城沦陷的大灾难”,诸位“食君之禄,自该知道万不可为了给区区少数人开特例,就害了更多无辜之人”。   幕僚们面色青紫——这人竟用方才太子殿下的话来堵他们的口!   太子额头已然见了汗意,他小声咬牙切齿问门外的容衍:“三弟,孤可是你皇兄,你当真要如此?”   容衍不为所动,只越过太子,悄悄看着一旁十分淡定的潇潇。   太子又问:“倘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你要如何与父皇交代,如何与孤的母后交代,又要如何与……姬贵妃交代?”   容衍的眉梢微不可见蹙起,他向前一步,眼神刀子似的剐在太子身上。   “太子殿下便是想威胁臣弟,也实在找错了法子,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说完,他便看着潇潇大步朝屋内走去,竟有要主动踏入的意图。   便是此时,站在太子身后不远处的潇潇朝他猛摇头,并且做了个口型:“我出过痘。”   见他还是不肯停步,潇潇叹口气:“统帅留步。”   容衍才总算在踏进屋内之前停了脚步,是了,身为容衍的他是可以进去陪着潇潇,可身为十万大军统帅的他,不可以。   他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友善:“若真要交代……”   “便说太子爱民如子,为了与将士们同生死同进退,自愿踏入病房,皇兄觉得如何?”   太子怒目圆睁:“你!”   容衍又看向身后那一干幕僚,目光精准停留在推潇潇那人身上,抬脚就将他踢上前:“太子虽心怀大义,臣弟却不能由着您慢待贵体。”   “回头,臣弟会安排将这院子圈起来,此后专供大夫们治疗病患用,也请太子殿下屈尊住上些时日,另外,您也留几个贴心之人随同伺候吧。”   太子倒是想驳回,可他看看自己那几十名护卫,看看容衍身后满身煞气的亲卫,再看他已然出鞘的据说能将人拦腰砍断成两截的宝剑青霜,又想想如今十万大军的局势,唯有咬牙将怒火吞下。   “孤一人住在偏院,任何人不得接近,孤的饮食居住,旁人皆不可插手。”他未接触过病患,只要远远离开,这些日子就只是被圈禁,不会有性命之危,他谅这老三也没胆子对他做什么,待到回京,他定将今日之辱加倍奉还!   容衍点头:“可以。”太子便将视线移往人群之中。   推了潇潇也推了太子的这幕僚浑身冷汗直冒,顿感小命不保,果然,片刻之后,就见太子伸手一指:“邵林,你进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若你有事,我来陪你   完了完了,要怎么让殿下相信他方才真不是故意的?他说自己中邪了,殿下会信吗?   太子殿下的命令不得不从,所以邵林只能哆嗦着双腿,跟了进去。   容衍吩咐人立刻收拾院落,安排诸多事宜,他自己却语气森然:“凶胡人应该还没走远吧?”   凶胡压根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策会这么快被识破,回去的速度还真不快,所以方走出十多里就被大夏军追上了,虽然不明所以,他们还是立刻加快脚步,但容衍和将士们满心愤怒,如何能让他们逃走?   “你们是什么意思?说好的交换人质,你们大夏兵居然又追上来,这是背信弃义,要被唾弃的!”   容衍直接将此人斩于剑下:“少跟老子说什么道义,你们不配!”   跟在他身边的副将一声大喝:“你们这群畜生,对我大夏的兄弟们做了什么!”   刚刚重获自由的凶胡俘虏们一头雾水,但知情者却目光闪烁,更着急逃跑。   容衍一声令下,弓箭手在马背上弯弓搭箭,以箭雨断了凶胡人后路,已然知晓自己人干了什么混账事的凶胡俘虏咬牙切齿:“你们这不是存心要害死我们?”   果然,只听容衍沉声道:“既然你们并无诚意,我们大夏又何须以德报怨,儿郎们,杀!”   等二王子得到前去换俘虏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侥幸”留得一命的俘虏们已经将今日之事传遍凶胡阵营。   “凶胡都是一群混账玩意儿,即便咱们特意留了活口,他们难道就会因此良心发现?没准其实所有人都早就知道二王子的毒计,心里还暗自叫好呢。”回去的路上,副将还在惋惜没宰了所有的凶胡人。   容衍面色平静:“良心这东西,凶胡人大概天生就没长。”   副将更纳闷了:“那殿下为何?”   容衍眼底有暗芒闪过:“为了这之后,名正言顺……灭了凶胡!”   想法是早就有的,只不过若非今日潇潇受到牵连,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实施计划。   出过痘的人不会再得天花,这也算是常理,先太后不幸染病时,就是身边嬷嬷说自己出过痘,自告奋勇随身伺候,那期间,有关先太后的所有事宜嬷嬷都亲力亲为,擦身上药换衣洗漱一件不落,可直到先太后薨逝,嬷嬷从来一颗痘也没出过。   知道归知道,担心归担心,容衍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时间跑去那小院找潇潇。   “我那烤箱你得拿过来,还有足够的蔬菜干和粮食,哦对了,最好被子也帮我拿一下,省得还要找新被褥,啊还有还有,厨房里还有我今天烤的绵绵糕,给我留俩,其他的你们分了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咦小哥哥你刚刚去哪儿啦?点心都快凉了!”   容衍:……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笑容重新挂在面上:“潇潇做的,凉了也好吃。”   换做旁的女娃儿,这种时候早吓得哭出来了吧,可她倒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容衍绷不住问:“我让人偷偷带你走。”   潇潇朝他笑:“别闹,你知道不可以的。”   容衍低头沉默了许久,他的确不能这么做,不是担心自己名声受累,而是不忍潇潇今后受人诟病,况且以他对潇潇的了解,他知道她绝不会同意,于是他道:“保护好自己,若你有事,我来陪你。”   潇潇愣住,一旁听见这话的云尔和云叁也瞪大眼,主子他竟……   容衍说话从来语气温吞,寡言少语,他怪自己想不出能宽慰人的词句,只会问:“害怕吗?”   潇潇摇头:“我相信公孙大夫他们的医术!”   容衍的心情,稍微有那么一点复杂,但现在显然不是吃味的时候,他也愿向天祝祷,希望公孙仲景当真是神医降世,能从阎王殿抢人。   潇潇又说:“而且我总有种预感,这病或许不像我们以为的那么可怕,毕竟凶胡人只对旁人狠毒,若这真是天花,他们沿途押送,朝夕相处,就不怕自己先倒霉?”   容衍居然有点被她说服,回想交换俘虏之时,凶胡人并未特意和大夏将士保持距离,若说他们是为了蒙蔽大夏一方刻意为之,方才追杀路上,也没见他们有多置生死于度外,稍微杀得狠一些,就哭爹喊娘一副孬样。   不过他还是板着脸:“你就乖乖在屋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走,乖一点,不要让我更担心了,好吗?”   他特意挑了块最大的院子安排病患,原则上只要潇潇和太子一样好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她是没机会接触那些染病之人的。   潇潇点头,也对他说:“那你也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记得好好吃饭乖乖睡觉,不要做危险的事情让我牵挂,好吗?”   刚带千人追击截杀凶胡人的容衍一脸正经点头说好。   不远处,心情烦躁的太子正躲在树后看着他二人。   先前他就觉得被邵林推进屋的这矮小子有些眼熟,今日仔细一看,发现她其实是刚来时见到的女子,他本就觉得她古怪,现在居然又见她和老三相熟?   她究竟……是什么人?   无论她是何种身份,显然很得老三重视,否则也不会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不顾其他与她相见。   云尔他们将潇潇要的东西都送来之后,潇潇也开始催促他们离开,都是有正事儿要忙的人,总守在这叫什么事儿。   容衍走得很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正如潇潇所说,他的确还有件大事要做。   “你先回去休息,我看着你进屋。”   潇潇心道哎哟小哥哥还挺会,为了让他早些离开,她也不再啰嗦,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抛给他之后,乖乖转身就走,容衍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发现这是袁家的信物。   容衍给潇潇安排的住处最接近出口,这分明是出于私心,云尔和云叁看着主子盯着那望妻石似的模样,想打趣却又明白这不是时候,想挤出笑容让主子放轻松,嘴角弧度也都太过牵强。   以主子对潇潇姑娘的重视程度,他此刻心里定然不好受吧?   今日几乎杀尽那些凶胡人,不得不说,定有泄愤的缘故在里头。   容衍收起只对潇潇不吝啬的笑容:“今日追击凶胡之事,不要告诉她。” 第三百三十七章 在座各位都是辣鸡   云尔称是,云叁慢了半拍,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主子说以后姑娘才是他的主子,让他万事听姑娘的,那要是姑娘问了,他该说还是不说?   因为早早就知道病症情况,潇潇睡得特别安稳,一觉醒来去厨房巧遇公孙大夫时看见他眼底青黑,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瞧见是他,公孙仲景立马后退几步,捂住自己口鼻:“潇潇姑娘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前院有小厨房吗?”   潇潇挑眉:“你们会做饭?”   公孙仲景:……他竟无言以对。   但在口腹之欲和无辜人的性命这两者之间,他还是很能分清主次的:“无妨,会有人送馒头来,热水我还是会烧的,泡一泡就可以。”   潇潇诚恳地提出建议:“要不然你看这样好不好,既然你觉得我们都来厨房不合适,那这地儿就算批给我了,你们谁都别来,等我做好饭,你们自己来吃就行。”   公孙仲景待要拒绝,潇潇掰着手指同他讲道理:“你们都是医者,擅长的是治病救人,我是厨娘,擅长烧饭做菜,咱们各展所长才能提高效率,总不好让你们这些大夫拿熬药的手法去做饭,再将自己吃个头昏眼花,手脚发软地去给病患扎针吧?若是不慎你们都倒下了,谁来给人治病,我吗?”   公孙仲景不爱说话,嘴皮子也就在李慕言跟前才稍微算得上利索,被潇潇这么噼里啪啦一阵先声夺人,好像还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潇潇看准时机,又道:“要么我每回都把做好的饭菜提到院子那里去,你们自个儿取,若确定大家得的是天花,吃完的碗筷就直接烧了,若不是,你们就自己洗干净拿开水烫过等太阳晒着,下回再用,如何?”   她考虑得太过周到,公孙仲景那里又被催着去检查病人情况,只好姑且将这事儿搁置,想的是下回再讨论,没曾想,等他去病患处绕了一圈回来,两大桶香喷喷的饭菜和简易碗筷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都感慨三殿下体恤将士,哪怕知道他们得了了不得的病症,也不曾放弃他们,公孙仲景却觉得,这其中大部分功劳都属于潇潇。   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大桶温水,上面留了张字条:“生水不干净,这是烧开过又放凉的温水,让大家喝这个。”   大夫们都夸潇潇细致,所以当他们感觉这温水入口略有些苦,就权当是错觉,直接无视。   确定病人都喝下放了消炎药的水之后,潇潇回到自己的住处,锁上了门。   她不太放心外头,于是进入空间使用出口定位功能溜到了军营中。   因为太子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所谓“天花”一事没法低调处理,早已传了开来。   这病症着实太过骇人听闻,想不引起恐慌是不可能的,即便云尔云叁已经火速带人解释,也严令禁止百姓讨论,也平息不得。   便是这时,军民之中开始有人提出对容衍的质疑。   潇潇在空间换了身衣服,在街上溜达时便听到了这样的言论——   “要我说,三殿下还是年轻了些,统帅之职,本该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将担任。”   “就是,这又是缺粮,又是被偷袭,如今还出了天花这样的大事,可见他还是年轻了些。”   听到的人连连叹气,表情沉重又恐慌,显然是被说动,也对容衍生出不满。   那些挑事儿之人顺势进入下一步:“若是让太子殿下来……”   赢了,拳头赢了,潇潇被衣袖遮挡的小手一动,空间里正待命的NPC脑袋一抬,身上光芒闪过,绣着“空”字的衣裳陡然一变,下一刻便凭空出现在人群之中。   “让太子殿下来如何?如送粮一般迟到吗?”   方才挑事之人眉头蹙起,神色不善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然而任他看了又看,也找不到方才那一闪而过的人影,他只好清清嗓子,又道:“天有不测风云,边关气候多变,行路艰难,太子殿下竭尽全力,抵达时都已经病倒,可见对此事十分用心,我们若是因此苛责,岂非不知感恩,狼心狗肺?”   方才那声音立马接上:“那三殿下在军粮告急之时力挽狂澜,不但解决了将士们断粮危机,还识破凶胡潜入的诡计,避免一场大难,这难道不值得敬佩和感谢吗?”   挑事男子摸了磨后槽牙,再次失去说话人踪迹,见这些愚民有改观的迹象,忙又道:“可三殿下居然没有发现从凶胡回来的人得了病!”   那神秘人继续回怼:“你行你上,你眼神好,你一眼就能看出谁得了什么病,你咋不去当军医呢?有了你,没准整个军营十万余人都能没病没痛没灾祸。”   围观百姓有人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更让太子安排的暗桩恼羞成怒,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谁?是谁在那藏头露尾?”   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面带微笑走出人群:“谁藏了,我这么大个子,也就你瞎,瞧不着。”   太子暗桩深知今儿若不能找回场子,定然毁不了三殿下在军中越发势大的威信,还要耽误太子殿下大计,于是又高声道:“那三殿下明知天花可怖,还让那些病了的人进城,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他得了好名声,却将这满城军民的安危性命置于何地?”   百姓们听见“天花”二字就开始心间发颤,顿时又忘了三殿下的好,只余满心怪罪。   潇潇暗暗叹了口气,她不怪百姓愚昧,却不能放任此人败坏容衍名声,于是微眯起眼,开始给NPC传台词。   青衣NPC抬头挺胸:“那依兄台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理?是要将那些为了边关安定与凶胡人以命相搏的将士们就地斩杀,寒了同样还在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天下太平而战的将士之心,让大夏此后再无热血男儿肯为国而战,同时让因为他们才能安居乐业的百姓都成为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帮凶,余生都活在愧疚和罪恶之中?”   百姓和那暗桩同时愣住,原本当真被后者说动,也确实认为染病之人该死的那些百姓忍不住低下头,遮住自己满脸羞愧,潇潇则悄悄得意地扬眉微笑,谁还不会点儿道德绑架了,跟本姑娘玩这个,哼,她可以不谦虚地表示——在座各位都是辣鸡。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分彼此   “再说了,”NPC冷哼,“人家军医都没确定将士们得的是天花,你又知道了?”   暗桩贼心不死:“那万一病症外传呢?咱们这些无辜的人,就该陪着他们死么?还不让咱们讨论,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潇潇唇瓣微动,那NPC便道:“哎哟,你这想法太危险,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三殿下这么做明明是在救我们,你想啊,若是城内有疑似‘天花’的存在,京城的大官们又恰巧都同你一般想法,那咱们这一城人的性命……”   不少人顿时脸色煞白,对官兵严令禁止讨论天花之事也没了抵触。   NPC慢悠悠道:“三殿下第一时间让所有病患留在独院中,将士们为了不连累他人,也从不踏出房门半步,更有不畏生死的大夫全心救治,我等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该如这位仁兄一般瞎咋呼,搅和得民心惶惶。”   那人还要说话,却发现嘴巴好像不受控制,紧紧闭上,发不出声音。   NPC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啊,对了,听说凶胡人惯有偷偷派奸细潜入的恶习,你这人瞧着就古怪,先是诋毁我们大夏统帅,后又教唆我们讨论还未确定的病症,更有甚者,你还恶意挑拨三殿下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   怀疑的目光如刀刃落在他身上,可偏偏这暗桩就是开不了口辩解,只生生憋出一脑门汗来,恰此时,官兵出现,一下就被这聚集的人群吸引:“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NPC拱手让开,神色严峻:“官爷,好像有凶胡奸细!”   ……   此事平息之后,潇潇又安排空间里的NPC们全数出动,帮着官兵将太子的那些钉子一一拔除。   容衍早发现城中有人作祟,可他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头疼,事情就被完美解决,接连将几个搅混水的暗桩抓住之后,他顺藤摸瓜,发现了太子的意图。   “主子,太子殿下这是怕您在军中威望过甚,盖过他的风头吗?”   容衍此刻更加怀疑太子的“迟来”乃是故意为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坐实已经确认身份的那几个暗桩“凶胡奸细”的身份。   在那之后,但凡有人散播谣言,试图操控民心,不等官差们发现端倪,百姓就已经用怀疑的目光盯牢这些人,然后主动检举揭发起来。   “不过说来也怪,这些人应该都是精挑细选的人才,怎的关键时刻,连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这事儿容衍也想不通,只能当他们是做贼心虚,一时词穷。   除了解决太子暗桩之外,潇潇还在军营里转了一圈,趁着夜深人静时,轮换着给将士们增加睡眠时间,在空间的作用下,她能将一天当做二十三天来用,跑来跑去纯当强身健体,自个儿的精神状态也完全没受到影响。   顺便,她还去已经长出绿苗的地里走了走,又换了些空间土出来。   苗儿们长势喜人,别说是潇潇了,就连原本只为了口粮来上工的百姓,如今也天天眼巴巴地看着,一会儿怕它们晒着,一会儿又担心它们干了,要不是有容衍的人严格按照潇潇给的注意事项看着,指不定要被这些操心的百姓们用水给淹了。   最后一趟,潇潇去的是大厨房,经她多日指点,如今即便她不在,饭菜的水准也得到保证,不会再有人为了省粮食,让将士们饿肚子,至于味道,虽然比不上潇潇亲手做的,但有她留下的半成品调料和曾经毫无保留的讲解,厨房众人的厨艺也是日渐上涨。   她满意离开之时,隐约还听见身后有人感慨:“幸亏潇潇姑娘先前留下的调料多,还都是拌好的,不然咱这一出手,不得被副将们指着鼻子骂给他们吃猪食啊……”   忙完所有琐事之后,潇潇才又回到隔离小院,如今这半隔离的状态其实正和她心意,即便没有太子幕僚那一推,她也会想办法进来,原因有二,其一,她得在近前才有机会帮忙治愈病患,其二来到军营后,她几乎都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乃至于没有机会到空间做些自己的事情,比如,酿酒。   高浓度的酒精能直接用于杀菌消毒,也可以避免伤口感染,但酒这东西,在边关比粮食更为稀缺,即便能找得到,舍得用,量也远远不够。   酿酒对于潇潇来说不是难事,如今有了NPC投射功能,把酿好的酒拿出来,同样也名正言顺,说干就干,高粱用冷水浸泡十二个时辰,每三个时辰换一次水,而后上锅蒸至开花,把高粱饭摊晾,等高粱饭的温度降到二十五到三十五度之间时,往饭里拌上酒曲,放置桶内,密封发酵十天左右,就会得到透明的酒液。   这时得到的是第一道酒,第一道酒蒸馏后的高粱渣滓出锅再加谷壳冷却加入酒曲进行发酵十二天,就会得到比较醇香淳口的第二道酒。   这次蒸馏的过程中,酒液流出,最先馏出的酒精浓度在80%以上,根据需要,潇潇将他们分别制成可以入口的白酒和高浓度酒精,封存待用。   当然,酿酒过程中计量的时间都是自然时速,有了空间帮忙,不过两天时间她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随后,趁着夜色,潇潇借助空间的出口定位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离开了营地,来到一处山洞。   她一挥手,眨眼间这山洞里就冒出十名服饰统一的NPC,紧跟着,一堆满当当的酒坛和装满粮食的米袋也凭空出现。   也是这时,容衍收到署名为“袁”的信件,信中内容不多,只一句话:“老地方。”但就这一句话,让容衍立刻撇开其余不那么紧要的事,火速选人前往曾经去过一次的山洞。   到那里的时候,NPC们还没走,容衍从怀中拿出潇潇给的信物,内心其实有些忐忑,万一他们不认呢?   好在NPC们盯着容衍的脸看了会儿,就直接让开了道,不知是谁傻愣愣问:“不必姑娘亲自来了吗?”   NPC之一挂着笑:“无妨,上回姑娘说了,这位与她,不分彼此。”   容衍胸中跳动愈发有力,嘴角弧度都大了不少。   云叁又憋不住好奇地问:“倘若是别人拿着信物来呢?”   NPC眯着眼,吹亮腰间火折子:“那就什么也得不到。” 第三百三十九章 干锅   这一次,除了粮食之外,山洞里还有好些坛子,云尔打开其中一坛,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主子,是酒!嘿,还挺烈。”   其余人都在高兴,唯独容衍又深深看了眼守着山洞的袁家人腰间的火折子。   明火遇上烈酒,确实什么都得不到。   见一切都顺利,潇潇很快借着空间便利回到隔离小院的住处,快到门口时,她似乎在屋外瞧见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扒拉着窗户的邵林将眼睛眯了又眯:“奇怪,人呢?”   潇潇从空间拿出她的宝贝弹弓,对准那人脑瓜就是一颗石子儿。   邵林正往屋里张望呢,后脑勺冷不丁就是一痛,他条件反射“哎呀”一声,转身张望,潇潇就趁这时间闪进里屋喊了声:“什么人?”   邵林落荒而逃,赶回去同太子汇报:“除了去厨房做饭之外,那女子一直待在屋里,偶尔与三殿下隔着大门见一面,远远说几句话,再往里头送些吃的,并未提及要偷偷将她带出去的事儿。”   太子在屋里来回踱步,怎会这样?   “老三和这女子关系不是非同一般吗?他怎么可能会安心让她留下?”   太子原想着逮到容衍的错处,再好好利用一番,没想到这小子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守规矩,还是说……   邵林啐了口:“听说也就是负责给三殿下做个饭什么的,看来不过是个玩物。”   太子虽然没说话,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   还当抓到了老三的把柄,搞半天只是厨娘,真是晦气。   “你盯着她的时候,可曾见她除了下厨之外还离开过?”   邵林想了一下,摇头,本来以为她不在屋里,但后来的确是从里头走出来的。   邵林紧张地问:“那,殿下,属下还要盯着她吗?”   太子是个谨慎的人,就算现在没法证实潇潇和容衍的关系,仍不愿错过机会:“继续盯着,只要逮着容衍假公济私的证据,就绝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潇潇有空间警报器在,只要有人出现在她身边二十三米范围内就无所遁形,所以这自以为是的跟踪和盯梢,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一览无遗,但总这么被人盯梢实在挺烦的,所以今天下晌听容衍说“袁家”又送了好多酒和食材来后,潇潇撸起袖子,决定晚上做个干锅犒劳大夫们,顺便馋死这跟屁虫。   边关的天气十分古怪,白日里热得像要被烤化,可一入夜,又冷得人直打寒颤,别说初来的人很难习惯这忽冷忽热的大落差,就是在这待久了的,夜里照样要裹着被子打哆嗦。   大夫们每天晚上裹着破旧的袄子给病人扎针治疗,也都是使劲搓到手热乎不抖了才敢动手,吃东西更是经常因为时间拖久了,入口已经凉透。   再美味的饭菜,放到凉透也没什么滋味,大家基本上就是硬塞几口混个饱肚。   原以为在这院中的日子都要这么过,却见饭点时,负责取饭的人去而复返直接开始摆桌子:“潇潇姑娘给咱们留了字条,让咱们点了火之后回来摆桌子,摆完饭菜正好可以吃。”   大夫们叹口气,心道今日的饭菜只能自己动手了吗?也罢,总让人家小姑娘给他们做饭算怎么回事,只是不晓得等饭菜做好,他们还有没有时间吃。   哎,他们没一个会做饭的,所以要求也不高,能吃就行,哪怕就一口冷饭,饿着肚子看诊,他们怕自己撑不住啊……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因为对这顿饭没再报什么希望,他们摆碗筷都不怎么积极,所以等去取饭的人端了两口大锅回来,他们有的还没准备好。   这会儿大家才发现往常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似的公孙神医已经洗好手规规矩矩坐在桌边,一手端碗,一手执筷。   近来时间紧迫,吃饭也就不讲究什么规矩,先来先吃,吃完还得接着忙碌,因此公孙仲景只对大家点点头,就很自觉地给自己盛好饭,又拿公筷从锅里夹了菜,开始享用美食。   只一口,他就满足地眯起了眼,随后扒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作为总负责人,他是真的饿了也累了,给他个馒头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何况是潇潇的手艺,再者……今日终于确认,那些将士得的,不是天花!   不光是公孙仲景,其他大夫也都累得手脚发软,夜里这寒气一冒头,吸口气都觉得肺里冻得慌,见他吃的香甚至还打算添饭,大家也都不再发愣,一个个吃得喷香。   “这手艺,绝了!谁做的?”   “还能是谁,潇潇姑娘啊!”   “哎?不是说让我们自己来吗?”   “是让我们自己生火热一下呀,姑娘说这叫干锅,里头的菜都是事先处理好的,吃的时候锅底下点火热起来就行。”   大家顺着说话这人的指示往锅底一看,忽然发现这口锅另有玄机,锅底扣了个装了碳的盆,一边吃一边加热着,另一口锅里还有加工好的半成品菜,吃完随时继续加料,米饭也备的特别多,所以所有人无论来的早晚,都能吃到热的,也都能吃饱。   “嘿嘿,姑娘这顿饭来的及时,简直就像是为了给我们庆祝,哎不过这会不会太丰盛了些?”   大家的筷子顿了顿,还是公孙仲景道:“做都做好了,吃了总比浪费强。”   说的有道理啊,做都做好了,吃都吃上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总归不能浪费了姑娘的一番心意不是?嗝~   这顿饭,大家吃得都相当尽兴,吃饱喝足精力充沛之后,他们又得知三殿下差人送了好几坛烈酒给他们用,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一顿饭下肚,疲劳似乎一扫而空,谁也不会知道在厨房的时候,潇潇偷摸往锅里夹带了多少私货。   吃都吃了,谁能发现呢。   大家都是受益人,除了因为怕沾上麻烦压根不敢走出房门的太子殿下。   他刚听完邵林讲解潇潇做的晚餐,什么麻辣鲜香锅气升腾,什么红的辣椒绿的菜苗,什么褐色的酱料往锅里一拌,就感觉饥肠辘辘的肚腹中有馋虫在翻滚涌动,什么独特的浓郁气味刚飘到跟前,口中就忍不住分泌起越来越多的唾液…… 第三百四十章 借个住处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邵林这么有言语天分呢?这才华拿来考八股,还需要在跟在他身后摇着尾巴拍马屁么?   保险起见,凶胡人可没告诉他那些将士病症的真实情况,太子珍惜自己的性命,这些日子可算得上茶饭不思,当然主要也是饭菜太难吃了。   身为尊贵的太子殿下,他自然不屑与那些个粗人吃一样的东西,所以他特意将自己的厨子也都叫了进来,就圈在自个儿小院里,哪儿也不准去。   厨子是还算尽心的,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平时给太子做的那都是些燕翅鲍肚之类,可如今厨房的食材都是什么玩意儿?番薯土豆和菜干,加可怜兮兮一点肉干,这能吃吗?他也算使劲了浑身解数,可用这些东西下厨,如何能让太子这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嘴巴满意?   所以今个儿这干锅的香气一飘起来,他又挨了太子狠狠一顿训斥。   这事儿怪他吗?要怪就怪那厨娘,怪三殿下处事不公!给那厨娘的东西和给太子殿下的肯定不一样!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偷偷摸进了潇潇的厨房,往她泡着的脱水蔬菜里撒了些东西就开溜,走的时候还顺手提走了潇潇挂在房檐上的一串肉,殊不知他刚走到门外,原本空无一人的厨房里就突然出现了潇潇的身影。   她方才在空间补眠,睡得正香呢就听到空间告诉她有陌生人接近,她在空间里亲眼看到了那厨子将药粉撒进食材的过程,因而出来后脸色极为不善。   空间提示:【主人,食材已被污染。】   潇潇问:【食用后果是?】   空间回答:【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丧命。】   好歹毒的心思,好自私的做派!   空间里还有可以替换的食材,所以尽管那厨子下手忒狠,却也没能得逞,但潇潇不爽,于是她将被下了药的食材带回空间,然后趁人不注意,尾随那厨子来到太子厨房。   今时不同往日,伺候太子的人拢共就那几个,所以待到厨子完事儿收工,他还得先把饭菜送去给太子殿下,之后才能回来用自己这一份,他一走,潇潇就盯上了桌上满满当当的一碗饭菜。   这厨子倒是不亏待自己,他那碗里的肉可不比给太子的少。   潇潇眯起眼,戳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厨子是等太子吃完,才带着收拾好的碗筷回来的,将托盘往灶台上一放,他迫不及待去填饱肚子,才一口,他就为自己的厨艺惊叹——瞧瞧,就这些猪食一般的东西,也就他能做出此等美味!   三殿下那个厨娘算什么?哗众取宠的玩意儿!不过就是仗着调料新奇些罢了,那东西他知道,李家商铺有得卖,号称即便厨艺白痴也能做出一手好菜,那厨娘就是仗着这些小聪明,想勾引三殿下,好爬上……哎?哎哟,这肚子怎么忽然疼起来了?   哎哎哎不行,他得上茅房!   但是说来也怪,厨子今儿个好像特别倒霉,走两步摔一跤,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膝盖弯了,可转头看看,四下并无人影,继续走,继续摔,厨子急死了,一手捂着腚门口,一手撑地连滚带爬。   奈何……没赶上,也没憋住,只听一连串噗噗作响,厨子被自个儿弄出来的动静和气味熏得够呛,还想垂死挣扎一番,脚下一滑又是一跤,这一次摔倒,地面没有水,他却听到了水花声……   羞愤交加之下,他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画面,始作俑者潇潇都无法直视,但她不后悔,此人罪有应得,再多痛苦也是他咎由自取。   这厨子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只是当时的情景,见到的人都不愿意回想。   他脏臭成那样,又开始上吐下泻,太子自然不会再用,即便医师给他把过脉看过诊也开了药,他也没被允许踏进太子所在的院子,邵林是这么说的:“万一你把这脏病带进来,影响了太子殿下,你付得起这责任吗?滚滚滚,赶紧滚远点!”   厨子是万万不愿和那些病夫待在一处的,于是他再一次将主意打到了潇潇头上。   潇潇今个儿早上是被拍门声吵醒的,厨子那大巴掌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吵得潇潇起床气蹭蹭往上窜,门一开,厨子就自说自话道:“这院子今后我要住,你换个地方。”   潇潇面无表情看着他,厨子抬高下巴:“你可想清楚,得罪了我,我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我可是太子的人。”   潇潇翻了个白眼:“确定不是狗?”   厨子板着脸,将包袱往地上一放就开始卷袖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哎哎哎哎哟!”   对付这种人,潇潇都不需要喊一二三,一个擒拿手扣住他手腕就扔飞出去了,这人还在地上哎哟着呢,潇潇转身一脚就把他的包袱也踹飞,直接将他刚刚抬起来的脸又砸了回去。   嘿,别说,自打有了空间,她这身体素质见长,力气贼大,扔头猪都不成问题。   “既然你不要脸,我就也不必给你留了。”   分明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怎么居然吓得他大气不敢出?这气势,厨子只在自家主子身上见过。   因为被震慑住,厨子忘了反应,直到潇潇又关上门才回过神来。   他想再来一次踹门,可是又有点不敢,正巧云尔云叁陪着容衍来给潇潇送食材,就看见老大一个男人身影鬼鬼祟祟在潇潇门外徘徊,容衍那张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其实送食材这等小事,哪里需要容衍亲力亲为,不过是寻个理由见见心里头惦记的人罢了,可这道理云尔云叁知道,厨子不知道啊,他仿佛见了救星一般冲到容衍跟前:“三殿下,三殿下给小人做主啊,这女子跋扈无理,我不过是想同她借个住处,她竟直接对我动手,简直粗鄙不堪,蛮横狠毒!”   容衍语气无波:“借个住处?”   厨子眼珠子咕噜噜转:“是这样的,小人昨儿有些不舒坦,不敢靠近太子殿下贵体,便自觉搬出了小院,可小人总不能去和那些染了天花的病,病患待在一处啊,所以就想同这小姑娘挤一挤,哪知她不同意就算了,还将我打了一顿!” 第三百四十一章 姑娘难道不是和公孙神医一对儿的吗   他是没注意到,从他说出“挤一挤”开始,容衍的脸色就瞬间阴沉下来,厨子还待再说几句,却忽然觉得脖子处一紧,整个人瞬间离地而起被摔在了墙上。   容衍冷冰冰道:“你算什么东西。”   随后见到听见动静出来的潇潇,才挥手将人交给云尔云叁处理。   二人抱臂咂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敢对潇潇姑娘不敬,主子没一鞭子抽死你已经是个奇迹了,你就感谢姑娘及时出现,主子不想让她见血吓到吧。   云尔叹口气:“哎呀,三殿下有令院中人不得外出,今儿个居然有人想偷偷溜出院子,这可怎么办。”   云叁啐了口:“此人明知身体不适,还敢往外跑,显然是既不把军令当回事,也不将其他百姓和将士的安危当回事,必须严惩不贷!”   厨子蒙了:“不是,我不是,我和那些病痨鬼不一样,我就是拉肚子……”   可二人已经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动手,不必近身,也轻轻松松把人吊在了院门口的树上,干完这些还朝容衍和潇潇那里投去个邀功的目光,奈何容衍没收到。   他正被潇潇双手交叉拒绝前进:“乖,就停在门口,别进来啦。”   他是孩子吗?容衍无奈又好笑,偏要往前走,潇潇威胁他:“你再过来我就进屋了啊,让你看不着我了啊!”   云尔云叁啼笑皆非,就这,能唬得住谁?   容衍脚下一顿,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云尔云叁看不见他神色,但能听出这语气十分委屈。   “你威胁我。”   两人转身一人朝那厨子丢了一块石头,无他,纯属迁怒。   潇潇眨眨眼:“你是统帅,要以身作则的。”   容衍朝身后瞥一眼:“没人看见。”   云尔云叁:……啊对对对,我们不是人!   何以解忧?唯有丢石头!砸,砸死这个不长眼的,害他俩无端受到伤害!   哎哟哟,小哥哥学坏了!潇潇发现新大陆似的将他上下打量,直把容衍看的脸皮发烫。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了相思。   刚来边关时那么久不见,忍一忍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她近在咫尺,反而挨不过这些许时日的分离,他也不晓得自己竟会这般儿女情长。   潇潇轻咳一声,开始问正事:“外头都还好吗?”   容衍并未告诉她,这些日子外头因为天花之论曾经乱成了什么样子,若非因此,他又怎会只能偶尔来见她,只不过不知为何,每晚分明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却总有彻夜好梦的错觉。   他点头:“幸好大夫们反应及时,军中一切安好。”   “凶胡刚吃了大亏,暂时没有新的动静,不过就我对他们的了解,这安宁也不过只是暂时。”   说着话,他又要往前,潇潇果真就往屋里跑,那利索劲,看的容衍摇头发笑,站在门口问:“你当真觉得这木门木窗拦得住我?”   潇潇抵着门,心说难道他要破门而入?这么……刺激的么……   浅笑挂在嘴角,潇潇听见有个声音突然响在不远处:“三殿下?正好,我们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几名大夫一改前几日愁眉不展的模样,跟在公孙仲景身后大步而来。   “殿下,将士们已经痊愈过半!那不是天花!”   云尔云叁激动得将手上刚捡的一大把石子全都朝那厨子扔了过去,眼睛瞪得老大,容衍也只能硬生生调转方向:“当真?”   大夫们纷纷看向公孙仲景,后者作为代表,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简单做了介绍。   “……只是看起来像,且传染性比较强,实际上出现病症之人并未感觉到太多不适,这也是将士们不知道自己身体有碍的最大原因,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将士痊愈,脉搏表现都与常人无异,保险起见,我们还多观察了些许时日,确定已经痊愈的人不会再次发作。”   说完他们才开始疑惑,三殿下怎么进来了?找潇潇姑娘的话,是送食材吗?可是这点小事还需要殿下亲自来吗?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潇潇只不过当初跨过了门槛就该和病人们一样被隔离开来,况且要不是有她负责食材什么的,他们也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到对病患的治疗中,不过他们是真没想到,殿下亲自送东西,还是送到屋门口的。   容衍的笑容越来越大,而后听他们又道:“多亏了公孙大夫妙手回春!”   公孙仲景还是那淡淡的模样:“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各位都辛苦了。”   大家嘿嘿笑着挠头:“辛苦谈不上,平日里哪有机会见识到神医谷的医术,说不得还是我们赚了。”   另一人也道:“就是就是,而且说起来,我好像还长胖了……”   众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潇潇姑娘那手艺,不知不觉就吃多了,这么说来,姑娘和公孙大夫可真是……”   容衍眉梢挑起,屈指敲了几下门,“不小心”就将这话给打断:“还不出来,你不都听到了么,如你所料,不是天花。”   潇潇从屋里伸出脑袋,朝容衍笑:“可喜可贺哦。”   容衍抬手往她脑袋上弹了一下,不重,但是相当亲昵:“不躲我了?”   潇潇嘿嘿笑,容衍给她一封信:“喏,萧姨给的。”   一听是娘的信,潇潇接过就径直靠在门边看了起来。   容衍也不离开,动作熟练地伸手替她将掉下来的一缕碎发挂到耳后,再调整位置遮住过分刺眼的阳光,这才对已经呆掉的诸位大夫道:“这些日子劳烦诸位,将士们的好转,和这‘天花’之论的平息,都是托了各位的福,容衍在此,替将士们,也替这边关百姓,与诸位道一声谢!”   大夫们已经没有余力去理解他在说什么,看他和潇潇之间的互动,方才那句“姑娘和公孙大夫真是天作之合”是万万说不出口了,姑娘难道不是和公孙神医一对儿的吗?这这这,这什么情况?三殿下同萧姑娘之间怎么好像有那么些不同寻常? 第三百四十二章 错了鸳鸯谱   八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却正合了容衍心意,他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公孙仲景,复又看向潇潇:“有吃的么,饿了。”   刚看信到一半的潇潇瞥了眼这人懒洋洋的作态,浅笑中带着一丝揶揄,她进屋拿出一袋刚出炉的小点心,出来时却见容衍不知从哪儿翻出个军报正在看,双手都很忙的样子。   她问:“吃吗?”容衍就把脑袋转过来,潇潇笑意更甚,无视大夫们呆若木鸡的神色,直接就把点心送到了他唇边。   容衍嘴角勾起,张口咬住,觉得今日的点心,特别甜。   好家伙,这下众人还有什么好疑惑的,想来从前是看错了鸳鸯谱,真是尴尬,幸亏三殿下不介意。   公孙仲景当然也看到了容衍的做派,他没说什么,只是将眼皮垂下,转身离去。   容衍转头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嘴角便隐约勾起。   云尔云叁看着主子那让人心塞牙酸的表情,转头便将那还在发出微弱哼唧声的厨子给砸晕了过去,这院子里旁的不好说,石子儿应有尽有,随便丢。   这倒霉厨子本来就觉得肚腹间阵阵难言的尴尬,被这么一砸,憋不住气沉丹田,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响动之后,腿间一阵湿热,此时此刻他也不知是羞耻还是痛楚多一些。   还未离开的大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算是注意到了这个无人在意的倒霉蛋,只不过倒霉蛋本人宁愿此刻依旧毫无存在感,被这些视线火辣辣的看着,再有小风一吹,将那些个气味吹散,也将他窘迫的现状统统展示在人前,那本就已经错脆弱无比的小心肝顿时再难承受,他俩眼一翻,晕了。   大夫们挠挠头:“这是?”   云尔云叁脸不红气不喘:“哦,这人感染了病症,但因为贪生怕死,并不愿意遵从规定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还打算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溜走。”   尽管那厨子现在处于狗都嫌弃的状态,大夫中还是有人出于对他病情的担心,主动上前查看他的脉搏,这一看,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满脸诧异:“这似乎不是病。”   云尔云叁刚刚就是随口胡说,这会儿都诧异地看着他,大夫仔细想了想,确定道:“是毒,此人中毒了。”   潇潇将视线扫过去,让空间将他扫描一通。   空间很快锁定某个位置:【食材鉴定,发现毒性食材。】   潇潇动了动手指:【空间掌控。】   随后众人就见那厨子腰间动了动,有个小瓶掉了出来,大夫将那小瓶捡起,打开稍微闻了闻,接着又拿出些工具捣鼓片刻,很快便斩钉截铁道:“就是这毒。”   这就有些奇怪了,身上带着自己中的毒,这是个什么操作?   这是多想不开,要自己毒自己玩儿?   潇潇叹了口气:“想想真是后怕,如果我们当初真的信了天花一说,任由某些人杀了这些染病的将士,事后必然有人会迫不及待给三殿下冠上弑杀无情卸磨杀驴的恶名。”   “然而即便不杀,或许仍有其他意外发生,譬如分明咱们都好好在这院子里待着,不碍着旁人,外头偏偏就莫名出现病患,导致人心惶惶,百姓动荡,乃至殃及全城,那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病症扩散会变成容衍的责任,那满城百姓和将士,怕也逃不过一死。   云尔云叁对视一眼,心中既敬佩又诧然。   巧了不是,姑娘和主子想到一处去了。   他们家主子自幼得萧将军教导,心思缜密头脑灵活,能推理出这些道理并不奇怪,可姑娘从小在福缘村长大,连正经书都没看过一本,竟也能看出其中奥妙,这就很是难得了。   只能说是姑娘天生聪慧过人,主子有福气啊。   既然天花一说已经不成立,这小院隔离与否似乎就不再重要,但潇潇又瞥了眼挂树上的某人:“这么一想,此人带着毒物的心思就很值得深思,莫不是知道病症好转,又要再生事端?”   大夫们的表情顿时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听着潇潇的话,容衍握紧她的手:“潇潇,我想做一件事。”   两日后,厨子被绑了挂在城内,看管他的官差对周遭百姓道:“前段时间让大家惶惶不安的病症乃是投毒!凶胡狼子野心,妄图借所谓‘天花’之症扰乱我大夏安定,简直罪无可赦!”   十万大军集结完毕,容衍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凶胡野心,忍无可忍,儿郎们,随我杀!”   往日总是凶胡来犯,大夏反击,大夏始终处于被动,但今日,他要带着大夏将士们化被动为主动,狠狠杀回去!   潇潇站在城头,目送容衍远去的身影,她知道此时就是击溃凶胡的最好时机,却也忍不住担心,纵使容衍并不想当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名将,战争之下,死伤在所难免。   看着被将士们踏马激起的尘烟逐渐平息,她叹口气说要回屋静一静。   在潇潇强烈要求下,云尔云叁跟在了容衍身边,如今保护她的是几名年轻云卫,大家都被前辈们耳提面命,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主母,故而对她十分恭敬,她说不让人打扰,云卫们就当真规规矩矩守在院门外当门神。   “姑娘担心主子呢,现在心情肯定不好,咱们可千万别让人给姑娘添乱。”   “说得对。”   护卫们十分贴心,奈何有人就爱给人找麻烦,在小院子里心惊胆战待了许多天的太子殿下直到晌午才得知容衍已经率领将士们去追击凶胡大军。   “这么大的事,为何没人先向孤禀报?容衍他到底还有没有把孤这个兄长,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被留下守卫城关的余副将本就因为没机会上阵杀敌心情不爽,这会儿自然没耐心和他啰嗦:“三殿下是统帅,持虎符领三军,太子殿下不过是奉命运送军需,为何统帅出征,还得先经过您的同意?”   太子脸色铁青,待要上前理论,余副将却后退一步:“殿下慎重,再往前,您可就要走出小院范围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是了,关于“天花”乃谣传之事,容衍并未让人告知太子,大夫们三缄其口,潇潇也特意留在小院并未离开,为的就是理直气壮将太子继续困于此处,省的他瞎捣乱。   太子看着眼前这些个武夫板着脸不近人情的模样,内心又气又怒,“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甩袖大喊:“来人!邵林呢?”   在院子里住了这么些天,他都好端端的,此时要求离开也算是合情合理,倘若容衍的人还推三阻四,那定然就是刻意阻挠,他自不会再忍!   余副将有些为难,为难中又满含厌烦。   为难的是面前这人身份尊贵,烦的是他和其他大部分尊贵之人一般,屁用没有,偏毛病一箩筐,送粮食迟到,吃饭还要人端到屋里,端过去好好吃就是了,不小心打翻,居然还要求额外加一份!被俘虏的兄弟们刚出事那会儿,这太子不懂得体恤就算了,居然喊打喊杀,啧,总之一句话,看他不顺眼。   他虽然是个武夫,却也看出太子今日颇有故意找茬的意味,这种人他见的多了,要是真让此人离开小院,下一步就是插手军中事务。   他要是像三殿下一般真有将帅之能也就罢了,遇事就知道甩威风摆太子的谱,正事懂个屁!至少追击凶胡这事儿,太子就是明摆着不同意!   余副将咬牙,大不了,拼着以下犯上的罪名,也要强行将太子留下!   兄弟们都跟着三殿下杀敌去了,他怎么能拖后腿。   见这武夫居然还敢拦着自己,太子高声怒喝:“大胆!”   便是这时,一旁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从里头走出个满脸痘痘的女娃,她手上原本正端着盆水,此时像是被太子的嗓门吓到,手一抖,水全打翻了。   太子低头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裤腿,再看女娃面上可怕的脓包,转头哇得吐了起来,潇潇在他身后使劲儿给余副将使眼色:“哎,这是怎么的,我门外怎么会有人?”   “余将军你们快走远点,我这几天不小心也出痘了……”余副将也不是个蠢得,立马反应过来:“哎呀,莫非姑娘是为了给大夫们和病患准备吃的才会这般,姑娘仗义,余某佩服!”   潇潇“紧张”地看了眼太子:“我也没想到只是稍微碰到了他们用过的东西就会这样,哎呀怎么办,方才那水,是我刚刚洗过手的……”   余副将叹了口气,朝太子态度恭敬道:“为了殿下的安危和边城安定,恳请殿下回去观察几日,若有不适,才好及时让大夫治疗。”   太子咬牙切齿,却又不能拒绝,只能愤愤瞪了潇潇一眼,记下这仇。   潇潇低眉顺目,待他走后才在大家担忧的目光中拿袖子擦了擦脸,朝他们挤眉弄眼:“假的,我手艺好吧?用米浆做的哦!”   余副将和护卫们齐齐松了口气。   三殿下将姑娘托付给他们,若出了事,他们可怎么交代!   再者姑娘为将士们尽心尽力,若这样还染上病症,岂非苍天无眼?   潇潇聪明的小脑瓜已经经过飞速运转,她笑嘻嘻地对诸位道:“不过既然借这理由忽悠住了太子,接下来我肯定是要装病的,每天化这玩意儿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粮食,所以,不如我每日卧床不起?”   她端正脸色煞有其事对余副将忽悠啊不,对余副将说道:“我病得越重,你们就越能合理地留下太子。”   余副将品了品,躬身道谢:“多谢姑娘相助!”   潇潇心道不谢不谢,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虽然助力留下太子,却也成功得罪了此人,护卫们决定轮班守卫,绝不让她门前轮空,明卫暗卫一起安排上,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防卫得严密,却不知太子一想到潇潇那张满是“脓包”的脸,就连找人杀她的心情都没有,恶心了许久才吩咐下去:“给孤盯着,病死了算她运气好,要是活着,定要让那丑八怪生不如死!”   “另外,赶紧把信送出去……”   潇潇在屋里等到了半夜,确定云卫们当真尽忠职守,这才往床上放了个NPC,紧跟着就用空间二十三米一个闪现,赶路去也,等走出边城诸人视线,潇潇从空间闪出来,挥手就放出了早憋不住的电掣。   来边关的时候,为了日后能名正言顺地骑马,潇潇把已经长大了一些的风驰也给带上了,平时都养在马厩里,和战马们待在一处,每次去看它,潇潇就会来一场双胞胎交换,它俩也像成了精似的,在人前就互相模仿对方,有时候就连潇潇都会认错马。   电掣刚从空间出来就兴奋地扬起马蹄嘶鸣不断,要不是潇潇拍了它一下,看那架势,大概恨不得立刻撒丫子狂奔开。   马鞍什么都是空间常备着的,电掣配合着让潇潇装好上马,就又转回脑袋等她示意,潇潇好笑地拍了下马屁股:“走吧,让我看看你现在能有多快。”   哎哟主人要是说这话它可就不困了,电掣甩了个响鼻,还似模似样刨了刨土,便风也似的冲了出去。   说实在话,它这速度,可不比空间二十三米闪现来得慢,潇潇也算是好好体验了一把飙马的感觉,远远看见大夏军的时候小屁屁都麻了,她艰难地揉着臀下马,没好气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就又带着马一起,闪进空间。   使用空间功能需要消耗精神力,潇潇可不想关键时刻来个突然晕倒,能省则省吧,好钢用在刀刃上嘛。   电掣意犹未尽地在空间里继续奔跑,潇潇则看准时机,猛地一闪,进了驻扎之处。   边城距离凶胡还有段路程,大军若是一味赶路,还没开打就要体力不支,所以必要的休息自是不可或缺,如今大家正就地扎营,轮班补充体力。   副将们围着篝火啃饼干:“这东西就是统帅说的压缩饼干是吧,刚看到的时候老子还以为统帅在跟老子开玩笑,就这么一小片,狗都吃不饱!没想到……嗝!”他打了个饱嗝,与其他人交换个钦佩的眼神:“这玩意儿可真是神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有人通风报信   另一人也道:“行军路上,最难却也最不能缺的就是粮食,但若是路上生火,容易引起凶胡注意不说,那也忒的费时费力。”   又有人连连点头:“确实,况且这压缩饼干方便携带,吃起来又快又抵饱,三两口解决完,还能抓紧时间多睡会儿,万一打起仗来来不及开饭,咱也不用强撑,好东西啊,谁想出来的?”   “我听说,想出这好东西的人,和萧将军有关……”   “将军受伤多年,虽不能再次与我等并肩作战,却无一日忘记过我们啊。”   “对了,你们知道不,咱们统帅就是萧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   ……   将这些话留在身后,潇潇往将士们休息处走去,人还未到,一个空间慢速投射已经丢了过去。   现在她能投射的范围是23*23,倍速时间下,在这范围内入睡的将士们都能得到充分休息,待他们醒来,潇潇也不将投射功能收走,就等着第二批换班的将士继续睡。   空间投射功能每天只能使用一次,但只要潇潇不收回来,它就没有使用时长的限制。   如今夜深人静黑灯瞎火,谁也注意不到乌泱泱的营帐里,大家的动作看起来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等到凌晨一过,潇潇又换了一处营帐,照样依葫芦画瓢,不过这一次,她留下个NPC,自己去找容衍。   最近,她开发出了NPC的一个妙用——远程监听,所有从空间放出来的NPC都能成为她的眼睛和耳朵,所以此刻她能放心离开正在空间投射作用笼罩下的将士营帐,也不必担心边城那里穿帮。   NPC虽然没有自主思考和活动的能力,但要按照潇潇的吩咐完成一些简单的指令却并不难,比如每天将门外送来的饭菜拿进去,以及留个暗号让大家知道她无恙。   作为统帅,容衍要与将士们共进退,但在其他人轮班休息的时候,他还得继续进行沙盘推演——凶胡人会在哪里设伏,什么地方的地形对己方有利,什么兵法适用,什么计策合理,不知不觉,夜晚已经过去大半。   完成今夜要做的事情之后,他才能放心去小睡一会儿,看了眼天边渐露的鱼肚白,容衍掩唇打了个哈欠,合衣躺下。   “云尔,半个时辰后叫我。”   外头的云尔心疼又无奈应下,忍不住同云叁道:“咱俩好歹还能换着眯一会儿,主子这样,身体怎么能撑得下去?”   云叁将食指竖在唇间,主子倔,他做下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与其浪费时间无谓地劝说,倒不如让他安静休息片刻。   云尔也知道这道理,只用嘴型道:回去定要让姑娘好好说说他!   帐内,容衍刚刚合上眼皮,似乎就感觉身子微微一震,他撑开眼看了看,见周遭一切正常才放心入睡。   此时已经将这帐内天地变换的潇潇无奈叹气,将时间流速调到了最慢。   等到他熟睡,潇潇从空间闪出来,叉腰小声道:“是得好好说说你。”容衍的眉头蹙了蹙,潇潇就心疼地捂住嘴巴,算了,改天再教训,先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天微微亮,潇潇偷偷往囤放军粮的地方又加了好些压缩饼干,将昨日消耗补上,而将士们吃饱睡好,压根没感觉到负重变化。   急行军中,时间难能可贵,潇潇清楚自己的空间能发挥何等作用,所以她定是要想办法跟过来的。   第二日一早,将士们莫名其妙感受了一下这不该有的神清气爽,再次踏上征途,而潇潇则悄无声息一路跟随,等到入夜就给大家开慢速补充睡眠,时间就这样悄然而过。   等发现凶胡踪迹时,大夏将士发现这原以为会精疲力竭的一场追逐,此刻竟显得游刃有余,千里奔袭只为今日一战,在空间里的潇潇只听容衍一声令下,大夏铁骑带着满腔战意,直接冲了出去。   大战一触即发,凶胡为了攻下大夏边城,本就几乎是倾巢而出,而容衍为了一举将他们拿下,带的人也不少,是以既然双方碰了头,即便想低调也是不可能,大夏将士们没想过能瞒天过海偷袭,可对方的反应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先不说那严阵以待的架势和早有准备的阵型,就连埋伏都准备好了是怎么回事?   但凡大夏这边有少许携带,见面第一刻就得死伤惨重。   “统帅,凶胡有点不对劲啊。”   容衍沉着脸:“要么是他们中有人料事如神,要么是我们不够谨慎暴露行踪,再不然,就是有人通风报信!”   说到最后一句,他连语气都森然不少,显然是又想起不快的往事。   容衍的护卫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最是痛恨背叛,军中有奸细,这是他最不能容忍之事。   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快的过往压下,容衍冷静分析当下局势:“熊副将,你带两万人从侧边绕过去,目标是那些藏在高处的弓箭手,其余人,同我一起,拖住凶胡贼子!”   熊副将有些犹豫,但容衍一声令下,他便恭敬接令:“是!属下必完成任务!”   凶胡地界多为荒漠,能找到这一处适合埋伏的所在,可见是早有预谋,但军中奸细早已抹杀,为何还会发生这种事?   莫非又有新的……   边城处,太子正在自己院内来回踱步,待邵林一步踏入便迫不及待去问:“如何?等等,停下,就在站那说。”   邵林急忙刹住脚,一边擦汗一边汇报:“殿下,里头那些病人少了一半,属下瞧着,里院有块焦土,像是不久前才烧过东西,大夫和药童们经过时都会特意绕过去,属下远远看了,附近草丛里还有些没来得及烧干净的碎布头。”   他吞了口口水:“想着那病症会传人,若是属下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那对您也是大为不敬,所以就站在原地看了下,应该就是那些个染病将士的衣裳。”   太子微眯眼:“所以,果真是染病的死了大半,我那三弟气急败坏,这才率兵追杀凶胡人?”   邵林前后捋了捋,觉得是这么回事。   太子便冷哼一声:“三弟到底还是嫩了些,一时气愤就干出这样的糊涂事。” 第三百四十五章 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邵林装模作样摇头晃脑:“那可不,去凶胡路途遥远,地势环境恶劣,即便他们不怕负重多带了粮食,那也放不了几天,凶胡境内可不像在咱们大夏,想补充米粮和水分,那是难于登天,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冲动的代价了。”   太子叹了口气:“可惜孤被这些顽固的武夫困与此处,便是看明白局势,也有那力挽狂澜之心,偏偏苦于无法脱身,不得施展,想想真是心痛又自责。”   他眼珠子一转:“若非三殿下有令在先,那些武夫怎敢以下犯上?况且三殿下此去定会造成大夏损失惨重,要不要参他一本?”   太子瞥他一眼,语气讥诮:“疲惫的大夏军遇上早有准备的凶胡人,他还能有命回来吗?”   他早已在信中和那凶胡二王子严明,大夏军不可全杀,但容衍的命,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   箭矢如同雨帘朝容衍袭来,次数多了,任谁都发现不对劲。   “主子,对方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容衍一剑砍落飞来的箭矢,四下看过,冷哼一声:“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从马上飞身而起,青霜剑所到之处,只留断箭残骸,大夏将士气势更足,凶胡人却恼怒不已:“他是什么怪物!这都射不死!”   缺了一只右耳的二王子目光贪婪落在青霜剑上:“什么怪物,分明是有神兵在手,传令下去,杀容老三,将那柄宝剑给本王子拿来。”   越发密集的攻击朝容衍而来,他回头看了眼,留下杀敌但不深入的命令,抛开护卫们,孤身带着追杀他的尾巴绕去弓箭手埋伏的方向,大大方方将自己展露出来,这却难倒了那些原本分明目标明确的弓箭手。   射吧,容易误伤自己人,不射,机会难得,待会儿那些大夏兵又把容衍保护起来,他们就又杀不成这大夏统帅了!   犹豫之际,耳边传来军号,弓箭手们一狠心一咬牙,箭矢继续坚定不移落下,正跟着容衍试图寻隙砍上一刀的凶胡兵没料到这发展,本能地愣了片刻,很快就有人中招,容衍看准时机,趁势收割走十多条性命。   潇潇送他的剑十分锋利,省了他许多力气,杀人如砍瓜切菜,也让他在凶胡人眼中,逐渐成了杀神。   “该死,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用凶胡的箭,去杀凶胡的兵!   他越是骁勇,二王子心中就越发坚定要除掉他的决心。   大夏多年前曾有个猛将萧苒,此人以一介女流之身,将南蛮打得至今屁都不敢放,若是让这三皇子容衍成长起来,日后定也会成为凶胡心头大患!二王子咬牙,他才不要步南蛮的后尘!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容衍。   有这想法的同时,他抬手示意弓箭手暂缓,自己则撸起袖子,将一枚尖处泛着绿光的短箭装在了手臂上的弓弩中,而后翻身上马,亲自上阵。   他并没有打算和容衍来场一对一的单打独斗,相反,他让弓箭手掩护,贴身护卫随行遮挡容衍视线,自己则趁他不备,窜到容衍视线死角,果断按下机簧。   破空声在战场上几不可闻,莫说是容衍,就是射箭的二王子自己都听不到,他用这招不知成功暗算了多少人,今日也同样充满信心。   待这大夏三皇子中箭毒发,他便取走宝剑,再用这剑斩落容衍头颅,送去边城示众!   这偷袭确然刁钻,容衍起初也当真是没注意到,但他有个旁人比不得的优势——潇潇!   这么危险的时刻,潇潇如何能放心他一人面对,所以那绿芒刚起,潇潇的空间掌控就已经准备就绪。   二王子对自己的准头从未有过任何怀疑,是以当那短箭微颤着落在名凶胡兵肩头,他反倒是最惊讶的那个。   他能百步穿杨,怎么可能在这种万事俱备的时刻掉链子?   凶胡兵方才见血,刹那便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这么一来,容衍想注意不到都难,视线在四周扫过便发现了再度抬臂的凶胡二王子。   二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直接对话是不可能的,所以容衍横剑送他两颗头颅,外加一道相隔数十米也能看出来的鄙视目光。   二王子看着他分明可以杀更多,每剑却只斩两人的挑衅举动,牙根甚痒。   “他这莫不是因为咱们王子排行为二,所以故意斩杀二人示威?”   二王子胸口憋闷:“你可真聪明。”要不要老子谢谢你给老子解释?   更让人恼火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凶胡的箭矢忽然也像是搞错目标,居然一股脑往二王子的方向飞来,他虽曾下令让弓箭手们不顾一切射杀容衍,却也没想到他们竟敢连自己也同等对待。   莫不是老大和老三的人,想趁机除掉自己?   这么一想,他便再也无法安心在这待下去:“撤!”   话音刚落,二王子转头就震惊发现容衍已经跨过一半距离,也似看穿他的想法:“大夏将士所在,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此刻他浑身浴血,面上也沾满红色,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凡有阻拦,皆成他剑下亡魂。   纵使二王子仍对这把剑充满贪念,此刻却也生出胆寒:“快,快拦住他!”   容衍跟前猛地出现数十名凶胡护卫,他们各个都是全副武装,兵器配备与甲胄都和寻常士兵不同,一看便知都是二王子的亲兵,这些人出手也尤为凶狠,弯刀断了,随手夺过旁人兵器就继续迎上。   即便容衍从小就在萧苒的操练下长大,从未有一日懈怠,此刻也有潇潇给的青霜剑在手,在这接连不断的密集攻击下,也难免现出疲态,紧盯着他的二王子见状,随手拉过一名凶胡兵当盾牌,径直冲去。   那凶胡兵不想死,本能地挣扎起来,谁知二王子却仗着没人看见,直接一刀捅在这凶胡兵后腰,绝了他反抗的念头。   二王子天生神力,单手举起死人尸体并非难事,顺手用他挡一挡盗抢流矢,也同样轻松得很。反观容衍那里,以寡敌众,逐渐不支。 第三百四十六章 添把火   潇潇在空间看的气坏了,凶胡这个二王子无论对自己人还是敌人都心狠手辣,是个标准的畜生,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手下留情。   【空间宝贝,范围掌控!】   已经死去的凶胡兵身体还没僵硬,手中的刀也因为潇潇的掌控并未掉落,就在二王子放松警惕时,他忽然一个扭转,横刀劈砍在二王子肩头。   二王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具“尸体”,连痛都后知后觉。   “你怎么可能……”   只恨这凶胡人的刀太顿,二王子的骨头又太硬,刀刃入肉见骨,便再难寸进,不解气的潇潇算着时间,在掌控的最后几秒让这死尸朝二王子抬起头,将眼皮撑到了最大。   胆大心黑如二王子,也被这诡异画面吓到松手后退,尸体被他重重摔倒在地,再无动静,他怀疑自己眼花,可身旁亲卫脸上也满是惊诧,怎么回事?诈尸?   二王子从不信鬼神之说,不然也没胆子干尽恶事,撕毁盟约也如家常便饭,可今日……他着实有些惊着,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二王子从生死中历练出的直觉令他背后汗毛竖起,几乎是本能地接连后退。   原先在他站立之处,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正直直插在地面,没入半截,但凡他刚刚慢上一步,此刻剑落之处,便是他这血肉之躯。   二王子后怕得心跳加速,视线控制不住又往剑身飘。   潇潇在空间捏了把汗,这战事变幻莫测,她不能瞎掺和,空间的范围掌控和空间投射都是特殊功能,一天只能用一回,所以只能找机会往凶胡人那里丢些路上捡的石子儿砂砾添乱。像容衍和二王子这样的高手过招,她若贸然出手,指不定反而添……乱个屁!   她哪里忍得住!掏出空间兑换来的弹弓,和将士们打扮一致的潇潇在场中身形骤然出现,“嗖”的一声将石子儿打在二王子左眼。   身为凶胡统帅,二王子当然不能为这点疼痛叫嚷,但眼睛何其脆弱,中招之后可不是靠坚强就能保持与常人无异的,而且他看来看去也没找到偷袭他的人,这太邪门了!   再加上刚刚诈尸的事儿,二王子长这么大,头一回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感觉整个人毛毛的。   便是此时,又一道偷袭自后方而来,二王子动作敏捷地闪开,可转头时分明看见身后空无一人,且并无可躲藏之处。   “什么人!快给本王子滚出来!”   潇潇才不呢,她做手脚这么会儿,容衍已经取回青霜剑,银色甲胄化作一道白芒,他拔剑出招一气呵成,剑光直奔二王子面门。   二王子闪避不急,又添新伤,再顾不上什么面子,忙招呼亲卫救援。   他没有什么舍己身成大事的高尚品格,只觉得他若死了,再多的荣耀和财富都得便宜那些对王位虎视眈眈贼心不死的兄弟们,所以此刻,什么埋伏什么拿下大夏统帅,都不如他的性命重要。   凶胡的阵型一乱,大夏将士立刻找到破绽,也是此时,熊副将成功潜入凶胡后方,让那些正全神贯注思考怎么在不伤二王子的前提下射杀容衍的弓箭手们再不必动脑。   尸体被直接从高处抛下,扔到凶胡人面前,压垮了他们本就剩余不多的斗志,势均力敌的战斗很快偏向于大夏一方,凶胡只余奔逃之心。   穷寇莫追,但凶胡这些王八羔子可以追。   容衍一声令下,他带来的数万将士随手抹掉脸上的鲜血和汗水,仿佛不知疲倦般挥动着手中的剑。   起初,凶胡败退之际,还想着等大夏人耗尽粮草,不适应大漠的他们定会主动退兵,可时间一天天的过,这群疯子怎么就没有疲累的时候?   别说他们,就是大夏将士自己也很纳闷,那什么压缩饼干,这么耐吃的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少?   看着诸人疑惑地去确认粮食,潇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也觉得差不多就只能作弊到这程度了,再往粮食里加料,那就不是送温暖,是给出发前负责清点辎重的将士找麻烦了。   人家现在已经很苦恼,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带了许多粮食,是不是给大军增加了负担,减缓了大家行军的速度。   若不是反复检查记录确认无错,他都打算引咎求军棍了。   粮食尚且足够,但水的储备却即将告捷,还未深入凶胡地盘之前,大家还能用土办法获取沙土中的水源,如今走的越远,沙土越厚,挖得再深也见不到湿土,更别提存取水源了。   将士们也很担心,可看着就在眼前的胜利,谁也舍不得就此放弃,眼看极限将至,大家都在等着容衍的决定。   容衍遥望这陌生的荒漠,在沙盘推演出此地和边城、和凶胡王都的距离,不由捏紧拳头。   凶胡在自己的地盘上总能有办法补充后勤,最不济,他们的人从王都运送粮草和补充士兵,总之怎么都比自己这方从大夏求援来的便捷。   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似乎都不占便宜。   可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道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他的烦恼和压力,潇潇都看在眼里,她在空间同样也急得团团转,然后转着转着,她灵机一动,笑开了花。   【瞧我,真笨,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嘛,怎么到现在才想到。】   空间看着主人欢欢喜喜跑向水域,慢慢也理解过来:【主人真聪明!】   外头,二王子刚接到王城送来的水和粮食,这会儿心情极好。   “追着我们这么些天又有什么用,没有水,这大漠就是他们有来无回之地!”他可恨死那大夏三皇子了!打不过也甩不掉,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不放,他都快被逼疯了!   他就盼着那群疯狗似的大夏兵赶紧渴死!饿死!为他们的狂妄和无知付出代价!   “王子,咱们要不要趁这机会再去添把火?”   二王子嘿然一笑:“备黑水!”   他们说要添把火,那是真的添火,带着火苗的箭矢将夜空都点亮,随即也点炸了大夏将士的心头怒火。 第三百四十七章 食材加工   “这帮王八羔子!等老子冲过去,不把他们大卸八块,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愤怒和慌乱充斥整个驻扎地,此时无论是大夏一方还是凶胡一方,谁也没有注意到,深沉的夜幕中,正有黑云翻涌。   这云像是雨云,却又诡异地离地面过近。   就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雨云越积越厚,越级越浓,终于,在地面那火势达到顶峰,凶胡人的得意也嚣张至极时,大雨,无声而至——   “这不可能!今天怎么可能会下雨!”   “几个月见不到一场雨,怎么偏偏会是今天?”   凶胡兵傻了眼,看着大夏那边火势渐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便他们有利器“黑水”,这样大的雨,费劲点火也不过白费力气。   “可惜了咱们的秘密武器!”原本是打算用在攻打大夏的时候,这下好了,提前亮出来被大夏知道,他们还没能力灭口,亏大发了。   再看大夏将士,借着雨水抹了把脸提神,众人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虽然不知道凶胡是用什么东西点的火,但那东西不容易扑灭,要不是天降大雨,他们没准真要吃亏:“兄弟们,天佑大夏,冲啊!”   “冲!”   一方接连受挫,一方气势磅礴,孰强孰弱,可见一斑。   凶胡因为靠近王城,又得到物资补充,还有那黑水作弊,心境早已松懈,而大夏将士不同,一路拼杀至此,他们抱着的,是一颗破釜沉舟的必胜之心。   “新仇旧恨,就在今儿一起算账了!兄弟们,杀!”   数十年被凶胡骚扰,哪一回也没这般扬眉吐气,这要是还能打输了,回去后他们都没脸面对父老乡亲!   此时此刻,作为统帅的容衍眉头紧蹙问云尔云叁:“你们方才,有没有看到……”   二人满脸疑惑等下文,容衍却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先专心杀敌。”   他大约是看花了眼,怎么会觉得方才瞧见潇潇了呢。   按下杂念,青霜剑再出,容衍又一次成为凶胡人眼中恶鬼,大夏将士心目中的英雄。   方才他视线停留之处,空气中荡起一道肉眼难辨的波纹。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泽被苍生,获得奖励积分100000,目前积分余额为188920,空间等级为二十八,主人,总积分满足升级条件,是否升级?】   最近花费的积分不少,要不然何至于到现在才升级五次,潇潇毫不犹豫:【升!】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二十九级,积分余额为88960。】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九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九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二十九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二十九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空间兑换商城类目更新。】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29*29内。】   潇潇躺在空间里,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等空间提示音结束,待最后一句播报完毕,她感觉脑袋昏沉。   【主人,这是精神力耗尽的迹象,您需要赶快休息。】   潇潇甩甩脑袋,看着外头喊杀声震天的景象,怎么也没法放下心来。   【主人,今天所有特殊功能都已经使用过,您就算硬撑也帮不上什么的。】   道理她都懂,但她做不到,所以她跑去水域洗了把脸逼自己清醒,就又将注意力挪回战场。   主场一片混乱,她不便现身,所以她溜达到了凶胡阵营里。   按照常理,有越多人看守的地方就越重要,所以潇潇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几次闪现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桶桶粘稠的黑色液体,不必多做思考,潇潇就判断出了这东西的来历——石油。   虽然不知道凶胡人是从哪儿弄来这东西,但它的存在正适合让凶胡人自食恶果。   几名看守者正窃窃私语:“大夏兵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几个月不下雨的大漠居然忽然降雨。”   “可不是嘛,要不是这场见鬼的倒霉雨,他们肯定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可惜了咱们二王子藏了许久的黑水,原先还准备拿来攻打大夏的呢。”   “以后也不是不行,黑水山产出多得很,多存一些,没准足够把整个大夏变成火海呢哈哈哈!”   “那可不行,听说大夏的小娘子身娇体软,那不得留着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嘿,你不是已经成亲了么?敢动这心思,你不怕家里婆娘闹?”   “呸,那老娘们能管的了我?再说了,大夏小娘子就是拿来玩玩的,玩够了,也放进黑水烧干净,谁能知道?嘿,听说大夏的女人喜欢涂脂抹粉,没准烧起来还有香味呢。”   “听起来有点儿意思,前些天杀的大夏兵都是臭老爷们儿,而且砍断手脚都面不改色,喊都不喊一声,忒的没劲。”   潇潇越听,脸色就越铁青,见他们并无离开的打算,干脆从空间一个闪身出来。   那二人见状想要大喊,却被凌晨刚更新的空间范围掌控禁锢住,发不出声音。   空间提醒潇潇:【主人,最多29秒后,他们还是会引来更多人的。】   潇潇沉着脸:【这辈子没机会了。】   她一步步上前,将手搭在这二人背后:【使用食材加工。】   空间怔住,但还是依言照办:【请选择加工步骤。】   潇潇移开视线闭上眼:【宰杀。】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她想吐,但她没有后悔此时举动。   这些都是不把人命放在眼中的畜生,他们死有余辜。   【食材加工完毕。】   听见提示音的潇潇收回手,转过身再次走向那些石油桶,将手搭在装着石油的木桶上,潇潇把其中一半收进了空间里,剩余那些全部点燃。   大火燃烧之后,潇潇并未立刻离开,凶胡人不是傻子,看见火光自然要来扑灭,她就守在此处,接连用食材加工处理掉一批赶来的凶胡兵,等到火势蔓延再无挽救的可能,才远离此处。   趁着凶胡人的注意力被燃烧的火焰吸引,潇潇又去了另一处,而后依葫芦画瓢,在凶胡地盘上足足点了五处大火。   凶胡人忙着灭火,面对大夏将士就有些力不从心,容衍虽然不知敌方阵营处为何会突然火光冲天,却深知机不可失:“将士们,随我奋力一搏!”   “冲!冲!冲!”   “杀!杀!杀!” 第三百四十八章 瞬移,无上限   局势一面倒,大夏将士势不可挡,潇潇在空间看着看着,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空间着急地往她所在之处一扫描,发现潇潇只是陷入沉睡,这才十分人性化地舒出口气。   她睡得不安稳,梦里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画面,眉头始终无法舒展,口中还低喃着:“他们死有余辜……我在做该做的事……”   杀人这件事对习惯现代生活的潇潇而言,并没有那么轻松,闭上眼,她仿佛就能看到自己握着染血的刀剑,将它们从陌生人的躯体中拔出,她似乎还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腥臭到梦里都欲作呕。   空间的声音变得温柔许多:【主人,我替这方天地间因你免受战乱之苦的生灵谢谢你,这一次,他们定能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睡梦中的潇潇哼唧一声,换了个姿势。   她并不知道,此时正有淡淡光芒聚在她周身涌动,随着她每一次呼吸,这些光芒就悄悄钻进她的身体,每一次吞吐,她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红润几分。   她累坏了,哪怕有空间倍速时间让她休息,可这连日来的操心和几乎不间断地使用空间各项功能,也几乎耗尽了她的精力,不过她累归累,睡着之前也没忘记让自己处于最慢时速。   因为绷着神经,潇潇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约莫外头过去一炷香后,她便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次睡醒,凶胡人已经被大夏将士压着退后数百里,凶胡王城隐约可见。   【主人,当前总积分为100230,满足升级所需,咱们要升级吗?】   潇潇揉揉眼睛,看那黄沙中朦胧的城楼,点头:【必须的。】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三十级。】   【农田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三十倍速!】   【牧场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三十倍速!】   【水域时间流速升级,当前流速为,三十倍速!】   【时间小屋当前可调整速度为正负三十倍速!】   【范围掌控能力升级!】   【空间兑换商城类目更新。】   【获得新功能,空间投射,投射范围为30*30内。】   【获得升级奖励锦囊一份,当前总积分为280。】   【主人,是否打开锦囊?】   等的就是它:【开开开赶紧的!】   隐藏奖励,我来啦!   潇潇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听见空间提示——   【锦囊激活成功!请宿主做出选择。】   【一、1*1牧场时速乘以十。】   【二、1*1水域时速乘以十。】   【三、瞬移。】   【四、隐藏奖励。】   潇潇移向第四项奖励的手微微颤抖,点开隐藏奖励,或许她回家的路就要打开,但是怎么办,第三项也好吸引人!   要么,就先了解了解?   她对空间说:【第三项解释一下呗。】   空间告诉她:【瞬移功能和二十级的NPC投射配合使用,能够让你瞬间出现在NPC所在之处,一次消耗一万分,单日使用无上限。】   “无上限”,多美好的词。   而且……从空间往外看,潇潇目光精确地找到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背影,她问自己:回去,真的还有那么重要吗?   【我选第三项。】   大夏将士们节节逼近,凶胡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糟了,他们跟来不是为了追杀我们!他们要攻打王城!”   “该死!”二王子恼怒非常,“大夏太子可没提到这些!”   那是因为太子也不知道,他只打听出容衍追击凶胡而去,能想到的罪名也就是“好大喜功”“行事冲动”,再牵强一点,就是说他此举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别院里那位,至今可还未好转呢。   距离容衍离开边城已经过去月余,想困住太子这么久显然是不可能,将士们痊愈的消息也不可能永远隐瞒,所以别院中病患已经逐渐痊愈并且离开,太子也重获自由。   他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盯着潇潇所在之处,奈何时间一日日过去,那女子就是不冒头,太子虽然觉得来日方长,她怎么着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可时间久了还是越想越生气,这日,他带着亲卫们气势汹汹前来,态度强硬要确认她的病症情况。   余副将和云卫们挡在院门外,坚决不允许太子再上前。   太子板着脸:“怎的,孤连关心一个病患的资格都没有了?”   余副将心直口快:“殿下关心旁人就罢了,同未来弟媳,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太子一想到潇潇那张满是脓包红疹的脸就直犯恶心,听见这话更是觉得自己被狠狠冒犯,直接动了怒。   “大胆余谦!”   余副将自知失言,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不让太子惊扰和伤害到潇潇姑娘,于是他梗着脖子,就是不让。   太子自小在京城有文武百官捧着,严家倾尽全力扶持着,到了边关却屡屡受挫,那股子无名火早就烧到了脑门上:“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孤这个太子?”   余副将上阵杀敌很是骁勇,于唇舌之辩上却着实技穷,要不然也不会在边关一待十多年,不想回京城,他最烦那些文官挑字眼找茬的行径,每每遇到这种事,就只想捂住他们的嘴,把人拖到角落里去打一顿。   奈何眼前人是太子殿下,打不得,骂不得,憋屈的余副将咬牙抱臂,站的像个门神。   太子深吸一口气,看向邵林,后者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再站出来时便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其他病患半数痊愈,其他的也都在好转,怎的就她一人还称病不出?太子殿下体恤病患偏叫你们刻意曲解,这让在下不得不怀疑,这屋中人是否有什么不妥?”   “哎呀,莫不是和当初那厨子一般,是什么心怀叵测的细作?!”   厨子之事也算是太子心头之恨,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老三处置他的人,还处置得那般堂而皇之,这不是明晃晃在打他的脸吗?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邵林狗腿惯了,看太子神色就猜到他的心思,于是叉腰大喊:“来人,快将这门撞开,我倒要看看,里头究竟藏了个什么牛鬼蛇神!”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千里眼   云卫们蹭一下拔出了刀,余副将也瞪着眼开始捏关节,显然今日之事没法善了,最不济,也得狠狠打一架,至于那之后会被怎么处罚,切,管他的!   就在双方针锋相对,眼看太子的人就要动手时,云卫和余副将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从里头走出了面上已经光滑红润的潇潇,她眨眨眼,看向诸人:“找我?”   这娇俏纯真的模样刹时间看呆了在场众人,他们在这边关能看到的女子不多,偶然瞧见,也都是黑瘦干瘪,满面风霜的模样,哪里见过像潇潇这般水灵的小姑娘?   她近来身高窜得快,从前在福缘村矮小的她如今个头比同龄人都要高出许多,瞧着比真实年龄要大一些,像是已经十五六岁的少女,在大夏,十五岁的女子已经可以开始谈婚论嫁。   发现诸人视线不善,云卫们第一时间将她挡住。   看什么看!这是我们家未来女主子,再看挖你们眼睛!   邵林和她也算是有些旧怨的,所以他怎会舍得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潇潇竖起一根手指:“错,大错特错,我做的事情何止见得了人,还见得特别清楚呢。”   “你们看到后绝对惊为天人,赞不绝口!”   她当然知道自己消失这么久容易引起旁人怀疑,所以也早就准备好后手解释说明圆过去,这个理由不能和吃的有关,还得实用,她在空间商城翻了好久才做好决定。   太子自然是不信的,邵林作为代表发言十分刺耳:“就凭你?不过是凭借几分姿色有幸被三殿下看上,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不必潇潇开口,云卫们的目光已经寒气四溢,潇潇本人却并不在意,她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余副将,教他放在眼前后抬手指向院门外:“劳烦余大哥帮忙从这里头看看,院子外头那颗绿苗,如今有几片叶子了?”   邵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顿时笑了:“你当他是千里眼吗?从这里到那花坛的距离,多长一双眼睛也看不……”   “五片……”余副将答话的时候,自己都一脸懵,他不敢置信地又把潇潇给的东西放回眼睛前再看一眼,看完顶着满脸惊诧再次重复:“我看得清清楚楚,五片!”   邵林只当他在胡说八道,张口便嘲,可余副将已经将东西递给其他云卫,其他人试过之后,也都如余副将一般神色:“这这这,姑娘,这是什么神物?”   潇潇嘿然一笑,望远镜啊,为了把工艺调整得更符合这个时代,她还特意将东西做得粗糙了些呢。   她故意瞥了眼半截话卡在嗓子眼儿的邵林:“千里眼这个词儿挺好,一目了然,就叫这个名字吧。”   太子的人仍然觉得他们在故弄玄虚,于是在潇潇示意下,云卫们将千里眼递上,示意他们睁大他们的狗眼看清楚。   不多时后,包括太子在内的人都呆愣当场,内心十分震惊。   “为何此物能让人看清近百米外的东西?”   潇潇心说百米?那是本姑娘还隐藏着实力。   “这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潇潇心道这我能告诉你们?   云卫们不客气地将东西取回,恭恭敬敬送回潇潇手中:“原来姑娘近日来闭门不出就是在研究此物,姑娘大才,属下佩服。”   “此等神物,若是用在战场上,岂不是如虎添翼!果然是天助我大夏!”   哎哟哟这小伙子机灵哦,潇潇点头:“没错,你们也知道我喜欢买东西,尤其是各种书,从前我曾买过一本书页都不怎么看得清楚的残本,最近养病闲来无事,就拿出来又翻了翻。”   “结果巧了,记载千里眼的这一页虽然也破损得厉害,但我捣鼓捣鼓,居然还真就做出来了。”   做法是残本上看到的,没提前说是因为不确定能不能成,病好了还不出房门是为了潜心研究,怎么样,找不出错处了吧?   何止找不出错,太子这会儿不但不能怪罪,还一巴掌扇在了邵林的脸上:“混账东西,这位姑娘分明是在为我大夏劳心劳力!还不快给姑娘跪下赔罪?”   潇潇连道:“大可不必!”   邵林以为逃过一劫,却听她又道:“赔罪可以,跪下就不用了,我还活得好好的,你磕来磕去,岂不显得我……”   “咳咳咳咳咳咳!”云卫们哪敢让她把话说完,连连咳嗽将她打断:“姑娘辛苦,这些天肯定也没休息好,不如再去睡会儿吧。”   主要是太子那双眼直勾勾盯着姑娘,他们不大放心。   太子虽然多日未近女色,确实有那么点寂寞难耐,但眼前的潇潇在已经有好几名美妾的他看来不过是个小丫头,他还不至于跟容衍那没见过世面的一样,这般饥不择食。   他此刻想要的,是潇潇提到的那本旧书——能记载千里眼这等妙物,想必也会有旁的好东西。   眼看潇潇当真要走,太子忍不住开口:“那本书呢?”   潇潇打着哈欠转头:“你想要?”   邵林捂着已经肿了的脸大呼:“大胆,竟敢对太子殿下直呼‘你’!这是大不敬!”   潇潇看也不看他,太子心系她说的那本书,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朝邵林啧了一声:“称呼而已,不得对姑娘无礼!孤只是觉得若孤能解出这本书上更多记载,定能对将士们,不,是对大夏有更多益处,不知姑娘能否借阅?”   余副将和云卫们都在心里骂太子无耻,冠冕堂皇骗人家小姑娘的东西,不要脸!说着不得无礼,装着并不在意,偏偏一口一个“孤”,这不明晃晃逞威风么?   潇潇像听不懂似的,见他这么问,很干脆地就从屋里拿出本皱巴巴黑乎乎的旧书递给他:“好呀,喏,给你。”说完就张嘴打了个老大的哈欠:“那我去睡觉啦,我要睡个三天三夜,你们谁都别来吵我哦!”   太子得了好物,本就迫不及待要回去研究,当然没什么好反驳的,他们一走,余副将和云卫就一脸心疼:“可惜了那古籍。”   古什么籍啊,潇潇一脸坏笑:“假的。” 第三百五十章 大夏无男儿   余副将和云卫们怔愣之后都有些担心地问:“会不会被发现?”   潇潇摇头:“我办事你们放心,我这看不出原貌的旧书多了去了,你们要不确认一下?”   看完之后大家纷纷表示赞赏,破损如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潇潇将另一本留下:“他要是再找来,你们就说上回我拿错了,让他重拿一本回去继续折腾,等我睡醒,我还要研究研究怎么把这千里眼能见到的距离拉长,吃的放门口我自己拿就行。”   这是大事儿,众人必须放在心上。   太子回去后先将那旧书妥善放置,随后便找来心腹:“怎么样,送去福缘村的信,有回应了吗?”   那心腹得意道:“殿下放心,萧苒那武妇懂得什么,虽然起初不愿交出秘方,可后来得知有几名曾经的下属家里出了事儿急需用钱,加上咱们严家给的价格高,也就同意了。”   “也没准是他们听说皇后娘娘属意她家那野丫头,特意示好……”   太子点头到一半,听见这句反而有些膈应。   心腹问:“如今秘方到手,是不是要让老爷他们着手准备起来?”   那是自然,用不了多久,这菜干,不,这脱水菜干就会成为严家的摇钱树。   他是瞧不上边关这些个穷人百姓家的铜板,可他看得上大漠里的其他地界。   譬如凶胡,又譬如南蛮。   这两处,一为荒漠,一处地沼,都没有适合种地的环境,要是今后将这脱水蔬菜卖于他们,岂不是能换来大笔财富?   南蛮的药材和蛊,凶胡的铁矿和宝石,哪样不比那普普通通的菜干值钱?   他却不晓得,在他做着白日梦的时候,距离军营驻扎地数里之外,有片荒无人烟的空地上已经遍布让人欣喜的绿色,在这帮忙种地的边城百姓也已经从喜极而泣变为期待欢喜。   “阿嬷瞧,这里有个小果子啦!”   “别动,姑娘说了,小果子长出来,就更要悉心照顾,要准备掐头,要注意光照,水别给太多!”   “知道啦阿嬷,我们就看看,不碰,不捣乱!”   这可是边关的希望之果呀!   回到屋里之后,潇潇照旧将NPC留下,自己嗖的一下回去凶胡。   现在她很庆幸自己选择了瞬移功能,要不然,她就只能让NPC演一场失踪的戏码,但那么做的话事后肯定还有诸多麻烦,想回来也忒的费劲。   哪像现在,来去自如。   【瞬移使用完毕,扣除积分10000,主人,当前总积分为230。】   潇潇:……   好嘛,有积分才能来去自如。   来回两趟,加上NPC使用续费,积分耗费有点快哎,看来目前这积分收入方式已经不太够她造作了。   时间的流逝总在不经意之间,距离容衍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皇帝几乎同时收到了分别来自两个儿子的信。   太子的信看起来是在自责,但他一会儿提到自己行事不慎导致被软禁多日,一会儿提到他在边关处处受制于人,事事被动无能为力,字里行间都透着股话里有话的味道,看得皇帝连连冷笑。   反观老三这封信,只字不提太子,只把边关状况尽数写上,包括凶胡是如何烧杀抢掠,如何阴险狠毒,如何故意将染了病的将士们送到军营,试图毁了整座城。   皇帝看得怒火中烧,直接把太子那上不得台面的来信扔开,继续往下看。   “儿臣不才,实在忍不得凶胡这等猖狂行径,多年试探,屡教不改,足见凶胡狼子野心,一味忍让不过换来他们得寸进尺,今日之事若再大事化了,旁人还当我大夏无男儿!”   皇帝一巴掌拍在龙案上:“大夏无男儿?好个‘大夏无男儿’!”   信中还写:“父皇,儿臣此举并非一时冲动,凶胡地势特别,气候多变,如今正值十月金秋,是边关最冷热适中的季节,若要乘胜追击,此时最佳,况且凶胡败走,气势败落,我大夏将士们却斗志昂扬……”   “况且,近来儿臣得到一个独特的食方,正适合用来制作行军路上的干粮……”   “此事事关重大,但边关与京城相隔万里,事急从权,请恕儿臣无法先禀明父皇再做行动,儿臣先行一步,让凶胡好好感受我大夏的铁骑!”   一目十行将信看完之后,皇帝又仔细翻了一遍,之后,他便陷入久久的沉默,他收到信的时候,老三应该已经深入凶胡了吧,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胆儿这么大呢。   德公公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陛下将信放下,才递上一叠折子:“陛下,这是刚送来的,是诸位大臣关于与凶胡是战是和的奏本。”   皇帝只翻了两本,白眼就停不下来:“一群蠢货!他们竟提议同凶胡议和?还和亲?呸!他们怎么不干脆将从前读的那些个圣贤书卷成喇叭,直接拿到大街上去喊‘我们怕了凶胡’?”   将折子和太子的信扔在一处,皇帝冷哼不断:“弹丸之地,仗着身处荒漠,好像就以为我们大夏不敢打过去了?怎么着,地贫倒成了他们的优势?”   德公公明智地保持沉默,并未提起凶胡盛产矿石,其中包括大量铁矿故而铁器盛行的优势。   皇帝也就发发牢骚,该明白的道理自然门清,等脾气过去些之后,他又批了两本折子,随后才抬头语气平静地问:“往日里,朕是不是小瞧了这个儿子?”   德公公揣着明白装糊涂:“陛下说的是?”   皇帝斜眼看他,德公公只好老实道:“三殿下毕竟是萧将军带大的,陛下会派三殿下去边关,不也是因为认可他的能力么。”   “再者,陛下也是以骁勇善战著称,三殿下这般,也是像您。”   皇帝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你这老东西,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跟着年岁见长。”   “姬贵妃那里如何?”   德公公道:“一如往常。”   皇帝呵呵笑:“亲儿子在边关九死一生,她倒是一颗平常心,波澜不惊,她就这么讨厌和朕生的儿子吗?”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还有个明白人   德公公知道这又到了他装傻的时候,于是再度低下头,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眼拙耳浑什么也没听见的老头。   皇帝现在心情不好,他知道这会儿看大臣的折子只会越看越火冒三丈,于是换掉龙袍,让人去把依旧还被留在京城的沈从筠叫来。   沈县令闹不清皇帝留他的真实意图,短短数月,美须都不整齐了,听见宫里传唤,那叫一个唉声叹气,这模样,被他爹沈相瞧见就是一巴掌:“耷拉着脑袋给谁看呢?陛下留你自有陛下的用意,你少在那自个儿瞎猜。”   沈县令继续蔫头耷脑:“爹,我能把芙蓉调到京城来吗?潇潇那丫头离开得有三个多月了吧,宫里的厨子是真不咋行,天天都是那几样。”刚吃两天觉得味道还行,吃个十来天就腻味了,再到后头,他基本上就是闭着眼睛生吞。   陛下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相:……搞半天你是吃不好馋的啊?哎哟,这种混账儿子,扔了吧!   想到今天又要陪皇帝吃那亘古不变的几样菜,沈从筠就觉得嘴里又酸又苦,难受得紧,舌头顶了两圈感觉不对劲,对着铜镜一照,妈呀,起泡了!   管家说这种泡得用盐来点,起初是会有点疼,等后头疼木了就没感觉了,沈从筠来回琢磨了一下,跑去屋里把他珍藏的一小坛泡菜给抱了出来。   沈相瞪着眼:“你带这玩意儿去宫里?”   沈从筠哎哎呀呀揉着脸:“跟盐一个意思,好歹它还下饭,这可是潇潇丫头送我的!”   沈相脸色顿时变了:“你小子挺会藏啊!”   沈从筠几乎逃似的冲出家门,飞奔到皇宫。   他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带着草帽,挺像那么回事儿地坐在一片金黄旁。   历朝历代也没哪个皇帝把御花园搞成稻田,不得不说咱们陛下还是挺有创意的,尤其这稻穗颗颗饱满,阳光底下金灿灿甚是讨喜。   沈从筠不自觉也带上了笑容:“陛下,咱们的稻子种的可真好啊。”   皇帝嘴角勾起,只觉得烦人的糟心事儿都飘远了些,他得意地扶了扶草帽:“那当然。”   这语气,好像这真是您亲手种出来的似的,这么大一块地,还不都是我和宫人们伺候的?   沈从筠将腹诽咽下,老老实实脱掉官服,往脖子上搭了条汗巾:“陛下,看这穗儿,是时候放水了,钦天监那里算过,接下来十天之内都不会下雨,放了水,再等个三五天,您就可以看到咱们成功的果实啦。”   皇帝欣慰又自豪地看向那些稻穗,他已经找人来算过,这片地的收成,比沈从筠报上来的,只多不少,可见新稻种一事,却非子虚乌有。   看着沈从筠吭哧吭哧挖开水渠,皇帝从德公公手上接过茶盏:“咱们这没雨,不知道边关如何。”   沈从筠耳朵挺好,手上不停,嘴巴上也不耽误回答:“那边就难了,半年不见一滴雨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到了12月,那风雪交加冰天雪地,也不知到底哪个更让人难熬。”   皇帝继续问:“沈卿觉得,边关那般贫瘠艰苦,既种不出粮食,也养不了牲畜,岂不是无用之地?”   沈从筠动作顿了一下:“可那里住着大夏的百姓,百姓所在,便不会是无用之地。”   皇帝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沈卿说的不错,走吧,剩下的交给宫人,沈卿应该饿了。”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看着仿佛十年如一日的菜品,沈从筠愉快地打开了泡菜罐——幸好他早有准备!然后一抬头,他对上了皇帝好奇的目光:“这是什么?”   沈从筠将泡菜罐往身后藏了藏:“是药材,臣嘴里有泡,这是用来点盐的。”   皇帝放下筷子,朝他伸手:“巧了,朕也是。”   沈从筠想反抗,但是他不敢,哭唧唧看着皇帝给他留了一筷子就把整个泡菜坛拿走,他痛恨早上那个不清醒的自己。   带什么泡菜!现在好了!没了!都没了!这可是最后一罐呀!   皇帝浅尝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哪儿买的?”   沈从筠苦着脸假笑:“潇潇,就是萧将军家刚找回来那孩子做的。”   皇帝有些诧异,随即又了然:“也是,毕竟是顾长安的女儿。”   怎么办,他更想把人拐走了。   “那孩子跟着萧卿回福缘村,也有近百日了吧?”   沈从筠还在哀痛逝去的泡菜,说话有些没精打采:“啊,是吧。”   皇帝将泡菜坛递给德公公让他收好,随后嫌弃道:“得了,朕不白拿你的,这些日子陪朕种地,无聊了吧,给你个差事要不要?”   沈从筠两眼放光:“臣,谨遵陛下吩咐。”   当日,皇帝下令再次往边关运送粮草和物资,粮食不够,就同粮商们借,朝廷不给现银,但听着也没让他们吃亏。   “明年还我们三倍?当真?”   接了差事负责收粮事宜的沈从筠点头:“君无戏言。”   陛下老鸡贼了,空手套白狼不说,三倍还粮,放到明年那都是赚的!怪不得新稻种的事儿一直藏着掖着,给宁家的封赏也一拖再拖。   那些还不晓得新粮种的言官听说后纷纷激动上奏,说沈从筠鲁莽天真,轻易许诺动摇国之根本,边关十万将士,哦不,陛下又在增派人手,那得要多少粮食才够?明年三倍还,这还得出来吗?   皇帝将折子全都压下不理,沈从筠不急不忙继续晃荡,反倒是那些个粮商,生怕自己错过发财占便宜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粮食给送过来了。   沈从筠完美搞定了陛下给的任务,紧随而来的就是日日不间断的弹劾,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了那妖言惑主的佞臣贼子,但是心里一点儿都不慌。   就连沈相都有些佩服自家儿子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不由得高看他两眼,沈从筠得意地摇着扇子:“潇潇那丫头曾经说过,前期铺垫越招摇,后期打脸才越疼。”   虽然没太听懂但要从儿子脸上看出得色还是不难的,沈相拿扫帚扔他:“秋高气爽的你摇个屁的扇子!给我说人话!”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好了   沈从筠也差不多装够了:“爹,陛下明日就要收稻咯。”   宫里的水稻被伺候得极好,收成的时间也大大缩短,几乎和宁家给的其他新稻种同一时间收割。   当初答应好的稻种,沈从筠也都给出去了,但让那些官员没想到的是,和稻种一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御林军。   所有稻种都在皇帝的严密看守下进入收割期,不夸张的说,这几天,相关人等全都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就连见多识广的皇帝陛下也是挂着俩黑眼圈来看收稻的。   意思意思富有仪式感地割了两把稻子后,剩下的事就交给了底下人,皇帝心心念念收成,连点心都顾不得用。   沈从筠全程陪同,看到最终产量被算出来的时候,他的笑容完全发自内心。   “恭喜陛下,天佑我大夏!”   皇帝使劲憋着笑容,发现憋不住也就算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呀!好一个天佑大夏!”   “将这些粮食收拾好,妥善保存,沈卿在京城待得也够久了,明日起,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沈从筠就知道皇帝将他留在京城这么久,不会只是为了简简单单让他种个地:“臣,领旨!”   也是今晚,远在边关的潇潇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一声系统提示音——   【叮,S级隐藏任务审核中……】   沈从筠开始按照皇帝的命令四处收粮,不知情的人看在眼中都觉得他大约疯了,什么要求都敢答应,一个接一个上书反对,可陛下对此愣是毫无反应。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皇帝让德公公将这段时日收到的折子收拾好,一并带上朝堂,早沉不住气的大臣尤其是言官们刚上朝就开始弹劾。   最主要的被弹劾人沈从筠本人气定神闲,全程任他们慷慨激昂,口沫横飞,他爹沈相也是云淡风轻,自有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气势。   等他们说够也骂够,终于想起应该安静等待陛下裁决,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皇帝后,却见他不紧不慢打了个哈欠。   “走,跟朕去御花园走走。”   群臣不解,陛下不是几个月前就宣布御花园封闭,任何人不得入内吗?   而且这不是正讨论弹劾沈从筠的事儿呢,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要去逛花园了?   皇帝是不会等他们的,说完就在德公公的陪同下当先离开,大臣们当然不敢继续在原地待着,互相看来看去之后,也就老老实实跟上。   沈从筠和他爹交换了一个天知地知陛下知你知我知的眼神,也慢悠悠晃荡过去。   刚收下来的粮食就堆在御花园里,往日满眼的奇花异草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早已被收割完毕的农田?   皇帝问他们:“众爱卿可知道,一亩地能产多少水稻,一亩地的水稻能产出多少大米,一个成年人每日又需要吃多少米饭?”   这些问题,大臣们一个都答不上来,皇帝要的就是这种无知,抛出问题之后,直接就赏他们满脸鄙视:“沈爱卿,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朕这御花园里种了多少水稻,收获了多少,与普通稻种相比,又有什么区别,众爱卿,可得听仔细了。”   沈从筠理了理官服,心中一声冷哼:刚刚骂我骂得是不是很爽?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到我发挥的时候咯。   新稻种的产量大大震惊了大臣们,有了这样的稻种,大夏是不是再也不会缺粮了?区区三倍还粮算什么,陛下给的这个数字还赚了呢,那些个奸商知道真相后不知道会后悔成什么样。   “陛下英明!”   皇帝斜着眼问:“还有事要奏吗,无事退朝。”   ……   眼看增派的人手和粮草都已经准备充分,皇帝却不知该让谁人带兵,便是此时,一辆马车低调地来到京城。   “陛下,萧将军求见!”   皇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再见萧苒时的心情,他想问问她的腿如何了,又不怎么敢开口,还是她自己皱着眉眼:“想问就问呗,我好了,今后还能上阵杀敌!”   皇帝激动地站了起来:“真的好了?”   萧苒不耐烦地走了一圈给他看,她在家老老实实憋了这么久,心情着实烦躁的很。   “要么我把裤腿捞起来给你看看?”话音刚落,身旁就传来顾长安连连咳嗽。   皇帝牙酸,看把你个臭厨子宝贝的,呸,朕才不稀罕!   “不必,朕知道了。”   萧苒单膝跪地:“陛下,臣请旨带兵,支援边关!”   皇帝不是很放心:“你刚好,不需要再休息休息吗?”   萧苒瞪他:“休息什么休息,凶胡那群王八羔子能等吗?除了我,你还找得到靠谱的带兵将领吗?”   这可真是灵魂拷问,倒也不是说除了萧苒之外大夏就再找不到旁的良将,而是南蛮一战之后,大夏休养生息数年,培养出来的将领根本不够用。   “来人,传旨,封萧苒为大将军,赐虎符,率兵退凶胡!”   萧苒领命,随后抛着虎符勾唇一笑:“陛下只要退凶胡就够了吗?”   皇帝:……他就说老三的作风有些似曾相识……   京城增兵出发之时,百姓们听说带兵之人的身份,皆都感慨万千,大夏这些年来始终不能彻底压住凶胡,这又何尝不是因为良将难寻,自从萧将军受伤,大夏已经憋屈多久了?   可将军那伤,不是没办法骑马吗?莫非是坐马车去?不能上阵杀敌的将军,也就只能当个军师吧?这,可行吗?   疑惑担忧之中,雄壮的兵队踏马而来,原本喧闹的京城大街在瞬间安静无声,他们看着为首那人勃发的英姿,看着她熟悉的面孔和背上那柄威名远扬的红缨枪,竟有落泪的冲动。   “萧将军!萧将军!萧将军!”   萧苒笑着挥挥手:“父老乡亲们且等着,我和将士们去教训教训那些无耻匪类,你们好吃好喝,等着我等凯旋的消息。”   有人说萧苒太过骄傲自大,可百姓们都觉得,她有骄傲的权利。   待到大军扬尘而去,百姓们才想起:“哎?不说是萧将军伤了腿,再也没法骑马了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有孕   宫里,皇帝也在和德公公聊这个话题:“医术超群,难得还心怀苍生,不计得失自己就去当军医,真该让太医院那帮废物看看,好好学学人家!”   “陛下,皇后娘娘说身体不适,您看要不要去瞧瞧?”   皇帝咂嘴:“身子不适找太医啊,找朕有什么用。”   得到回应的皇后气得又是一通打砸撒气,砸到一半,她看到门外有宫女犹犹豫豫徘徊:“给本宫滚进来!”   宫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禀娘娘,姬贵妃求见!”   皇后深吸一口气:“她来干嘛?”   宫女直哆嗦:“奴婢,奴婢不知……”   皇后冷哼一声,径直从她手背踩了过去,宫女吃痛,却只敢保持跪伏在地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见姬贵妃之前,皇后先去整理了一下仪容,见面后就又是那副亲热模样。   姬贵妃张口便问:“太子在边关,一切可好?”   皇后掩唇而笑:“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太子的亲娘呢。”   姬贵妃屈膝:“臣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却一脸无奈将人扶起来:“瞧妹妹这话说的,你和太子有缘,这是好事儿,我求都求不来呢。”说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皇儿知道我们都这样惦记他,也不晓得会不会感到宽慰些。”   姬贵妃一听就急了:“他在那儿受苦了?”   皇后拿帕子摁了摁眼角:“倒也不算受苦……”她拉着姬贵妃的手,说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姬贵妃满面愤然离去才罢休。   心腹嬷嬷细致地端来热水给她擦脸:“娘娘这招高啊,让她来开口,再妙不过。”   皇后冷笑一声:“我倒是很期待老三得知他亲娘替太子出头后的反应。”   另一边,姬贵妃回宫后就照例先沐浴,将浑身搓洗干净之后,她换上新衣,与往常一般开始抄书,宫女拿着旧衣要去洗,却听贵妃头也不抬道:“烧了吧。”   宫女不解,犹豫间被这宫里的掌事拉走:“让你烧就烧,傻站在那儿作甚。”   小宫女是新来的,她捧着手上柔软好看的衣裳问:“这也太可惜了吧,咱娘娘也不是那等铺张浪费的人,为何?”   身为前辈的掌事宫女将她手中衣裳拿走:“这宫里的事儿,容不得你我置喙存疑,主子让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想不明白,或是旁人问起,就说陛下又赏了新的料子,娘娘穿不完。”   啊,可这不是让人觉得娘娘恃宠而骄了吗?   不过这一回,小宫女聪明地闭紧了嘴巴:“是,奴婢明白了。”   “咱们这是沾了三殿下的光吧?听说殿下击退了凶胡人,陛下龙颜大悦才特意赏赐咱们娘娘的!”   掌事宫女又忍不住叹气:“再教你一个道理,在咱们宫里,尤其是娘娘面前,别提三殿下。”   小宫女不明白,但经验告诉她,此刻不该多嘴:“是,谢掌事教导。”   宫中传闻,三殿下退凶胡有功,陛下甚悦,给了姬贵妃好些赏赐,但贵妃并未显得有多高兴,据说还把好端端的布料给烧了。短短几天后,这事儿又传成姬贵妃不满陛下嘉奖三殿下却不提太子,故意烧东西泄愤。再传,又成了姬贵妃认为陛下给三殿下的嘉奖太少,心存不满……   小宫女算是见识到了宫里流言的威力,此后更加谨言慎行。   严家虽然对萧苒再入军营感到不安,但她回来得突然,离开得干脆,此时再想干预也已经来不及。   十月底收获的稻种,除去部分留给原先的种地人之外,余下都由朝廷收走,然后,被收走的粮食和沈从筠一起,回到福缘村,敲开了宁家大门。   “咦,宁老弟不在?”   宋氏点头:“他们被衙役请走了……”   沈从筠一脸纳闷:“衙役?”   事情是这样的,今儿是宁老太秋后问斩的日子,宁家上下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与他们从此后再不相干,哪知那宁小姑不晓得受了谁的教唆,在县衙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   新来的县太爷不堪其扰,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派人来宁家说明情况。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你们去看一眼,送他们最后一程,你们看……”   衙役得了县太爷交代,知道宁家上头有人,态度还算和煦。   宁丰年一言不发,宋氏和宁家兄弟俩也都沉着脸。   “没什么好看的。”   他话刚说了一句,门外又冲进来一人:“宁大哥,你看这事儿闹得,你家那妹子说要是看不到你们,他们就要在法场把你们这些不孝之事嚷嚷得人尽皆知,还说,还说……”   衙役有些欲言又止,但话不说清楚定是不行的:“还说若是因此影响到大公子日后的仕途,今后你们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说她不光是会在今日找你们的晦气,日后还会去考场,去所有你们会去的地方,她要告诉所有的父老乡亲,你们一家人是怎么只顾自己富贵滔天,全要看着血亲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让天下人给她评理,看看你们究竟配不配得上朝廷给的奖励。”   这话听着确实气人,但实际上这都已经是他稍微委婉一些的转述,就宁小姑原本那神情姿态,他这个外人听着都想给她一拳。   “宁老哥啊,那什么,我就事论事地来说,要是让不知情的外人听你那妹子叽里咕噜一阵叨叨,没准真能误会了呢,毕竟人家也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你们的人品啊……”   宁小姑嚎的撕心裂肺,瞧着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还真有那么些唬人。   要说现在宁家的命脉,除了出门在外的潇潇,那就是寒窗苦读中的宁安生,自从潇潇离开之后,他读书更是一天比一天勤奋,要不是有陆院长管着,怕是连饭都不打算吃,觉也懒得睡,就要和书不离不弃地过一辈子了。   宋氏把袖子一卷:“还没完了是吧?合着欺负我们家上瘾了?”   宁丰年把她拦住:“这事儿交给我,你在家好好歇着。”说完还特意往她肚子上瞥了眼:“小妹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混起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万一冲撞上就不好了。”   宋氏闻言也只得压住火气,低头看一眼还没什么变化的肚皮,她感慨万千。   潇潇离开后不到一个月,她忽然觉得头晕犯恶心,当家的紧张她的身子,立马就把大夫请回家里给她把脉,这脉象一探,全家都又惊又喜——她竟有了身孕。   二郎,哦不,安回那孩子说是老天爷补偿他们家少了个闺女,宋氏嘴上说他胡扯,内心倒确实宽慰不少。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免除问斩之刑   虽然人家萧将军不介意潇潇仍然视他们为家人,可总归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个宝贝丫头,今后会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他们无意约束,只是内心终究有些失落。   孩子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份慰藉,也有一份期待,如果是个如潇潇一般的女娃就好了。   宋氏知道宁小姑的做派,思前想后还是对当家的那软心肠有些放不下心来。   宁丰年无奈却又无从反驳,便是这时,已经在屋里待了大半天的宁安生走了出来:“我和爹一起去。”   宋氏立马放下袖子:“那我在家给你们做饭。”   宁丰年:……他就那么让人放心不下吗?还不如儿子?   宁安生本来就是沉稳的性子,如今身上又带了股书生气,穿着潇潇临走前给他置办好的新衣裳,走出门就惹来各种目光频频回望。   “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何止好看,你瞧人家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读过书的才子。”   “我看啊,他出生定然也好,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养出来的贵公子!”   “你们看一眼就知道这么多了?”   宁丰年忽然有点明白儿子跟自己一块来的意义了。   断头台旁,此刻正是一片拥堵,衙役们心烦,却有些无可奈何。   “雷掌柜,雷少爷,您二位又何必掺和进来呢?”旁的百姓还好说,雷家势大,同严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回严律严大人犯事儿被圣上责罚,原以为严家会收敛一些,没想到……哎,可他们掺和人宁家的事作甚?   雷掌柜和雷少明呵呵一声,越是这种时候,他们才越不能堕了严家的威名,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们怕了?他们丢不起这人,严家更丢不起。就连萧苒那武妇都眼巴巴向严家示好,宁家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从前还没有将军府撑腰,宁家就敢借着沈县令给的胆子和他们雷家作对,如今萧苒家那个野丫头想入主东宫,沈从筠正被群臣弹劾乌纱不保,   他们就是要让宁家人知道,即便他们和将军府搭上了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在他们雷家人眼里,也还是屁都不算!   旁人不知道,他们却是晓得的,宁家因为替将军府养大那走失的孩子被宫里赏赐了良田和钱财,哼,那群眼皮子浅的,指不定现在得意得快要上天,正好趁此机会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身份。   宁小姑瞥了眼人高马大穿着富贵的雷少明,挤出个自认为妖娆美艳的造型:“雷公子,您看奴家做的好不好啊?”   雷少明不加掩饰地后退躲开她:“继续闹,本公子就不信你那好大哥有脸不来。”   宁小姑娇羞地咯咯笑出声,却不知自己嘶吼到沙哑的嗓音只令人厌恶嫌弃,尤其是她身旁这位楼子里的常客,雷公子。   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良人,复又大摇大摆跑去找衙役们的麻烦。   衙役简直憋屈死了,往日哪有他们被为难的份,偏这泼妇狗仗人势,身后是雷家,还道:“我可告诉你们,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大哥是个孝子,他也就和我爹娘闹点小矛盾而已,指不定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还得在爹娘床前尽孝,到时候,小心我大哥向陛下告状,摘了你们家县太爷的乌纱帽!”   衙役们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但这胡言乱语中,好像又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性,毕竟前县令沈大人走之前不是还特意叮嘱他们家老爷对宁家多多照拂么?   再者,宁家现在也算是在圣上面前挂了名,萧将军不日前刚带兵支援边关,可见这两家都是如日中天的好时候,万一,就是说万一这农家人脑子拎不清,真干出恩将仇报的事儿……   百姓愚钝,也不是没干出过被人挑唆几句便当了白眼狼的事儿来,上头那些官员更是惯会溜须拍马,真出了事儿,可不一定会查明事实,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他们。   他们可太难了。   正想着呢,就远远看见宁丰年和宁安生的身影,他们大大出了口气,上前迎接。   宁丰年的目光落在等待行刑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头发花白的宁老太。   从前家里虽然日子也没那么阔绰,但这后娘总把自己打理的精神抖擞,从不会让外人看到她沧桑邋遢的一面,就是这样的老太太,此刻白发披散,一身脏污,眼神浑浊,浑身颤抖。   她怕死,怕得整日整日心惊胆战草木皆兵,看到每一个朝她走进的人都觉得对方是要砍她的头,在今日之前,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宁丰年那个蠢东西,能念着多年养育恩情,救她一命……   可她也不想想,那些年,她到底对宁丰年一家都做了些什么。   宁老太已然老眼昏花,可她仍神奇地从人群中认出了她的继子。   “丰年!老大!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你这是弑母,你要遭天谴的!你没良心,没良心!”   宁安生转头看了他爹一眼,见他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才走向宁小姑。   “原本想着你只是蠢,并未切实参与过老宅那些腌臜事,便打算就此放过你。”   宁小姑感觉背后寒气顿生,莫名爬出一身鸡皮疙瘩,眼前这人当真是从前那老实不吭声的大侄儿吗?   不过看了眼在旁给她撑腰的雷家人,她又恢复了那昂首挺胸的模样:“说什么呢,现在是我不愿绕过你们!”她还小声提醒:“看见没,这是雷公子和雷掌柜,雷家你知道吗?他们可是严家的人,严家你总听说过吧?那可是皇后的娘家人!我可告诉你,现在的我,你们惹不起!”   宁安生视线往十分怡然自得,还让人搬了椅子坐着的雷掌柜二人处看去一眼,直接问宁小姑:“你待作甚?”   宁小姑没料到他这般干脆利落,愣了会儿才答:“我要我娘免除问斩之刑!”   宁安生一声冷笑:“白日做梦。”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只能选一人   宁小姑被噎住,见这与从前大不相同的侄子满脸不容商量,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宁丰年:“大哥,你就这么狠心?”   宁安生反问她:“你娘险些杀了我妹妹,更是亲自动手杀了你哥哥,如今你不觉得杀人的她狠心,倒要来怪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宁小姑咬牙:“我跟你爹说话呢,你个小辈插什么嘴!”   “瞧瞧,各位好好瞧瞧,就他这样,还读什么圣贤书呢!我看啊,即便今后考上举人,当了官,那肯定也是个贪官!”   开始了,雷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宁丰年却万分心凉,本来他就没打算答应宁小姑的要求,现在更是厌恶极致。   “闭嘴!”   宁小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宁丰年吼过,在她印象中,大哥就是冤大头、软包子,家里谁都能踩他一头,何时见过他这般强硬,她顿时觉得无比委屈:“大哥你怎能这么对我?”   宁丰年深吸一口气:“我为何不能?”   “于情,你这些年如何对我们一家,你自己心中有数,即便我不在乎你那些恶言相向,勉强也就算得上无仇无怨,形同陌路。”   “于理,我是你大哥,长兄如父,你行事不端,我教导呵斥你,有何不妥?”   怎么连这傻大哥都变得如此能言善辩起来?   她哪里知道,潇潇离开之前给宁安生张罗了一大堆书,上到锦绣文章,下到奇文杂谈,那是应有尽有,仔细翻上一翻,发现里头居然还有图文并茂学认字的启蒙书。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宁丰年闲来无事就抱著书看,看完学会,还对着宋氏的肚子再重复一遍,如今他也不是从前那目不识丁的愚孝农户汉子了,会说的话儿、懂得道理自然也就更多。   正词穷着,宁小姑眼尖地瞧见不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她冷哼一声,叉腰:“我爹还在呢,你可没资格管我,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一个娘生的,算个屁的长兄如父!”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众人都瞧见了还穿着囚服的宁老头和宁老三父子俩。   两人也都比从前憔悴许多,衣服破破烂烂,神色昏沉混乱,也就是看见宁丰年和宁安生时才陡然升起希望之光。   宁老太秋后处斩的日子,同样也是他们二人要被发配的日子,方才听有人传信,说有机会可以不必到矿上吃苦,他二人才眼巴巴地跟了过来,看到宁丰年,两人飞快冲了过来,口中已经。   “大哥!你救救我!我不想去矿上,我不想去!”   “丰年,老大,你看看你爹我,我一把年纪了,去那不就直接是个死字吗?”   “大哥,大哥你最疼我了,我可算得上是你一手带大的,你不能看着我和爹一起去死啊!”   “丰年,我是你爹,是你亲爹!”   宁安生转头看向带他们过来的衙役,后者无奈指了指雷家人,示意带犯人过来是出于他们的授意。   宁安生早听陆院长说过严家一手遮天,如今算是头一遭切身体会,从前沈相在时能压得住雷家,大约也是因为他爹沈相,如今这个没有靠山的县令在雷眼中,和平民百姓又有何不同?   雷家不过只是严家的一条狗尚且如此,遑论那些真正姓“严”的人?前些日子严家派人来买萧将军手上那食方之事他也知晓,虽然萧将军一再阐明同意条件并非因为受到胁迫,而是潇潇另有主意,宁安生还是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烧。   宁小姑十分得意,她一个人说不过,如今还有爹和三哥,背后更是还有雷家两位贵人帮衬。   爹和三哥还是有罪之身呢,人家还不是说带来就带来了?   “大哥,你可想清楚了,若你还是那般自私不管娘的死活,我就和三哥还有爹将你们的丑事嚷嚷到天下皆知!”   宁丰年冷着脸:“怎么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就连宁安生都对他爹的表现大为诧异,可惜妹妹不在,不然看见爹已经能独当一面,定会十分欣慰。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的他又问宁小姑:“你到底是要救你娘,还是爹和三叔?”   他连“奶”都懒得再喊,但宁小姑已经无暇顾及此:“什么意思?”   宁安生语气平静:“我们不过普通农户,沾潇潇的光得了些赏赐而已,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有那面子,能一下同时改变三个人的刑责吧?”   意思是只能救一个人?   宁丰年很是诧异:要救?   宁安生在他耳边小声说:“爹信我,稍安勿躁。”   宁小姑仔细想了想,爹和哥哥罪不至死,娘若今日不能脱罪,可就死定了!   于是她道:“救娘!”   谁知另有两个声音与她同时开口:“救我!”   雷掌柜和雷少明继续端坐看戏,他们并不在意今日是谁受益,只要宁家敢开这口,他们就能立刻编排出他们仗着圣恩为非作歹的罪名,到时候别说萧苒护不住他们,怕是还要受到牵连呢!   哎哟他们可太期待了。   宁小姑和哥哥爹爹视线相交,试图讲道理说服他们:“爹,三哥,你们不过是去矿山,娘却是杀头,当然应该先救娘了!”   “不过是去矿山?”在大牢里生不如死许多日子的宁老头眼眶都红了,只觉得这些年对女儿的偏爱全都白费,“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有多难熬?我每晚都不敢合上眼,生怕两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如今你同我说,不过是去矿山?”   “你知道矿山是什么地方吗?那里暗无天日,整天就在地洞里挖矿,吃不饱,休息不好,万一遇上天公不作美,矿洞塌了……”   他才不要去!他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变成这样已经够窝囊,要是再客死他乡成了孤魂野鬼,岂不是连死都不得安稳?   “你三哥年轻力壮,撑一撑还没关系,我如何使得?”   宁老三一听不乐意了:“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身强力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从未干过重活,您好歹还下地干活锻炼身体呢,我可是整天待在屋里读书给你争功名光宗耀祖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狗咬狗   “再说了,”他撇撇嘴,生的希望令他口不择言,“您这把年纪,早就行将就木,这会儿即便真有什么不测也算寿终正寝,留下我,好歹还有个给您摔盆供奉香火的不是?再者,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没准自由之后还能再考功名,您泉下有知,不也宽慰?”   “你放屁!”宁老头一声吼,啪得就给了宁老三一巴掌,“逆子!你这个畜生!”   宁老三确实如他自己所说身娇体弱,被一巴掌就拍得眼冒金星。   宁安生冷眼看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才又问:“可是怎么办,小姑闹事,求的乃是老太太性命。”   宁老太立刻猛点头:“对对对,没错!好闺女,娘没白疼你!”   宁安生叹了口气:“那……”   宁老头立刻开口打断:“不行,老大,你不能选这毒妇!”   生怕宁安生一时冲动丢了这来之不易的活命机会,宁老头语速极快爆了个猛料:“她可是害死你亲娘之人!”   宁老太猛然怔住,抬头不敢置信看向枕边人。   宁老头也已经豁出去了:“当年你娘病得蹊跷,走的突然,但我记得她走的那天,也是和你二弟中毒时是同样的死状,那什么毒草,她嫁过来时就长得老高了!而且我清楚记得,你娘就是这毒妇来家里窜门之后病的!”   宁丰年猛然转头看向宁老太,后者仿佛看到阎王一步步逼近,知道这事儿,宁丰年肯定不会救她了!哪怕有小娥在哭求也不行,这该死的老东西断她活路,那他也别想好!   “若不是你甜言蜜语的哄骗勾搭我,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是你说你早就看不惯那一板一眼的糟糠,是你说你就喜欢我的骚劲,也是你说但凡有机会,你都想将你那糟糠换成我,怎么着,我替你达成愿望,你不是应该谢我吗?”   “别忘了,她死的那天,你可还跟我滚在一张床上呢!”   话越说越难听,被隐藏的事实也越来越肮脏可怕,宁丰年一声嘶吼:“够了!”   他看着宁老太:“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别说我没那本事救你,即便有,也绝无可能!”   说完他又看向宁老头:“从今日起,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也当没你这个爹!”   从宁老头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的宁老三立刻迫不及待一骨碌爬起来:“大哥,大哥,和爹娘比起来,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你救我吧,救我!”   宁丰年简直无语:“别叫我大哥,我如今无父无母,更没有弟弟,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杀母仇人的儿子罢了,所以,我又为什么要救你?”   宁老三愣在原地,大哥说的好像,好像也没毛病,但是,但是,但他这么多年对自己有求必应,宁老三早就习以为常:“反正你们也是要选一个人来救的,选我总比选他们要好的多了吧?”   宁老头和宁老太一听这话,当然十分不乐意:“这是什么话?你也知道你大哥曾经最疼你,当初你抢了人家儿子的名字,冒名顶替功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茬?你恩将仇报,比我们更过分!”   宁老三紧张地看了眼宁丰年,连忙反驳:“那只是我少不更事时干出来的混账事,‘养不教父之过’,说白了,这还不是因为你们教导无方?再说了,后来你们欺凌剥削大房的时候,我可没参与!”   宁老太冷笑起来:“你没参与?从大房拿来的钱财,你没花?家里买的肉,你没吃?你以为这么些年你从不下地也不学徒却偏偏好吃好喝有书看,笔墨纸砚随便买,是沾了谁的光?”   宁老三哑口无言:“可,可,可至少我没主动害过他们,我可不像娘你,害了人家亲娘,又折腾害死大嫂肚子里的孩儿,如今连自己亲儿子都杀,像你这样的恶妇要是能逍遥法外,那才真是苍天无眼!”   他又看了眼宁老头:“爹你也别装傻,娘这些年干的龌龊事儿,你别说你不知道,没你的默许,她干得了这么多吗?”   三人一时间沉迷于互相爆料,压根没注意到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大对劲,等他们吵累了,没词儿了,宁老三再度转头道:“大哥,大郎,你们可想清楚了,陛下的恩典何其珍贵,拿来抵这二人的罪,值当吗?”   宁丰年皱眉看儿子,他想好了,这回要是儿子心软,那就让他来唱黑脸。   然宁安生抬眸看了眼这丑态百出的三人,只慢吞吞挤出个笑容:“自然是不值当。”   在宁老三得意的笑容里,他又道:“陛下皇恩浩荡,若我们还讨价还价,岂不显得得寸进尺,不知尊卑。”   宁老三感觉不对劲了:“你什么意思?”   宁安生收了笑容,面容冷峻的他竟有种让老宅诸人不敢直视的气场,他说:“意思就是,我根本没打算替你们向陛下求情。”   “宁!大!郎!”   宁安生打断他们的嘶吼:“我有大名,叫宁安生。”   “陛下给什么赏赐,那都是皇恩浩荡,我等不能,也不可能因为得了圣眷便自以为是,再者,你们配吗?”   “杀我亲祖母,害我母亲小产,更妄图杀害我妹妹,你们觉得我是有什么毛病,不落井下石就算了,居然还要救你们?”   他向刚出现的县令拱手:“你们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自有官府定夺,县令公正严明,自会秉公办理,你们一再闹事,是无视官府,还是藐视王法?此等心无法度之人,也难怪会视人命为草芥,视礼法节操为无物。”   “若是如你们这般的人能逃脱律法惩戒,今后那些杀人越货的恶徒,是不是也能同样待之?长此以往,百姓何以安居?大夏怎能安定?”   怎么一下子上升到这般高度?宁老三结结实实被说迷糊了,他领会不了这大侄儿话中深意,可他明白了一件事——他们被耍了!   宁大郎就是故意骗他们,给他们生的希望,再以此激得他们互相构陷,如今被小妹嚷嚷来的百姓没成他们的助力,反倒是变成证明他们罪行的见证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韩统领   “你……好重的心机!如你这般恶毒狡诈之人,便是走运考上功名,日后也定会不得善终,死无全……”   宁安生全当听不见,和这种人谈什么光明磊落。   宁老三见他油盐不进,又要去寻宁丰年,然后者已经大步上前,一拳打在宁老三下巴上:“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   “再说一句,老子打掉你的牙!”   宁小姑一声尖叫,就要往雷少明怀里扑,雷少明满脸嫌弃躲开,大摇大摆上前问:“哎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县令在场呢,宁家就敢当街打人了啊?这不得翻翻律法,看看要怎么罚?”   县令满头大汗,只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被分到夕江县当县令,这哪头他也得罪不起啊!沈大人你在哪儿?你快回来,我需要你,夕江县需要你!   这念头才在脑瓜子里转过两圈,众人便听到个含笑的声音:“哦,那我倒是更想先问问,分明该收监在大牢里的犯人,为何会出现在法场呢?”   县令眨眨眼,顿生老泪纵横之感:“沈大人!”   宁丰年父子俩也拱手作揖:“沈大人。”   虽然刚刚打人并不后悔,但瞧见沈大人出现,宁丰年还是松了一口气,再给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挥出拳头,但责罚这东西,自然还是能免则免,不能免,轻点也行。   宁安生充满期待地往沈从筠身后寻找,没看见想见的人,便又垂眸站在原地。   县令有一肚子苦水想倒,奈何现在不是时候,他只能尽量委婉地将雷家强行提走犯人的事儿简单说了几句,但这已经够了。   沈从筠拍拍袖子,语气很有些嘲讽:“本官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一家酒楼的掌柜都能替官府做主了。”   雷少明切了声,装什么装,看他那又黑又瘦的模样,定是被弹劾得不轻:“瞧沈大人这话说的,我们不过是觉得人之将死,好歹让家人送上一程,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沈大人就如此狠心吗?”   沈从筠才不吃他这一套:“照雷少爷这么说,今后若有江洋大盗找上雷家,你们是不是也要慈悲为怀,他们要什么给什么,想杀谁让杀谁?等官府将人拿下问斩前,你再给他们找来家人朋友送行,顺便满大街哭嚎闹事,逼着官府给他们减刑?你这么牛,你怎么不去告御状呢。”   宁安生讶异地发现,自己这嘴皮子,还远不如师兄,得练。   雷少明被噎得面红耳赤,雷掌柜上前给小辈找场子:“姓沈的,你少得意,就你在京城干的那些事,没少得罪人吧?你确定还要和我们雷家,和严家交恶?”   沈从筠用行动回答,他嗖的一下拿出圣旨,抬脚就踹在雷少明膝盖窝:“跪着听吧你。”然后充满威胁意味地看着离他有些远的雷掌柜抬了抬脚。   雷掌柜牙根痒痒,可看着沈从筠手上明黄圣旨,只能老老实实跪下。   圣旨大意是让沈从筠回到夕江县当县令,目前这位当他的副手帮他处理县衙琐事,因为他本人要开始操办另一件大事——   “征用夕江县所有闲田,种植新稻种。”   宣读完圣旨之后,他特不屑地看着雷家二人:“旁人也就罢了,你们分明是知道新稻种的,怎么也跟那些二傻子似的,以为我要遭殃?”   雷家二人:……这不看陛下没反应,就得意忘形了么……   沈从筠闲赋在家这许久,连县令这等芝麻小官的头衔都丢了,他们还以为……   官场上这些鸟尽弓藏的事儿也不少,新稻种的功劳给了三殿下,严家的怨气总要有人来担,他们满心以为,沈从筠就是那个倒霉蛋。   聪明如沈从筠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内心的想法,他呵呵了声:“真是不好意思呢,让你们失望了。”   “来人,将这群私闯天牢目无法纪的混账东西拿下!”   雷掌柜大怒:“你敢?!”   沈从筠继续笑:“你试试?”   官差一拥而上,将雷家众人全数按倒在地,这一次,无论是雷掌柜还是雷少明,都没敢反抗,因为动手的人,是御林军。   皇帝十分看好新粮种的后续情况,这一次特意给沈从筠批了皇差,也支援了武力值,来人也是雷家的熟人——韩清。   身为此次前来的御林军之首,韩清这会儿很有种衣锦还乡的激动,他甚至避开百姓们的目光,把脚放在了雷少明的手背上:“雷少爷,好久不见啊。”   分明是旧识相见的内容,偏他语气中都是报仇雪恨的冷厉,雷少明打了个哆嗦:“韩,韩清?”   韩清眉毛一竖,脚下用力:“叫错了,是韩统领。”   雷少明痛呼一声:“你!你公报私仇!”   韩清呵了声:“分明是你对钦差不敬,老子教你规矩,来啊,带下去,咱们稍后再审。”   当初追他追的不是很开心吗?可曾想过他会有回来报仇的一天?   保险起见,他还是先去和沈从筠咬耳朵:“沈大人,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沈从筠恨铁不成钢:“陛下都让你当头儿了,你说呢?”韩家满门忠烈,奈何命途多舛惨遭灭门,陛下能赐韩清高官厚禄、金银珠宝,却没法还他家人平安,不过拿雷家这群狗腿子撒撒气,能有多大事儿?   韩清眨巴眨巴眼——那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呗!   摩拳擦掌的他不忘和宁丰年与宁安生打了个招呼才走,后者则迎向沈从筠:“沈大人。”   “师兄。”   这声师兄听着妙,往日他几乎是门中最小辈儿的,谁见了都爱师弟师弟地喊,如今总算升了辈分,单这一点,他就看宁安生顺眼许多。   本来也都是熟人,他不见外地问:“家里有饭吗?”   宁丰年:……   宁安生:……   郁闷的心情好像忽然就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拨散,两人点头:“只要大人不嫌弃,也就是多加一副碗筷的事儿。”   不嫌弃不嫌弃,他怎么可能嫌弃,皇宫那几道菜吃得他都快吐了!家里的咸菜酱菜小菜也全都耗空一坛不剩!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宁家的饭菜!   发现自己被无视的宁小姑擦擦眼泪清清嗓子:“大人,那,那我们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八章 斩首   重回岗位的沈县令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提醒我了,那两个,立刻上路去矿上,这个刁民屡教不改,目无法度,让她去大牢里好好补补课,还有,午时将至,都傻愣着做什么?”   宁老太立刻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想死啊!”   沈县令啧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宁家前头那位想死吗?你二儿子想死吗?去年差点被你弄死的将军府小姐想死吗?杀人的时候不手软,轮到自己倒是晓得怕了?”   这罪名一个比一个吓人,也清楚地让围观百姓知道了宁老太是个什么人品,别说替她鸣不平,没拿臭鸡蛋扔她就不错了。   正想着呢,冷不丁就真有一堆烂菜叶子臭鸡蛋横飞过去,砸在了宁老太脸上。   “哎哟哟,可算是老天开眼,终于要收了你这老虔婆!”   看着眼前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宁丰年差点没认出来。   曾经的宁二婶,如今的翠花姑娘抹着红唇,穿着鲜亮的衣裙,装扮特别喜庆朝人群挥帕子:“各位好,我是宁家老宅曾经的儿媳妇,如今在南城街湖三巷的花满楼挂牌子,今儿个但凡用菜叶扔过这老虔婆的,老娘免费陪他一晚!”   哎哟哟,百姓们连忙捂住自家孩儿的眼睛耳朵,直叹伤风败俗。   宁二婶就跟听不见似的,扯着嗓门就把她和宁家老宅的恩怨都给说了个门清,直听得宁老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官差拉走之前,他犹抱希望地看向宁丰年:“我可是你亲爹!”   宁丰年叹了口气,双膝跪地,给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今后就不是了。”   宁老头还想再说,宁丰年却已经起身:“有件事您和三弟可能不知道,倘若我再往上告,你们的罪行就不是发配去挖矿,而是……”   他指了指行刑台,宁老头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他二人恨不得快点走,沈县令却改变了主意:“来都来了,你们三个就先观礼吧。”   观,观什么?宁老头、宁老三和宁小姑颤颤巍巍看向行刑台,该不会……   沈从筠眯着眼拍了下宁安生:“那妇人是你叫来的?”   宁安生眼观地,没承认,也没否认。   老宅人脸皮厚,就需要个比他们脸皮还厚的镇着,经此一闹,他就不信日后那几人还敢再惹事。   哦,他们本来也没机会来着。   “时辰到!”一身腱子肉的刽子手含了口酒,朝刀刃喷过,寒光闪烁的大刀每一次落下,便造就血溅三尺的画面。   宁小姑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宁老三虽然还清醒着,但他和宁老头身上同时散发出一股令人尴尬的骚臭味——他们竟吓得失了禁。   在台下看的如此,近距离感受死亡威胁的宁老太更是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刑场上的衙役以目光询问,沈县令摆手:“先砍别人。”   这可不是优待,宁老太中途醒过来一回,可是刚睁眼就又看到人头落地,吓得魂都快散了,这种知道自己会死但是又不清楚什么时候死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她哆哆嗦嗦,感觉度日如年,只觉得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时间越久,宁老太觉得越恐怖,宁老头、宁老三和宁小姑抖得更厉害。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户人,这辈子别说看人砍头了,就是平时听说都要吓得抖三抖,过完今日,他们还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噩梦!   所以当上头行刑官喊道宁老太的名字,他们居然有种将要解脱的古怪感觉。   宁老太想死又不想死,刚被人提起来就又晕了,沈县令平静吩咐:“用水泼醒。”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没道理被你害死的人无辜殒命,你却能在无知无觉中了却此生,那样,岂不是对死者大大的不公?”   围观百姓深以为然,宁二婶更是带头大呼:“县太爷英明!”   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宁老太想接着晕也不行,沈县令只是要她醒着受刑,并无折磨的打算,故而那刽子手手起刀落,便将她此生了结,沈县令看了眼宁丰年的表情,还是道:“宁兄不如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也改日再去叨扰,今儿个就先和师弟聊聊。”   宁丰年现在肯定心情复杂,这时候上门蹭饭着实不大合适,不过他有正事要办,不能延误,所以他将宁安生拉去“缘来是你”,又十分熟门熟路地点了一堆吃的,半饱之后才问他。   “你家田地的位置选好了吗?”   “没选好的话介意我帮你们选吗?”   “选好了的话,介意换一换吗?”   宁安生:……   回到家的宁丰年原以为自己会稍微失落或者愧疚那么一小会儿,可当他看见小腹微微有些突出的妻子提着水壶给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他发现自己满心只有解脱和松快。   听见夫君的声音,宋氏转过头来:“怎么样?麻烦吗?”   宁丰年大步上前,将妻子搂在怀中:“都解决了,以后,咱们就安心过咱们的小日子,养胎,带孩子,以后闲来无事,就再生几个小崽子。”   宋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   看夫君的模样,事情应该是解决了:“安生呢?”   宁丰年告诉她:“跟沈县令走了,哦忘了告诉你,沈县令回来了,还当咱夕江县的县令,他还要在夕江县种新稻种。”   宋氏讶然:“到夕江县?你那些地,是不是也定在夕江县了?”   宁丰年一拍脑袋:“对哦,巧了!”   不是“巧了”,即便他没有将皇帝陛下上次的百亩良田选在夕江县,沈县令也是要劝他改一改的,因为这次奉旨种新稻种,沈县令需要一个庄稼把式来帮忙,而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宁丰年。   宁丰年被老宅蹉跎是真,可他那实打实练出来的种地本事,也是真。   他不像别人,被人扔了一大堆活就开始怨天尤人消极怠工,即便老宅都是群大懒货,把地里的活全丢给他,他也从未有一日想过随便应付着凑合交差,他这人勤恳,还虚心,若是有老人唠叨些种地的小诀窍,旁人或许懒得听,他却一字一句听得仔细。   他越是乐意听,老一辈就越是高兴教,这一来一往,还真就让他把本事学了回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S级隐藏任务   至少在夕江县范围内,他这种地的能力若是认第二,很少有人敢站出来抢第一。沈县令与他相熟,对他的人品也很有信心,再者双方已经合作过一回,种新粮种这事儿宁丰年又是老手,所以,沈县令自然懒得舍近求远,去找个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冒险。   宁安生回家后和老爹将沈县令的想法一转达,双方一拍即合,紧跟着就开始整合那些地,将自家的百亩良田和官府的挨到一处,这一忙,宁家人又发现他们家的田地早被人盯上了。   威逼利诱,设计下套,若非有皇田在旁靠着,沈县令和韩清在旁震慑着,他们能不能安稳地种完这些地还犹未可知。   这么一想,或许沈县令又是故意在帮他们。   “沈县令是个好人,安生,今后你若是有幸考上功名,可千万别忘了人家的恩情。”   宁安生点头:“爹你放心,您别忘了,他还是我师兄。”   在众人多方努力下,新粮种专用官田被浩浩荡荡打理干净,来参与种地的佃户和官员也都各司其职准备好随时就位——圣上有旨,凡是参与新粮种种植的,来年收获,都能优先领取粮种!   沈县令心说陛下鸡贼,一句承诺就让这些人心甘心愿出钱出力,还特严谨地盯着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准备随时举报。   哎不过这会儿他也算是体会到了皇帝看他种地的快乐,就搞个舒服的椅子往边儿上一座,吹吹春风,处理处理公文,可不是美得很!   按照宁丰年的说法,等四月春光明媚,那些种子就能落地生根咯。   就是可惜潇潇那丫头不在,不然,批阅公文时的点心岂能少的了?   被他惦记的人这会儿正疑惑看着空间积分余额:【宝,你再说一遍,我现在积分多少?】   空间biubiu两声电子音:【主人主人,系统刚刚审核通过S级隐藏任务——“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由于任务等级太高,直到刚刚种植条件达标才通过审核并且发放奖励积分,当前总积分为,536790!当前空间等级为32级,主人主人,我们升级吗?】   什么隐藏任务这么牛,一下子就给了五十万奖励?   潇潇将任务名称来回琢磨一下,反应过来了:【是稻种?】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空间也就不必保密啦:【没错没错,这一次,新稻种要造福的是全天下的百姓,和原先您在自家种的那几亩地是不同哒!】   潇潇明白了,起初她换出新稻种,只是为了自家谋利,所以不算完成任务,但后来沈县令将稻种之事上达天听,这一次,它将造福万民。   潇潇笑眯眯的:【跟着袁爷爷走,果真不会错。】   比起得到的积分,她更开心粮种推行,今后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不用过“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日子啦。   【升级!】   新粮种得到推行,空间跳级到37,技能也都踏入质的飞跃,容衍带领的军队成功包围凶胡王都,另外,边城传来消息,说京城的粮草和援兵已经在路上,不日将会抵达,这么多的好消息,不庆祝一下都说不过去。   从前都是凶胡派兵攻打大夏边关,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也尝到了被人攻城的烦躁。   二王子已经被另外几个兄弟抱怨得烦了,当初他打的大夏落花流水没人看到,如今不过是被围了些许时日,就都怪他惹是生非了?   他说要攻打大夏换取金银财宝和粮食美人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反对?全都是踏马的马后炮!   “闭嘴!”忍无可忍的二王子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大夏兵也就现在嘚瑟,十二月之后的荒漠,就连我们土生土长的凶胡人都很难生存,更不用说这些在好山好水里长大的大夏人!”   “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他们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虽然是盛怒之下说的气话,但听着也有几分道理。   从大夏边城深入凶胡就是一个从炎夏走到寒冬的过程,特别是十二月之后,一场雪就将眼前所见都染成冰天雪地。凶胡人趁机往城墙上浇了水,一晚上冻住就成了滑不溜秋的冰块,任谁都攀爬不上去。   一月之后寒风刺骨,吹的人脸面生疼,凶胡人连早早准备好的黑水都不用了,就是不乐意让大夏人见到哪怕一丝丝温暖。   又是一场大雪后,二王子得意非常:“这么多天,他们的粮食肯定快没了!”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大夏将士们也早做好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省吃俭用的心理准备,就连吃多少沙子才能刚好抵饱又不至于堵塞都想好了,但双方谁也不知道,大夏营地里,藏了个BUG。   BUG潇在空间翻阅一番,数了数自己的积分余额,一点儿压力都没有的从空间兑换了一大群……   “王子,王子你看!是沙漠狼群!”   “哈哈哈活该!看这群大夏人怎么办!”   话刚说完就被二王子反手一巴掌抽倒在地,二王子黑着一张脸:“蠢货!”   沙漠狼群对落单之人来说,或许算个威胁,但在大夏几万饿着肚子的精兵眼中——   “哎哟,才想说省着点吃的,这肉食就送上门来了?”   大夏将士们欢天喜地抄家伙,特别开心地迎上狼群,云尔云叁更是双手合十,学潇潇的语气:“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第三百六十章 西瓜   连日板着脸的容衍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将士们随我去屯粮!”   “好嘞!”   “本来以为此行九死一生,没想到天公作美。”   “就是就是,刚刚以为要挨饿受渴一阵子,老天爷就给咱们送来了,果真是天佑我大夏!”   “嘿,怎么还混了几头骆驼?”   自然是潇潇偷摸塞进去的,有备无患嘛。   虽然这么一通操作,积分又锐减许多,但潇潇高兴!要不是这地界不合适,她恨不得弄出一堆山猪野雁的让大家吃个烧烤宴呢!馋死那帮凶胡羔子!   正如二王子所料,沙漠狼群果真成了大夏将士们的口粮,大家倒也没有胡吃海喝,准备吃个七八成饱之后,就把剩下的肉晒干风干挂着,等以后慢慢吃。   这种时候,潇潇给大家准备的腌料就显得十分实用,磨成粉的烧烤料不占地方也不占什么分量,但一小包就能给一整头狼增味不少。   狼肉的腥柴在潇潇秘制烧烤料作用下残存量微乎其微,那香味却无视城墙,清清楚楚飘进了守城凶胡兵的鼻子里。   大夏这边越高兴,凶胡这边越郁闷。   大夏人粮食不多,他们又哪里就富足了,见大夏人吃的开心,他们也偷偷派人去找沙漠狼窝,谁知道无功而返就算了,还被大夏人发现,差点就回不去城里……   不带这么玩儿的,他们当初攻打大夏边城的时候可没这么舒坦!难不成还真应了大夏兵说的那句话:“真是老天爷都帮着大夏那边?”   “那咱们岂不是不但在和人斗,还在和天斗?”   “这能赢吗?”   这话说的相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凶胡兵的气势都因此弱了许多,奈何等气急败坏的凶胡将领发现后要严惩始作俑者,却发现遍寻无果。   时刻监控此处动静的潇潇躲在空间里,看着刚刚被她收进空间里的NPC,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此间事了,她又肉痛地花完再一万积分,瞬移回到边城小屋,因为屋外正有云卫禀告:“姑娘姑娘,京城援军到了!”   潇潇做出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把门打开,正准备揉两下演技增加可信度,就看见门外,一身飒爽打扮的萧苒单手拿着红缨枪冲她笑:“不错,长高了,也没瘦。”   潇潇眨眨眼,这会儿反倒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娘?”   萧苒哈哈笑,张开手臂抱住女儿,潇潇听着她不似神色冷静的心跳,知道萧苒定是日日为自己担心。   潇潇抬手拍拍娘亲的背:“娘,我好好的,无病无痛无灾无险,您放心。”   “以后女儿定不会再让您操心啦。”   “倒是您,怎么还瘦了一圈?”   萧苒还未回答,旁边有个略带醋意的声音道:“自是因为你娘惦记你急着赶路,不肯好好吃饭。”   潇潇更诧异了:“爹?你怎么也来了?”   顾长安叹口气:“你们娘儿俩都来边关,叫我如何安心待在京城?”   潇潇看着他微抿唇看自己二人的模样,心头暗笑,伸手把他也拉进了拥抱圈:“爹,娘,我想你们啦!”   顾长安本想说她几句有了容衍忘了爹娘,瞧见她这撒娇卖乖的模样,却又舍不得。   “饿了吗?爹给你做份宵夜?”   爹爹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又实用,潇潇点头:“想吃面条。”   然后她眼珠子一转:“少下点,我也给你们准备点儿好吃的,是惊喜哦!”   顾长安和萧苒都知道边关粮草几乎消耗殆尽,也就没把她说的“好吃的”太当回事,面条是没多下,一来大半夜吃太多会积食不舒服,二来他们也不想搞特殊开小灶。   香喷喷又热腾腾的面条出锅时,潇潇也捧着个老大的包袱回来,她一脸神秘兮兮让爹娘闭上眼,然后喊着:“一二三睁眼咯!”就震惊了坐在对面的父母亲。   圆溜溜老大一个,这是?   “据说是西边寻到的种子,就叫它西瓜吧。”   潇潇笑呵呵把瓜开了,绿皮红瓤,汁水丰富,还有股沁人心脾的果香。   她给爹娘各递了一块,自己当先一口咬下:“真甜!爹娘快吃吧!”   按照原先华夏的历史,在西汉的时候,我国就已经有西瓜的存在,只不过那时候,它叫寒瓜,但她如今所在的大夏朝脱离她知道的历史轨迹,却是没听说过的。   当然,空间出品的精品瓜种种出来的西瓜,可比历史上的寒瓜要香甜美味许多,所以无论是种瓜的潇潇还是初次尝试的顾长安和萧苒,都吃得十分满足。   潇潇知道父母日夜兼程,定是又累又渴,在吃宵夜的功夫,她就已经让人收拾好休息的地方,只待他们吃饱喝足就将人赶去睡觉。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睡觉!”   当然,凌晨刚更新好的技能必须是用在赶路的将士们身上的,爹娘这里,有潇潇使用空间“偷梁换柱”,带他们进空间休息,完美。   约莫外界半个时辰后,潇潇睁开眼睛收回空间异能,此时即便将士们很快醒来,也能在察觉不到时间异样的前提下恢复精神。   她也睡饱了,干脆就去地里看看。   边关的土地种不出水稻和小麦,但也不是就什么都种不出来了。   这种昼夜温差大的气候加上沙壤土地,正好适合西瓜生长,种出来的瓜又大又甜还多汁可口,既能弥补边关缺水的问题,大量种植后销往关内,也能给边关百姓创收。   合作对象她都找好了。   正赶上西瓜丰收之际,百姓们比潇潇这个瓜主还紧张,每个瓜都捧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摔坏一个。   “姑娘说真种出来的话,就免费给咱们送种子,这话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潇潇走上前:“我萧宁说话算话,这一批收出来的瓜得了种子就给你们分。”   百姓们欢呼一声,忙活的更加起劲,潇潇这才转头和一旁的李慕言打招呼:“李公子怎么也来了?”   李慕言拱手:“姑娘信得过李某,李某自然也得展现诚意。”听说要收瓜,他第一时间带人来帮忙。   潇潇哈哈笑着给他递上一只刚切开抽检的瓜:“都不知道该说你老实还是圆滑,怎么样,我就说我对我的瓜有信心,没骗你吧?随便选一个都是这么优秀!” 第三百六十一章 将军   李慕言有些恍惚,起初潇潇说要和他做边关的“特产”生意,他是不大信的。   皮毛生意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他并不觉得潇潇有本事从那些狼似的商户嘴里抢到肉,谁曾想,她也压根没看上,反而自己另辟蹊径,折腾出个从未有人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潇潇告诉他:“这瓜已经让公孙大夫看过了,无毒无公害,耐放还解渴,你也先别急着从我这拿货,我这些是要留种的暂时没法大量售卖,以后你找瓜农收瓜,那时卖到京城,还不赚的钵满盆满?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儿吧,到时候收瓜的价格按照我们说好的来,别让这些百姓吃亏了。”   李慕言拱手:“姑娘放心,我李家虽然只是商贾,但利益之余,良心犹在。”   选择李慕言合作,也正是因为他虽然为商,却不似那些满心利益的奸商唯利是图,她相信今后有李家接手西瓜的买卖,边关百姓也定能得到应有的报酬,届时,他们的生活也定会更好一些吧。   “那你慢慢看,我再去检查其他作物咯!”说完这话的潇潇蹦蹦跳跳离开,沿路遇到的百姓都真心实意弯腰道谢,被风吹红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们边关,定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这一切都多亏了眼前这位善良能干又见多识广的潇潇姑娘!   “希望老天保佑姑娘平安顺遂,好人有好报……”   将土地稍微改良之后,潇潇还成功在这片搭了棚子的试验田里种出了花生、土豆、南瓜、葡萄和枣树,胖胖的花生和土豆果实正藏在土壤中悄悄茁壮,葡萄苗和枣树苗在各自地盘上舒展身体,南瓜藤上也已经可以看见小小的橙黄色小灯笼……   尽管还未看见最终成果,但有了西瓜这成功案例在前,百姓们都对其余作物充满期待,对潇潇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   即便用做实验的种子并未全部存活,百姓们还是欢欣鼓舞——每多一种作物,他们就多了一种安身立命的可能。   计算着收成的日子时,潇潇又继续完成她的偷梁换柱大计,直接置换空间土地是行不通的,别说以她目前的能力,还没抠出一亩地估计就要头晕眼花超出负荷,即便她能,那土地变化也实在太明显,明显到连太子这种自以为是的蠢材都能看出来,那她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她这里种地规模不小,太子既然已经从禁闭中重获自由,当然也就不可能注意不到,以他的手段和地位,不能说掌控这些被遮盖的土地上所有动态,让人挖颗苗颗偷个瓜还是不难的。   不同于其他作物还未结果,西瓜那大块头着实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太子当下就感觉到了此物的价值。   当然,他并不会将成功种出此物的功劳放在潇潇身上,在他看来,那丫头也不过就是运气好点,不知从哪儿得到了珍贵的种子而已。   “太子殿下,有人看到那女子往那试种田去了。”神神秘秘种个地还特意搭棚子遮盖起来不让人看,德行!他猜那村姑肯定是怕种不出来丢人才故弄玄虚!   太子理了理衣襟:“她倒也不算一无是处。”   本来想着,这女子先是害的他被多关那么多天还担惊受怕,又给他错的古书害他白忙活大半月,一旦她病愈出来就定要好好同她算算总账,哪知她方才出来走动,就宣布她种的那什么瓜大丰收。   太子原是不以为意的,可当他看到那黑绿相间的大西瓜,和切开后汁水丰富的红色瓜瓤,他立刻改变主意,要优先将此物据为己有——尤其是听说那丫头准备和李家商铺合作之后。   李家和严家争夺新一届皇商的位置已经不是什么新奇事,他从小被教导天下所有好东西都该在他手中,严家的地位和财权不容动摇,当然不可能放过此物。   “殿下,”出发之前,邵林小声问,“咱们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   太子冷笑一声:“有那个必要吗?”   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女子不过是个山野村姑,他开口要的东西,那村姑敢不乖乖奉上?便是她当真拎不清楚,以为能仗着老三的势,哼,那就让她看明白违抗自己会有什么代价。   为了彰显尊贵,太子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并将自己收拾得容光焕发,除却在边关晒得太黑没办法补救之外,他觉得自己威严且华贵,定能让那村姑知难而退。   来到农田范围时,太子震怒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人拦住,邵林自是不会放弃这个展现自己衷心的机会,他上前就嚷嚷:“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   守门兵将抽出佩剑:“是谁都不行。”   邵林吓得后退一步,随后觉得自己失了气势,又要找补,于是嗓门更大:“这位可是太子殿下!”   太子已经摆好了继续往前走的姿势,谁知这些蠢兵竟仍然不为所动。   “我们说了,是谁都不行。”   邵林简直不可思议:“你们连太子的话都敢不听?”   守门兵将一板一眼:“这是军营,军令如山,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违者军法处置!”   太子衣袖中的拳已紧紧捏起,好个军令如山,好个老三!   从前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得了权力,果然就现出了庐山真面目,不过是得了一次掌控兵权的机会,这老三眼中就已经完全没有他这个太子,长此以往,是不是今后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也得……   太子脸色难看,想想最近在边城受的憋屈,再想想写信给父皇后他非但没有责罚老三,还命人增兵送粮——这岂非是明晃晃的支持?   他一甩袖:“孤看今日,谁敢拦!”   为了达到目的,他今儿带了亲卫,人数并不比守门的将士少,双方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眼看一触即发时,有个声音响在众人身后。   “太子好大的威风。”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太子还未转头,便见原本看着他时满脸不敬不屑的兵将忽然瞪大眼,神色激动单膝跪地,姿态虔诚而崇敬:“将军!!”   将军?余副将吗?可余副将是男子,方才的声音分明是女……   等等!试问本朝还有哪个女子会被称作“将军”,还会受到如此尊敬?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娘定就是那个贼   他缓缓转身,看到的果然是那张可恨的脸:“萧将军?你怎么来了?”问完他就反应过来:“这次朝廷安排送粮的人是你?”   说话间,他目光不经意般扫过萧苒伤腿,显然是还不知道萧苒伤愈的消息。   萧苒心下微动,肩膀一歪,立马就做出行走不便的模样:“正是。”   顾长安无奈伸手扶着她,自家媳妇玩闹,除了帮着,他还能怎么办?   萧苒和顾长安是来找潇潇的,见太子来者不善当然得问问:“太子这是在做什么呢?”   太子这些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关键时刻先发制人的道理比谁都懂,于是他满脸义愤填膺:“众所周知,边关的土地不适合种地,但有人不学无术之人偏要假借三弟之名,威逼胁迫百姓为她耕种。”   “简直是胡闹!这边关的百姓们的生活本就艰苦,她还这般仗势欺人,孤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此等狐假虎威之人,须得严惩。”   后续他也想好了,发现那村姑胡乱折腾居然种出西瓜之后,就以此人德行有亏还无知胡闹为由,自己接手那些瓜田,如此这般,那罕见之物就顺理成章落入严家手中。   萧苒初来乍到,对此间发生的事定然一无所知,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苒面上带笑,眼底却冰冷一片:“哦,是吗?”   她拍了拍胳膊上收得有点儿紧的夫君的手:“那殿下觉得,该怎么罚合适呢?”   太子冷哼,习惯性看了眼邵林让他发言,后者清清嗓子道:“这是军营,自然该军法处置,就她干的那些事儿,怎么也得罚个五十军棍吧?”   手臂上被勒得更紧了,但萧苒和夫君感同身受,是不是他们没来的话,女儿就真要被这太子欺负了?他们家的宝贝闺女,自己都舍不得说句重话,还打军棍?   十下能要一条命的军棍,这混账幕僚倒是有胆,张嘴就是五十。   很好,他们记住这狗腿子了。   恰逢此时,潇潇得知爹娘过来,兴冲冲跑来迎接,然后就看到了太子拉长的脸。   分明都是同一个爹,怎么小哥哥长得俊俏好看,太子就一张晚娘脸,看谁都像人家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那姬贵妃也不晓得什么毛病,放着自己生的大帅哥不疼爱,竟喜欢这一款。   恨屋及乌,潇潇看太子忒不顺眼,所以她很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就看向爹娘,眨巴眨巴眼,她道:“见过顾大厨,见过萧将军,听说您二位想来看看我的菜园子?”   萧将军就罢了,顾大厨?顾长安哭笑不得,心头怒气倒是散了些。   女儿眼里闪烁着光,也不知是想同自己二人炫耀成果多一点,还是使坏调皮多一点,二人顺着她的意思,暂且没有暴露双方关系,他们点点头:“确实有些好奇。”   潇潇立刻笑弯了眉眼:“那我带你们逛逛!我种了好多东西呢!”   太子还是头一回看见她这样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村姑长得似乎不差,除去那厚重刘海有些碍眼之外,她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鼻子小巧,唇红齿白,皮肤也不似边关寻常百姓又黑又皴,未被衣物遮挡的地方白的亮眼,似乎也当得上“肤若凝脂”?   他怀疑自己是因为多日未近女色,眼神出了毛病。   邵林照例是要刷存在感的:“大胆刁民,为何他们进得,却要将太子殿下拦在外头?”   潇潇一脸疑惑:“太子要进去做什么?”   太子深吸一口气:“萧将军夫妇做什么,孤也同样。”   潇潇拧巴着小脸:“顾大厨和萧将军来研究田里的菜,看看能做什么好吃的给将士们加餐,您也是吗?可您会做菜吗?您带来的厨子不是因为通敌卖国被那什么了吗?难道您还带了别的厨子?还是说您也是厨艺爱好者?你会做蛋炒饭吗?土豆丝会切不?”   这一连串哔哩吧啦连珠炮似的从她嘴里蹦出来,最可恨的是太子一句都答不上来,索性换了个理由:“孤来找你拿记载着千里眼的古籍,这一次,可别又说拿错!”   他颇有些憋不住火,一次拿错是意外,两次都给了他错的残本,这要再察觉不到她是故意的,他这太子也不必当了!   潇潇苦恼:“啊,可我正研究在兴头上,不想给你哎。”   好大的胆子!简直狗胆包天!不让她见识见识他的手段,这鼠目寸光的村姑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太子再瞥邵林,后者会意,立刻叉腰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人的东西怎可这般理所当然的据为己有?”   潇潇挑眉:“哦?此话怎讲?”   邵林道:“我们回去后忽然想起,太子府藏书中正有一本是记载千里眼制作方法的,后来被家中刁奴偷走不知所踪……太子殿下也没打算追究你的责任,只要如今将东西乖乖归还即可。”   好家伙,这话里的意思,是说那记载千里眼的书来自太子府,是被她偷了去?这是要不到,就明着打算抢咯。   即便爹娘不在潇潇也不可能让他逞威风,何况此时靠山就在身边,潇潇歪头:“你们搞错了吧,我这书是我娘给我的哎。”   邵林立刻道:“那你娘定就是那个贼!太子殿下仁厚,原本不打算同你计较,你若冥顽不灵,那我们就只能将你和你娘一并拿下,治你们一个偷盗之罪!偷东西偷到太子头上,且看你有几条命可以治罪!”   他们是没看到,萧苒已经笑容全无,满身肃杀之气。   很好,好得很。   今日所见已经足以证明,他们不在的时候,太子和他手底下一干人等是怎么欺负潇潇的!   邵林还在叨叨:“再说了,这千里眼一看就是用在军中,你一介平民私藏此物,还不肯交还太子殿下,是想着给谁呢?凶胡,还是南蛮?这可是要诛九族的通敌之罪!”   潇潇叹口气:“你这样吓唬我,我……”   她话还没说完,守门将士忽然齐齐跪下:“将军,属下等可以担保,姑娘绝无此心!” 第三百六十三章 自家女儿   “边城粮尽之际,是姑娘带人送了粮食助我们度过难关。”   “在边关的这些日子,姑娘整天给咱们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自从姑娘来了之后,军中伙食越发好,咱们的精气神儿也足足的,而且姑娘还费心费力自掏腰包想办法在边关种东西。”   “众所周知,边关土壤贫瘠,种什么死什么,可姑娘愣是在这样的土地上,种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还有最近刚结出来的大西瓜,那就是姑娘寻来的种子种的!”   “方才这幕僚说什么姑娘以权压人,那更是没有的事儿,每个来参与耕种的百姓都是出于自愿,包吃还给粮食,哪怕不给他们工钱都是挤破头要来帮忙的,何况姑娘给的工钱多,还承诺种出作物后免费送他们种子!”   “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是通敌之人!”   “将军明察,可千万别误会了姑娘!”   邵林呸了声:“说的好听,她让百姓耕作还不是为了自己,种出来的瓜卖得银钱,那还不是进了自己的腰包?”   潇潇转头斜眼看他:“还真不是。”   “我只管试种,种植过程中的经验和注意事项都会记录下来,今后拓印成册,无偿分发给边城百姓。”   “至于那种瓜所得,那也是百姓和商户之间的交易,我不插手。”   邵林呵呵笑:“这话谁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为名利,你忙活这么多图什么?闲得慌吗?”   潇潇摸摸下巴:“可能是我家教好,从小就懂得心怀天下。”   “我估摸这品德有一半来自先天,就是从我爹娘那里传承下来的,另有一半来自后天,就是耳濡目染学得好,你这种满脑子自私自利的人肯定是不懂的。”   邵林面上青白交错,大感丢了颜面:“你以为太子殿下和萧将军会听信你这一派胡言?”   太子信不信目前还没表态,但萧苒直接伸手摸了摸潇潇的小脑袋。   “我信啊,自家女儿是什么品行,我难道会不清楚?”   邵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在一旁摆了半天造型装酷的太子也:??????   潇潇嘿嘿一笑,乳燕投林般扑进萧苒怀里:“娘,他们好凶,我好害怕。”   萧苒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冷眼看向邵林:“我方才没听清楚,你要诛谁的九族?”   邵林震惊了,震惊且不敢置信,那村姑叫萧苒什么?   潇潇抬起头,委屈巴巴告状:“娘,他说你是贼!”   还又朝顾长安重复一遍:“爹,他说你夫人是贼!”   夫妻二人一同冷冰冰看着还没理解当前状况的太子众人:“呵呵。”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书,萧苒还是直接拔了一名护卫的剑架在邵林脖子上:“那什么破书是我给潇潇的,怎的,有问题?你若说书是我从太子府偷得,那可得拿出证据,否则,咱们就去陛下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构陷朝廷命官,我也想看看,你有几条命折腾。”   说完这话,她也没耐心听太子和那幕僚狡辩,直接拉着宝贝女儿就朝潇潇的实验田地走了进去,这一回,太子可没心情也没那脸强行跟上。   邵林原地发抖:“殿下,太子殿下,这,这怎么可能,那村姑怎么会是萧苒的女儿?她一直也没说啊。”   太子并不比他镇定到哪儿去,但有一点他比邵林想得明白,萧苒一家子方才分明就是在看戏!看他的戏!   他只觉得脸面都被人剥下来放在地上踩,无地自容,颜面扫地,奇耻大辱!   偏偏邵林还在那叽歪:“殿下,殿下,若是他们揪着这事儿不放,去陛下跟前告状可怎么办?”   太子面色阴沉,神色漠然看着邵林,只把后者看得冷汗直冒:“太子……殿下?”   太子沉眸:“邵林,你不是一直愧疚于害孤被困小院之事,想找机会将功补过么,如今,你的机会来了。”   邵林双股战战,他想跑,可守在门口那两名护卫已经在太子殿下示意下抽出了佩剑。   寒光朝他脖颈逼近的时候,他恐惧又绝望地想: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潇潇迫不及待想向爹娘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所以早就把那些讨厌的人抛在脑后,她这人其实不喜争端,平生所愿不过是吃饱穿暖有小哥哥和美食相伴。   “娘你看见这黄橙橙的小果子了吗?这是南瓜哦,还有那边爬很高的藤,那是葡萄,地下这一片您也别错过,那是花生和土豆,不过果实都在土里,要挖出来才能看到。我种了好多种子在这,就想试试哪些能长出来,那些不行。”   萧苒不通农事,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厨子,顾长安对食材还是相对比较了解的:“可从前也不是就没人尝试过,为何独你种出来了?”   潇潇嘿嘿笑:“因为土地不一样了啊,您没发现这一片的土,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吗?”   顾长安二人一看还真是,潇潇就掰着手指头告诉他们自己当初怎么养地,怎么翻种,怎么特意种了胡杨树和枣树之类,让它们控制住土壤沙化的速度。   “这棚子也不是随便搭的,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面的温度和外头不同?”   “你们别看这只是一小片田地,可耗费了百姓们不少心血呢!”   周遭劳作的百姓连道不算什么:“只要能种出好东西来,再苦再累都值得!而且这都是姑娘的点子,我们也不过只是出了些力气而已。”   其实方才听到太子的人责难潇潇时,他们也想冲出去作证,但潇潇让人拦住了他们。   因为潇潇觉得自个儿身为将军府独女,又有多个功劳傍身,和太子稍微斗一斗不算什么,可百姓们不行,不是她怂,而是不愿无权无势的百姓们因此受到连累。   太子动不得她,难道还奈何不了几个平民?   总是她能尽量让人看顾,然百密终有一疏,她护得了百姓一时,护不得一世,她不愿这些勤劳可爱的人刚看见希望便又面对绝望。   再说她有爹娘在身边,那也决计不能吃亏不是?   潇潇兴致冲冲拉着顾长安到处跑,她说的治理土壤的办法都是后世经验,是经过祖祖辈辈一代代尝试积累才获得的知识,这些法子虽然不能立刻改变边关现状,但只要长久坚持,必见成效! 第三百六十四章 彻底打服   参观之余,潇潇不忘提议:“娘,回头将今日当值的记录抹了吧,将士们的铠甲遮面,没了记录,即便太子想秋后算账也找不着人。”   萧苒点她小鼻子:“就你聪明。”   潇潇嘿嘿笑:“总不能让人家护了我,却还遭了殃。”   萧苒也有此意,趁女儿提醒,也就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关于今后边关要种的作物,潇潇对顾长安道:“爹,我觉得还是先紧着西瓜和葡萄以及那些树来种比较好。”   “这些是原本就能在沙地长大的植物,只要季节合适,稍微将土壤改一改就能大量种植,其余那些却要投入太多人力精力,目前要是想加大规模的话,花销可不比从京城买来的少。”   “不如先大量种植瓜果,将它们发展成边关特色,它们生长周期短,存活率高,收成也不少,今后无论是高价销往关内,还是吸引客商前来,都对边城有益无害……”   顾长安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真是欣慰又心疼,得经历多少才能成长至此。   “早饭还没吃吧?爹给你做了个卷饼,里面调了你最爱的酸辣酱汁。”   潇潇欢呼一声,接过饼子就香喷喷地咬了口,这之后她才发现爹带的挺多:“莫非爹娘也还没吃?”   二人点头,潇潇就又忙活着将简单的桌椅挪到葡萄藤底下:“一起一起啊!”   “爹娘,以后咱们在家里也这么布置吧,搭个葡萄架子,夏天遮阳乘凉,秋天赏花赏月,冬天挡风看雪,春天草长莺飞,多美。”   萧苒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也挺美滋滋:“你都哪儿找来的这些种子?什么西瓜葡萄,娘听都没听过。”   潇潇嘿嘿笑:“到处瞎买呗,有自己闲逛和游郎贩夫买的,有大哥二哥偶然看见给我搜集的,有些还是阿衍小哥哥看到给我留的,还有沈县令、沈天赐、李慕言他们天南海北帮我找的,总之五花八门,哦对了,还有些是从大雁山摘的挖的!”   “我兴许是和大地有缘,胡乱种着,还真就发现不少好东西!”   想到宁家院子那乱中有序品种多样的花花草草,甚至连人参都埋过,夫妻俩都笑了:“那今后爹娘看见,也给你多多收集。”   不过说到这里,萧苒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自家的库房自家清楚,她也就只能给女儿买买那些小玩意儿,不过说到这里她就想起来件事儿:“潇潇,你不久前写信让我卖给严家脱水蔬菜的制作方法是何意?”   她虽财力有限,却也不至于要卖女儿的秘方换银子,尤其更不必给严家面子。   潇潇笑得嘴角更高:“爹娘啊,你们说,若是严家兴冲冲藏着掖着准备好大展拳脚,那方子却忽然没价值了,他们会不会气炸了呀?”   “脱水蔬菜虽然保存方便,但口感上比起新鲜蔬菜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想尝鲜的大户人家吃个几次也就不会再有兴趣,普通人家直接就不乐意花那冤枉钱,所以脱水蔬菜的主要售卖对象就是缺水干燥不产菜蔬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一是边关,其余就是凶胡。”   “边关如今对那东西可没多么渴求了,新鲜水果不比干菜香么,那若是想挣钱,严家就只能和凶胡做买卖。”   和凶胡的买卖,是能让家族沾染的吗?   尤其是……若是今后皇帝发现严家和凶胡有些不同寻常的联系,他又怎会放任。   潇潇和爹娘聊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有名护卫神色古怪来找萧苒汇报,听完他的话,萧苒也皱起眉。   “太子将那幕僚杀了,说他企图颠倒黑白,挑唆事端。”她没说的是,那幕僚的头颅被太子当做诚意,送了过来。   太子好手段,也好狠的手段。   找人顶罪这事儿,他也真是炉火纯青,深得严家真传,即便今日之事被陛下知道,他也可以死无对证,推脱干净。   “潇潇,今后千万离那太子远些。”   潇潇猛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待会儿我就准备找个借口回屋,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东西要给娘。”   她将两人带回住处,从衣橱里拿出已经调试好的“千里眼”和制作图纸。   图纸比较粗糙简陋,但她相信萧苒可以解决这点小瑕疵。   试过东西的两人均爱不释手,再次感慨女儿聪慧之余,她丝毫没有怀疑潇潇所说“偶然买到古书”的说辞,并且主动提出今后有人问起,就都说是自己给她的。   “你娘好歹曾走南闯北那么些年,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收集了不少。”   潇潇的话或许会被人质疑,但萧苒身为将帅,有缘得到这东西并不奇怪,再说要真有人敢置喙又如何,她直接长枪抽过去完事。   萧苒在边城只做短暂休整,下午就要再次出发给深入凶胡的容衍他们送粮和增援,潇潇悄悄问她:“这次朝廷是打算彻底打服凶胡吗?”   萧苒点她鼻子:“这些事你不用操心,照顾好自己就行,待娘去和你的阿衍哥哥一起,将那群胆敢觊觎大夏的王八羔子打个落花流水。”   顾长安斜眼看她:“不是说这属于机密,不能透露吗?”   萧苒耸肩:“我不也没说什么嘛。”至少她没直接承认,女儿能猜出来那是她自己聪明。   她没告诉潇潇的是,如今的朝廷多为昏庸之辈,胆子小不说,还尽出馊主意,什么“穷寇莫追”,什么“化干戈为玉帛”,什么“以和为贵”,啊呸!听到有人建议和亲的时候,她差点没忍住直接在皇帝面前动手揍人。   那群老不死的油盐不进,死活不敢下定决心对凶胡动手。   一会儿说什么凶胡生产铁矿,兵器丰足,一会儿说凶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会儿又说此次这一战已经耗尽国库的银钱和粮草,若是再兴战事,岂非伤了国之根本,得不偿失啊!   他们觉得让凶胡知难而退老实一段时间就够了,却也不想想,大夏那见鬼的以和为贵看在别人眼中,和软弱无能有什么区别?   凶胡年年挑衅,大夏年年退让,那他们不成了软柿子,任旁人搓圆捏扁?这次是将凶胡击退了没错,可谁能保证,来年他们还会不会来?下一次,又有谁能保证,大夏一定还能守得住?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见了   面对凶胡次次如此,他国看在眼中,难道就不会萌生什么别的想法?   十多年前击退的南蛮可一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呢!   诚然征战于国于民都是不小的消耗,但一鼓作气总好过苟延残喘吧?   大道理说了一堆,那群老东西愣是装聋作哑,呸,都是贪生怕死安于现状的蠢货!实际上,为了让百官闭嘴,她在出发之前当着群臣的面立下了军令状,若是此行失败,她将和容衍一起承担所有责任。   不过有了女儿给的千里眼,原本八成胜算都升到九成,她也信心更足。   至于当真有那万一中的万一,他们败了……   了不起也就是个“死”字。   若是粮草再丰厚些就更好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奢望,当初与南蛮一战,大夏仍在恢复阶段,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忍了凶胡这么久,若非新粮种的出现,即便她肯立下军令状,皇帝大概也不会同意她出兵。   陛下已经算是倾举国之力在支援这一战,再提要求就不合适了。   正想着,外头就有将士来报:“将军,外头有人要见潇潇姑娘,他们说来,来,来送粮!”   萧苒立刻往外走:“什么情况?”   这将士不清楚内情,幸好路上她恰好遇到正打哈欠的潇潇。   她刚刚用空间瞬移溜出去安排了一些NPC干活,这不,人已经来了。   太子也收到了消息,前两回这位“袁先生”派人送粮来的时候他正在小院中,处于一种被软禁的状态,所以等他知道有人送粮之事,那些袁家人早就跑没影了。   这一趟,他定要让人盯着这群来路不明的怪人!   不求回报不求名利,世上哪有这样无私之人,他们给大军送粮定有所图,他要查清楚,顺便弄明白那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太子的人只比潇潇和萧苒慢一步,所以他们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门口那浩浩荡荡的粮车。   潇潇偷瞄了一眼娘亲震惊又狂喜的表情,心中嘿然而笑,既然确认大夏要打一场硬仗,她也就没必要保留实力,总不好为了低调,就眼睁睁看着这些为国为民抛却生死的将士们为难却置之不理吧?   再说反正新粮种都要推行了,即便“袁家”的名号传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说是第一次见到袁家这大手笔的萧苒和太子,便是曾有过经验的将士也惊呆了:“这,这得有多少?”   穿着统一服饰的NPC拱手:“听闻三殿下征战凶胡,我家主人帮不上别的,唯有这些年存下的粮食,或许能尽些绵薄之力。”   萧苒挠挠头,想说使不得又舍不得说出口,那NPC又在潇潇操控下道:“我家主人已经听说新粮种推行之事,主人所求皆如愿,再没有什么遗憾,今日之后,袁家将会隐居山野,再不露面。”   说完也不等旁人如何反应,留下粮车便离开。   太子立刻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悄悄跟上,自己则来到萧苒和潇潇这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粮食不会有问题吧?”   潇潇瞥他一眼:“什么问题?太多让人撑得慌吗?”   太子被噎了一下:“孤的意思是,他们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我们送粮食?”   潇潇故作老成地叹口气:“边关百姓多多少少都和凶胡有些国仇家恨,给咱们送粮食既为爱国,也为报仇,很奇怪吗?”   “再说了,要是想害我们,直接看着咱们饿死就好,何必浪费这么多粮食多此一举。”   这话太有道理了,再说军中自有专门检查粮食有无问题的人在,更是有公孙仲景和神医谷诸位相助,他们看完就知道这些粮食各个谷粒丰满,煮出来的饭都特别香,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将士们得知此事,回到各自岗位时那笑容遮都遮不住,整座边城唯一不高兴的大概也就只有太子。   “这么多人跟着,居然还会跟丢?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跪在他跟前的人大气不敢出:“前头是跟的好好的,可后来他们一个个进了个山洞,咱们怕被发现,就稍微等了一会儿,可等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些人竟全都不见了……”   太子气得够呛:“那么多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那是你们瞎,还是大白天见了鬼?”   方才跟踪“袁家人”的诸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殿下,事后我们又在四周查探过,洞里也派人仔细搜了,怪的是除了入口之外,我们居然根本没发现其他离开的路……”   太子只当这些是他们掩饰自己无能的推托之词:“继续找!那么多人,绝无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定要查出他们和容衍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以己度人,太子认为袁家人送粮的行为定是被人授意,就像他用边关土地和凶胡做交易一样,容衍肯定也答应了他们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要求!只要抓住他这把柄,何愁不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然想找到“袁家人”是不可能的,因为潇潇已经把他们收回空间,并且在萧苒出发后,嗖得一下瞬移离开。   这一次,她并未回到大夏军营,而是跑去了凶胡所在。   现在NPC简直被她用成了地标,想往哪里走就在哪儿留一个。   二王子的住处有重重守卫重兵把守,但谁能想到潜入者会是潇潇这种人间作弊器呢。   空间几次定位,潇潇就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了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来之前她探过消息了,二王子去和幕僚军师们商讨接下来的退敌方法,至少得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回来。   潇潇在屋里转了一圈,略过那些丑不拉几的兵器和摆设,她翻箱倒柜到处寻找有用的东西。   只能说奸诈之人大都擅长藏东西,翻了半天一无所获的潇潇有些烦了,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赶上大夏那边的晚饭,没法给他们加料了。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抬脚踹倒一个凳子。   守在门外的凶胡兵立刻意识到有贼,他们一边守住所有出口,一边派出代表去找二王子禀报,不多时神色紧张的二王子便赶了过来:“人呢?”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小贼   守卫们拍胸脯自信满满保证:“所有出口我们都守住了,保证连一只飞虫也出不去!”   二王子有令,他的房间,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违令者杀无赦,所以他们只能在外面看着,不能直接进去抓人,不过他们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就连窗户和屋顶都有他们的人守着,保管那小贼插翅难飞。   然而当二王子和亲卫浑身戒备进屋,却偏发现所有能躲人的地方都空空荡荡,二王子忽然慌张起来,他大步走到一面书架前拧动机关,潇潇就看见墙面转动,现出个密室来。   哦豁,果然坏人的房间里总会有机关。   让她慢慢找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不如让二王子亲自带路,她好聪明哦,给自己点赞!   这个地方就连亲卫也不能进,二王子亲自拿着弯刀进去,又无功而返。   “废物,那人早就跑了!”   怒急的他挥动手中弯刀,竟然直接一刀斩了那守卫的首级:“我赤尔南麾下不需要废物!”   其余人皆瑟瑟发抖跪倒在地,赤尔南还想再杀,但想着正值用人之际,在军师劝说下也就作罢:“一人领二十辊!”   屋内东西被人翻看过,显然确实进了贼,但无论密室还是房间里都找不到那贼人的身影,屋子就这么大,除非他会隐身,不然定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   “去搜!搜遍全城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确认这些人都离开后,潇潇从空间闪了出来。   外头守卫更多了,就连窗户边和房顶上都安排了盯梢的,但这和她BUG潇有什么关系呢?   她甚至不必担心打开机关的声音惊动守卫,空间出口定位功能一开,她就穿墙而入,密室是个地下室,转过并不太长的楼梯后,潇潇看见了一排排的书架。   不同于外面那摆设,这里的书架有被经常翻看的痕迹。   潇潇打开几个抽屉后,在里面发现了许多整理好的信件,大多数信封上的字儿她都不认识,潇潇问空间:【能帮我翻译不?】   空间表示很为难:【我只能在和食材有关的地方给主人提供帮助,这些勉强也就算是烧饭的柴。】   潇潇也不强求,大不了就全塞进空间,以后慢慢找。   正打算付诸行动,书架上某个抽屉被她衣服扫过,辣么巧地就被勾住拉开,潇潇看了眼里头那些信封上十分显眼的“容”字,觉得自己是有些主角光环在身上的。   空间:【……】深藏功与名。   感谢命中注定的巧合,感谢二王子清晰的收纳习惯,这一抽屉往来书信,她就笑纳了。   拆开一封看完内容后,潇潇心情不大美妙。   虽然早就对太子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也多次怀疑过他居心不良,但谁能想到他身为大夏储君,居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要将属于国土一部分的边城拱手让人,甚至为此不惜刻意拖延军粮送达时间,置将士和百姓性命于不顾,这简直令人发指!   将信收好,潇潇已经开始思考以后要找什么机会将这东西送到皇帝面前,转身将抽屉推回原处要走的时候,她却听见一个声音。   循声望去,她在这密室的角落里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   这人被蒙住眼睛,捆住了手脚。   “赤尔南@#¥%……&”   除了个名字的发音,潇潇啥也没听懂,这人自顾情绪激昂地骂了一通之后,忽然又倒地不起,潇潇戳了他一下:【这个是食材,扫描一下看看?】   这话当然是对空间说的,后者照做:【主人,这人应该是晕过去了,根据扫描结果,该食材多日未进食,现在处于缺水缺饲……食物的状态。】   潇潇:……她尽量不去想空间本来想做什么形容,然后从空间里掏出个最不具备特点的干粮,想了想,又翻出个破旧的水囊一起塞到这人怀里,把他带出了密室。   会被二王子囚禁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还不给吃不给喝,身上看得见的地方全是伤,这要没点儿血海深仇都说不过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救了这人对潇潇来说是顺手,对二王子来说却是麻烦,她很乐意给敌人添堵,所以她不但把人救了,还特意找了块安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将他放下。   不过因为经过空间滋润,在潇潇放下人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有些醒了。   身边人没有说话,但从脚步和呼吸声以及,以及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判断,她应该是个女子。   赤尔南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要不是还想问出金杖的下落,他根本不会留他这条命,再说,自己是看到赤尔南杀死父王的,他怎么可能让自己活着离开?   “你不是赤尔南的人?”   “是你救了我吗?”很可惜,这句话仍然是用凶胡话问的,所以潇潇没听懂,她只是拍了拍男子怀里留的东西,提醒他有吃的。   她没注意到的是,男子的指甲划过她衣袖时,有些许粉末散了出来。   赤尔伽又试着问了几句话,但都没有得到回应,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来之后,赤尔伽试着抬手扯掉了蒙着他眼睛的布,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怀里的食物和水在向他证明,刚刚那人真实存在过。   努力将吃的塞进口中,又少少抿了一口水,他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些食物会不会被下毒,想他死,继续让他留在赤尔南的密室里就行,根本没必要换个地方。   吃了东西的他也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深吸一口气,捡了颗石子割开手臂上一个红肿化脓的可怕伤口,从里头抠出一颗小小的管状物,然后将这东西放在唇间吹响。   不多时,一只灰色的鹰从空中掠下,落在男人的肩头,又过了一会儿,有一小队凶胡人赶了过来,看见男人后齐齐跪下。   “大王子!”   “终于找到您了!这些天您究竟在哪儿?为何我们找遍皇宫也没有任何您的踪迹?”   “天哪究竟是谁把您掳走的?您怎么伤成这样了?”   大王子赤尔伽抬手止住亲卫滔滔不绝的发问:“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 第三百六十七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指着地上几个脚印:“脚这么大,约么这么高,身上有股甜香味道。”   亲卫尴尬又无奈地挠了挠头:“我们只顾着来找您,没注意什么姑娘,这个高度的倒是不少,但脚就没留意了,至于香味……大王子殿下,不是每个人都有您这么敏锐的嗅觉的呀。”   赤尔伽沉默了一下:“赤翼蝶带了吗?”   有人递过一只竹管,赤尔伽将竹管打开,里头立刻飞出只红色翅膀的蝴蝶,这蝴蝶在原地转了几圈后,缓缓停留在潇潇方才待过的地方,赤翼蝶不追,说明人已经走远,他摆手:“罢了,找人的事暂缓,你们听着,找到我的事暂时不要声张,这些天囚禁我的人,是赤尔南……”   见他有人来接,潇潇就安心在空间又躲了一会儿,这两天瞬移用的有点儿频繁,加上NPC的使用花销,剩余积分不是很多,距离下一次瞬移需要的一万分还差那么一点点,于是她在凶胡城里到处逛了逛,发现没好吃的也没好玩的之后才回大夏军营。   积分这东西,真要用起来还挺废数,所以潇潇老老实实等了好些天,同时又好好给将士们调整了一下睡眠,确定空间已经存够了逃命用的瞬移积分,才又唰的一下回到二王子处。   都过去好些天,二王子当然已经发现密室里的囚犯不见,这让他对不久前来光顾的那小贼身份顿时产生了另一种猜测——会不会那不是大夏的人,而是大哥派来的?   这么一想他更紧张了——绝不能让赤尔伽活着回到王都!   所以他立刻封城,并且派出大量心腹满城搜查。   消失的赤尔伽和大量书信令他十分不安,但直到潇潇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一无所获,所以正在气头上的他迁怒于无辜的手下,接连斩了好几个人的脑袋。   潇潇是不会对这些人生出怜悯之心的,要怪就只怪他们瞎了眼跟错人,也不知道凶胡人是全都混账,还是独独二王子的人混账。   赤尔南的怒火和憋屈算是冲到了一定的高度,偏这时手下又送来和大夏军打照面再次败退的消息。   他怀疑大夏人是故意的,故意一次次击败他们,一次次击溃他们的信心,就像草原狼玩弄它们的猎物一样。   凶胡语叽里咕噜的,潇潇一句也听不懂,但这不妨碍当她看见赤尔南让人领来一个莫名有些眼熟的女子之后,她聪明的小脑瓜迅速运转,猜出了这混账的打算。   次日,当大夏和凶胡双方再度兵戎相见,二王子让人将特意打扮过的女子压上了城楼,同时,凶胡使者也在护卫下走到两军之间。   “大夏三皇子,如果不想你的女人没命,就立刻放下你手里的剑!”   距离太远,没人看得清城楼上那女子的模样,熊副将和其他副将都认为此人在虚张声势,容衍却始终没有作声。   云尔和云叁知道,哪怕主子心中认为城楼上那人九成九不是姑娘,他也不敢赌这剩下的可能性。   容衍抬头看着高处,这样的距离,便是她站上城头也看不清脸,可他就是有种直觉——那不是潇潇。   潇潇明明还在边城,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长途跋涉来到凶胡城关,就算她想,数十名云卫也不是摆设,凶胡人从边城将她掳走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今日这局面,更像是那狡诈成性的凶胡二王子设下的一个局。   瞧,道理他都懂,可正如云尔云叁所料,他不敢赌。   凶胡使者听说过容衍手中这把无坚不摧的青霜剑,他吞了口口水:“我们王子说了,只要你敢挥剑发出进攻的指令,你那相好的就会立刻从城楼上掉下来。”   容衍手中的剑果真没有挥下,进攻的命令也迟迟未曾落下,凶胡使者一看有戏,更加得意:“这就对了嘛,你们关内有句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话确实说得对。”   “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不如和我们二王子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一杯,好好聊聊和谈之事?”   容衍蹙眉:“败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向我们要求和谈?”   使者僵了一下:“你难道不在乎你那红颜知己的命了吗?”   容衍坐在马上俯视此人,短短一瞬,后者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回。   也是这时,城墙上挟持那女子之人仗着城楼高底下的人看不清,竟推着那女子爬上城头,然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把撕了女子的外衣。   容衍眼眶泛了红,哪怕心里有个声音一直不停在提醒他——那不是潇潇,那不是潇潇!那不可能是潇潇!   凶胡使者被吓了一跳,可还是鼓足勇气威胁:“若你再不放下这剑,待会儿被撕开的,可就不是一件衣服这么简单了!”   他话音刚落,军中冷不丁飞射出一道箭矢。   这箭不偏不倚飞跃人群,直勾勾射中了城楼上那女子。   看着那人从城头坠落,容衍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什么揪紧,抓紧缰绳的手下一刻就要甩下,也是这时,坠落的恐惧让那假扮潇潇的女子控制不住大喊大叫——这嘶哑怪异的腔调和清清楚楚的外邦话顿时揭露了她的身份。   “凶胡语!那是个凶胡女人!”   容衍快要被扯碎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可他心里的愤怒却在放松的瞬间燎原。   “云尔云叁。”   “属下在!”   容衍看了眼方才箭射出去的方向:“找到射箭的人。”   此时此刻,他不能确定那人是明知人质身份才这么做,还是并不在乎……   想到潇潇若是被俘,也会遭受和方才那一幕同样的待遇,他就怎么都无法冷静。   二人领命而去,容衍则一马鞭抽在凶胡使者身上。   “滚回去告诉你们二王子,他把我惹毛了。”   他再度高举长剑:“我数到二十,你可要跑快点。”   使者本来还想数落抱怨抗议几句,听到这话忙连滚带爬上马狂奔,容衍的声音就跟夺命阎王似的响在他身后。   “一,二,三……”   怎么还数的那么快!   使者使尽吃奶的力气抽马屁股,头也不敢回地冲向城门,容衍也果真说话算话,“二十”的数字刚数完,便挥剑高呼:“攻城!”   使者只能玩命地往前冲,冲到城门口时大喊:“大夏皇子有话让我带给二王子,快让我进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借箭   要不是这句话,守城卫兵恐怕连小门都不会给他开。   他刚进去,身后就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是大夏兵!他们怎么这么快!   二王子得知使者传话内容后,脸色很不好看,威胁不成反被威胁,换谁也不会心情太好,他也开始怀疑是否自己选错了对付那大夏三皇子的办法。   藏身在城楼上本来也打算做点什么的潇潇挠挠头,居然也有点儿后怕,她以后可得小心千万别被抓了,要是真那么不走运被挟持,那定是不惜暴露异能也得赶紧跑路,不然那说不定就有些担心她红颜祸水影响小哥哥判断的人冷不丁给她来上一箭。   虽然没亲眼看到,但她相信刚刚那一箭绝对和小哥哥没关系,哎,她的小哥哥那么软萌可爱,现在肯定吓得够呛,可惜自己现在不方便现身,不然定是要拍拍他的背,好好安慰安慰他的。   不能抱抱小哥哥,那就报复凶胡人吧——   “二,二王子,二王子不好了!城里失火了!”   二王子觉得眼前发黑,他都没工夫计较这见鬼的咒他似的说辞:“是什么地方?”   士兵报了个位置,他脸色顿时更难看——那是存放黑水的地方!   干这事儿的当然是潇潇,她都不乐意等天黑,直接青天白日就一把火点燃了存放处所有的黑水,并且下定决心暂时不升级再多存点积分,这样可以有事没事就过来逛逛,凶胡边城一天不破,她就让他们拿来的黑水全无用武之地!   火势越来越大,温度也越发的高,潇潇擦了把汗,往空间一闪,功成身退——且看这炽热的火焰能不能焐热这些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捂不热,烤熟了也行。   大漠的火极难扑灭,却很容易瞬间扩散,有人慌乱间要用水去泼却被阻止,这人气急败坏:“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舍不得水?”   谁不知道水源珍贵,可若是由着这火势蔓延,搞不好整座城都要遭殃!   拦人的那个朝同伴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不是这个问题,黑水的火遇水不灭,反而涨得更快!”   还有这种事?   那可怎么办?   二王子脸色阴沉吩咐:“去开机关。”   潇潇就见他的亲卫跑到火坑旁这按按那戳戳,然后一声巨响,被火焰包围的那一片区域周围忽然深陷,她不由眯起眼看了眼插满尖刃的坑底,再看那足有十米多的宽度——若是有人来盗窃,想来很大概率会掉下去丢了性命。   这东西肯定是为大夏将士们准备的吧?   想来他也知道当大夏将士们知道黑水的厉害,定会想尽办法毁了它,所以提前给他们准备了陷阱。   二王子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会用在这种情况下,白白毁了那么多屋舍不说,还提前打开了为大夏人准备的坟,真是窝火。   深坑之外的火尚且还能用黄沙扑灭,可那被深坑包围之处,就只能仍由它自生自灭,那些屋舍里还有人呢……   士兵们犹豫地问:“王子,要救人吗?”   二王子咬牙:“救什么救,有那闲工夫吗?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跑得慢。”说完又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士兵连连摇头:“启禀二王子,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离,没有任何陌生人来过这里。”   二王子的脸色越发难看——难不成是天热,黑水自己烧起来了?   说起来,当初发现黑水这东西,也是因为大漠上忽然飘出大量黑烟,他们顺着黑烟去找到的,那次就是黑水因为太热自己烧起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城门处——   “这该死的凶胡人有毛病不成,城门浇了铁,硬的很,撞不开啊!”   谁让人家盛产铁矿,用起来就是豪横,若非如此,就这么个弹丸小国,能在泱泱大夏眼皮子底下蹦跶这么久?   “而且……咱们的箭快用完了……”   铁门可比木门难攻多了,这是一场力气和力气的对决,大夏作为攻方天然就占了劣势,不但更费力气,还要时时刻刻冒着被头顶流矢射中的危险。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容衍竟特意安排另一队士兵高举这些天特质的盾牌,为他们挡住了从城头落下的箭矢。   凶胡弓箭手看了一上午才反应过来:“那玩意儿好像是用咱们的箭绑的?”   “用咱们的箭绑成盾对付咱们,大夏人可真是无耻!”   莫说大夏将士听不见这些,便是听见也没人在意,就凶胡这些卑鄙小人,还好意思说别人无耻?再说他们又不傻,难道老老实实给他们当活靶子玩呢?   更让人生气的事发生了,当这些用箭绑起来又铺了草垫子的“盾牌”插满箭,大夏人居然变戏法似的又换了张空的!接连几次发生这种情况之后,不太聪明的凶胡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便是此时,已经插满的草垫被送去大军处,拔下来的箭矢被迅速送往那一排排早已就位的弓箭手处,得到补充,弓箭手们弯弓搭箭对准城楼上那些凶胡人头:“放箭!”   凶胡弓箭手气的嗷嗷叫——继续射箭的话,他们的武器会成为大夏人的储备,但不作为的话,他们又不能傻站着看大夏士兵撞城门,总之就是怎么做都好生气……   “兄弟们别急,他们这样攻城,那不得攻到明年才能撞开?”   他们不知道的是,佯装撞城门的将士数量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多,大夏阵营处,熊副将正摩拳擦掌:“三殿下你这个点子太好了,将他们用来对付我们的箭矢绑起来再铺些甘草佯装攻城,这样,他们不断射来的箭矢就能用以补充我方军备,你怎么想到的这种好主意?”   容衍便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某人,是她和自己说的“草船借箭”让他萌生这般想法,才能弥补军需已然不足的问题。   容衍低声道:“凶胡二王子虽然人品不行,脑子却奸猾的很,按说早该发现不对,怎么会……”   他们的收获可比预期要多得多了。   正是此时,从城中高高飘起来的黑烟已经太过显眼,显眼到即便隔着高高的城楼,也被大夏将士尽收眼底。   熊副将拿手遮在眼皮上往远处看:“城里着火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城门开了   容衍立刻下达第二道命令:“攻城!搭云梯!”   发现他们借箭之举,凶胡人再蠢也会意识到大夏军备不足的事实,所以熊副将立刻明白,真正的决战时刻即将到来,不管城里是为何着火,但黑烟那么大,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凶胡人始料不及之事。   打仗就是趁他病要他命,这么冷的天都熬过来了,若不能攻破凶胡边城,那这些日子的努力,就全都只是白费力气。   三殿下说了,若攻城不成,援军不来,那他们攻打凶胡的进程就只能到此为止,因为再拖下去,大夏耗不起。   他们需要速战速决。   “是!”   虽然不知城中因何起火,但这慌乱恰到好处的帮大夏军吸引了凶胡人注意,凶胡人十分肯定地认为大夏人已经潜入城中图谋不轨,故而四处寻找,惶惶不安,而潇潇为了帮他们证实心中所想,又在城中到处使坏作乱,这放一把火,那拆一堵墙,愣是一个人干出了一个军队的效果,吓得凶胡人看谁都像大夏奸细。   折腾得差不多了,潇潇一个原地消失,圆满开溜。   凶胡人尤其是二王子快气炸了,偏又有人来报:“二王子,不好了不好了!大夏人在攀登城墙!”   二王子嘴都快气歪了,他一天要“不好”多少回?   “那就杀了他们!”   报信的凶胡兵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杀,杀不尽……”   大夏兵都是疯子吧,哪怕明知道会死,也一个个前赴后继,哪怕前面的人已经重伤,拼着死也要为后面的人再挡一刀。   “王子,怎么办?这么下去,他们很快就会登上城楼!”   二王子猜到了大夏的意图:“大夏人是发现城门撞不开,想换个法子进城开城门!快,多带几队人去守着城门!正门侧门全都守好了,绝不能让大夏兵靠近!”   正门人最多,潇潇看了眼就果断放弃,要是选这里,哪怕她不担心暴露异能,也能忍着恶心用空间的食材加工功能解决附近的凶胡人,她也挡不住空间功能范围外的弓箭手,孤军奋战可不容易呢。   好在她速度快,眨几次眼的功夫就选中了突破口——位于南边的一道侧门。   选中这里,一是因为这里人少,二是因为,她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打起来了。   大王子赤尔伽被弟弟折磨了太久,那身子骨脆得没法赶路,亲信们也怕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选择潜伏在城中,他们也没想到这一潜伏居然就走不掉了。   今日全城混乱,四处着火,他们一不小心受到牵连暴露行踪,和二王子的人打了照面,现在二王子的人要去报信,大王子的人想要出城,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想给对方留活路。   那叽里咕噜一大串凶胡话潇潇听不懂,也懒得去听,在她确定城门口这些人互相看不顺眼不死不休的时候她就盯上这里了。   双方的重点关照目标都是城门,一个拼尽全力想靠近,一个用尽手段要隔离,来来回回打打杀杀,在势均力敌又全都不要命的前提下,最靠近城门的那一亩三分地反而被空了出来。   潇潇心道天助我也,看准两头都没注意到门口的时机,嗖得一下窜出来,将手搭在了抵住城门的铁杆上。   二王子的人一惊:“那人是什么时候从哪儿蹦出来的?”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刚刚大家打斗正酣,自顾不暇,压根就没注意周遭,但这不妨碍他们紧张:“怎么办,他要开城门了!”   穿着男装的潇潇使劲推了一下……特喵的没推动。   二王子的人哈哈大笑:“真是,吓老子一跳,差点忘了那顶门杠子也是铁棒,重的很,看这小子那身板就知道搬不动!”   “那可不,平时开城门的时候,就咱们这种魁梧大汉,那都得三个人合抬!”   潇潇弹了一下硬邦邦的顶门杠,也意识到这不是用力气能解决的问题,但她BUG潇做事,什么时候是靠力气的?   【宝子干活咯,掌控能力准备。】   便是这时,原本也在缠斗圈中的大王子赤尔伽鼻尖动了动,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香甜味道,他立刻将视线投向场中唯一的陌生人,并且挥刀砍退正和他打斗的凶胡兵,以手臂被砍伤为代价迅速来到潇潇身边。   此人身形瘦小,穿着最普通的布衣,抱着头发遮着脸,只露一双圆溜溜的乌黑大眼,赤尔伽愣了一下,因为距离拉近,他能更加确定——是他!救了自己的人就是他!   潇潇没认出他来,只是见赤尔伽也把手搭上顶门杠,便火速激活空间掌控能力,让铁棍自己动。   赤尔伽当然是来帮忙的,他看潇潇这个体型就觉得他大概率没什么力气,可他一句:“我来和你一起……”都还没说完,就见那粗壮的铁棍一头翘起,自己哧溜溜滑了开去。   他可真是看走了眼,这瘦不拉几的小少年,居然是个大力士?   大王子的护卫们欢呼雀跃:“主子威猛!”却不知他们家主子连棍子边儿都还没摸到。   潇潇眨眨眼,已然感觉到门外震动,出于好心,她推了赤尔伽一把,为了万无一失,推他的时候还特意用了空间的力量。   赤尔伽着实是没想到这少年突然对自己出手,条件反射使他朝潇潇挥动弯刀,然而对面这人只是诧异地歪了歪头,随着大门被撞开的幅度,动作灵巧地躲在了后头。   赤尔伽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少年,但此时显然来不及解释,为了不被冲进来的大夏人顺手砍死,他让手下散开的同时,自己也学潇潇的样子一跃而起,攀附在了城门后头。   大夏将士撞门的力度非同小可,他这一躲,若非早有准备,就算不被压成肉泥,怕是也要重伤一场。   这时他倒有些担心对面的小子,关门时他反应快,扯了东西抵在门后为自己空出安全的空间,那小子可别傻乎乎只知道扒拉在门上……   这门开得突然,但大夏将士们的反应极快,成功破开城门的信号烟花燃放在高空,瞬间就振奋了军心,攻打这偏门的人不多,但信号燃放之后,他们相信兄弟们定会很快前来支援,在这之前,他们要守住城门! 第三百七十章 透支警告   大夏将士们看到信号烟花之时,凶胡人也不瞎,得知偏门被攻破,二王子当即下令将大量凶胡兵派遣至偏门处,趁着混乱,赤尔伽和手下混在人群里杀了出去,走之前还叹了句:“可惜。”这么久没动静,那小子怕是已经死透。   他却不知道,那扇门后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潇潇早就闪到了别的地方,帮着大夏将士们抵御凶胡人。   她不是不担心小哥哥,只是理智地明白,只有守住这道门,小哥哥和将士们的努力才不会白费!   这城中毕竟是凶胡的主场,城门虽开,想突破进去却也没那么容易,不但迎面而来的凶胡士兵难缠,头顶上方不断翻落的石头和密集箭雨也同样很难对付。   凶胡人刚刚吃了憋,这会儿不必担心箭矢被大夏人利用,射得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大夏将士们则不愿放弃好不容易打开的城门。   “兄弟们撑住!用不了多久其他人就会来支援我们,这破城门,咱们一定能守住!等其他人来了,咱们就冲上城头,宰了上头那些弓箭手,还要打开其他城门,让凶胡狗无处可逃!”   好不容易才撞开的,宁死也不能让凶胡人再关上!   凶胡人里头恰有个能听懂大夏语的:“等支援?你们做梦吧,当我们凶胡勇士都是吃素的?”   边城不能无人驻守,所以来时,容衍只带了八万人,这八万人现在攻城的攻城,攀墙的攀墙,确实不是能立刻赶过来的状态,但将士们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是用尸体堵,也要把这道门堵住!   看穿他们的打算,凶胡人也都牟足了劲:“今儿就看看,是你们的骨头先断,还是我们的刀先钝!”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谁都懂,潇潇的技能也顾不到所有人,反倒是凶胡人越发来劲,连沙子都拿来当武器,一大桶一大桶地往大夏将士们眼前扬,再趁他们睁不开眼痛下杀手。   潇潇正待不管不顾把这些不能吃的“食材”给处理了,她忽然心有所感,朝东方看了过去——那是大夏边城的方向。   潇潇从未觉得被马蹄踏起的黄沙姿态如此美妙,被高高举起的大夏战旗应和着擂擂战鼓,看在将士们眼中,就是最美的风景。   “兄弟们!我们的援军来了!”   “冲呀!砍死这帮杀千刀的混账玩意儿!”   大夏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援兵所致所向披靡,将士们并未因此松懈,而是握紧武器,朝正门冲去:“走,咱们去给三殿下开城门!”   大门一开,大夏将士越发杀声震天,凶胡极力弥补,但想再关上那已经打开的门,已是不能,索性也派出凶胡兵,打算将大夏人拦在城外,至此,大夏将士和凶胡人在城门外正面交锋。   潇潇四处寻找容衍,他是统帅,不管是为了指挥大军还是吸引凶胡主力的注意,他都必须留在正门。   这里是凶胡兵最多的地方,也是所有进攻方向中最危险的地方,即便有云卫守在身边,他的背上还是中了一箭。   云尔云叁也好不到哪里去,俩人浑身都疼,也不晓得自己受了多少伤,这会儿正皱巴着脸苦中作乐:“回去后定要被姑娘数落没保护好主子了。”   “要不咱俩主动负荆请罪去吧?”   说话的功夫也不耽误他们横剑斩断又一枚朝容衍袭来的箭矢。   “该死的凶胡王八羔子,这是可着咱们主子一个人瞄准呢?”   这正是凶胡二王子的计策——擒贼先擒王!   偏生主子为了吸引更多弓箭手,还主动离开其他将士,将自己暴露于人前。   “来啊,二王子有令,生擒大夏三皇子可得千金!”   因为这个条件,无论是弓箭手还是冲过来的凶胡兵,出手的时候还算避开了要害,可当二王子在城楼上看到大夏援军掀起的滚滚烟尘,他心头猛跳,改变了主意:“杀了他!杀了大夏三皇子!取他首级者赏千金!粮食千担,羊千头!”   抓不住就杀了他!怎么也要让大夏人好看!   得到命令的凶胡人疯了一般涌来,饶是云卫们身经百战,也经不起这般折腾,若非知道胜利在望,他们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不过坚持是一回事,面对这狂风骤雨般不要命的攻击,众人百密一疏,还是让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穿过缝隙,朝正背对这边的容衍飞去,若是放任不管,这还在飞旋的弯刀必定落在容衍脖颈!   云尔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见人群中忽的飞出两把匕首,一头一尾断了弯刀去势,还来不及松口气,无处不在的凶胡人却又趁他们方才紧张之际硬生生冲出条血路,高举弯刀就要朝容衍劈下。   “主子!”   “殿下!”   “统帅!”   “小哥哥快闪开!”   纷扰杂乱的各色声音中,容衍感觉自己出现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在这战场上听到潇潇的声音?   但这声音成功让他意识到危险,于是他施展轻功踏马而起,踩着几名凶胡兵的脑袋离开原先所在。   好几把寒光闪烁的弯刀在瞬间同时劈砍在马背上,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倒地不起,容衍心痛却又无可奈何,将悲愤压下就又迅速投入战斗,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身边的凶胡人的动作缓慢得不太对劲。   有时候分明弯刀就要落下,偏偏忽然卡壳了似的放慢速度,那表情都咬牙切齿了,显然不可能是故意放水,而且在他们动作迟缓的时候,大夏将士必然抓住机会一剑毙命,这可是拿命在玩儿。   凶胡的最后一波反攻乃破釜沉舟之势,大夏众人都是提着一口气在扛,看到对方露出破绽哪儿还有犹豫和疑惑的空闲,刹那间凶胡人的血染红大地,大夏将士们也得了缓和的机会。   战场厮杀中,生死不过须臾之间,所以容衍也只是片刻疑虑,很快就又投入到下一次拼杀中。   没人知道的是,在无人察觉的空间中,潇潇正满头大汗。   方才看到容衍遇险,她情急中使用空间投射,然后她发现在投射范围内,只要她聚精会神,她居然可以同时给不同目标选择不同的时间流速,比如,将慢速作用在凶胡人身上的同时,给大夏将士加快速度,只是这么做的时候,她感觉脑中被同时插入无数针尖,剧痛无比。   空间响起慌张的提示音。   【警告,警告!精神力透支警告!】 第三百七十一章 玉佩   【请宿主立刻停止使用空间投射技能细微操作!请宿主立刻停止使用空间投射细微操作,否则将面临反噬!】   空间开始颤抖,潇潇也站立不稳,可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刀光,她硬是咬牙不肯停下,再多五秒钟也好,三秒钟也行!一秒,就再坚持一秒!   空间颤抖如同地动,潇潇脚下冷不丁裂开一条长缝,她站立不稳,整个人都随地面一起被晃得摔倒在地,腰间一直挂着的玉佩恰好掉进那裂缝中。   【检测到宿主精神力透支到警戒线,空间不稳,空间投射功能强制关闭!!】   提示音刚落,空间里的躁动归于平静,地面裂缝自动修复,外界,原先感觉空气都在阻碍他们的凶胡人瞬间恢复行动力,可这之后他们仍然惊出一身冷汗——刚刚是怎么回事?他们中邪了?   早就听说大夏人这次来的蹊跷,仿佛老天爷都在偷偷帮忙,难不成还真是他们凶胡坏事做多了,老天爷看不下去?   这么一想,别说继续杀容衍,他们能稳住心绪保命已经是谢天谢地,潇潇努力争取来的时间弥足珍贵,援军近在眼前,看到熟悉的长枪破空而来,刺穿一名偷袭者的胸膛,潇潇放心在空间闭上眼。   【宝子,把我瞬移回边城。】   昏迷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刚刚她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长枪破空而来,不懂事的凶胡人自己给自己打气:“他没武器了,先杀了他!”   萧苒冷笑着从身后又拔出一杆长枪:“姑奶奶的兵器多得是,不想死的就来啊!”   女,女的?   试问大夏朝廷还有哪个女将能带兵,说话语气还如此自信,如此让人生气?   “萧,萧苒!是萧苒!”   本就不剩多少的胆子在听到萧苒之名后更是瑟瑟发抖,大夏将士们却精神大振:“杀!杀!杀!”   萧苒的战马畅通无阻来到已然浑身染血的容衍身边,朝他伸出手:“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   容衍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可正当他要握住萧苒的手上马之前,他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本能地低头去看时他瞳孔一缩,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冲上大脑,他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地栽倒,却不忘将掉落在地上的那枚玉佩死死握在掌心。   他送给潇潇的玉佩,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潇潇她真的……   容衍结结实实摔了下去,吓坏了的萧苒忙跃下战马将人捞起来,见他两眼无神面色苍白,身上到处是血,顿时火大:“姑奶奶辛辛苦苦带大的娃,平时说句重话都不舍得,你们竟敢伤他至此?”   “儿郎们,随我去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让他们知道,大夏威严,不容侵犯!”   一时间,凶胡兵也不知道她此番勇猛究竟是为了而给那三皇子出气,还是为了扬大夏之威,反正就觉得她出手挺狠,当初南蛮败得不冤。   而那三皇子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本来都已经虚弱无力了,忽然就像吃了什么神药似的变得如同神魔附体,神色恐怖地不断挥动那把沾满凶胡人性命的神兵。   凶胡人的反抗在容衍面前如同儿戏,再多弯刀也敌不过他剑光一闪,不过须臾之间,这大夏三皇子整个人就如同被浸泡在血水之中,状似修罗。   容衍此刻仿佛看不到眼前的敌人,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城下早已无人问津的女子尸体,双手已然不知疲倦,他只记得要砍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去看一看那究竟是谁。   终于走到近前时,他发现自己竟没有勇气去看她的脸。   万一……   万一她……   还是从城中冲出来的凶胡人一脚将那尸体踢开,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容衍才恢复神智,此人,便留他全尸。   有了萧苒这强有力的援军,早被大夏将士打到焦头烂额的凶胡兵没能撑到一天,次日天亮之前,二王子便带着一干亲信从密道逃走。   萧苒和容衍分工合作,容衍伤重需治疗,就留下同时负责城内清缴收尾,萧苒则带着人追击二王子,入夜时分,凶胡边城完全落入大夏掌控,凶胡兵得知他们的二王子已经弃城而去,纷纷丢下武器放弃抵抗。   凶胡边城,破。   这一天傍晚,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落在已经易主的凶胡边城,将那些鲜血和尸体掩盖。   容衍下令,凶胡降军不杀,无辜百姓不杀,闹事作乱者,杀无赦。   入夜时分,凶胡边城已经彻底落入大夏将士的掌控。   再往后一天,萧苒气呼呼回到边城,一边喝水一边骂了凶胡二王子整整半个时辰。   “身为王子,这羔子就没半点脸皮吗?”   “逃就算了,让亲卫假扮他一个接一个送死,自己穿女装溜了!女装啊!就那种露大腿的舞女衣裳!他可真不害臊!”   骂够了也骂累了,萧苒让人研墨,开始写战报,瞥了眼容衍的表情,她叹口气:“你这次擅自带兵攻打凶胡,朝中老臣甚是不满,如今凶胡败得彻底,我们也只能见好就收。”   容衍还是黑着脸,萧苒拍拍他:“当年与南蛮一战,大夏元气大伤,你爹虽然有些事干的糊涂,但作为一个皇帝,他心中有天下,有百姓,这次出兵已经掏空粮食储备,再兴战事,即便是在凶胡地界,大夏怕也支撑不起了。”   容衍点头:“我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决定速战速决。”以大夏目前的状况,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萧苒也是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娃不可能冲动行事,所以她才更纳闷:“那你在愁眉苦脸什么?”搞得她还以为这小子是打上瘾了,不乐意停战于此。   容衍紧了紧手中玉佩,若不是去确认过被凶胡人利用的那女子尸体,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萧苒又道:“哦对了,潇潇担心你不好好吃饭,让我给你带了些……叫什么来着,泡面?还有个惊喜,说让咱们攻破凶胡边城这天拿出来庆祝,神神秘秘的。”   “嘿,不过这丫头倒是对我们有信心,从头到尾坚信我们会赢。”   容衍话风一转:“她在边城一切都好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可不必   萧苒点头:“好着呢,你说这孩子,其他人都晒得黢黑,就她还白白嫩嫩,就是有些舍不得我们,咱们都离开边城近千米了,她还在城楼上眼巴巴看。”   容衍感觉这话里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乱成一团的脑瓜子还没理顺,迫不及待的萧苒已经迫不及待拿出千里眼显摆:“你是不是觉得奇怪,千米之外我怎么能看见她在哪儿?”   “你瞧,这可是个好东西,是潇潇从书上找到做法,自己琢磨出来的!”   “要不是为了继续改良和研究这个,那丫头恨不得跟我们一起来呢!”这话当然是说说而已,便是没有这千里眼,她也不可能让潇潇跟着来犯险。   容衍又问:“那潇潇现在也一直待在边城吗?”   萧苒想了下:“至少三天前我们和边城通信时,她还说要准备再多买些羊呢。”   容衍松了口气,他将玉佩之事瞒下,只道:“方才我只是想起,赤尔南这人的确毫无道德可言,先前攻城之时,他为了扰乱我心,居然找人假扮潇潇……”   他将当日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听完的萧苒面无表情拿起靠在一旁的长枪就要往外走,容衍问:“潇姨你要去哪儿?”   萧苒看着枪尖上晃出的寒光:“宰了赤尔南!”   她要是早些知道这事,哪怕把大漠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该死的赤尔南剁成十八块!   等萧苒平息怒火,那已经是又一个时辰之后了,容衍缓缓道出自己的担忧:“那射箭之人,我至今还未找到。”   萧苒也陷入沉默:“你觉得,若那日城楼上的人果真是潇潇,这人还会不会射箭。”   容衍面色不佳:“会。”   萧苒深吸一口气,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人究竟是谁?   凶胡边城中,大夏将士们正在按照轮班吃饭睡觉,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唯有一人领了自己的干粮后却坐在一旁发呆。   倘若那一箭射中之人当真是潇潇姑娘,如今他只能以死谢罪了吧?但即便重来一次,那箭,他仍不会犹豫。   三殿下好不容易在军中立下威信,绝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拖累!   泡面的香味很快飘在房间里,两名目前军中最高决策人一边吃面一边不断蹦出间断的词句——   “最多三年……”   “届时将那赤尔南扒皮抽筋……”   潇潇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大夏边城自己房间里,床边站着个满脸紧张的小姑娘。   看见她睁眼,小姑娘一把放下盆就冲了出去:“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潇潇看了眼技能面板,空间投射功能上头明晃晃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禁用】,她苦着脸:【这功能还没冷却好啊?什么时候才能用?】   她还想再去给小哥哥他们开个技能呢。   空间也很无奈:【得等下一次阶段性升级才能解禁,因为每次阶段性升级就等于空间的一次更新。】   好在其他功能都还能用,也能通过留在凶胡边城的NPC了解千里之外的情况,潇潇确认了一下爹娘和小哥哥的安全,得知公孙仲景已经在给容衍治伤也就放心躺下。   她脑瓜子也嗡嗡着呢,半梦半醒的时候门外传来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萧姑娘可还有什么不适?孤让孙太医给你把把脉。”   空间告诉她:【主人你昏迷时间挺久的,大家都很担心你。】   它还补充:【尤其是太子。】   潇潇:……并不需要,谢谢。   知道她是萧苒的女儿,是将军府独女之后,太子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先前不知你身份,不然早该多多亲近。”   潇潇满头问号,这就谈到“亲近”了?大可不必,真的。   她晕的突然,没时间设定NPC帮她拿外头送的饭菜,一顿不吃可以当做她废寝忘食做研究,两顿三顿一动不动,可不就引起了云卫们的担忧。   他们都是男子不便入内,便去找来医女探视,这一探,医女发现潇潇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昏迷,这可把大家吓坏了,赶忙去请军医。   好在军医看完之后说没什么问题,只留了个医女照顾,让注意三餐规律,又留了一小包红糖便要走,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亲卫们持不信任态度,遂又跑去请别的军医。   军医来来去去,说辞都差不多,但听到这里的潇潇已经满脸通红,很好,现在差不多所有军医都知道她来月事了!   潇潇这身体也快及笄了,来月事正好给了她突然昏迷的正当理由,可也正因为她在昏迷中无法拒绝或者解释,这才闹了个乌龙。   幸亏军医们和潇潇都熟悉了,也明白女儿家的事儿不能说出口,任凭云卫们威逼利诱,咬死了只说她有些气血两虚。   云卫们哪儿懂女儿家的那些道道,一听这话,立刻找药的去找药,打猎的去寻猎物,想方设法地要给潇潇补身体。   可这荒郊野岭的,哪儿来的补品?便是这时,不明真相的太子毛遂自荐,让自己的人炖了鱼翅和燕窝要送给潇潇。   云卫们看看汤,看看太子,又看看门,心中很是纠结。   收下太子的补品就要让太子见姑娘,不让太子见姑娘就没有补品给姑娘补身子,这题好难,他们不会做。   正纠结为难之际,身后的门开了,脸色红彤彤的潇潇伸了个懒腰说:“哎呀年纪小就是不好,才熬了几个夜就起不来了呢。”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就是困得。   太子身边换了个幕僚,这人也是机灵的,当下便迫不及待替太子刷存在感邀功:“姑娘醒了就好,这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补品,你快趁热喝了吧。”   说完还不忘给云卫们上眼药:“方才太子殿下就说要给您送进去,这几位偏生不让,眼看就要凉了呢!”   潇潇瞥了眼:“哟,好大的鱼翅,好浓的燕窝啊。”   太子自得但不显露,那幕僚却好生骄傲。   “那是自然,这都是太子殿下私库里的,听说姑娘不舒服,那是立刻找出品相最好的给您送来。”   “您瞧这鱼翅,渔民捕捞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得一份,还有这燕窝,这可是价值不菲的血燕!”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缺这一个   “就这两样东西,普通人家努力一辈子,别说买不起,连见都不一定见过!”   众人:……你好了不起,说的好像这玩意儿是你家的。   潇潇安静地等他说完才问:“你知道燕窝是什么吗?”   幕僚呆了一下:“燕子的窝?”   潇潇点头:“那你知道燕子是怎么做窝的吗?”   不等那幕僚回答,潇潇直接公布答案:“是用自己的口水将它的毛啦,捡来的树枝枯叶啦之类筑巢的东西粘起来,平时贵人们爱吃的这些燕窝呢,其实就是干掉的燕子口水。”   众人:……忽然就有点恶心起来……   仇富的心情一扫而空,甚至有些同情那些有钱人。   是馒头不香,还是肉菜不美,非要去吃燕子的口水?关键这玩意儿他们还当成宝贝,吃完到处去吹。   太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起曾经的同僚邵林的下场,幕僚也是满头大汗想办法找补,眼神落在另一碗补品上,他清了清嗓子:“那姑娘尝尝这鱼翅吧,鲜香四溢,还有营养,最适合您这样劳累过度的人了。”   潇潇皱眉:“看这鱼翅的大小,应该是出自鲨鱼的鳍翅吧?”   幕僚感觉不太妙但还是只能乖乖点头。   潇潇说:“这鱼翅是用鲨鱼鳍中细丝状软骨为原料制作成,一条鲨鱼也出不了几份,而取掉鱼翅之后的鲨鱼因为肉质干柴且腥臊,基本上是没人会吃的。”   “再者,鲨鱼体型大,若是留在渔船上,就会占用太多存放其他海物的位置,为了留下更多空间,渔民们一般会在割掉鱼鳍之后又将鲨鱼丢回海里。”   “但没了鱼鳍又受重伤的鲨鱼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基本上是抓一条死一条。”   她嘴皮子极溜,根本不给那幕僚插口的机会。   “鱼翅本身是根本没有什么味道,也没太多营养的,调味和滋补的程度全靠炖煮它的高汤,咱们边城啥啥都缺,所以也很难找到熬煮高汤的材料,便是找到了,那也很有可能是一个家庭全部的财富,为了一碗鱼翅劳民伤财,没必要,这样做出来的鱼翅,我也吃不下去。”   “这位先生,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意思怎么着都是错咯?   幕僚被堵了个无言,这要是换个人,他分分钟拍桌子怒斥这人不识好歹,可她偏偏是太子殿下要拉拢的萧家人。   难为太子看着潇潇笑眯眯的侧脸也没有动怒,反而主动接过那托盘:“如此,倒是孤考虑不周了。”   “那萧姑娘好生休息,孤就先不打扰。”   这是客套话,偏潇潇还真就点头:“也好也好,我的确还困着,想再睡会儿。”   幕僚满脸郁闷:“殿下,咱们就这么走了?”   太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挥了挥,便有亲卫将这幕僚捂着嘴拖了下去。   他的身边,不需要废物,他也不想今后每回看见这张脸,就想起萧苒的女儿是如何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另一边,云卫们也有些担心:“姑娘,您这么明摆着不给太子殿下面子,就不怕他伺机报复吗?”   潇潇摆摆手:“仇早结了,不缺这一个。”   她掰着手指头数给云卫们听:“瞧,让他在院子里被多关了几天的是我,给他假的古籍又耗费他十多天的还是我,无视他太子身份连个菜园子都不让他进的是我,分明握着脱水蔬菜的秘方却让他舍近求远去福缘村寻找的还是我……”今后要用这玩意儿坑他的依然是我。   数的差不多了,她做总结:“所以你们瞧,债多了不愁,反正都这样了,瞧着这位也不像大度的人,我何必委屈自己对他唯唯诺诺。”   云卫们咂摸咂摸,感觉好像还真是姑娘说得这么回事。   起都起来了,潇潇当然要出去走走,尤其是通过留在凶胡边城的NPC知道那里一切安定,小哥哥也已经和娘亲汇合之后。   她要去看看她的小菜园子。   说是小菜园,如今这规模可不小,空间出品的种子个顶个高产高品质,除了先前那大西瓜之外,剩下的那些土豆花生之类,也都是一拉一大串,出产多到帮忙的百姓都合不拢嘴。   这里的土壤倒也不是说就完全种不出东西,只是产量低到都没法自给自足,花了大力气种的地,结果连自己都养不活,百姓们权衡之后,自然只能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打算。   若非陛下体谅,给关外定的赋税也少,他们都不晓得要怎么活下去。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要走出这贫穷的大漠,但没有通关文牒,他们又能去哪里?   他们不怕苦不怕累,怕的是辛辛苦苦赚点铜板,都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养活家人。   这地界唯一能茁壮成长的也就只有牧草,所以边城的百姓们不养鸡不养鸭,只放羊,羊肉再腥膻好歹能糊口,奈何凶胡人年年进犯,彼时最先倒霉的便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他们要防着羊群生病,防着羊群走失,防着羊群被狼偷袭,千防万防,最后也防不住凶胡人的弯刀,一年忙到头,终成一场空。   关外对他们而言,不像家乡,反倒是更像个牢笼,一个看不见希望的牢笼。   所以当百姓们听说有人要高价买他们的羊,百姓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关内的人喝不惯羊奶,吃不惯羊肉,他们都已经打算另寻出路了,怎的忽然柳暗花明?   他们询问后得知,这买羊的,和先前找人种地的,是同一位。   那小姑娘买这么多羊作甚?   出于好心,牵着羊来的百姓们提醒她:“这羊肉不好吃,羊奶也没人要,最多就是有商人来收一收羊毛,你当真要买这么多?”   潇潇抬头,看着百姓们淳朴又真实的关心神色,歪了歪脑袋就冲他们露齿一笑:“多谢伯伯关心,您放心吧,就这些,说不定还不够呢。”   百姓们将信将疑收了银钱,又听她脆生生道。   “大家来的路上辛苦啦,吃个瓜润润嗓子。”   “这瓜可是咱们的试验田里种出来的哦。”   “试验田正在招工哦,包吃包住工钱也不拖欠哟!”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天上掉馅饼了   潇潇明白,光靠她原先请来的那几十个百姓,便是她有手段有想法,撑死了也就种个百亩地。   可若是能动员更多人,那这大漠灰黄的土地,可不就能更快被绿意渲染了吗?   种地成功的消息需要更多人口口相传才更有信服力,所以她把今儿个买羊的地点选在了试验田,还让每个来卖羊或是观望的百姓自己亲口尝一尝。 第一回 吃到这甘甜瓜果的边关百姓齐齐惊呆——世上竟有如此爽口的甜瓜?而且,而且它怎么这么多汁,这真是边关干巴巴的沙土地能种出来的东西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饶是来之前他们已经认定种地就是官家为了骗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关外编出来的谎言,此刻也狠狠动摇了。   潇潇将他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啊,说起来,今儿个正好也是我们收获的日子,各位要不要去看看?”   每个走过试验田的百姓出来时都觉得自己方才做了个白日美梦,偏生这梦还美得挺真实。   他们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很疼,但就莫名其妙的,很想哭。   百姓们来的时候战战兢兢,回家的时候也神不守舍,等在家里的亲人瞧见,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是半路出了意外?”   “羊跑了?”   “遇到凶胡人了?”   “还是……官府骗人,没给银子?”   他们将刚得的银钱放下:“没,都没,就是,就是天上好像掉馅饼了。”   第一批试验田出产不做出售,只等留种。   参与种植的百姓皆登记在册,种子到手之前,他们每人都先分到了一本图画板的种植须知,上头清楚而详细地记录著作物生长的注意事项。   正因为全程参与,百姓们都能看出来——潇潇姑娘毫无敷衍他们的意思,她是真的无私地将种植心得教给了他们!   潇潇发现最近出门的时候,百姓们看她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该怎么说呢,过度热情,也过度尊敬,反正她被看得毛毛的,几乎钻出一身鸡皮疙瘩。   凶胡边城处,容衍和萧苒一起打开了潇潇给的惊喜——那是被一个个分好的纸包,纸包里有的装着看起来已经干瘪的饭粒和大家已经很熟悉的脱水蔬菜,有的上头写着“请勿打开”。   潇潇留给他们的信上详细地写了使用方法。   于是当晚,不少凶胡人有幸看到神奇的一幕——   大夏人将干瘪的米饭和菜干加水放进简易的蒸笼,蒸笼底下也不生火,就放了个小纸包,然后他们往纸包所在的一层倒水,不过短短一瞬,那蒸锅忽然散发出香喷喷的热气,再过了一小会儿,大夏人将蒸笼打开,凶胡人就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见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这这这,这是变的什么戏法,障眼法吗?   一次两次,凶胡人还不相信眼前所见,可当他们看到大夏人用这法子做好了所有人的饭,并且就在他们面前十分享受地吃了起来,他们顿时只剩下满心怀疑人生。   大夏人会变法术!怪不得他们会输!这踏马谁打得过!   作为东道主,他们都经常吃冷馒头喝雪水,可瞧瞧人家大夏人,热饭热菜还有肉!雪水都很讲究地放在蒸锅里一并煮热乎再喝——这是来旅游的吧?这踏马还怎么打?   是夜,容衍和萧苒以负担不了俘虏们的伙食为由,将其中一部分人给放了,但是恰好,他们都亲眼目睹过大夏独特做饭方式。   没过多久,凶胡王城传来消息,要求停战,议和。   这消息传来大夏边城时,余副将高兴得胡子都要翘起来,将士们也都一蹦三尺高,欢呼声快要穿透云霄。   因为打仗,大家错过了年关,又错过了元宵,虽然将士们都习以为常,但多多少少都有些遗憾,当潇潇提议晚上篝火晚会庆祝一番,余副将虽然对她说的烤全羊敬谢不敏,但还是双手赞成。   这么大的好消息,不庆祝一下,对得起兄弟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吗?   潇潇让人将收获后一直屯着晒干的茎秆叶子取出来用作篝火的燃料,然后指挥大家杀羊搭烤架,自己则洗干净手,开始调拌酱料腌制。   在潇潇秘制酱料中待了两个时辰的羊肉已经闻不出原先的膻味儿,香料浓郁扑鼻,还未上烤架,就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本来对这玩意儿不怎么感兴趣的将士们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果然只要潇潇姑娘出手,这世上就没有难吃的东西。   太阳落下去的那一刻,篝火宴正式开始,不当值的将士们围着火堆欢呼笑闹,率性发挥地手舞足蹈,用最直白的方式舒展内心愉悦。   给烤全羊翻面的潇潇决定,等小哥哥他们回来,定要做一大桌子好吃的给他好好补一补。   哎,要不是为了保守空间的秘密,她真想直接拔了蔬菜水果给他送过去。   这时的容衍正躺在榻上看着手上的玉佩发呆。   上回见到潇潇的时候,她分明是将这玉佩挂在腰间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又想起了好几次恍然间仿佛看见潇潇和听见她声音的场景,莫非那不是做梦?   可她一个普通小姑娘,怎么可能出现在战场上?   为了排除她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可能性,容衍这两天已经几乎转遍了整个军营,确定没见到潇潇才放下心来。   窗外有人影晃过,云尔压着嗓子对云叁说:“边城来信了,要给主子看吗?”   云叁犹豫:“可主子刚睡下,要不再等会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容衍直接从二人手中拿走传信,略过其他内容,容衍一眼就看到上头说:潇潇姑娘昨日带着大家收了好大一片瓜田,那瓜又大又甜又解渴……   太好了,她还在边城。   只要她好好的,这玉佩如何来的就不重要。   容衍崩了几日的神经总算松开,人也放心睡下。   大夏边城的欢歌笑语持续到大半夜,还是柴火都烧没了大家才肯安静下来。   潇潇颇有些拿他们没办法,今儿她可没有空间投射功能让大家在慢速中补充睡眠。   不过余副将说了,在这边城的日子,提心吊胆夜不能寐都是常事儿,他们早习惯了逮着空眯一觉,这些天的安稳踏实实属难得,就目前这精气神儿,让他们三天三夜不睡都没问题。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无奈又心酸。   看着将士们确实精神十足的背影,潇潇笑着瞥向被吃得一干二净的烤全羊。   不愧是我,手艺真好。 第三百七十五章 自然现象模拟器   她对主动留下来打扫的小兵们道:“那些草木灰别扔,我留着有用,羊骨也先丢进余火里让它烤烤干。”   小兵们红着脸照做。   潇潇姑娘长得好看,说话温柔,厨艺好会种地,人还心地善良好脾气……   听说姑娘和三殿下情投意合,他们一人主外,带兵杀敌打的凶胡嗷嗷叫,一人主内,做饭种地样样都会,这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出于礼貌,篝火宴那天潇潇还是让余副将去邀请了太子,但太子既不喜欢羊肉那骚味儿,也不乐意和下等人载歌载舞,也就开头的时候很有领导人风范地出场了一会儿,很快就自行离开。   边城这本来就要什么没什么,有了潇潇那番对燕窝和鱼翅的描述,他更是愈发没胃口。   闲着没事干的太子逮着机会就往潇潇跟前凑,潇潇烦不胜烦,找机会偷摸往太子的饭菜大把大把撒豆子……   这之后太子出现的次数断崖式减少,让潇潇清净不少。   不过他本人很是尴尬,乃至几日后,太子终于决定回京。   他们嘴上说的是早些回去告诉皇帝边关大胜的好消息,但潇潇却觉得,这货肯定没安好心。   战报早有人快马送回,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明天也就到京城了,太子早完成述职就是赖着不走,偏这时急着离开,指不定是要到皇帝面前告小哥哥的黑状!   于是她咬牙花积分换了个NPC混入太子的队伍中,一路跟随。   果然,太子这么急着走,一是如潇潇所料,要先下手为强,到皇帝面前给容衍上上眼药,免得他这三弟因为军功爬到他这个太子的头顶去,二是,这破地方他着实待不下去了。   吃穿用度姑且不论,他最近五谷轮回之事甚不顺畅,已然到了如厕困难,小腹凸起,却时常忍不住放屁的程度。   他乃堂堂太子,怎能在人前出这样的洋相?   不过走之前他还是很有诚意地询问潇潇:“这时候走,四月就能到京城,京城的端午十分热闹繁华,萧姑娘定会喜欢,不如与孤同行,早些回去?”   潇潇拒绝得很不委婉:“我要等我爹娘一起。”   太子也没闲暇计较她态度不够诚恳谦卑,因为下一个屁就快绷不住了。   送走太子他们之后,潇潇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也能继续专心忙她的耕种大事。   篝火宴上留下的那些羊骨被按照潇潇的要求敲碎,然后和着草木灰和沤的农家肥一起,被埋进了新开垦的土地里。   当然,这期间,她早就偷偷加了不少空间土进去。   这些天不能使用空间投射,她就踩着精神力使用的上限值薅空间农田里的土。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每薅一次,农田好像就往下陷了一层。   幸好空间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除了在她扒拉土的时候叹口气之外,也没什么实质性损伤,基本上一晚上过去之后,农田就又恢复如初。   忙完的潇潇闪出空间去新的试验田和泥巴,但她觉得这么搞虽然有效,却很没效率,折腾好几天了,也就堪堪足够改变几亩地。   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批量解决就好了。   迎面一阵黄沙盖脸打断了潇潇的思考,她呸呸呸吐出嘴巴里的沙子,看着远处一道沙墙越发清晰,那是……   “姑娘姑娘,沙暴要来了,您先进屋躲躲吧。”   “沙暴?”潇潇盯着那沙墙,若有所思。   一旁将士以为她吓到,忙解释:“不过姑娘不用怕,这只是个普通的沙暴,只要躲进屋里关好门窗就不会有危险,等沙暴过去之后,将地面打扫打扫也就和从前一般无二了。”   生活在这里久了的百姓早就习惯了沙暴的存在,劳作时还给潇潇科普:“我们这的沙暴大都是这样小规模的,不曾造成什么大的危害,还不如凶胡抢掠来的凶猛。”   潇潇点头,乖乖回到屋里。   这倒确实是京城和福缘村那里都见不到的自然现象,她趴在窗户边,偷偷拉开一道缝想看,然后就被糊了一脸的沙。   她呸呸呸好几口,老老实实安安分分按照方才人家教的法子,将窗户锁死,回屋里洗脸,洗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听见期待已久的声音。   【当前积分100150,当前等级39,主人,是否升级?】   那必须升啊!   【叮,升级成功……】   一串熟悉的提示音之后,潇潇听见系统提示。   【商城新增物品刷新。】   【空间投射功能解禁,获得升级奖励锦囊一份,是否打开?】   等的就是它:【开开开赶紧的!】   隐藏奖励,我来啦!   潇潇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听见空间提示——   【锦囊激活成功!请宿主做出选择。】   【一、1*1牧场时速乘以十。】   【二、1*1水域时速乘以十。】   【三、自然现象模拟器。】   【四、隐藏奖励。】   潇潇沉默许久,久到空间率先忍不住开口:【主人?】   潇潇眯着眼问:【我大胆地猜测一下,所谓自然现象模拟器,是不是可以模拟外面那沙暴的?】   空间回答时的机械音居然听起来有些心虚的感觉:【啊,是,是的呢。】   潇潇看着商城首页加红加粗的新商品“空间土”,又问:【是不是还可以兑换空间土掺和进去一块使用的?】   空间:【……】有时候主人太聪明了也不咋好,但它能怎么办呢,难道让主人把它给薅秃了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听见潇潇说:【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空间啊~我喜欢。】   空间:【O(∩_∩)O~~ㄟ(≧◇≦)ㄏ】主人夸它了!开心!   空间的开心一直持续好几天,在潇潇集满所需积分后,一包包从商城兑换的空间土整齐躺好,潇潇也首次开启了自然现象模拟器功能。   【模拟现象:沙暴,使用材料:空间土。】   一场看似寻常的沙暴静悄悄以边城为起点蔓延开,潇潇知道这样的改变不足以改变困扰多年的边城土壤问题,但一次不够,十次、百次呢?   一点点的沙粒,终有一日,能渲染大地。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战报到   边城的百姓们对沙暴早就习以为常,虽然最近着实次数多了些,但好在规模不大,对他们的生活也造不成什么影响,而且这几回沙暴带来的沙土和从前很是不同,从前都是干巴巴的黄沙,风吹就跑,这一次,他们似乎觉得沙暴之后家门口的土地颜色都深了些。   没了凶胡人作恶,又因为种地卖羊得了实惠,百姓们心情实在大好,便都没有太过在意,唯有潇潇时常背着手在空旷处踱步——   这可不是普通的沙暴,这是XX诗里的沙暴哈哈哈哈!   本来她还担心种子给出去百姓们种不出来,现在,嘿嘿嘿。   只待京城来信对凶胡战事做最后决断,她和爹娘小哥哥就算完美完成任务,能一起高高兴兴把家回咯!   京城朝堂上,文武百官正各抒己见。   有的说:“三殿下年轻气盛,这次是侥幸胜了,那下回呢?总不能将我大夏国运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吧?”   有的说:“都说穷寇莫追,凶胡本来就已经败走,这事儿就结束了,三殿下偏要长途跋涉追杀到人家边城,这有什么意义呢?”   有的说:“这下好了,咱们和凶胡算是真正撕破了脸,原先还能和谈,如今真是谈都没法谈!”   皇帝一言不发,就坐在龙座上让他们说。   有名武将听不下去:“照你们的意思,凶胡人屡次犯我大夏,我们不但不该打回去,还应该陪着笑脸再嫁个公主过去让他们蹉跎?他们配吗?我们有毛病吗?”   方才开口的几名文官支支吾吾,觉得被个大老粗说赢了很没面子,可待要反驳又找不着词儿,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三殿下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军功,就不把将士们的性命当回事,分明能和平解决的事儿,为何非得兵戎相见,攻打凶胡边城得死多少人啊!”   沈相斜眼看说话的人:“刘大人开口之前话都过脑子了吗?但凡你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不能吐出‘和平解决’这四个字儿。”   “凶胡是第一年进犯咱们大夏吗?你见他们哪年见好就收了吗?咱们退一步之后,你看他们是跟着退一步,还是蹬鼻子上脸继续蹦跶,踩着咱们的脸面找底线?”   “还和亲,我记得刘大人家正有个风华正茂未曾婚配的女儿吧?要不让你女儿去?”   刘大人条件反射说:“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沈相呵呵冷笑:“怎么着,陛下的公主可以和亲,你女儿反倒不行,你刘家女儿比皇女更为矜贵?你家女儿都不肯,凭什么就要求公主殿下去和亲?”   刘大人心念急转:“非也非也,只是小女身份低微,便是去了,恐怕也要让对方觉得咱们大夏不够重视,再说了,公主们生在皇家,自小饱读诗书,深明大义,本就明白自己应当担起家国重任。”   一名新晋的年轻官员这会儿也笑了,刘大人怒喝:“你笑什么!”   年轻官员不卑不亢:“下官笑咱们泱泱大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某些人非但不敢打回去,还眼巴巴要送尊贵的公主去和亲求饶,送了人丢了脸,还担心送去让人家羞辱的人地位不够,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什么饱读诗书深明大义,怎么着,不去和亲就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肯嫁给那些杀害大夏子民的刽子手,就是她们不懂道理,心中无家国了?”   沈相满含讥讽:“刘大人这般宽宏大量,当个文官真是屈才,不如直接换身衣服去庙里坐着给人当菩萨拜得了。”   刘大人哑口无言,严相一声轻咳,立刻有人前赴后继:“话不能这么说,凡事需点到为止,咱们不也同意支援粮草兵马让三殿下退敌了么,可他既然已经成功,又何必非要深入凶胡?”   “诸位大人也不过是替那些因此丧命的将士们痛心惋惜罢了。”   沈相继续怼:“痛心惋惜啊?那边关将士们驻守多年,粮草从来不曾富足,在他们挨饿受冻的时候,谢大人怎的没说痛心?在诸位日日美酒佳肴的时候,怎的没人想起痛心?”   那谢大人不服气:“那我是个文官,边关打仗的事情本就帮不上忙,沈相这般言语,我也没见你捐了家产助力啊!”   这话一出口严相就知道要遭,果然,只见沈相眉梢高高挑起,还似模似样理了理衣裳这才道:“惭愧,本相廉政清明,虽不吝家财,却也只杯水车薪,不过幸好生了个还算有用的儿子,找到了高产的新稻种,按照那稻种的产量,只需三年,我大夏无论黎民百姓还是驻军将士,再也不会有人饿肚子!”   输了,只要新稻种出场,他们严氏一党就输的彻彻底底!   严相咬牙切齿,听沈相得意非凡:“啊对了,陛下,前些日子老臣收到西江县来信,说那些稻种长势喜人,再过几个月啊,又是一场大丰收!”   皇帝难看的臭脸终于舒展开来。   这时谢大人憋不住又开口嘀嘀咕咕:“沈相也晓得丰收是来年的事,还没见着影儿呢,有什么好吹嘘的。”   便是此时,门外有人高呼——   “报!陛下,战报到了!凶胡战败,求和!”   皇帝如在梦中,愣了半晌没回过神,还是沈相头一个喜笑颜开:“谢大人听见了吗?大夏胜,凶胡败。”他还特意强调:“刚发生的,就在当下。”   说完他就一撩官袍:“恭贺陛下,这是天佑我大夏啊!”   谢大人:……   “恭贺陛下,天佑大夏!”   群臣附和声响彻大殿,然而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不知是谁见不得沈相那群人欢天喜地的模样,硬是要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陛下,尽管这次三殿下侥幸得胜,今后也万不能再如这般冲动行事,毕竟那边关算得上毫无产出,真打起仗来压根帮不上忙,还得长途跋涉送粮食过去,劳心劳力,损耗和花费都极大。”   皇帝刚舒展开的眉头就又皱了回去,他怀疑这群御使出生的时候没把脑子长全,半点不知情识趣,他正高兴呢,非得这种时候给他找不痛快吗?   此时沈相轻咳一声,挂着让严党们心慌不安的笑容说:“啊,说到这个,差点忘了,陛下,臣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谈判人选   皇帝听了一上午的屁话,这会儿就缺好消息洗耳朵:“沈相请讲。”   沈相清清嗓子:“陛下可知,萧家那丫头也在边城?”   前些时候听说了,皇帝点头:“朕还听说她在那闲来无事种地玩。”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以为种地就是挖个坑埋上土呢。   谢大人也果断开始嘲讽:“哈,这萧家丫头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边关若是能种出东西,还至于让人这么头疼吗?”   “小孩子不懂事,难道在那里的大人也不懂事,就由着她胡闹?”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劳民伤财费……”   就你们废话多,沈相神色淡定吐词清晰:“她种出来了。”   “我就知道,她当然……她什么?种出来了?种,种出什么东西?”   谢大人显然吓得不轻,最后一句话都破了音。   沈相就喜欢看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此刻的他已经选择性遗忘自己刚看见西瓜时候的反应,一派淡然地告诉皇帝。   “是啊,那丫头着实能干,居然真的在边城种出了作物,而且还是水分充足的瓜果,前些日子她托李家商铺的人带了几个回来,那滋味,甚是甜美。”   皇帝眼神直勾勾落在他身上,谢大人反应更快:“不可能!”   沈相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们这些无知之辈无法理解超越自己认识的事,所以今儿来上朝的时候,我特意带了一个,陛下,臣……”   皇帝挥手:“呈上来。”   绿皮条纹大西瓜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皇帝面前,它不紧张,皇帝却很是激动,为了不让自己在群臣面前失了威严,他强忍好奇,让德公公动手切瓜。   一刀落下,那鲜亮的红壤黑子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相头一个动手给自己切了一大块,张口咬下,嘴巴动了几动之后,把瓜子吐了出来。   “潇潇丫头说,这是种子,最好别吞下去。”   随着他说话张口的间隙,瓜香四溢。   一个不算很大的瓜瞬间被瓜分完毕,皇帝为了面子,只吃了那么一小口,颇有些意犹未尽,好在下朝后,德公公告诉他沈相还没走,说有东西要给陛下。   皇帝摆好架势让人进来,瞧见他怀里那明显个头比方才那个更大的瓜,心情顿时大好,元老就是元老,懂事!   “陛下,潇潇那丫头不光种出了这瓜果,在她改良的土地上,她还种出了土豆、花生等等作物,还有些果子和树需费多些时日。”   皇帝托着瓜,很是好奇:“这东西朕都没见过,她哪儿来的?”   “这丫头肖母,萧苒从前就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比萧苒更甚,看到不认识的种子就喜欢收集起来种着玩,据说还在福缘村的时候啊,她就时不时逮着机会往大雁山跑,可把她养父母吓得够呛……”   “至于那些花生土豆之类还算常见的东西,那丫头好像是改造养肥了一块田种出来的,看见有效,她还打算继续尝试呢。”   皇帝点点头:“只可惜辛苦数月,也只种的了一小片地方。”   沈相却不这么想:“陛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者,哪怕慢一点,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至少这次成功让许多人都看到了希望。”   见火候差不多了,沈相又道:“陛下您瞧,边关都能长出瓜来,说不定今后真能种粮食,那边城的粮草问题,可就再不是问题了。”   “加上那新稻种,今后但凡再有外族进犯,咱们都可以狠狠地打回去!”   皇帝瞥他一眼,没说话,沈相便顺着道:“如今粮食的问题解决,剩下的,就是兵器,说到兵器,咱们大夏的铁矿着实没有多少,但……凶胡那里多啊。”   皇帝的眼神越发不对了,沈相不急不慢继续说:“凶胡若只是被击退出边城,兴许也就意思意思认个输认个罚,可他们如今被三殿下破了边城,现在,眼巴巴求和的,可是他们……”   “倘若三殿下这次没有将凶胡逼到这份上,哪怕今后边关有了产出,也得被凶胡所得,且凶胡野心勃勃,定不会安分守己,给他们的时间越多,他们怕是越难对付,倒不如趁此机会,要走他们的矿山……”   皇帝讶然:“他们能肯?”   沈相笑得像个老狐狸:“那不得看去谈判之人的本事么。”   皇帝问:“看来沈相心中有人要举荐?”   沈相点头,吐出个名字:“陆沉。”   想起这个名字,皇帝没耗费太长时间,对此人的学识和嘴皮子,他也颇为赞许,想当初,便是他也曾被陆沉训到哑口无言,合该让凶胡人见识见识。   不过沈相走后,他却意味深长地对德公公说:“你猜,沈相这是单纯给朕出主意,还是变着方地替老三说话?”   问完半晌没听见回应,转头一看,得,这老东西又在装聋作哑。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提起桌上一本弹劾容衍的折子就砸。   “让你装!”   前头的消息当然很快传到了皇后耳中,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她首先注意到的,是潇潇的名字。   “这丫头倒是会折腾,虽说是地里刨食,可如今在陛下那里可算是又记下一个大功劳了。”   皇后盘算着:“萧苒那武妇也是行了大运,那般重的旧伤居然也能治愈,这今后,怕是又要继续受到陛下的重用,她虽除了打仗没别的本事,这名号在军中却很是管用,没见老三那样无名无姓的去了边关都颇受推崇么?还不就是沾了萧苒的光。”   “军中都是些没脑子的大老粗,我儿贵为太子他们不知敬重处处为难,倒去讨好一个被萧苒养大的不受宠皇子。”   “皇儿送回来的信爹看了吧,那千里眼若当真这般神奇,萧家丫头便是乡间长大,这富贵殊荣也势不可挡,若是皇儿能娶了她……”   严相觉得这女儿也是神奇,每回说话都让他觉得她好像在胡说八道,但这些个胡扯里头又好像有点道理,比方说娶萧宁对太子有利,尤其是在争夺军权之事上帮助颇多这一点是没错的。   他也懒得将话里那些不合适的一一纠正,只问:“可太子不是不愿意娶吗?”   皇后晃晃手中的信:“皇儿改变主意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刺激不   虽然不知在边关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太子改变心意,但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哪儿还会有办不成的事儿?   严相思前想后,觉得娶萧宁无不妥之处,唯独——   “萧苒会同意?”她和严家的关系可不怎么样。   皇后理了理凤冠:“那可就由不得她了。”   瞧瞧,又来了,刚觉得这女儿开始用脑子想事情,她又开始摆架子:“萧苒和你处理的那些宫女后妃可不一样,威逼利诱皆无用。”   皇后不满地瞪了她爹一眼:“爹你当我蠢啊?我当然知道萧苒那驴脾气不识时务。”   严相问:“那你待如何?”   皇后得意道:“爹你可知对女儿家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必她爹开口,皇后自问自答:“是名节。”   “女儿家若是名节有损,那便不嫁也得嫁……”   严相走后,嬷嬷提醒皇后:“那雷家叔侄的事儿,要不要同相爷说一声?”   皇后不屑:“不过是我们严家养的一条狗,有什么好说的?”   嬷嬷说:“可审他们的毕竟是那韩家余孽,难保不会审出点什么不该审出来的东西。”   皇后蹙起眉梢:“既如此,就让他们闭嘴,”她冷冷道,“永远闭嘴。”   狗而已,他们严家多得是。   西江县远郊成片的土地上此刻正郁郁葱葱,沈县令对这劳动成果甚是满意,正打算赋诗一首,便听随从来报:“大人,天牢有人行刺。”   沈县令将诗兴压下,兴奋地和随从边走边说:“走走走,叫上韩清,收网去!”   “韩大人已经到了。”   到底的年轻人,腿脚就是利索,不像他的这个传令兵,啧,传个话都赶不上第一个。   韩清正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茶,因为太激动,茶水溢出来了都没注意到。   踢了一脚自己跟前死到不能再死的尸体,他问雷少明二人:“刺激不?”   “要不是你们韩爷我,这会儿身首异处的可就是你俩了。”   他还特别恶趣味地将其中一具尸体的脑袋踢到那二人面前,角度正正好,就恰能正脸对着他们。   看到这一幕的沈县令默默后退一步,站在牢门外给了传令兵一个值得赞许的肯定眼神。   罢了,他年纪大,有些热闹还是不看了吧,刚吃饱就看这个,怪恶心人的。   雷家二人的胆子已经在看到有人行刺时就没剩多少,灭口的事儿他俩也不是没干过,就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命运也会落到他俩脑袋上。   韩清把人都吓尿了才意犹未尽地威胁。   “现在,韩爷给你们两条路——”   “第一条,我去宣布你俩没死,今天刺客杀错了人,下回接着来陪你们玩儿。”   “第二条,老实交代严家这些年让你们干的事儿,比如,是如何灭我韩家,这样,我便瞒下你们还活着的消息,并派人保护你们,让你们好好活着。”   雷掌柜一听不对啊:“你没打算放了我们?”   韩清切了声:“我敢放,你们敢走吗?你们信不信你俩前脚走出大牢,后脚就被严家派来的人大卸八块了?”   说的真他妈有道理!   雷掌柜和雷少明没能挣扎犹豫太久:“我们选第二条。”   越是恶人,越是贪生怕死,他们还没享受尽人间富贵,他们不想死。   韩清立马变魔术似的让人拿来纸笔:“那就写吧。”   雷掌柜诧异:“现在?”   韩清比他还纳闷:“不然还得找钦天监挑日子吗?”   “你想让我救你们,那总得先让我看见你们的价值吧,万一我费尽心力保下你们的命,结果关键时刻你俩给我来个一问三不知,那我不白忙活了吗?”   还他妈挺谨慎,雷掌柜理智尚存:“那我又怎知画押之后你会不会卸磨杀驴?”   韩清冷着脸:“有点常识行不行,你不知道审案需要人证物证具在吗?哦,你不知道,你们只会毁尸灭迹。”   虽然十分气人,可道理雷掌柜听进去了,见韩清满脸快要没耐心的样子,他连忙老老实实拿起笔开始写。   待他写完按好手印,韩清一把将那纸抽走,雷掌柜紧张地拉住他:“我先说好,你若出尔反尔,今后哪怕面圣,我也会咬死了这是你屈打成招!所以,你当真会护我们周全?”   韩清回答:“不,我会立刻杀了你们然后将罪证呈上就说是你们临死前交代的,你们会被杀正好证实了这份状纸的真实性。”   雷掌柜僵住:“你,你!”   韩清呸了声:“看见没,我想杀你,随时都能杀,人证又不是只有你们俩,少跟你韩爷耍花招,还护你周全,老子能让你活着你就谢天谢地吧,老实点儿,活得久,瞎蹦跶,死得快。”   他将袖子抽走,把雷掌柜甩在地上,转头就走,门口遇到沈县令的时候还记得问了句:“瓜还有吗?”   沈县令惊叹他竟还吃得下,走到阳光下才发现韩清一张脸早就又青又白。   没走几步他就扶着墙大吐特吐,那架势,恨不得把苦胆都吐出来。   沈县令看得有些心疼,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家中经历大变,自己一个人扛起血海深仇,面对仇敌强压恨意,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用尸体吓唬人。   他自己,哪里就不怕了呢?   想到这里,沈县令上前给他拍了拍背:“吐完舒服点儿了没?晚上去宁家吃锅子不?让你宁叔搞点血旺脑花什么的补补。”   韩清:呕……本来都好了!现在更特么想吐了!!!沈大人你非得这时候提什么血旺脑呕……   傍晚,已经吐的腹中空空的韩清还是坚定地来到宁家,并且把沈县令果然让准备的两样极端食材狠狠塞进嘴巴里咬碎,尽管嗓子眼一阵阵犯恶心,他还是拼命忍着,没再吐一口。   吃完饭,沈县令给他递了块帕子:“你爹娘泉下有知,定会欣慰你成长到这般优秀。”   韩清用帕子摁住眼睛:“他们不会怪我面对仇人却不立刻手刃,替他们报仇吗?”   沈县令端着杯热茶说:“不会,他们会觉得你勇敢又聪明,不愧是他们的孩儿。”   韩清的声音有点闷:“恩,那就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三王子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不断提醒自己——他不能杀了这二人,因为雷家二人不过是严家的棋子,真正害死家人的,是严家!那血海深仇,唯有严家覆灭才能平息!   他问沈县令:“瓜呢?”   沈县令笑了:“你小子是个人才。”不被情绪左右,不为仇恨失控,是个好苗子。   韩清:“夸我也得给我分个瓜。”   沈县令:“烦死了,知道了,这就给你拿。”   雷家二人这下算是老实了,他们怕死,怕韩清不管他们,由着他们被严家的人杀了,也怕韩清看不惯他们,亲自动手将他们杀了,一时间倒也算安分守己乖巧听话。   当晚,沈县令也去见了一趟老师,次日,陆院长一身清爽从书院出来,身边只跟了个小徒弟。   马车早已备好,往日沉稳的小徒弟迫不及待又在追问:“去了边城,我就能见到我妹妹了吧?她在那一切都好吗?”   陆院长颇为不赞同地瞥他一眼,宁安生就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恢复平静:“学生知错。”   陆院长点点头,语气十分淡定从容地问:“你妹那,应该还有不少那什么西瓜吧?”   宁安生:……   ……   大夏将士突破凶胡边城的消息很快传开,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就连远在福缘村的宁家都摆宴庆祝了一番:“也不知安生这一去,得多久回来。”   宁丰年压低了声音:“说是去和凶胡谈判的,这是要谈个什么结果?仗还打吗?”   ……   “应该是不会再打了。”   萧苒将地图放下,斜眼瞥容衍:“你小子一开始就没想往人家王都打吧?”   容衍没有否认,他毕竟是萧苒教出来的,怎么可能做那么冲动无脑的事?   “不过本来,我是想速战速决的同时将那二王子拿下,这样谈判的时候也会多一些筹码。”   谁知道那人居然没脸没皮到弃城而逃,全然不顾皇族的威严和将领的自尊。   “凶胡王族就只剩这么个货色了么?”   萧苒撇撇嘴:“上一任凶胡王倒是想多生几窝,奈何不知道是先天不足还是报应不爽,他越是纵情欲海,反倒越发亏空虚乏,娶了一大堆老婆,前后生了五六个王子和七八个王女之后就忽然病了再无所出,后来他病重快死,那几个王子就自个儿先打了起来,死的只剩顶头三个。”   “大王子是王后所出,又是长子,原本在凶胡王继承人中,他的呼声是最高的,但据说很久前就莫名失踪下落不明,三王子是个草包,玩阴的比不过他二哥,玩儿硬的也比不过,基本上就天天咋呼。”   容衍问:“听说这位三王子,虽然没什么脑子,但脾气大得很,凡事都要跟他这二哥对着干?”   萧苒也想到一块去了:“谈判的时候把他也弄来,让他们先自己窝里反。”   容衍正有此意,萧苒又问他:“想好谈判提什么要求了吗?”   容衍毫不犹豫:“要铁矿。”其他的可以慢慢再议,但铁矿不能少。   兵力如何,很大程度上由兵器决定,大夏虽然地广物博,但铁矿数量着实不如凶胡,从前凶胡王在时,凶胡人用铁矿和大夏换生活物资,双方也算相安无事,但自从凶胡王去世,蛮疆又和大夏打了一场,凶胡就忽然改了交易风格。   大大减少卖给大夏的铁器不说,价格也是一提再提,现在想来,从那时开始,他们应该就在为攻打大夏做准备了吧?   弹丸之地,野心倒是不小,那就从根源上断了他们的念想。   容衍道:“我的打算是,若和谈不成,就去毁了他们的矿山。”省的凶胡总觉得自己有所依仗。   萧苒挑眉:“你小子。”   每天早上,大夏将士们都只穿着单薄的衣物操练,但那喊杀声震天,倒是让还藏在百姓堆里的探子们心惊肉跳,越发肯定大夏这次是动真格的,当真要灭了他们。   大夏将士们隔三差五就会集结着往不同方向进军,看着是在熟悉寒冷,其实每次都偷偷留下一批人,深入探路。   这边操练的消息并未可疑保密,听说后的凶胡大臣们急吼吼找上二王子:“他们要打过来了,怎么办?”   二王子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袖子底下的手早就捏紧拳头:“那又如何?在咱们自己的地界上,难道还能怕了他们?”   “但凡他们有胆来,我们就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话要是放在一个月前说,大臣们兴许还能信,可二王子前不久才缺了只耳朵逃回来……   “二哥还是别说大话了吧,你自个儿都是夹着尾巴逃回来才捡了条命,如今吹牛都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二王子最瞧不上的就是他这个三弟,不长脑子,偏长自信,分明蠢钝不堪,却总觉得自己天生将才聪明绝顶。   “听说二哥是让手下当诱饵引开大夏兵,然后钻密道才从那容老三手底下逃命出来的?你还将咱们凶胡的勇士和百姓全都给抛弃了,就只顾自己的命啊?”   话是实话,但他能不说的这么难听吗?二王子眼神阴霾瞪着三王子,奈何人家根本感觉不到这怒意,还继续挑衅。   “哎哟哟,我还听说咱们这信心满满说要攻破大夏边城的二王子非但没能兑现承诺,还被大夏三皇子打得屁滚尿流?咱们凶胡边城坚固如铁桶都被人家攻破了,二哥你不行啊。”   “二哥你当初吹那黑水如何厉害我就觉得是夸大其词,这不,居然自己烧起来了!不用它虽然不一定会赢,但至少不会闹出自己烧自己的笑话来。”   “哦对了,我还听说那大夏皇子骁勇善战,计谋了得,他手上有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杀人轻松如切豆腐,你那耳朵就是被他削掉的?”   二王子努急:“你放屁!老子的耳朵分明是他射箭时……”   呸!他为什么要跟这蠢东西解释这种事!   “三弟你什么意思?身为凶胡三王子,你不好好想着如何反败为胜,怎的就一个劲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难不成,凶胡还未败,你这心中却已经对大夏俯首称臣?” 第三百八十章 我得一块去   “未败?”   三王子冷笑出声:“二哥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们还未败?”   “如今大夏占着我凶胡边城,在那有吃有喝又笑又闹,而且听说大夏人还搞出了个什么千里眼,号称千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楚,但凡我凶胡勇士试图接近,定会在第一时间被他们发现。”   “夺城夺不回来,偷袭又无法成事,正面更是打不过人家,二哥你究竟凭什么认为自己还能反败为胜?”   “现在到处都在传大夏人得到上天眷顾,渴了老天就下雨,饿了还有狼群送上门充饥,反观咱们凶胡,莫名其妙自个儿阵营里还着火,那都是因为将领品行有问题,德不配位呢?”   “二哥,我看你要是有空找我的错处,不如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问题吧。”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们战败不过是一时运气不好,让大夏捡了便宜,关他的德行屁事!   兄弟俩针锋相对,互相嫌弃,二王子只恨当初派去刺杀老三的人不够多,这混账又太惜命护卫一大堆,不然现在哪儿还用受这气?   一名大臣见他俩越吵越不像话,不得不出言打断:“二位王子,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那些大夏人可已经又往我凶胡境内深入近百里了,咱们……”   两人一起瞪着他,但大臣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求和吧?”   二王子头一个反对:“求什么和!眼看差一点我们就攻下大夏边城了,到时候求和的应该是他们!这叫谈判,让他们滚!”   三王子一听,哎那话锋一转换了态度:“二哥此言差矣,你也说是差一点,大夏有句话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现在是咱们的边城被破,人家打上门来,你连人家城门都没进去,人家可是快打到你脸上了,你还活在梦里呢?”   二王子深恨自己有这样一个拖后腿的弟弟:“他们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大夏根本还没从和南蛮一战中恢复元气,可我们却悄悄筹备了这么久,若是错过这机会,那才真的大错特错!”   三王子不听不听,怼就完了:“你说没恢复就没恢复啊?我怎么瞧着人家十几万大军说来就来,你说好的粮草缺乏也根本没见影儿呢?咱们在这冰天雪地折腾了个半死不活,人家倒好,听说热饭热菜变戏法似的吃的那叫一个高兴!”   这事儿二王子也烦着呢,说好的边城粮草告急,怎么那帮大夏兵各个红光满面一点儿也不像饿着累着的样子!还有后来被放回来的俘虏们传的消息,他怎么听着那么扯?   见他犹豫,三王子立马抓住机会嘲笑他:“别是二哥你被人耍了吧?”   “大夏有句话叫,叫什么来着,哦,请君入瓮!人家当你是王八蛋,给你假消息诓你呢!”   二王子是真想把三王子的嘴给缝上!他错了,真的错了,当初其他的兄弟都可以不杀,但老三必须得死!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三王子的话还真就让二王子对自己和大夏太子的同盟产生了一丝怀疑。   那人毕竟是大夏名正言顺的太子,那人有必要和自己结盟,以整个边城为代价坑害自己人,换取他的支持吗?   莫不是真被老三说对了,他们合伙骗自个儿,故意说边城如何危机,其实就是下个套让他钻?前不久他和那大夏太子的来往信件还失了窃,莫不是那太子利用完自己,就想着毁灭证据?   二王子自认清晰冷静的大脑也乱了,瞧,他这三弟就是有胡搅蛮缠的本事,连他都被弄糊涂了!他那一身的自信都是从别人身上偷过去的吧!   他狠狠拍桌子:“不是已经说好和谈了吗?大夏三天两头追击我们凶胡勇士,这是什么意思?”   三王子猜测:“威胁我们,让咱们和谈的时候少提要求乖乖听话?”   二王子拿桌子上的东西砸他:“你可闭嘴吧!”   三王子偏身避开:“闭嘴可以,和谈的时候,我得一块去,二哥看着不大聪明,我不放心。”   二王子:……他刀呢?   这段时间潇潇整了地,补了土,收了花生,挖了土豆,终于在心心念念中又存够了积分,唰得一下瞬移到凶胡边城,去见她的小哥哥。   小哥哥不在屋里,床铺整洁规矩得像没人睡过,那四四方方的被子眨眼间唤醒已经远去的军训记忆,潇潇打了个哆嗦,抖手差点就把被子给拽了。   幸好临动手前感觉不合适及时打住,不然都不知道能不能复原,正打算换个地方看看,潇潇眼神一飘,看到了容衍枕头边一块眼熟的玉佩。   排除一个“小哥哥有俩一模一样的玉佩”这个错误答案,再看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腰间,潇潇:……   【宝,我玉佩不是掉空间了吗?】   上回她使用技能过度导致空间不稳,摔倒的时候玉佩掉进空间裂缝,她还想着每天挖一挖,早晚能把玉佩挖出来呢。   空间叮叮叮响了几声提示音:【根据数据回顾,当时空间不稳,产生的裂缝并不一定存在于空间内部,所以……】   所以它掉出去了。   潇潇无语,怪不得她挖到现在没挖着,这几天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小哥哥解释呢,结果居然直接从空间掉到了小哥哥手上?   她忽然有些后怕,万一玉佩和城墙上那假扮她的人同时出现,小哥哥会不会真的被骗了?从前电视剧里就经常有这种情节,反派抓住男主心爱的人当人质,逼他断手断脚自刎什么的……   正想着,门外忽然有响动,潇潇忙闪回空间,走之前才想起另一个问题。   小哥哥没被假的她迷惑是好事,可这玉佩出现的真真切切,要怎么圆?   要么就说凶胡人本来的确想掳她,但是没成功,就只抢走了她的玉佩?   哎可她在边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况且周围都是业务能力杠杠的云卫,这瞎话也不好编啊,况且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她却并不希望她和小哥哥之间夹杂那些不纯粹。   带着这些纠结,潇潇蹲在空间里画着圈圈看容衍走进屋。   他瘦了许多,胡子也没时间刮,看着比从前憔悴,也比从前成熟,潇潇忽然惊觉,不过短短数月的分离,当初那个她瞧见就只想投喂的男孩已经变成能扛起家国重任的大将军。   “成长”这件事,真的很快。   看着他衣襟上不知为何染上的血渍,潇潇叹口气,“成长”这件事,也很不易。 第三百八十一章 又不是丢不起   容衍刚亲自率领一队将士围剿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凶胡人,这会儿是被萧苒以军令逼回来休息的,可他并无睡意。   就算知道潇潇待在边城无碍,他还是觉得不安心,若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再者,凶胡磨磨唧唧,分明已经投降求和,偏硬拖着和谈事宜,还总派人来试探,显然不怀好意。   容衍知道越是这样的情况下,大夏越是不能露出破绽。   潇潇送来的自热食物并没有太多,他们也不像在凶胡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气候的恶劣和物资的快速消耗令将士们现出疲态——这都是不能让凶胡人发现的事实,何况此时他们还在凶胡地界。   他们表现得强悍,凶胡人才会知难而退,所以容衍每日都拿着潇潇研究出来的千里眼四下查看,但凡发现行踪鬼祟之人,就绝不放过。   放下青霜剑后,被强行压下的疲惫袭来,容衍转了转脖子,想伸手去拿枕边玉佩,可刚动作便瞧见指尖血污,他缩回手,开始脱掉外衣。   潇潇瞪大眼,不是,她捂住红彤彤的脸,发现这屋里眨眼就出现一个精壮的上半身。   些许旖旎因为看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烟消云散,潇潇心里只剩下心疼。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知道容衍不在乎虚名,但要成为能够带领将士的统帅,他也是时时刻刻将命挂在腰间拼。   战争何其残忍,它对谁都不曾手下留情,死去的人可歌可叹,留下的,又有哪个能轻松惬意?   她在空间感慨的功夫,容衍已经简单清洗自身,也换了家常的衣服,这回萧苒是真生气了,下死令不准他离开房间,必须睡够五个时辰才准守在门口的亲卫开门。   这些亲卫都是萧苒亲信,对她的命令可以说是服从到一板一眼的程度,比方说现在,外头听见水声停,还特意提醒一声:“三殿下要开始睡了吗?开始睡我们就计时。”   容衍皱着脸:“方才难道不算?”   亲卫毫不犹豫:“不算,将军说了,你躺下才算。”   容衍原地无语了会儿,还是老老实实走到床榻边,声音有些闷闷的:“知道了。”   他晓得萧姨是为他好,罢了,便是睡不着也躺一会儿,大不了脑子里再回忆回忆兵法。   门吱呀一声打开,亲卫们睁大眼睛确认容衍的姿势后才点点头出去,容衍被气乐了,真不愧是萧姨的兵!   潇潇就见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合衣躺在踏上,他没去动那被褥,却只把枕边的玉佩握在手中摩挲。   许是身体确实累了,慢慢的,他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合上之后,呼吸就趋于平缓。   潇潇看了眼他手中不曾松开的那枚玉佩,托腮给他加上慢速,顺手将被子也给他盖上了。   容衍这一觉睡得踏实,一来是因为门外有信任的人守着,最近也难得太平,二来,他确实积攒了不少紧绷和疲劳。   他总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但外头亲卫没喊,天色也还正常,他想着自己总不可能睡了一天一夜,也就姑且将此事放下,又去翻看兵书。   听觉灵敏的他分明听到外头在聊:“殿下这就醒了?可将军说要让他睡够五个时辰,要不咱们去把他打晕?”   另一人道:“你打得过他?”   外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容衍哼了声,傲娇的模样让潇潇喜欢得不得了。   不过再喜欢,她也不能重色轻爹娘,所以她也去爹娘那里都转了一圈,尽量让更多人得到充足睡眠。   粮食增加的量须得控制,不然太过引人注意,忙完这些潇潇觉得无事可做,就蹲在娘身后听了些军中布防安排,得知他们要去寻凶胡的铁矿,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很快来到先遣军所在。   凶胡人能派人窥伺大夏军营,那大夏派人到凶胡地界走一走,又有何不可?   凶胡也知道自己能在大夏这样的大国面前张扬挑衅是因为坐拥铁矿和炼铁术,所以对于铁矿的位置,他们自然要严防死守,但这一守,却着实方便了潇潇找漏洞。   空间可怜巴巴表示:【主人,铁矿不属于食材,我是不可以帮忙的。】   潇潇小手一挥:【不慌,我也不让你找矿,你且替我找找食材。】   什么食材?空间愣了一愣,就听它这位越发聪慧激灵的主人道:【看看周遭哪里忽然聚集了大量“食材”,恩,在你眼中,人也是食材,对吧。】   空间:【……】无法反驳哎,既然是主人的要求,又合乎规则,那就搞起来!   托凶胡人重视的福,潇潇只需要找到哪里有人群聚集,就能一一排查,找到铁矿所在,也就比将士们快了许多。   从空间换了些草原狼出来,潇潇看着这些傻狼因为不适应突然间的气候变化步路蹒跚的模样,撇撇嘴:【宝,空间范围掌控。】   正在探路的将士们发现狼的足迹后第一反应就是老天爷又来送吃的,仔细算算他们这一队人马,只要遇到的狼群数量不那么夸张,就应该是人吃狼的关系。   潇潇当然不会做出狼多人少的选择,所以清点脚印后,将士们欢天喜地跟了上去。   无论是凶胡人还是大夏将士,谁也没想到被好好掩藏的铁矿会因为一群狼暴露,不过相比于凶胡的郁闷恼火,大夏将士们可算是好事成双,回城时激动到快要飞起。   萧苒和刚被解禁没多久的容衍相视一笑:“进行下一步。”   赤尔南是在饭点听说铁矿被劫的消息,那碗里的干馍顿时就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更让他恼火的是,也在屋里的老三一拍桌子:“你瞧瞧!拖拖拖,拖出事儿来了吧?”   “还说什么等着大夏知难而退,你自己且好好看看,如今是谁在难,是谁要退?”   赤尔南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使劲捶了自己的胸口好几下才强行把馍馍吞下。   三王子又有话要说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赤尔南没心情,但他很有心情宰了老三。   “慌什么,了不得就是抢走些许矿石,咱们又不是丢不起!” 第三百八十二章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三王子嗤笑开口:“是是是,二哥你多厉害,矿石丢得起,脸也丢得起,半点都不臊得慌!”   赤尔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赤尔炎!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三王子赤尔炎不甘示弱,捞起袖子就开始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老子怕你不成?”   此时还跪着的那小兵颤悠悠抬起头:“那,那矿山……”   两位王子一同转头看他,他顿时更加结巴:“被被被,被毁了……”   针锋相对的二人一同嘴角抽搐,良久,还是赤尔南憋出句:“得不到就毁掉?大夏兵好狠的手段!大夏三皇子好毒辣的手段!”果然行三的都没好东西!   大夏将士们的确带不走太多,然他们本来就没这种打算,将军们说了——剩下那些都毁掉,总归凶胡是别想留着,留到以后都是祸害。   只被毁一处矿山,赤尔南还能再忍一忍,可大夏将士们并未因为一次胜利就停下探索的脚步,在潇潇使尽浑身解数的支援下,第二处矿山也暴露在大夏将士们的兵刃前。   此时,大夏派遣的谈判人已经悄然来到边城。   得到消息从屋里出来的潇潇眨巴眨巴眼,看着门口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不敢置信喊了声:“大哥?”随后就欢呼着张开手臂朝他冲了过去。   宁安生微笑着让开她的拥抱,只将人轻轻扶住,然后长吁口气:“妹妹长高了。”   潇潇颇为不满,哥哥大了,都不给抱了!   宁安生温和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长这么大了还撒娇,小心大家笑话你。”   从前潇潇的身份未曾公开,他便小心护着,注意分寸,如今他们只是名义上的义兄义妹,又和三皇子有定亲的打算……他自然更要避嫌。   潇潇当然明白他的心意,故而一抱落空,也干脆就着他的手行了一礼:“是是是,小妹谨遵大哥教诲,大哥,爹娘和二哥最近好吗?”   宁安生点头:“娘的肚子显怀了,有经验的稳婆说这一胎安稳健康,爹娘都很高兴,天天说希望能生个如你一般可爱乖巧的女儿。”   “爹在给官家种地,每日醒来都说怀疑自己在做梦,想当初吃不饱饭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怎的忽然就做起官活儿来。”   “新一批稻种这会儿应该已经种下,听沈县令说,至少来年,江南这一片的农户都能分到新稻种。”   “你二哥这掌柜做的越发顺溜,铺子越开越顺手,已经在估摸着自己再开个分店,哦,另外咱们家正和钱掌柜家议亲,兴许等你回去,你二哥就要成亲了。”   他俩聊天的地方不知不觉换到厨房,等着锅里东西熟的功夫,潇潇挑了个高脚凳,一边晃脚丫一边听大哥说话,待他说完才问:“那你呢?”   潇潇托腮笑眯眯地问:“身体可好,路上辛苦吗?东西都吃得惯不?这边冷,大哥带厚实的衣裳了吗?”   宁安生心头暖洋洋的,还从包袱里拿出件新的棉衣:“带了,娘听说这边冷,还让我给你带了件。”   他看了看潇潇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料,见她毫不犹豫脱掉毛斗篷换上他带来的新衣,还特意转了一圈:“呀,正好哎,这针脚如此密实,肯定是娘做的吧?哎呀哎呀,还给我绣了小兔子,好可爱!”   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和从前一般无二,宁安生从潇潇离开后就一直不安宁的心,此刻十分平静,他点头说:“恩,很可爱。”   门外响起一声轻咳,陆院长很不见外地走进来:“煮的什么?这么香!”   潇潇惊呼一声:“原来朝廷派来谈判的人是陆院长,那我可就等着看凶胡人吃瘪咯!”   陆院长故意板着脸:“你就不怕我这急性子老头没耐心,将和谈搞砸了?”   潇潇竖起一根手指摇了又摇:“正因为您性子急,才更懒得和那群手下败将多唠叨,让他们速速认输认罚,省的我大夏将士在那苦寒之地受累受冻。”   陆院长噗嗤一笑,这丫头,真就说在他心坎上了,他还真不耐烦听那些凶胡蛮子说废话。   潇潇又道:“我煮了些红豆粥,热乎乎的又补气安神,陆院长和大哥先喝一碗解解乏吧。”   两人自然不会推辞,吃饱喝足调整好作息,他们还要精神饱满地去怼,啊不,是去和凶胡谈判。   陆院长边吃边就试探问:“丫头,你就不担心我把你大哥带这么老远,耽误了他的学业?”   潇潇满脸疑问:“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院长这是带我哥长见识,做实践,这不比一直待在屋里傻读书强多了?”   宁安生丢给陆院长一个“我就说我妹妹能理解”的眼神,自顾喝粥。   离家之前,爹娘都担心他学业被耽搁,让他好生解释了许久,陆院长在路上闲得慌便和他打赌,到了边关妹妹会不会也如此担忧,宁安生认为不会,并且坚决唾弃这种赌博行为,陆院长却装聋作哑地写了字据,若他赢了,宁安生要给他十小罐潇潇做的泡菜,若他输了,宁安生五天不用写作业。   此时赌局揭晓,陆院长默默抬头望天,对结果只字不提。   宁安生也无所谓,他若是那等懒散之人,就不可能用半年时间读完了旁人两年才能读完的书。   当然,这其中也有家里那间读书室学习效率奇高的原因在。   不晓得为什么,只要在那间屋里学习,他就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陆院长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小徒弟开口,本该得意的他张口却发出一声叹息:少年老成,一点都不好玩。   但这样沉稳又自律的徒弟,却比谁都适合朝堂。   “昨儿让你写的文章,写的如何了?”   宁安生咽下口中最后一口粥,语气颇有些无奈:“老师,文章是子时布置的。”   昨夜里布置的作业,现在才辰时多,除去路上睡觉的功夫,他清醒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   陆院长面色一喜,复又强行压下,改成板着脸,没想好?那感情好,让他这个为人师的好好教训教训徒弟!教教他何为时间珍贵,何为……   宁安生说:“所以学生还只有些许浅薄想法,待我把碗筷洗了就来说与老师听,您先坐会儿。”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自然的奇迹   陆院长:……   他闷闷不乐地坐回去,觉得在宁小子面前为人师表可真是太没成就感了。   旁边一人见了忍不住道:“这些洗碗收拾的事哪里就需要宁兄来帮忙了,还是把时间多用在做学问上吧。”   宁安生收拾桌面的动作顿都不顿:“首先,我不是在‘帮忙’,我有份吃饭,就有份收拾,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其次,做这些和做学问并不矛盾,如果有人不能兼顾,那是他能力不足。”   那人被堵的哑口无言,潇潇则偷摸给大哥比了个赞,走到后厨,她悄悄问:“哥,陆院长布置的作业,你真想好了?”   宁安生卷起袖子:“完全没有。”   路上都惦记着要见到妹妹,他哪儿还有心思想什么文章。   潇潇偷笑,清清嗓子出去问陆院长:“院长,刚刚的粥不够饱吧?要不要吃点心?”   “不过做起来有点费力气,把我哥借我一会儿呗。”   陆院长欣然答应,于是他得到一份又甜又软的蛋乳酥,和徒弟的文章初稿。   他哪里就看不出这兄妹俩的小伎俩,不过陪着逗乐罢了。   可有人不知道啊,随行而来的那名学子弯腰凑到陆院长耳边:“院长,宁兄这样耽于学业,显然是没把读书放在心上,君子远庖厨,这种脏活儿自有那些妇人去做,他这根本是自降身价,丢我们读书人的脸,院长,宁兄这般,如何当得起您关门弟子的名号?”   陆院长木着脸,语气要多鄙视有多鄙视:“他不行,你行?”   不等此人再开口,他又问:“在你用此等语气开口置喙之前,你可曾想过,你的母亲姐妹和未来的女儿,皆为妇孺。”   “啧,算了看你的样子也知道没动脑,还是早些回家,别耽误你多读书。”   这人急了:“院长,我祖父和您可是……”   陆院长将茶杯重重放下:“不过几年同窗之谊,你们还真当回事了?”   他就不该为了打发时间留了个蠢玩意儿在身边,哪怕宁安生那小子太自觉太安静让他太没有为人师的体验感,哎,这下可好,有了这蠢东西的陪衬,他看小徒弟越发顺眼了,今后还怎么下狠手折腾?   等到潇潇兄妹俩忙完出来,桌边只剩陆院长一人,他们也没多问,相携去已经欣欣向荣的试验田转转。   陆院长虽然没有务过农,却很清楚边关土地让人头疼的程度,所以哪怕他也已经吃到过潇潇让李家送回去的瓜,此时也震惊得合不拢嘴。   反观宁安生就淡定多了,用他的话来说:“我妹妹,就是这般聪慧。”   陆院长狠狠瞪这宠妹狂魔:“你懂个屁,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用‘聪慧’二字可以形容的了,这是奇迹!”   他在田间来回跑了好几趟,这灵活健硕的步伐,瞧着一点儿不像个快六十的老人家:“这是奇迹啊!”   潇潇并未居功:“那这可能是大自然的奇迹吧,”她笑嘻嘻道,“最近落了好多场沙暴,可神奇的是那之后,地面竟遗落了不少肥沃的黑土,正应了那句话——天佑大夏。”   陆院长本该早睡早起养精蓄锐,可当晚愣是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可见得有多高兴。   有潇潇在,他既不会把身体喝坏,也不会耽误睡眠和休息,所以她也就由得老先生庆祝,潇潇明白——正因为他当真一心为国为民,此刻内心的激动才如此难平。   第二日开始,陆院长坚持在田间教弟子,给宁安生上课的内容从朝堂诡谲又拓展到了风土民生,谈及实践时,往往还会和宁安生讨教。   潇潇乐得见他们其乐融融,待二人旅途疲劳散尽之后,凶胡使者终于姗姗来迟。   对于这些脸皮奇厚无比的手下败将,潇潇评价了一句“死猪不怕滚水烫”,然后怯生生又满怀思念地看向和凶胡人一起“护送”使者的大夏代表,容衍同学。   其实她最近花了很多积分去见他,但像这样光明正大面对面,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因为目光太过专注,潇潇没注意到在凶胡人中,正有一道疑惑好奇的目光盯着她看,尤其是在她抱着个小点心盒经过的时候。   她倒是看见有只红色翅膀的蝴蝶不知道从哪儿飞进来,绕着她转了好几圈。   大夏和凶胡选出的谈判人员第一次正面交锋,双方代表都言语犀利态度强硬,潇潇却只趁大家注意力集中在谈判桌的时候,把点心盒塞给了容衍。   她也不是不想公开和容衍的关系,只是担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腻歪会有损他统帅的威严,容衍则是忘不掉凶胡边城城楼上那女子被弯刀架在脖子上的画面,不愿让她陷入危险。   此时的两人只在无人察觉时交换了个缱绻目光,潇潇眼神往后院示意,眨巴眼离开,容衍微微点头,将点心盒收在袖中,时不时捏一块品尝。   潇潇早知道这场吵架式的谈判会持续很久,她做好了饭,看过田地,又小睡了一会儿还没见到结束的苗头,于是偷偷溜去找容衍。   她在空间里,他在空间外,所以他没有察觉自己被尾随。   潇潇就这么看着容衍去找留在边城保护她的云卫们询问:“此间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宵小暗探,刺客不轨,或者潇潇有没有离开边城?”   云卫们都说“没有”:“姑娘每日研究吃食,下地种菜,要么就是在屋里大门不出研究千里眼,属下们一直保持十二个时辰守卫,不曾遇到过歹人。”   容衍点点头,让他们自行离去后,又在潇潇门前坐了会儿。   而后,潇潇见他推开门,对着无人的房间说了声“失礼”,便大步走了进去。   他没有翻看任何物件,而是径直走到他专门为潇潇打造的衣柜,打开柜门,将玉佩塞进了被褥衣物间,而后转身离开。   潇潇还没从他这行为中回过神来,就见回到外院的容衍被人拦住。   这是大夏的地盘,她当然不必担心容衍安危,况且云尔云叁都在这守着呢,不过她隐约觉得站在容衍对面的这人,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我先自我介绍,我是凶胡大王子,赤尔伽。”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想求娶一人   容衍眉头微动,点头:“我是大夏三皇子,容衍。”   赤尔伽说:“我知道你,这次就是你带兵打到我凶胡边城。”   容衍问:“阁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赤尔伽摇头:“我来找你合作。”   容衍对此人抱有怀疑和防备,赤尔伽也感觉到了他的不信任,于是捞起袖子,将被赤尔南鞭打出来的伤痕展示给他看。   “我曾被赤尔南囚禁和虐打,险些性命不保,放心,我们三兄弟势同水火,几乎天下皆知,尤其我与赤尔南,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我知道我现在同你说这些你也不会相信,但我今日来,是因为你我都希望争斗早日结束。”他道,“我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毁掉铁矿山不过是两败俱伤,我可以出面同意将一部分铁矿送给大夏,并且同意凶胡三年内再不出兵。”   容衍神色平静不为所动,赤尔伽等不到他表态,只好自顾继续说下去。   “也能约束士兵不骚扰你们边境百姓。”   容衍还是不说话,赤尔伽蹙眉,两人对视片刻,还是赤尔伽先开口:“我带着诚意而来,你也不要太过分。”   容衍挑眉:“首先,现在是你们凶胡求着我们停战,阁下最好改一改这高傲的语气。”   “其次,远离边境,不扰我大夏百姓生活,乃是你们该尽的本分。”   “再者,‘送给大夏’?不,那是你们战败后该给的赔偿。”   他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态度更强硬,潇潇原以为这大王子要发怒,哪知不久后却见他当真放松了眉眼:“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容衍默默看他,不喜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这人——或许是因为方才潇潇经过时,这人看她的眼神古怪?   第一次见面就盯着女孩子看,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赤尔伽不是没感觉到容衍的不友好,可他将此归咎于双方敌对的关系,于是他按计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古保持两国长久和平的方式就是和亲,这一次,我想自己求娶一人。”   回忆了一下方才所见,他道:“我不要公主,也不要贵女,只要方才给你送点心的那个婢女。”   “婢女”潇潇:……   容衍的反应就比较直接了,几乎是赤尔伽话音刚落之时,他的青霜剑就已经搭在了此人脖子上。   赤尔伽问:“她是你的人?”   又自顾道:“那么,是你派她去救我的?”   他挑眉笑了起来:“无妨,就当是我还她的救命之恩,你们大夏不是有句话么,叫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容衍不置可否,并不欣赏他的冷笑话:“别打她的主意,你不配。”   潇潇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她从赤尔南密室里救的那个倒霉鬼么?他居然是凶胡大王子啊,不过他想娶她作甚?   这问题赤尔伽的幕僚们也想问,赤尔伽瞥他们一眼:“你们遍寻数月都找不到我,她却能从重重守卫中将我从赤尔南的密室毫发无伤带走。”   “那日城破,你们都看到有多危险,而她,亦是全身而退,反正都得娶,娶她不比娶那些娇滴滴只会哭闹耍赖的公主强多了?”   幕僚们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提醒:“可她是三皇子的人。”   赤尔伽眯起眼:“那就更好了,赤尔南会找人假扮她,并以此威胁大夏三皇子,说明那三皇子对她很是看重,身为三皇子的枕边人,她知道的隐秘可不会少。”   带回凶胡之后,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问。   “再者,得到了她,今后那三皇子在本王面前,多少也得掂量着些。”   有人还待再说,刚要开口便被同伴阻止,待赤尔伽走后,后者才说:“傻子,你忘了咱们大王子和察单将军家的女儿有婚约?要是娶了大夏公主,还怎么再娶旁人?娶个侍女就不一样了,就算带回凶胡为妾,也能说得过去。”   和亲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他们可没打算当真对大夏恭敬臣服。   前头那幕僚点点头,又提出个疑问:“那刚刚大夏三皇子说我们大王子不配是什么意思?”   劝说之人觉得这同伴可能脑子不大好使于是单方面结束对话。   骂人的话也需要解释吗?这是想给大王子找不痛快呢。   潇潇发现容衍心情不好,具体表现为坐不住也看不进去公文,且时不时将充满寒气的目光投向凶胡使者所在。   云尔云叁都觉得莫名:“主子,方才那大王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是您派姑娘去救他的?”   “还有救命之恩又是什么意思?”   容衍随口答:“他认错人了。”   云尔云叁眨巴眨巴眼:“答得这么快,您就丝毫没怀疑过姑娘吗?”   容衍肯定道:“没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至于玉佩之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问,倘若玉佩是被凶胡歹人偷走,他不想重提,令潇潇因此受到惊吓。   倘若万一,玉佩是潇潇因为什么缘故带到凶胡边城,她不说,定有她的缘由,他信她,等她觉得可以的时候,自会说与他听。   潇潇觉得这位大王子可能是个棒槌,因为当后半场谈判再度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瞠目结舌的赤尔南和赤尔炎眼前,用一种在潇潇看来十分装腔作势的语气说:“你们的要求,凶胡都可以答应。”   容衍的手已经搭在剑柄上了,但这位“勇者”依旧不带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抬手指向因为好奇谈判结果用送点心为名走进来的潇潇。   “将她嫁给本王子。”   空气一时间仿佛被冻住。   紧跟着,两道冷冰冰的声音不分先后同时响起:“白日做梦!”   容衍和宁安生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一人执剑,一人执笔,前者眸中寒光凛冽:“大王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后者深吸一口气,本就没温度的假笑被收的一干二净,转头看向老师,见他微微点头,宁安生笔尖在墨中点了点:“我忽然想起还有个条款没写,方才说定的每年上供的数量也不太合理,须得重新商议。”说完就将不久前才艰难定下来的条款一笔杠掉。   凶胡人快哭了,便是和赤尔南唱了几个时辰反调的三王子也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才满脸惊呆:“什,什么?还,还得重新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宁安生神色淡定落笔,三王子赤尔炎直拍桌子:“怎么还翻倍呢!”   宁安生语气平静:“考虑到你们年年进犯,年年猖狂,屡教不改毫无悔意,还是将数量定得高一些好。”   三王子怒急:“刚刚还不够高吗?”   宁安生摇头:“这位王子好生有趣,按照你们的意思,今后凶胡会安分守己遵守盟约,那么这违反约定的惩罚便只是个形式,数量多少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既然如此,你急什么?”   他呵呵一声:“莫不是心中有鬼,根本就没打算遵守盟约?”   三王子赤尔炎被堵得哑口无言,二王子赤尔南可算找到机会,满脸嫌弃一把将这个一直在拖他后退的三弟拽开:“滚滚滚,不会说话就闭嘴!”又对宁安生道:“便是没意义,你特意将数字写得这般不合理,岂非是在故意打我们凶胡的脸面?”   宁安生淡淡看了他一眼,容衍则直接道:“你们凶胡还有脸面?”   赤尔南对他怒目而视,容衍只当看不见,桩桩件件开始细数算账。   “派奸细混入我大夏,偷听机密、刺杀统帅、散播瘟疫、制造恐慌,屡次越过边境烧杀抢掠,违反盟约攻打我边城,这可都是你们干出来的事儿,哪一件是要脸的?”   赤尔南面红耳赤——被气得。   虽然这些事都是他们干出来的没错,但谈判谈判,不就是为了粉饰太平?有像他这样翻旧账的吗?   双方不欢而散,大夏这边却并无人觉得不妥——就该这样,得狠狠挫挫凶胡的锐气!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相比于大夏这边的扬眉吐气,凶胡人一天的成就被抹零,人人垂头丧气如丧考妣,赤尔南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抽刀就要砍人:“摆出一副死了爹的德行给人看呢?晦气!”   弯刀铿锵一声被人架住,赤尔伽沉着脸:“何必把气都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赤尔南瞳孔威震,他不怕赤尔伽,但这人被自己囚禁险死,脱困后隐藏至今,直到现在才突然出现,他实在摸不清赤尔伽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是准备找个机会向所有人公布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要把这事儿当做要挟自己的筹码?   总归他是不会乖乖被胁迫的!   看戏的赤尔炎瞧瞧赤尔伽,又瞧瞧赤尔南,觉得自己还是讨厌赤尔南多一些,于是斜眼嘲讽:“就是,分明是你自己无能,做什么迁怒别人?”   赤尔南冷哼一声:“大哥好大的威风!”   视线落到赤尔炎身上时,他则只剩下心塞:“老三,我希望你脑子放清楚些,在这种一致对外的时候,你还只惦记对我落井下石,合适吗?”   赤尔炎重重点头:“非常合适。”   赤尔南觉得他就不该指望这混账能说出什么人话!   三兄弟不欢而散,赤尔南觉得多呆一秒都能被气炸,不过走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赤尔伽,今日他最大的疑惑不是老大为什么对被囚禁的事只字不提,而是他为什么要求娶一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小丫头?   赤尔炎觉得看了一天赤尔南的黑脸,内心既充实又有点儿犯恶心,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于是没过多久,原地就只剩下赤尔伽和那侥幸逃过一名的凶胡兵。   “多谢大王子救命之恩!”   赤尔伽叹口气:“跟着我那二弟,也是苦了你们,但我能救你一次,却不能每一次都及时出手……”   潇潇不知道也不关心凶胡那边的情况,她正看着小哥哥和大哥的黑脸,寻思要怎么哄。   不过幸运的是,两人恩怨分明,绝不似赤尔南那样迁怒旁人,这会儿满心想的都是——   “凶胡二王子阴狠狡诈毫无德行可言,但那大王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不约而同将眼神投向潇潇,惊得她立马举手表示:“我忽然想起来厨房还炖着汤,我先去看看,给你们下一锅面条。”   她一走,宁安生立刻转头问容衍:“凶胡大王子见过潇潇?”   容衍脸色比他更难看,但他斩钉截铁答:“不曾。”   宁安生将桌上的纸都揪成一团:“潇潇一直待在边城,那大王子今日不过第一次见她,想来是见色起意,简直无耻之极!”   容衍也表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被两人忽略了很久的陆院长提出自己的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赤尔伽求娶是因为知道潇潇种出试验田、制作军粮、制出千里眼,并且还是萧将军的女儿?”   两人沉默片刻,更觉得赤尔伽不顺眼了。   便是这时,外头有人通报,说凶胡三王子赤尔炎拜访。   他们对这个三王子的印象不太深,大致就记得他喜欢和赤尔南唱反调,是凶胡人的猪队友,他们的好帮手,在白日的谈判中和他们一起重创了赤尔南,且他规规矩矩,没有提出过任何非分之想,所以他们没有拒绝。   赤尔炎进来后,视线就首先落在了屋里的桌子上,见只有茶水和点心,就直截了当问:“小王听说你们大夏有一种只要开水冲一冲就能吃的面,还有一种加凉水就可以自己煮开的饭,不知道能不能尝一尝?”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赤尔炎发现容衍和宁安生看他的眼神好像突然就多了一丝防备,他忙解释:“我就是听说后觉得不可思议,想开开眼界,看完了顺便也好回去劝劝我大哥二哥,别闲的没事想不开老琢磨打仗。”   容衍和宁安生还没回答,门口就传来个俏生生的声音:“可以啊,你吃辣吗?”   潇潇是来喊他们吃面的,大家都觉得端来端去麻烦还不方便添,所以决定一起去厨房,赤尔炎也厚着脸皮要求参与这项听起来很有趣的活动,然后刚到厨房看见那七八个装着酱菜的小碟子,他眼神儿就挪不开了。   “这是什么?绿汪汪的?”   “这又是什么,闻着酸溜溜的!”   “还有这个,看着像白菜,但是怎么蔫儿巴巴的?真能吃吗?啊为什么闻着闻着我有点儿想流口水?” 第三百八十六章 礼尚往来   确定这人更关心吃的,容衍和宁安生看他又稍微顺眼了一点并且一人一份给他弄好了泡面和自热饭。   潇潇就在一旁提了几句注意事项,察觉哥哥和小哥哥都不想让她动手,干脆说了声锅里还有,让他们自己随意,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赤尔炎吃出了一脑门汗,肚子也鼓起来才发现做饭的姑娘已经走了,他的迟钝为他获得好感加一,走的时候还获得伴手礼两份——潇潇做的两小坛酱菜。   “我知道你们大夏有句话叫做礼尚往来,”擦擦嘴,赤尔炎提着酱菜坛子说,“那小王就多嘴建议你们这几天多派些人保护方才那位姑娘。”   容衍和宁安生的动作同时顿住,默契看来的目光黑沉,叫赤尔炎忍不住有些发毛:“我的意思是,你们也听到我大哥说要求娶那位姑娘了吧,我大哥那人,看似醇厚,实际从不做无用之事,那位姑娘入了他的眼,定是有过人之处。”   “但我二哥就不同了,他惯来行事准则就是,自己得不到的就毁掉,旁人想得到的,也毁掉。”   提溜着坛子,赤尔炎笑咪咪说:“哦对了忘了说,刚我看到我二哥吩咐手下去查那位姑娘来着。”   说完手上一松,那是容衍和宁安生一左一右拿走了他提着的酱菜,容衍将自己手上的递给宁安生就走,赤尔炎眨眨眼:“不是说送我的吗?”   宁安生木着脸:“不送了。”让你把重点留在最后!   容衍不认为赤尔南会大胆到敢在他们的地盘上伤害潇潇,但当他看见这人出现在潇潇跟前,握剑的手顿时蠢蠢欲动。   尤其当他听见赤尔南对潇潇说:“嫁给赤尔伽,不如嫁给我,他另有婚约,娶你,不是小妾就是平妻,我就不一样了,我收房的那些都是玩物,你可以当女主子。”   潇潇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所以直接呸了一声:“滚开,你丑到我了。”   赤尔南眯起眼:“小丫头,劝你说话前慎重思考,我可知道你的秘密,你最好乖乖从了我,否则……”   “否则如何?”   容衍大步上前,神色不善,杀气满满。   潇潇想了想,转头盯着容衍看。   这眼神过于专注,看得容衍怒气中蹿出一点羞涩:“怎么这样看我?”   潇潇背对赤尔南:“那家伙难看,我看看你,洗眼睛。”   容衍拉住她的手,让她站的离自己近一些,同时离赤尔南远一些,还特意稍微弯了弯腰,省得她抬头脖子酸:“恩。”   赤尔南:……你们当我死的吗?还有这个大夏三皇子是怎么回事!战场上那杀神的气势呢?这小娘儿们似的谁啊!   潇潇头也不回,干脆握住了容衍的手。   “二王子有空做白日梦,不如好好算算该给大夏上交多少牛羊铁矿和城池,那边境线又要往凶胡挪多少里。”   赤尔南面色涨红,这臭丫头牙尖嘴利,尽挑他不爱听的话说!等他把人带回凶胡,定让她哭爹喊娘后悔今日所作所为!他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三殿下可知道这丫头背着你和我大哥不清不楚?”   “我大哥突然出现,张口就要这丫头,三殿下就没有怀疑过?”   “救命之恩呢,她一个大夏人,怎么会好端端跑去救我大哥?可见两人早有奸……”   话没说完,只见寒光闪过,一缕碎发飘落,赤尔南特意包住的右耳残缺没了遮掩,容衍问他:“阁下另一只耳也不想要了?”   赤尔南还想嘴硬,却听容衍告诉他:“你也不必想方设法编造谎言,她这些天一直待在边城,城中所有人皆可作证。”   赤尔南坚定道:“这不可能,赤尔伽在这女子身上留了我凶胡独有的戈雅花粉,这东西的味道能留数月不散,赤尔伽养的赤翼蝶方才已经认出了她!”   “哦~我知道了。”他忽然换了个得意的表情,“既然她是你的人,那其实让她去和我大哥勾结的人,就是你吧?”   “身为皇子,勾结外族,你们大夏那些古板的大臣还会容得下你吗?”   赤尔南自认抓住容衍把柄,语气越发嘚瑟:“不想被人知道,就乖乖把她……”把她给我!   潇潇抬头看了下容衍,语气淡定:“你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   “啊对了,要是让你那两个兄弟看到你写给各族族长以及某位神秘人的信,那场面想必会相当有趣吧?”说完还真就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赤尔南十分眼熟的信封。   赤尔南脸色铁青:“果然是你!”   潇潇十分高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就见容衍从她手上将信抽走,并对赤尔南强调:“东西在我手上,有胆子,大可来找我要。”   赤尔南是被气走的,再不走,他感觉胸肺都要炸了。   待他走后,潇潇看着当真将信塞进怀里的容衍,摸了摸下巴。   她当然知道小哥哥这么做是不希望自己被盯上遇到危险:“小哥哥,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容衍居然摇头:“等你想说的时候……”   “殿下!殿下!狼烟起,有情况!”   “城头的兄弟用千里眼观察,发现城池以南烟尘异常,仔细辨认后,我们判断有很大可能性,正有骑兵逼近。”   其实容衍也好,潇潇也好,都觉得凶胡的人今日有些异常。   按理说,他们又是高调提要求,又是出尔反尔,对方怎么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忍气吞声,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这“妖”藏在这里。   若是大夏朝廷派来的人,人来之前必然会先有公文说明,即便来不及,容衍这里也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收不到。   宁安生在地图上标了几个点:“学生认为他们只可能是从这几处来。”   陆院长瞥了眼,抬手又勾画起来,宁安生拱手:“学生受教。”   这小弟子在学习的时候实在合他心意,不骄不躁,虚心向学,头脑灵活,孺子可教:“三殿下呢?”   负责他们安全的云卫道:“殿下去安排布防,准备迎敌。”   陆院长点点头,起身站直了腰杆:“外头交给你们三殿下,我们放心,凶胡那群瘪犊子交给我们,他亦可安心。” 第三百八十七章 摊牌   “今儿不让他们大出血,老夫名字倒过来写。”   宁安生随即跟上:“老师也觉得,城外那些突然出现的敌人和凶胡有关?”   陆院长捋了捋胡子:“老夫本来就疑惑凶胡人为何像是在拖延时间,原来,呵,安生,你且猜猜来者何人。”   宁安生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地图,给出确定的答案:“南蛮。”   在容衍和潇潇这里吃了憋的赤尔南刚回到落脚处就扬起笑容。   就让你们得意片刻,等到蛮疆的人来,看大夏狗还怎么猖狂!   得知这消息的赤尔伽就不是很能坐得住了。   “愚蠢!”   “勾结大夏太子妄图虚造军功已是愚蠢之极,如今竟还和南蛮牵扯到一起!与虎谋皮更是蠢钝不堪!”   他怎么会有这么不长脑的弟弟?   “他以为南蛮的野心就只有大夏吗?”   赤尔炎此时也在自己住处,得知他这好二哥干的蠢事,他开心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就着奋力抢回来的一罐酱菜,吃得相当享受。   “消息都送出去了?”   亲卫一拳撞胸:“王子放心!”   赤尔炎又问:“大夏三皇子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亲卫答不确切:“他先去安排了一下布防和点兵,然后就……”   赤尔炎期待地问:“然后就怎么了?”   亲卫又想捶胸了:“就不见了。”   赤尔炎:……   事情是这样的,当容衍把该交代的事情都和副将交代完毕之后,他被潇潇拉到了无人处。   “容衍,我有事要和你说。”   “这事儿有关于为什么赤尔伽说见过我,以及我为什么会知道赤尔南囚禁他。”   容衍拍了拍她的手:“我说过,此时不急,我可以等到你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   潇潇反手握住他的手:“恩,我想过了,此刻就是最恰当之时。”   “南蛮横插一脚,我们虽然不怕他们,排兵布阵却也需要时间,不如我一边解释,一边和你一起去拖住他们的脚步?”   容衍没太明白,这两者是可以“一边一边”的吗?   潇潇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就朝容衍眨了眨眼:“看好了哦。”   容衍只觉得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眼前所见就与方才大不相同,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适应,眼前所见又是一花,潇潇的手遮在他眼前。   “第一次,可能会有点晕,你还是把眼睛闭上吧。”   她想好了,与其遮遮掩掩,她用空间用得缩手缩脚,没准还要影响她和小哥哥的信任,不如摊牌!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她内心是有些忐忑的,从小哥哥脸上看不出情绪,也不晓得他现在是惊讶惊恐还是单纯惊吓。   带着木着脸的容衍,潇潇用空间赶到南蛮的军队附近,然后将手按在地上:“小哥哥,我挖个坑把他们埋了好不好?”   容衍愣愣地看她,而后就见潇潇趴在地上用木棍挖了个洞,然后跟小孩子玩泥巴似的把手指戳了进去。   别看他一脸镇静,这会儿其实整个人都是蒙的,脑瓜子也没了思考能力,基本上是潇潇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这会儿当潇潇说“好了”,他也没有多问,真就被他拉着绕着圈躲到隐蔽处。   潇潇说:“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让他们快速且集中地往这些坑这里跑。”   容衍眼神涣散地看了眼她说的“坑”,呆呆点头。   潇潇觉得有点萌,原本藏在心底的紧张不安都散了不少,她轻咳一声:“那我要开始了啊,你别害怕,我不是妖怪,只是有个神奇的宝贝。”   容衍没什么反应的点头,握着潇潇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然后他就看到潇潇另一只手朝南蛮军所在指了过去。   在边城还挺常见但此刻在容衍眼中显得极不寻常的沙暴平地而起,不同于平时那弱小威势,这一次,沙暴来势汹汹,吓得没怎么在大漠待过的南蛮人直往远离沙暴的方向跑。   这一跑,他们收不住脚,前赴后继掉进了潇潇挖空的地洞里。   潇潇得意地超容衍炫耀:“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刚刚那块地方已经被我挖空了。”   “可惜我能力有限,只能挖这么多,不然把这些人全埋了,咱们大夏将士只要来收人头就行。”   他们此行只为拖延,顺便也是潇潇想更形象生动地给容衍解释一下自己的空间妙用,统帅不能离开太久,所以见这些南蛮人下饺子似的往坑里掉,潇潇也就带着容衍往回赶。   发觉小哥哥全程沉默,潇潇不得不主动开口:“阿衍小哥哥,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容衍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问的是:“做这些,对你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他问:“会疼吗?”   他问:“会生病吗?”   他还问:“会影响寿数什么的吗?”   潇潇静默片刻,噗嗤笑了出来:“看不出来,我的阿衍小哥哥看的杂书也不少呢,放心吧,只要做得不太夸张,就没有影响。”   容衍立马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们骑马回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他看见马厩里有马匹。   潇潇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担忧:“你放心吧,这种快速赶路的方式是基本功能,对我来说就跟呼吸似的,一点儿也不累,实在觉得困顿,我还可以在空间里休息,现在的我可以把速度调到45倍慢速,一觉睡醒,外头也就片刻而已哦!”   容衍瞬间想起一件困扰他多次的疑问:“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对我和将士们用过这个能力?”   潇潇嘿嘿笑,容衍便知道自己猜对。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潇潇悄悄为他,为大家,为大夏做了这么多。   此刻不是闲聊的好时机,二人回到边城时,余副将已经带领将士们整装待发,恰好在刚刚归来的容衍带领下目标明确朝不知道为什么比他们预想中慢了许多的南蛮兵迎去。   这一战并未如赤尔南期待的那样,或是大夏受挫,或是两败俱伤。   首先本该隐秘的偷袭直接赤果果暴露在大夏人眼前,根本就没有突击的效果,其次,南蛮军不知为何霉运当头,非但遇到难得一见的巨型沙暴,将队形冲得东倒西歪,还紧跟着没头没脑掉进坑洞,伤病一堆,队形更是一塌糊涂,大夏将士们来到时都有种捡便宜的感觉,杀到手软,乐到不行。 第三百八十八章 当你们千里眼呢   据后来幸存的南蛮兵说,虽然沙暴迷眼令他们看不清路,但在掉进坑洞之前,他们分明看见地面安然无事,是在他们一脚踏上之后才忽然陷落,相当邪门。   赤尔南特意摆了个挺像那么回事的造型想欣赏大夏人丧家之犬般的表情,奈何他没等到想看的,反倒被宁安生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特意秀了一脸。   “诸位说了一天,想必已经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即便是你们,也算来者是客,作为东道主,不若今晚就让各位尝尝我们大夏边城近来的特色。”   “诸位请看,这是将士们的速食军用干粮。”   刚听说“干粮”二字时,凶胡人中就有不少露出嫌弃嘴脸——干粮是什么,不就是干巴巴勉强能吃的东西,大夏拿着玩意儿招待他们,怕不是故意敷衍他们吧?   难道是知道南蛮的事儿和他们有关了?   那大夏也忒小家子气,就用这等小手段泄愤?   抱着这般小人之心,凶胡人看到大夏人拿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先是有人拿来两个碗,一个碗里放了干巴的面饼,大夏人往里头倒入热水,然后撒了些粉末和菜干就又盖上,另一个碗里是仿佛风吹日晒好多天的剩饭和另外的干瘪玩意儿,桌子中间有个大蒸笼,大夏人把这剩饭放进蒸笼里,往最下面那个蒸笼倒了水,就说:“请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凶胡人满心吐槽,蒸笼这个东西他们还是用过的,没灶膛没点火,把剩饭放进去假装加热,是当他们傻子玩么?   今日,凶胡傻子们看见大夏人给他们变了个戏法。   那干面条被热水泡过之后,居然直接成了一碗热腾腾的熟面!味道还喷香!而那蒸笼明明没有点火加热,却很快开始冒出水汽!   他们几乎同时弯腰低头看桌肚,确定这只是张普通的桌子,底下并没有藏炉子的机关之后,还忍不住伸手挥了挥,排除被障眼法欺骗的可能,然后就开始集体发呆。   “诸位别客气,吃吧。”   说罢,宁安生和陆院长率先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大夏和凶胡的饭桌被分开安排,屋里地方大,大夏占一半,凶胡占一半,两边桌上的菜还有些不同,凶胡人只有速食,大夏这边有潇潇做的红烧肉、土豆丝儿和南瓜饼,配的酱菜更是色香味俱全且品种多样。   凶胡人闻着味儿吞口水,虽然自己这碗里的也香,但怎么都比不上对面那菜式精致五花八门,瞧瞧大夏人过得多舒坦,吃的喝的都是他们凶胡想也想不到的,能怪他们想抢吗?谁看了不眼红?当初南蛮想尽办法攻打大夏,为的难道只是京城的美人和美酒?   有人提出抗议:“为什么我们这边没有别的菜?”   宁安生就笑了:“阁下是不是对我们双方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要不然这样,你们把盟约签了,我们立刻给各位加菜上酒,如何?”   凶胡人:……他们还是闭嘴吧。   虽然没有吃到肉和菜,但大夏的这个什么“速食粮”迅速征服了凶胡人的胃,原以为难吃无味的面条劲道弹牙,汤汁浓郁,原以为是剩饭的那个就更神奇了,蒸笼一开,方才风干似的饭和菜就和充了气般饱满晶莹,吃在口中那个新鲜美味,和刚出锅的根本毫无差别!   怎么会这样?   居然可以这样?   是他们对做饭有什么误解吗?原来面和饭只需要加水泡泡就能变好吃……个屁啊!他们是不怎么做饭,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常识!定是大夏人用了什么独特的法子!   具体是什么法子他们不知道,但是真踏马的好吃!   一想到大夏的兵现在不但不缺粮食,还顿顿吃的这么好,凶胡人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二王子不是说大夏这些年过得艰苦,粮食不多,根本无法负担军需压力吗?这踏马都吃出花来了!哪里看出来的不够?   思来想去,凶胡人还是觉得心气儿不顺,于是阴阳怪气开了口:“大夏的官员果然讲究,拿命博前程的将士们才刚吃饱饭,你们倒是就已经舍得花费巨大的人力和财力运送这些个新鲜菜肉来享受。”   哟,还会挑拨离间了?   宁安生正享受妹妹做的红烧肉,谈判团其他人一听这题容易得根本不需要陆先生师徒出手,赶紧开口。   “非也非也,各位使节有所不知,这肉呢,是前些天出来觅食的野物,被守门将士顺手打回来的,今儿个大家都添菜,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打那些豺狼虎豹不是。”   凶胡豺狼们:……   他们不服!   “那菜蔬呢?千里迢迢运送到边城,这不劳民伤财吗?”   谈判团再度摇头:“非也非也,诸位眼界小,咱们也不同你们计较,但这些菜蔬,那可真真实实是这边城的地里种出来的。”   终于有他们发挥的机会了好激动啊!得多说几句!   “再说了,各位是以什么身份在担心我们劳民伤财呢?若当真这般良善,不如早早将盟约签了?”   凶胡人:……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虽这般腹诽,他们还是将碗中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后还往蒸笼附近凑,显然是想一看究竟。   “统帅和副将他们回来啦!”   门外小兵一句话让屋内气氛顿生变化,凶胡人期待又幸灾乐祸,大夏诸君则保持面色从容,只在袖中悄然捏紧了拳头。   作为这里最年长也最沉稳的人,陆院长率先问:“如何?”   那兵士一脑袋扎进来,满脸都是笑容:“大胜而归!”   凶胡人瞬间耷拉下脸皮子,大夏诸位不乐意了,这么个大好事,拉个脸给谁看呢?   他们立马快手快脚把桌子都收了,知道凶胡人好奇想看,就不给,怎么着吧!   想起三殿下的吩咐,谈判团中有代表清清嗓子:“也是,那南蛮子早在百里之外便暴露了行踪,当然逃不过咱们大夏将士的追击!”   凶胡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吹什么牛呢,你当你们大夏人都是千里眼呢?”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全军覆没   哎哟话题都被引出来了,他们不接岂不是对不起凶胡的蠢钝?   “是不是吹牛,你们要不要自己看一看?”   陆院长从怀中拿出潇潇新做的千里眼,大大方方递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的赤尔南手中。   赤尔南起初不说话,是为了自恃身份,觉得这群酸儒不配。   后来是觉得好戏将至,想看大夏人挫败恼火的表情,顺便抓住时机落井下石,便是不能反败为胜,也要在盟约上占尽便宜——比如那铁矿,他是决计不想给的。   再后来,也就是现在,他怕张口就要吐出一口老血来。   偏那大夏小兵没点儿沉稳,屁大的事儿非要仔仔细细来说,语气还忒得炫耀。   “诸位大人,诸位先生,你们是不知道那南蛮子有多倒霉,自以为行踪诡秘呢,却不知早就被我们发现,哈哈哈更好笑的是他们居然被沙暴卷到坑里去了!”   “虽然没摔死他们,但咱们的人赶到时,阵型早就乱作一团,说来也巧,那沙暴像是老天爷给咱们帮忙似的,早不停晚不停,咱们的将士刚一到就跑远去了,南蛮子们刚睁开眼看清楚路,就被咱们吓得屁滚尿流直呼‘见鬼’!”   “而且,嘿嘿嘿,打到一半的时候,萧将军也带着人回来,正好内外夹击,让南蛮子有来无回!”   “南蛮子见了萧将军,那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还没开始打,气焰已经被扑灭,缩手缩脚,没多会儿就想跑,那萧将军哪里容得他们逃窜,敢犯我大夏之威就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那些南蛮子啊,全军覆没!”   他说得绘声绘色,大夏人也都很捧场地鼓掌叫好,凶胡这群则只想自戳双耳,赤尔南试着转移注意力,于是就把陆院长给他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掂起来看。   宁安生主动帮他调整姿势,将千里眼对上他的狗眼。   赤尔南嗤笑一声:“什么玩意儿,屁都看不见一个。”   宁安生好脾气地扶着他换了个方向,赤尔南看着视野中忽然掠过的一只不知什么鸟,惊得差点丢人喊出来。   他放下千里眼,眯着眼看远方,又拿起千里眼,转着弯看远处。   此处视野极妙,找对了方向,恰能看到城外地面的石头。   宁安生告诉他:“这是简单版,另外还有军中专用的,那视野和能见的距离还要更上一层楼,南蛮就是这样被发现的,哦,忘了说,你们凶胡的探子们也是因此落网。”   他叹了口气:“诸位要不回去商量一下,今后就别费心费力派人窥视了?反正也逃不过我们的千里眼,来一个我们就能抓一个,对你们来说,这不易于是在送人头,如此这般,才是劳民伤财的蠢事,二王子,您说对不对?”   二王子不想说话,二王子想杀人。   凶胡再一次大败而归,并且他们有预感,明日,他们在谈判桌上会更显劣势——和二王子说的完全相反。   大夏谈判团经过一晚上商讨,决定明天开始走更强硬的路线,因为凶胡这帮龟崽子明显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此时潇潇正被娘亲抱在怀里揉。   “好闺女,你这千里眼甚是好用,省了将士们不少功夫,预警后,也识破凶胡许多奸计!”   潇潇问她:“娘你们怎么会突然回来?”   萧苒一摆手:“战事已经落下帷幕,熊副将是个可造之材,留他守城绰绰有余,只需等凶胡在盟约上落下手印,咱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潇潇笑起来:“娘就这么肯定,凶胡会老老实实认输?”   萧苒眉眼满是肃杀:“敢不认试试。”   这霸气外露的威风不但潇潇看着觉得帅,刚换好衣服的顾长安更是移不开眼。   自从多年前萧苒九死一生独自在战场生下潇潇又不幸别离,他与萧苒说好再不会分开,所以萧苒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别的夫妻会不会因为相看两厌他不知道,反正他觉着眼前人日复一日越发吸引他的目光。   萧苒问:“你们觉得凶胡三名王子各如何?”   这是正事,得正经回答。   容衍先道:“从表面看,大王子口碑最佳,礼贤下士,在凶胡的口碑也最好,二王子残忍弑杀,好大喜功,虽然目前暂居高位,但对他的不满声音也是最多的,三王子不参与争权,无心王位,也从不拉拢权贵,只一心和二王子作对。”   萧苒面露笑意:“实际上呢?”   容衍沉了沉脸色:“实际上,大王子心机深沉,不动声色间获得最多支持,据说凶胡王死前最属意继承王位的也是他。二王子是个莽夫,行事不喜多用脑,偏又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聪明得举世无双。至于那三王子……”   萧苒接过夫君泡的茶,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三王子如何?”   容衍道:“我认为,这个三王子才是凶胡三名王位继承人中,最不容小觑的那一个。”   萧苒让他“具体说说”。   容衍道:“二王子为争夺王位明里暗里杀害兄弟的事儿不是空穴来风,此人心肠硬,出手狠,对血亲赶尽杀绝不留情面,但是死了一堆兄弟,就连那势力不容小觑的大王子都着了道之后,偏偏就那看似最不着调的三王子居然活的好好的。”   “大王子有那么多护卫和亲兵都差点小命不保,三王子全身而退,总不可能是靠运气。”   而潇潇只撇撇嘴:“我看着都不是好东西。”   萧苒点头,拿出封信给他们看。   信上歪歪扭扭写着不熟练的大夏文字:“南蛮欲袭边城。”   萧苒说:“我突然回来,是因为有人给我送了这封信。”   “你们猜,这信是谁送给我的?”   容衍面色沉重,他俩商量军机要事游刃有余,潇潇就和爹一起去忙内务,听说潇潇的试验田又扩大了,分发给百姓的种子也陆陆续续出了苗牵了藤,顾长安笑得很是欣慰。   “潇潇,你不知道你为边城,为这天下制造出了怎样的奇迹。”   潇潇红着脸,拉爹爹去仓库挑了个瓜,拿回去切好,正好润一润萧苒和容衍说干了的嗓子。 第三百九十章 何其有幸   当晚,凶胡诸人夜不能寐。   赤尔南满脑子转着大夏人故意展露在他面前的实力,有种重重挥出去的拳头被人轻轻拦下的挫败感,赤尔伽与幕僚们彻夜商谈,将凶胡能让步的底线牢记于心。   而赤尔炎处,他抱着从潇潇试验田里用大价钱买来的瓜,神色玩味。   “所以那女子不但不是丫鬟,还是萧苒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这边城土地长出来的瓜果菜蔬,皆出自她的手中?”   亲卫回报:“不止,据说今日惊呆二王子的那千里眼,也是她照着古籍做出来的。”   他道:“主子,这么看来,她倒的确是和亲的最佳人选,可咱们万万不能让大王子得到她,不如……”   赤尔南斜他一眼:“不如什么?不如让你主子我学那蠢大哥,因为向那丫头提亲,彻底碍了萧苒的眼?”   “凡事多动动脑子,她既然这么重要,大夏怎么可能舍得把她拱手让给我们凶胡,那萧苒又哪里会看得上我们凶胡人?再者,据本王子所知,那萧家女儿和容衍可是一对儿。”   “向她提亲,必然同时得罪萧苒和大夏三皇子,这种找死的行为,也就我那自诩运筹帷幄的大哥能干得出来,你没见今儿所有大夏谈判的官员都没正眼瞧他?”   “大哥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不去专心对付二哥,偏要横生枝节。”   亲卫问:“要不,我们再给他下个套?”   赤尔炎摆手:“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不灵了,再者,如今他活着出现也好,正好赤尔南最近气焰太过嚣张,需要有人压一压。”   唯有那二人斗得你死我活,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查到当初是谁救的大哥了吗?”真是麻烦,当他把赤尔伽算计到赤尔南手上很容易吗?这赤尔南也真是,抓到就赶紧杀了啊,竟还留他活了这么久。   这亲卫的脑袋都低下去:“属下无能。”   赤尔炎叹口气:“罢了,大概是时机未到,且看他们再狗咬狗一阵子吧。”   “对了,记得将那女子身份瞒住,不,主要瞒着大哥就行,二哥那里……”   深夜,忙完所有事的容衍坐了会儿,忽然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嘶,好疼。   那就不是做梦。   白日里潇潇向他展示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实在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潇潇就在空间里看着这个人前老成稳重的大男孩皱巴着脸,看看自己的手,又拍拍床边的墙,一副坐立不安苦恼非常的样子。   她很贴心地退到院子外头,做出刚走过来的样子。   听到外头侍卫喊“姑娘”,容衍就知道是潇潇来了,他拍了拍脸,确定面色如常后才开门将她迎了进来。   “你来了。”   端着点心盘的潇潇:……小哥哥调整挺快啊。   送点心是假,来找他细说空间和凶胡之旅才是真,潇潇确定容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握住他的手,嗖一下,天地变换。   “要先睡会儿吗?”   容衍平静的内心难得波涛汹涌——这等情状下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必了。”   他尽量让视线飘远,想找些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而后,他就看见大片农田、湖泊还有牧场,金黄的稻穗一望无际,清澈的湖水中鱼虾肥美,牧场上皆是欣欣向荣之景。   牧场旁边的马厩里,许多模样差不多的马匹打着响鼻,和它们不大一样的风驰特立独行,满空间乱窜,间或还朝身后丢出个容衍都能看出来的挑衅眼神。   就在这样的目光中,有道白忙飞闪而过,晃着它壮硕短小的身躯蹭蹭往前追,眨眼就被风驰甩的影子都看不着。   容衍正纳闷着这是哪里来的自不量力蠢兔子,就见它转头委屈巴巴抱住潇潇的腿,他居然觉得这兔有点眼熟。   潇潇好笑地把它撇开,和容衍说:“你也好久没见围脖了吧?”   容衍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围脖”是他当初猎的兔子,他蹲下身,抬手捏了一下这看似毛茸茸其实肉墩墩的身体,围脖立刻龇牙咧嘴凶神恶煞转头就咬。   容衍哪会容它放肆,不过瞬间围脖就被提着耳朵拎了起来,对上眼前这个男人目光的一瞬间,围脖就想起了当初那些在他手底下屈辱求生的日子,它恶向胆边生,门牙磕碰起来。   容衍说:“我记得那会儿你还研究过一兔三吃。”   围脖立马收起“獠牙”举起前爪做乖巧状,等容衍把它放下,兔子撒丫子狂奔,远离这个危险人物。   容衍好笑道:“这兔子看起来倒是比从前机灵了不少。”   潇潇点头,带着丝炫耀说:“我发现从外面带进来的动物,只要在空间待一阵子,就会变得更加聪明,像围脖、核桃和风驰电掣,都是能听懂我说话的,核桃你还记得吧,就是沈天赐送我的那条獒犬,看家护院可是一把好手呢,现在我爹去田里种稻,都是核桃充当护卫。”   “核桃可聪明了,有回遇上歹人想偷稻子,因为怕核桃,就往肉包子里塞了药想毒死它,结果核桃贼精,不但把那歹人扑倒,还把毒包子往那贼人嘴里塞,吓得他当场昏死过去……”   容衍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简单的闲聊过了,边城危机四伏,他需要时刻紧绷神经,半点都松懈不得,听着潇潇轻声念叨,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在她身边,他好像睡得特别安心,沉沉的一觉醒来,他有些迷糊,还未睁眼就问:“我睡了多久?”   潇潇甜甜的嗓音在旁答:“按照这里的时间来算,你睡了三个时辰,但按照外面的时间算,也就喝几口茶的功夫。”   睁眼后,容衍本该清醒的脑袋又有些迷糊,他这到底是在潇潇说的空间了,还是回到自己房间了?   潇潇嘿嘿笑:“怕你睡不惯,就把你房间复制进来了。”   而后,容衍就觉得身体微微颤了颤,两人所在之处就又变回那广阔空间。   这感觉有些熟悉,他问:“你是不是曾经给我用过这个法术?”   潇潇笑:“不是法术,不过的确用过。”   怪不得日日操心劳累,他却几乎不曾感觉到力不从心,原来潇潇一直在他身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帮助和照顾着他。   他何德何能,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萧家三人。 第三百九十一章 犯我国威者,虽远必诛   心头涌起的暖意压住了他对这陌生空间的些许不安,他想说谢,刚开口却见方才跑走的那兔子带着一大群灰灰白白的同伴又跑了回来。   长得差不多肥硕的兔群围着容衍不断转圈,他不知其中深意,只好问潇潇:“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潇潇仔细观察了一下围脖那毛脸上细微的表情,猜测:“可能……是想给你介绍一下它的子子孙孙?”   容衍承认他震惊了:“这些全都是吗?”   潇潇哈哈笑:“是呀,起初把它弄进来是不想让它在你那小院孤单寂寞,为了给它找点事情做我还特意从外面又弄了几只进来,没想到一没留神,它这兔子兔孙绵延不绝,将我那兔笼都住满了。”   容衍转头看人立而起凸显自己独特地位的围脖,恐怕不是介绍,是特意来向他炫耀吧。   他笑着对潇潇说:“这么多,你当初说的麻辣兔头应当是有着落了。”   兔群一哄而散,围脖一兔当先,小短腿都要跑出残影。   它太难了,平时斗不过马,今儿遇到从前那个臭男人,也还是要被他拿捏!造孽啊!   潇潇笑得都快直不起腰,离开福缘村之前,潇潇不舍得把围脖留在那空荡荡的院子里,就让它住进了空间,那之后这家伙就开始越发机灵,整个兔成了精似的。   若说刚开始龇牙咧嘴是因为没认出容衍,现在却肯定是故意的。   小哥哥从前到底对这兔子做了什么,让它明明那么怂,还要颤巍巍来挑衅?简直又怂又爱玩。   不过……当真被气到的小哥哥也有些萌,潇潇蠢蠢欲动凑过去轻声说。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容衍的脸唰一下通红,人前的故作沉稳全都化作云烟,喉结艰难地上下动,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脑瓜子里都划过了些什么。   潇潇坏心眼地看着他害羞了好一会儿,这才小手一挥,从仓库里挪出许多热气腾腾的美食。   “看!这全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好吃的!”   “空间可厉害了,仓库里的东西全都可以保鲜,放多久都是刚出锅的样子,今后你随时都可以吃到……”   话音未落,突然逼近的俊脸带这些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潇潇眼底都是笑意,她是啊,可那又……咦?哎哎哎?   唇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潇潇僵在原地,她方才,是,是是是是是被亲了吗?   发现她的反应,容衍闷笑一声,再度靠近:“是你先撩拨我的。”   浅浅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吻被逐渐加深,空间里分明应该是四季如春,潇潇却觉得温度在不断攀升。   他起初还不太会,后来……   总之等到两人分开,潇潇觉得自己嘴都有些肿了,容衍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抱歉,一时情难自禁。”懵懂多时,今日才知她对自己的深情和信任远超他想象,思绪澎湃,心动不已。   潇潇点头:“毕竟是新手嘛,可以理解。”   说完就又被人低头吻住。   这一吻,让潇潇以亲身体会明白了一件事——不要轻易去挑战一个情窦初开男孩子的尊严,尤其是天生要强的那种。   后来他们还是吃了饭,容衍还在空间里利用慢速时间研究了一下兵法。   既然已经摊牌,潇潇也就懒得藏拙,大手笔给他换了一大堆看起来会有用的兵书。   在他休息的时候,潇潇就挑着解释一些空间的用处,容衍不怎么好意思看潇潇的脸,尤其是红彤彤的双唇,潇潇在心中叹:干坏事的是你,事后害羞的也是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才恨不得把人吃了的是我呢。   两情相悦的喜悦让他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即便如此,从空间出来后,外面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能吃完一顿宵夜,能说几句闲话,再多也不大可能,况且里头安安静静,稳当得很,所以容衍屋外的云卫们压根没多想,即便潇潇出来时低着头举着托盘,遮住半张脸,看起来很有些不同寻常。   潇潇回屋就一头扎进被窝傻笑,容衍也差不多。   从前一直觉得两人各自忙碌,可以相处的时间不多,现在好了,空间过了明路,时间那还不是挤挤就成了汪洋。   边城诸人发现他们的统帅大人今日相当神采奕奕,不但精神好,心情也相当不错,即便见了凶胡那些龟孙,也没有摆出随时要拔剑的架势。   不过这等温和只在谈判开始之前。   今日例行公事般的谈判开始之前,容衍先砍了几个拒不投降的南蛮兵。   “大夏威严不容侵犯,犯我国威者,虽远必诛。”   凶胡人觉得这话不只是说给南蛮子听的。   血的教训就在眼前,他们免不得就收敛了些,老实了点,可大夏要的,容衍要的,并不仅这些许配合。   “既然凶胡不愿拿出诚意,那我们就按照自己的办法来,今日,本帅就把话撂在这,要么签了盟约,并将铁矿呈上,要么,咱们就继续打。”   “战败之国,哪来这么多推诿借口。”   这话说得直白,叫赤尔南颜面扫地却又无从反驳。   大夏怎么回事,竟……如此强硬!   偏他们粮草充沛,还坐拥不知疲惫的强兵良将,最让人恼火的是,这连续多日的经验让赤尔南不得不承认——大夏真的得到了老天的庇佑!   不然如何解释这些日子出现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巧合”?   比如他们放火烧大夏军营时出现的雨,大夏缺粮时送上门的狼肉,南蛮偷袭时冒出来的沙暴。   况且从前边城贫瘠穷困,大夏朝廷不怎么当回事,否则大夏太子也不敢和自己密谋,可如今,那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臭丫头居然在边城种出了作物,那大夏还能放弃这广阔的大漠吗?   “二王子,咱们怎么办?”   “王子,各族长都在抗议,说您要是再一意孤行,就,就,就不同您合作了……”   “王子,大王子已经拉拢走好几位族长,咱们能用的兵不够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深得人心   打仗的兵来自各族,若那些族长都被赤尔伽笼络,别说那些族长要撤兵,便是不撤,他又怎么敢用?   赤尔南咬牙切齿,他是本次征战的总帅,可现在,除了喊停,他无法做出其他决定。   “签。”   不日,凶胡签下盟约的消息被传回京城,盟约内容对大夏的有利程度令皇帝和诸位大臣惊喜。   除了停战割地赔款之外,凶胡还老老实实交出了两处铁矿,以及不少已经开采出的矿石。   “陛下,三皇子退敌有功,带兵有方,乃国之栋梁!”   “没错啊陛下,原本我们所求只是要让凶胡退兵,没想到三殿下居然把最让人头疼的铁矿也收归我大夏所用,这真是意外之喜!”   但也有反对的声音:“陛下,臣听闻三殿下不顾朝廷旨意,擅自出兵攻打凶胡,此举显然急功近利,完全不把皇命放在眼中,臣请旨,追究三殿下抗旨之责!”   “你有毛病吧?三殿下打了胜仗,你非但不支持奖赏,反而还要求陛下惩罚他?”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若人人都像三殿下这般特立独行,今后是否所有带兵将领都能用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由,来违抗圣旨?如此,天威何在?”   “再者,谁能保证三殿下回回好运能赢?万一下一次冒进,将整个大夏都搭进去呢?”   “何大人简直不可理喻,你能不盼着点儿好的?”   早朝上吵得不可开交,大臣们谁也不肯让谁,一上午过去还是没吵出什么有用的结果,此事只能暂且不了了之。   退朝之后,皇帝来到姬贵妃殿中,她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皇帝问:“老三立功了,你觉得朕该赏他什么才好?”   姬贵妃专注于茶盏,头也不抬:“身为皇子,为陛下分忧乃是他分内之事。”   皇帝又问:“有人说让朕治他抗旨冒进,你怎么看?”   姬贵妃动作不停:“确实冒险了些。”   皇帝托腮看她点茶:“说起来,太子去边城送粮有功,朕还没赏他,你觉得朕该赏什么?”   姬贵妃几乎立刻抬起头来,但下一刻又很快垂首:“后宫不得干政,自然是陛下想赏什么就赏什么。”   皇帝接过茶盏抿了口,不置可否。   他照常没有留宿,喝了杯茶就走,这让宫人们日复一日地疑惑——姬贵妃这究竟是受宠,还是不受宠?   要说受宠吧,陛下从不在姬贵妃这里过夜,每回来也只是坐一坐,说几句话。   要说不受宠吧,这一年到头的赏赐,就连皇后都比不上,而且无论陛下有多忙,隔段时间总会亲自来看看姬贵妃。   皇帝离开没多久皇后就来了,不过她语气不是太好。   “本宫听说方才陛下来了?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姬贵妃并未隐瞒,但她话音刚落皇后就沉了脸:“往日你总说疼爱太子,怎的陛下问起,你也不多夸几句?我上次不是同你说了,皇儿闲赋久已,正好那科考上头又出了空缺,恰适合让太子去历练历练。”   姬贵妃好似并不在意皇后的责备和不满,依旧慢悠悠磨茶:“皇后娘娘,非是妾身不愿开口,您又不是不了解陛下,若妾身开口求官职,说不得反倒让他觉得妾身是得了太子授意,这岂不适得其反?”   皇后想了下,哎哟一声:“是本宫错怪妹妹了,也是本宫着急了些,陛下重视科举,近年来也十分看好新晋学子们,其他皇子看出这其中玄机,也都盯着科考相关的位置,这好不容易空出来一个,本宫也是担心被人先下手为强。”   姬贵妃给她递了杯茶:“皇后娘娘的顾虑,妾身岂会不懂?放心,咱们将太子送粮的功劳压到现在,不就是为了那职位?如今,只需在适当的时机,让朝中合适人选开口,太子定能得偿所愿。”   皇后被哄得心情愉悦,最近严家真是顺风顺水,财权两得,虽然兵权还未到手,但只要太子拿捏住那些学子,今后的朝堂,就仍是他们严家的一言堂。   皇后心满意足而走,姬贵妃独自在殿内坐了会儿,让人上来收拾。   “全都扔了,不必留。”   宫女虽然不解,还是乖巧招办。   皇后很快就去联系太子一党,力求在容衍回来之前帮太子将科考要职掌握在手中,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或者说,是顺利得过了头……   又一次早朝时,皇帝看着接连开口有志一同夸奖太子功绩的大臣,意有所指说了句:“太子倒是深得人心。”   大臣中还有人要说话,被严相连忙以眼神制止。   皇帝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问:“既然太子如此优秀,又如此劳苦功高,诸位爱卿认为,朕该给他安排个什么样的差事才好?”   再蠢的人也听出皇帝的不满,方才还你一言我一语的大臣们安静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是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相却上前:“陛下,您不是先前还在忧心西江县堤坝后续维护的事情没有可靠的人可以主事么。”   严相牙根痒痒——这老匹夫定是故意的!让太子去管堤坝?   谁不知道先前在堤坝事宜上触霉头的就是他们严家,本来这事儿都淡了,他非得提起来!生怕其他人忘了严律是吧?   本来是办好了差事陛下要赏,这下好了,倒成了将功补过?   大夏朝堂上办事效率向来不高,所以今儿这事儿还未定下,倒是沈相被皇帝叫去单独谈话,严相思前想后,将今日在朝堂上为太子邀功的那几位大臣都约了出来。   混了这么久的朝堂,谁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相爷恕罪……老臣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示,想把科考主事之位给太子殿下拿下,谁曾想……”   “谁曾想?”严相不怒自威,“你们是第一天上朝不成,难道不知道凡事需张弛有度?一下子这么多人进言,生怕陛下不对太子生出猜忌是吧?”   几位大臣畏畏缩缩,内心却是不大服气的,若不是皇后娘娘下令,他们也不会干出这等鲁莽之事,如今倒好,出了问题全都怪到他们头上!   严相自然也对皇后有意见,可他现在哪里知道,皇后通知的人,根本没有这么多。 第三百九十三章 将计就计   皇后再冲动,也知道过犹不及,她送出去的帖子数量其实恰到好处,只是在谁都不知的时候,有两倍有余的一模一样的帖子,送到了各家大臣府上,上头还盖着皇后的私章。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自他们走进这家酒楼开始,他们的行踪就已经被人送达天听。   皇帝在和沈相下棋,行至一半时有内侍前来同德公公耳语了几句,皇帝问沈相:“爱卿觉得朕该让太子去管堤坝?”   沈相认真下棋:“老臣不敢左右陛下的想法,方才那么说,就是故意气严相的。”   皇帝笑出声来:“你倒是老实。”   沈相皱着眉头:“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臣这水平实在是没法子一边下棋一边编瞎话,与其找托词却答得错漏百出,不如实话实说。”   “陛下您是故意打岔吧?臣刚刚就快赢了!”   皇帝被气笑了:“你?还赢?”呸!臭棋篓子!   沈相离开的时候摇头晃脑,似乎是在为刚走错的那步棋惋惜,皇帝找来德公公:“如何?”   德公公躬身:“启禀陛下,方才严相和诸位大人去了品香居。”   皇帝亲自整理棋盘,呵了一声。   “如今朝堂上半数都是严家的人,但凡严家有什么指示和要求,那场面都相当恢宏壮观,要是再将科考放到太子手上,那朕这个皇帝,今后是不是也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德公公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摆手:“你觉得沈相刚才说的是不是真话?”   德公公抬头满脸痴呆:“啊?”   皇帝翻了个白眼:“下去下去。”   当皇帝可真累人,烦死了。   “等等,萧家丫头从边城送回来的瓜还有吗?拿一个给朕去去火。”   德公公有些为难:“陛下,您昨儿就吃完最后一个了。”   皇帝瞪他:“就不能想办法再给朕找一个吗?”   德公公想了半天,说:“奴才想起来了,沈县令家夫人在京城筹备的雅居快开张了,听说入夏就会开始上西瓜,还有个什么,什么神秘新品。”   皇帝纳闷:“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德公公怪不好意思地说:“沈大人给了奴才贵宾牌,说能便宜两成……”   皇帝:……   好家伙,生意做到宫里来了!不愧是李家的女儿。   德公公奉命买瓜去的时候,西江县的皇家稻田开始迎风摇摆,宁丰年收到潇潇说不日将要回来的消息,高兴地跑去告诉宋氏:“说不定潇潇能看到妹妹出生呢!”   宋氏啐他:“你就知道是女儿了?万一是儿子呢?”   宁丰年脸色都变了:“不不不!一定是女儿!稳婆都说了,看着肚子的形状就是女儿!”   一旁无论官兵还是种地的百姓都忍不住发笑,这两口子也真是有趣,别人家都拿儿子当宝,就他们,一听说要生儿子,脸都白了!   刚从铺子过来的宁安回也随便舀水洗了把脸:“爹你说的是真的?妹妹要回来了?”   宁丰年瞪他:“现在总可以开始筹备婚事了吧?非得你妹妹回来才肯成亲,爹的话都不好使!”   容衍是皇子,总不好一直待在边城,萧苒又是旧伤初愈,还需静养,凶胡之事大定后,皇帝就下诏书让容衍和萧苒回京,边关其余事宜就交给熊副将和余副将,二人都是带兵多年的老将,守城绰绰有余。   容衍看着身后那一片片高山黄土,来时前途未知,孤身一人,回去的时候却有潇潇一家陪伴同行,笑闹之间,他有种一家四口把家还的感受。   心口很暖,潇潇做的饭也很香。   顾长安还在疑惑:“虽说已经远离边关,但这时节,怎么会突然有野猪冲出来?”   潇潇深色沉稳:“兴许是它遇到什么别的猛兽,慌不择路,走岔了吧。”   萧苒则一把将烤的流油的猪蹄塞进顾长安嘴里:“有的吃就吃呗,管它哪儿来的,好吃就行!想那么多做什么!它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容衍用树叶托着烤肉遮住嘴角笑意,他瞥了一眼潇潇,心说可不就是天上掉的。   萧苒和顾长安都不是那么刻板的人,孩子的幸福快乐比什么都重要,容衍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他们很放心让两个孩子时常独处一会儿。   经过再度升级的空间已经能提供48倍慢速,所以在两位家长以为的“片刻”中,两个孩子的感情迅速升温,看着就跟相处好几年了似的。   萧苒和顾长安乐得见两个孩子这般,也就继续给他们机会独处,哪怕会有那么一小会儿说去找食材见不着人,也并不担心。   首先对容衍的品行和分寸,二人是很放心的,再者,四周都是大夏的兵,加上容衍本就身手不凡,他们也不必担心他们遇到什么危险。   就是被撇下的云卫们有些郁闷——殿下这就不要他们了?   云尔云叁很是纳闷,从前主子最是注重安全问题,怎的现在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了能和姑娘独处,连他们这些亲卫都不带了?   他们哪里知道,离开众人视线的他们并非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在找食材,而是通过空间,嗖得一下来到了凶胡人所在。   潇潇告诉容衍,只要留下个NPC当路标,他们随时都可以来到千里之外,今日算是亲身体会。   “当初我就是这样往来于大夏和凶胡边城的。”   惊讶多了之后,容衍现在已经能保持平静淡定听潇潇说这些——至少从表面看起来是。   回京之前,他们决定给这些凶胡王子找点儿事做。   谈判结束后,凶胡退兵,割地两城,赤尔南作为本次战争的统帅,本该回去整顿重画边境线,以及遣散城中原本的居民,想来也是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可怪的是他竟主动要求和大夏将士们以及凶胡使节团一起,前往大夏京城,送降书,而将军中指挥事宜全权交给了大王子赤尔伽。   潇潇猜测:“没准是赤尔伽用被囚禁之事威胁他。”   容衍补充:“赤尔南看着可不像是那种会乖乖就范的老实人,说不定是将计就计,另有所图。” 第三百九十四章 找太子好好聊聊   潇潇眨巴眼:“你猜他会不会是去找太子的?”   容衍觉得很有可能:“身为太子,竟为了一己私欲置子民不顾,简直贻笑大方。”   潇潇提议:“咱们要不要拆穿他们?”   容衍摇头:“虽然很想,但以严家目前的势力,即便我们将这信呈上,他们恐怕也有推脱的办法,太子汲汲营营这许多年,也不是全然无脑之人,他敢和赤尔南勾结,定是早就想好了免责的法子。”   潇潇点头:“你说这信上不是太子笔迹,这应该就是后手之一了,那咱么这是要把信给谁?”   容衍笑了起来,他还没说,潇潇就猜到了他的打算,没错,特意来凶胡人这里一趟,就是为了把信交给该交的人。   他说:“赤尔炎。”   和潇潇想的一样,大王子赤尔伽能让赤尔南乖乖听话,想来是手上已经有赤尔南的其他把柄,那这些信对他来说作用就不大。   倒不如给赤尔炎,他若真是个深不可测的阴谋家,定会让这些证据发挥应有的作用。   赤尔伽喜欢玩“以德服人”,并且已经成功策反了赤尔南好些盟友,若此时赤尔炎横插一脚,想必凶胡会热闹好一阵子。   至于那赤尔炎会不会心思过于深沉,手段更加阴狠——这与他们何干?打的再凶,这也是凶胡内乱。   看到忽然出现在自己枕边的信,赤尔炎心惊肉跳——倘若来人想要的是他的命,此时他是否已经身首分离?   不过当他看清信上内容,他却又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是谁暗中出手,但这些东西,他确实有用,有用的很。   赤尔伽正致力于吞掉赤尔南的势力,而他赤尔炎于危机四伏中潜藏至今,也终于有机会亮出自己的爪子。   回去的路上,潇潇问容衍:“你觉得赤尔炎会怎么用那些信?反正我觉得他不会直接拿出来。”   容衍想了会儿:“或许会暗中联系信中之人,让他们不动声色地臣服。”   打个比方,表面上看起来,凶胡那些曾被二王子赤尔南许下财富和权势的族长们如今因为大王子赤尔伽的贤德倒戈,但实际上,他们却因为被人攒住七寸,忠于三王子赤尔炎。   潇潇鼓掌:“好戏,好戏。”   “如此,让他们更乱一些,多乱一点,这样,大夏才能更游刃有余地闷声发展。”   这样说的她和容衍一起到凶胡几处铁矿走了一趟,并且在原地留下了属于各位王子的痕迹,数量平均,公正公平。   就在凶胡内部争论是谁监守自盗意图不轨时,潇潇容衍一行已经远远看见京城巍峨的城门。   赤尔南颇不是滋味地看着萧苒夫妻加上一个容衍,人手一枚千里眼,边看边聊天:“阿衍你看见城墙了吗?我看到城头的巡逻兵了。”   容衍答:“今日城里是不是有什么庆典?怎么门口这么多人?”   顾长安说:“可惜城门太高,看不见你最爱的那家点心铺有没有开门。”   萧苒说:“没关系,没开你和,你就回家给我做呗。”   行路至今,赤尔南没有分毫知道潇潇身份的表现——如果这人当真到现在还不知道潇潇与萧家的关系,那也真是一种相当了得的本事。   为了让他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也因为厌恶他看潇潇的目光,三人有志一同,不让他有机会和潇潇碰面。   当然,具体做法不是让潇潇避让,而是非常正大光明地派人每时每刻跟着赤尔南,不给他乱跑的自由。   对此赤尔南颇有微词,但是萧苒说:“没偷偷杀了你就谢天谢地吧。”   “其实找人假扮凶胡刺客也没那么难,反正众所周知,你和你兄弟关系差。”   容衍还添把火:“希望阁下自知,这里所有人,都对你仇恨入骨。”   意思就是即便他死在路上,其他人也只会帮着遮掩,坐实他是被凶胡人所杀。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威胁到位,赤尔南在路上还算合作,不到处乱跑乱看,走走停停居然还胖了一圈。   主要是这家伙胃口太好,给什么吃什么,吃的还贼多!要不是用空间监听过,潇潇都怀疑他这是故意跟旅游团蹭吃蹭喝来的。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潇潇在带容衍继续熟悉空间各项操作的时候一时兴起,潜伏到了赤尔南那里。   本来他们没打算进屋,倒不是考虑到什么隐私问题,而是容衍觉得万一那龟孙衣衫不整,潇潇不小心看见会长针眼。   不过他们刚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那屋里人声有些多,仔细一听,是赤尔南和扮成护卫的幕僚在说话。   作为一国皇子,容衍的课业里是有凶胡语的,所以他可以一边听一边翻译。   赤尔南的幕僚们问:“咱们就真的去给大夏皇帝送降书?”   赤尔南只顾冷笑。   幕僚中有人道:“我就不信大夏真能这么快恢复,单那粮食就很成问题,当初南蛮子打过去的时候专挑粮仓烧,据说十多年的储备都给烧没了,就算这几年大夏年年风调雨顺,那也不可能富足至此!”   “没错,属下也怀疑大夏人故弄玄虚!”   赤尔南道:“那就让本王子亲眼去看一看,顺便,找那大夏太子好好聊聊。”   “如今赤尔伽正得人心,凶胡战败需要人担下责任,我这时回去只会被剥了继承人资格,但如果我能在大夏做出些大事……”   “哼,本王子仍然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既然他是要去找太子的晦气,容衍和潇潇就都乐见其成。   严家做事算得上滴水不漏,即便他们都知道太子和赤尔南那些事儿,却也始终找不到证据,赤尔南来了就不一样了,勾结外族出卖大夏这样的事儿,他们就不信太子心里一点儿都不慌张。   人慌了,破绽自然也就会出现。   放在从前,容衍还会担心真让赤尔南这祸害搞出事端,可他们有潇潇的宝贝空间,底气嘎嘎足。   又是一个好天气,眼看就快到京城的时候,萧苒和容衍安排大军就地扎营,准备休整一晚,附近有山有水有林子,所以吃喝方面着实不用操心。   野餐,搞起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旭日长枪   众人分工明确,有人拿着银子去和附近的百姓换些蔬菜米粮,有人负责捡柴搭灶,有人去溪边钓鱼,潇潇和容衍则主动揽下打猎的职责。   容衍说揽这活是因为他在福缘村的时候和猎户家学过,云尔云叁撇撇嘴,没有拆穿此人根本就是想和潇潇姑娘相处,想着让他俩黏糊一会儿,大家就又有好吃的,他们也就故作不知,去打猎的时候特意和潇潇他们保持着一个能及时赶到却又不会打扰的距离。   为了主子的爱情,他们真是付出了好多。   “哎不过云叁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主子这情窦初开之后真是进步神速啊?”   “可不是,分明从无和姑娘家接触的经验,却没多久就和潇潇姑娘处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说老夫老妻或许夸张了些,但那两人之间莫名流转的情愫和默契,是不是过分了那么一点点?   完全不考虑他们这些单身汉的心情吗?   离开云尔云叁的视线范围后,潇潇和容衍相视一笑,在被二人强烈谴责的默契下消失于原地。   “小哥哥,今天给大家添点儿什么好吃的呢?”   “猪肉吃了好多回有些腻了,要不换几只野鸡?”   “不过在那之前,我先给你做些好吃的。”   潇潇说什么容衍都应好,于是潇潇在空间开了四十九倍慢速,在如此BUG加持下,容衍练了会儿剑,又读了会儿不适合带出去的兵书,然后就和潇潇一起开始料理大虾。   在空间捉虾就是眨眼的功夫,潇潇兑换好需要的数量,就开始处理鲜活的大虾,开背去虾线是必须的,这一步容衍主动提出帮忙,做菜什么的他插不上手,刀工却相当优异,潇潇就见他修长的手指翻飞,一只只开背虾就躺在了她的手边待用。   早就泡着的大米这会儿也已经饱满起来,潇潇往每只虾背上放一勺米饭,再将虾排排坐放进蒸笼蒸熟,如此,米饭吸饱了虾肉的香,本就已经鲜美异常。   她再切一些空间出品的黄瓜、胡萝卜和白蘑菇,打好了鸡蛋。   蒸过米饭的虾也不能浪费,切成小丁,和其他食材一起,成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炒饭。   自从空间过了明路,容衍私底下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现在他在外头吃饭越发没什么胃口,眼见得这嘴巴是被潇潇养的越来越刁了。   空间都偷偷笑话潇潇:【主人您这是把男主人养得除了你谁也养活不了了哇,以后便是御厨做的饭,男主人也吃不下了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胃?】   容衍虽然口味挑剔了些,但吃东西很是克制,一碗饭七成饱,就不再多吃,这也就是潇潇做的饭,换成其他的,他吃得更少。   所以尽管这一路潇潇都在特意给他加餐补充营养,容衍愣是保持边关练就的精瘦身材,因为身高增加,瞧着比从前在京城的时候还瘦了些。   对此,赤尔南一边往嘴里大口塞肉一边悄悄跟手下吐槽:“他这就是苦肉计,故意把自己搞得憔悴些,让皇帝感受到他的辛苦,这样到时候他封赏才会更多,从前赤尔伽也喜欢用这一招,切,这种装柔弱的娘娘腔行为本王子最是瞧不上!”   潇潇和容衍在空间出来的时候,手上果然提了几只野鸡,为了增加真实性,他们特意将野鸡放开后再射箭猎取。   这几只野鸡有的成了鸡汤,有的成了鸡肉炖蘑菇,要不是给赤尔南控制量,他没准能一个人吃光。   潇潇和萧苒他们说:“今后若有人问我对凶胡王子的印象,我可算有词儿了——比猪还能吃!”   萧苒深表赞同,然后强忍添饭的欲望,起来活动。   按照夫君的要求,吃饱之后不能立刻进行剧烈运动,所以她去参与……或者说搅和了一下其他人的垂钓活动,掐着点消磨了半个时辰后立马迫不及待拽着还在喝茶的容衍去过招。   要说这小子也真是奇怪,在边关的时候争分夺秒,日子过得潦草,也没见他喊苦喊累,这眼看着要回京城,他眨眼又成了从前那不紧不慢的贵公子模样,吃饭细嚼慢咽,得了空还泡壶茶慢悠悠地品。   说实在的,她原本很担心这孩子走不出战场上生死一线的阴影,会性格大变,想当初她身在武将之家,初入战场也连吐好多天,很长时间几乎夜夜都被噩梦惊醒。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满腹宽慰劝导之词,想哄一哄这个才十几岁就被迫看尽生死,手染鲜血的少年,没想到,她那些话还没机会说出口,就见容衍用很快的速度调整好了自己。   看他这样,她既欣慰,又心疼。   都说没娘疼的孩子才早熟——因为没旁的人关心,所以只能自己哄自己,自己疼自己。   哎。   一枪挑开容衍手中剑,萧苒胸中疼惜开始逐渐变成一股子不尽兴,她将长枪放下:“臭小子,怎的不用你的青霜剑?瞧不起你萧姨怎么的?”   容衍好笑地收起剑:“小子怎敢,可萧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剑太过锋利,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你我也非仇敌,要是凭白断了一把长枪,岂不是太可惜?”   萧苒摸摸下巴:“说的有点儿道理。”   “可你小子不尽全力,我打着不痛快。”   容衍的剑法进步神速,一个月的功夫仿佛就有了经年气势,瞧得她心痒痒,只想痛快淋漓打一场。   “别收着力了,我的兵器你是知道的,本就损坏得快,所以备得多,眼看就回京了,凶胡的铁矿石也很快会送到,到时候多要几把长枪,你父皇总不至于舍不得给,放心放马过来。”   潇潇在一旁捂着嘴笑,闭目养神的时候悄悄瞄向了空间商城。   【旭日长枪,所需积分:十万。】   一般来说,作为一个美食空间,空间商城不会出现和饮食无关的商品,这种例外目前她记得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她想给容衍兑换武器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   【宝,我怀疑你给小哥哥和我娘开后门。】 第三百九十六章 阿衍哥哥   空间倒也不隐瞒:【对于有大功德的人,空间系统会进行例外处理。】   它补充道:【当然,这种例外也是建立在主人你有强烈期盼的前提下,毕竟我是主人的小可爱呢。】   潇潇表示理解和赞赏:【看来制造出你这个美食空间的人应该也是个正能量的好人。】   善有善报,如此甚好。   【兑换旭日长枪。】   空间开心应下:【好嘞,兑换商品——旭日长枪,扣除积分十万,当前积分为,1980。】   潇潇拧着眉头在脑中使劲想——要给云尔云叁也换把剑!但空间商城并无反应,她只好姑且作罢。   沿途大多数时候都无惊无险,但凡事总有例外,比方说今日,当潇潇和容衍作为代表去城镇里采买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被尾随了。   回京的队伍人不少,若是一股脑进城,既不方便,也容易造成混乱,所以一般都是派一队人去采买补给,其余大军在官道等待,今儿恰是潇潇自告奋勇,容衍主动相陪。   发现被跟踪的第一时间容衍就让云尔云叁前去查探对方深浅,潇潇心生一计,买东西更加大手大脚,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个“此处有肥羊,速来宰”。   容衍一边帮她拿东西一边问:“想做什么?”   潇潇凑过去和他说悄悄话:“我有个东西想送给娘,但正苦于没有机会。”   “这不,名正言顺的由头眼看就送上门来了。”   容衍笑她调皮,但也很配合地“不小心”将荷包里的金元宝掉在地上。   自以为行踪十分隐秘无人察觉的跟踪者眼睛都瞪直了。   方才只是见这两个少年人气质出众,尤其那公子一身矜贵,又有家丁跟随,瞧着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他本想偷个荷包给自己加餐,这会儿却又觉得不够。   恰此时,他分明听那女子对公子说:“少爷快收好,别让坏人瞧见了,咱们这次上京城可带了老多好东西呢,万一叫歹人盯上,那可是好几万……”   说到这,她慌忙捂住嘴紧张地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注意才松口气,随即拉着公子就跑。   潇潇挺得意地问:“小哥哥,我演技好吧?”   容衍蹙着眉把人拉进一旁的成衣铺,给她挑了条鹅黄色对襟收腰长裙,外头又配了件浅色大袖。   潇潇在边城时穿衣服只管方便,回城路上也不特意打扮,萧苒和顾长安看自家女儿觉得哪儿哪儿都好,加上她不耐烦罗裳环佩碍事,也就由着她舒坦。   今日这座城是他们回城路上经过的第一座大城,容衍本就惦记着要给潇潇添置东西,索性趁此机会给她配个齐全。   等潇潇换好衣服出来,她发现容衍连珠宝首饰都给她选好了。   心里,有那么亿点点高兴。   容衍说:“先拿回去放着,想戴的时候戴,觉得麻烦就放着。”   意思就是“可以不戴,但不能没有”,哎哟哟,小哥哥很会哦。   潇潇欣然收下,想换回原来的衣服却已经找不到。   容衍指着一旁萧苒给的女兵:“收起来了,”他握拳轻咳一声,声音小的只有潇潇能听见,“你就这么穿吧,这衣裳衬你,好看。”   潇潇也不想出来一趟就像个怀春少女一样打扮成花蝴蝶,可是心上人夸她哎。   她点点头,容衍就高兴地指向货架:“还有这个这个,都要了。”   衣服只买一身怎么够,要换着穿的。   容衍总算明白为何戏文里常有男子为红颜一掷千金的桥段,这感觉是挺不错,要不是潇潇及时将人拉走,他怕是还停不下来。   进店的时候潇潇还一身朴实无华,出来时却贵气逼人,这更坐实了尾随者对他们有钱的判断。   云尔云叁发现那人在给同伴留记号,告知主子后被下令按兵不动,他们就知道主子是故意下套。   “我就说嘛,主子怎么会突然购物欲这么旺盛,原来是请君入瓮。”   云叁充满鄙视地看了眼说这话的云尔:“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主子就真的是单纯想给姑娘买东西,然后顺便让那人看到?”   云尔:……虽然不是很懂但腮帮子酸。   潇潇掩唇而笑,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容衍一本正经强调:“不是‘少爷’。”   潇潇眨眨眼,这才想起自己方才随口的称呼。   那时她是觉得自己这穿着打扮,即便自称大小姐也没人信,不如索性扮作丫鬟,没想到小哥哥居然听进了心里,哎呀呀,她的小哥哥好暖哦!   潇潇弯弯的眉眼满是笑意:“那我叫你什么?小哥哥?还是……”   她坏心眼地凑到容衍耳边:“阿衍哥哥?”   容衍的脸,噌噌噌爆红。   始作俑者嘻嘻哈哈跑开,买了个糖人就又回来,她让容衍拿着,一会儿咬一口。   云尔不解:“姑娘为什么不自己拿着吃?这样多不方便?”   云叁已经不想理这个笨蛋同伴。   听见他疑问的潇潇转头解惑:“因为小哥哥手上的比较甜。”   云尔,猝于单身。   他们这样嬉笑打闹当然不是单纯玩耍,而是为了给那宵小之辈足够的时间联络同伴,方才云尔云叁打听到,近来城镇附近常有盗匪作乱,好些过路的商队都被打劫,落得个人财两失的下场。   百姓们说:“若只是劫财就算了,偏他们杀人越货,还将姿色尚可的女子掳回去糟蹋……”   云尔他们问:“官府不管吗?”   百姓们叹口气:“这不是边关打仗招兵,能上战场的壮年都走了,城中军备不足,仅能护着城内安全,城外实在无暇顾及。”   “官府也试过剿匪,可那些人太奸诈,官兵一去,他们就往城里作乱,最后官差无功而返,城里却乱成一团。”   “听说大人早就往京城去了折子,奈何一直没有回应……”   容衍板着脸:“这些年送到龙案前的折子都被严家动过,此处知州不属于严党一脉,那折子怕是被压下来了。”   潇潇很快理解:“要不就是这知州得罪了严家,要不就是严家看上这官职,打算换成自己的人。” 第三百九十七章 珠圆玉润二王子   得知此事的萧苒语气也很鄙视:“只需拖延一段时日,就能以剿匪不力治下不严为由,撤了此处知州的官职,这种事,严家干的可不少。”   她问二人:“你们是打算日行一善,替百姓解决了这麻烦?”   “原本,咱们并无皇命在身,私自调用将士剿匪,那些个言官又要无事生非,罗里吧嗦,吵得我脑仁疼,但……”   潇潇满脸天真:“但如果是他们自己不长眼犯到我们头上,咱们一个将军一个皇子,被区区盗匪惹到跟前,难道还不能还手?”   萧苒点她小鼻子:“就你最聪明咯!”   于是当这群盗匪充满信心浩浩荡荡来宰肥羊,领头人震惊且恼怒地一脚踹翻马前卒——   “你他奶奶的偷听也不听清楚,人家说的好几万是银两吗?那踏马是兵!”   许久顺风顺水的掠夺让盗匪对和朝廷的敬畏越发微弱,但今日,他们以切身体会重识己身渺小,也明白蜉蝣撼大树是怎样愚蠢的行为。   还活着的盗匪被扭送衙门,该杀的杀,该关的关,知州感恩萧苒大义,更难得的是她竟将剿匪所得尽数还给衙门,分文不取。   自认也足够清廉的俞知州自愧不如,深感敬佩。   俞知州和官差们要回府衙,萧苒原本也要继续赶路,可潇潇忽然惊呼一声:“咦,那是什么?”   收缴完毕的盗匪宝库里还躺着一柄灰突突的长枪,饶是萧苒对兵器不怎么讲究,也不大看得上。   可潇潇却好像很感兴趣:“娘,这个俞大人他们都不要了吗?”   萧苒将这几乎被泥巴裹住的长枪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应该是吧,这个太旧了。”   潇潇把东西抱怀里:“那给我玩呗?”   萧苒觉得没问题,顾长安觉得没问题,云尔云叁也觉得没问题,容衍只有一个问题:“多少分换的?”   潇潇和他咬耳朵:“十万。”   容衍再看这长枪的目光就灼热不少。   其他人都走了,留在这的就他们几个,潇潇非常严肃地要求:“娘,这事儿咱们保密,不让别人知道,不然别人嫉妒你,会来抢的。”   萧苒并不觉得就这么把小破枪还能引起旁人眼红,不过既然是女儿的要求,她当然统统答应,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当潇潇在马车里捣鼓一下午擦干净泥土和灰尘,就神神秘秘让她上马车。   萧苒以为女儿撒娇呢,高高兴兴跳上马车,而后就看见一把威风凛凛寒光闪烁的神兵。   潇潇特意找来块废弃的碎布头,将它往枪尖划过,十分轻微的“哧拉”声后,布碎成两截。   “娘,你说咱们叫它旭日长枪怎么样?”   萧苒眼睛都直了,作为一个使枪的好手,她现在就迫不及待想练手,她接过长枪就喊:“阿衍,快来陪我过招,试试我的旭日长枪!”   两个武痴棋逢对手,铿锵声中欲罢不能,潇潇就坐在马车车辕上,晃荡着两只小脚,姿态甚是闲适放松。   山间的风吹开她已经有些偏长的刘海,露出一双惬意闭着的眼,这眼皮颤了颤,突然睁开,对上了来不及收回视线的赤尔南的双眼。   这双眼中涌出惊艳,但更多的还是算计,他是被打斗声吸引过来的,没料到一眼就看到换了装扮后仿佛变了个人的潇潇,更没料到“人靠衣装”这话这么靠谱,野丫头换身罗裙,真就有那千金大小姐的味道了,这么一来,配他大哥倒是有些可惜。   潇潇不喜欢他的眼神,转身直接回马车,她身后,云叁的剑已经横在赤尔南脖子上,他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大喊:“主子,萧将军,凶胡二王子跑到姑娘马车旁行迹鬼祟!”   犹记得出发前往边关的时候是十月,回来又迎金秋,这一来一去,居然都快一年了。   离开边关之前,潇潇又给边城落了好些空间特制的沙暴,作物种植方法也交给了那里的将士和百姓,只要按照她的方法来,不出三年,边城就再也不是被人诟病的“穷乡僻壤”。   她走的时候,曾得过她恩惠的边城百姓夹道相送,有不少还红了眼眶,尽管她一再强调今后会有人来长期收购他们的羊群和瓜果,大家还是对她的离开表示不安,生怕她一走,大家就又要回到从前那暗无天日的模样。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百姓们安心,最后还是留在边城的余副将拍胸脯保证,百姓们才舍得目送她离开。   潇潇觉得百姓们都是最淳朴的人,也就更想对他们好,于是不惜花费大量积分地特意留下一名NPC,方便她随时瞬移回去,继续改变那里的土壤。   她最近花起积分来那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哪怕兑换完旭日长枪后几乎见了底,也不见着急。   “回去后,要回一趟西江县,算一算娘应该快生了吧。”   因为“狗狗祟祟”地窥视了潇潇一回,赤尔南被禁止自由走动并且克扣饭食,想吃就要自己买,萧苒和容衍表示可以接受赊欠,但要按手印立字据为证,限定时间还清,还不出来就拿铁矿抵。   赤尔南怀疑他们是在故意针对他并且有理有据,但他饿。   自从他们顺着官道走到城镇,各类美食和精致的小物件就晃花了赤尔南的眼耳口鼻。   他很早就知道大夏繁华,可道听途说同亲眼所见终究是不一样的,况且传回凶胡的信里可不会告诉他大肉包刚出锅的时候是什么滋味,酒楼里饭菜的香气有多么诱人,他根本控制不住消费的欲望,两天结束腰包就空了。   但他这个人是有原则的,铁矿抵押银子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一两银子抵多少矿?”   凶胡亲卫们:……   赤尔南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反正到了京城就会有银子,铁矿还是我们自己的。”   于是等大家终于看到京城的大门,萧苒和容衍在降书之外,还获得了新鲜出炉的欠条一张,赤尔南也从原先那个逐渐珠圆玉润的活泼二王子,变成了个郁郁寡欢满目沉思的珠圆玉润二王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弹丸之地走出来的莽夫   潇潇和容衍相视而笑,要是让他知道那些不断勾着他魂儿的美食都是潇潇特意准备的,想必更是要心塞落泪。   在京城城门外等待的时候,容衍吩咐云卫们:“从今日起,时刻盯着赤尔南的行动,他见过谁,收过什么东西,住处飞出来什么鸟雀,一条消息都不能落下!”   “是!”   几万大军无令不得随意入京城,所以他们须得在城外等待皇令。而皇帝早就收到容衍凯旋归来的消息,故而很快就命人将城门大开,迎接将士们归来!   京城大街上满是发自真心欢呼着的百姓,在整齐的“恭迎萧将军得胜归来”声中,有另一个声音越发明朗——   “恭迎三皇子得胜归来!”   “恭迎三皇子得胜归来!”   “恭迎三皇子得胜归来!”   百姓们不必再担忧战乱之苦,也不必去忧心赋税之重,所以此刻,他们是真真正正感到欢喜,也感谢萧苒和容衍为大夏、为天下带来的和平。   萧苒对这样的热情见怪不怪,难得的是她发现容衍这孩子居然也荣辱不惊,骑在马背上稳稳当当,时不时还朝潇潇的马车看过去,仿佛在担心她被惊着。   这孩子,还真是把他们的潇潇当成宝贝——挺好。   缘分这东西,或许真是上天注定,正如当初她和顾长安,也如今日阿衍和潇潇。   她生在将门世家,顾长安虽然生于书香门第,却偏当了个厨子,他们这两个原本看似毫无关系的人能走到一起,本来已经足够奇妙。   可阿衍身为皇子,居然能和远在西江县的潇潇相识相知相恋,这孩子又偏巧是他们失散多年的闺女,不得不说,天意难测,缘分,妙不可言。   萧苒心情不错,就连看跟着身后那大煞风景的赤尔南也不那么膈应了,尤其此人出现,不过是为了证实凶胡的失败。   百姓们对赤尔南可就没有对两位将军这般友好,若不是怕误伤,那烂菜叶臭鸡蛋早就扔他脸上了。   说实话,赤尔南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百姓此等热情。   在凶胡,怕他的人不少,恨他的人更多,可是细想,出自真心爱戴拥护他的人,当真少之又少。   凶胡崇尚力量,谁的拳头硬,大家就服从谁,他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他争权夺利,杀兄弑父,为了就是站在权力的最高处,接受万人敬仰和敬畏,哪怕那敬畏之中,更多的是恐惧。   从前他没怀疑过自己的追求,然此时此刻,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羡慕萧苒和容衍——被人真心喜欢,大概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当然,这羡慕只是一瞬间,在他看来,若凶胡也能如大夏这般富足,他们凶胡人当然也就不必整日把脑袋挂在腰间过日子。   大夏人不会饿肚子,也没有大漠的严寒酷暑,当然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如果凶胡有富饶的土地,如果凶胡人不必为生存苦恼,他们也可以这般欢乐。   这样想着的赤尔南一路沉默,直到他看见大夏的皇帝。   大夏皇帝和他们凶胡的王不一样,记忆中,赤尔南觉得父亲就是个残暴的老头,对他们虽然不是非打即骂,但也从没什么好脸色,每天都在骂人和杀人。   可大夏的皇帝不一样,他看起来更像是个爱读书的文人墨客,长相是和三皇子如出一辙的小白脸模样,说话也文绉绉的听了就心烦,不愧是大夏这好山水养出来的皇帝。   这种长得跟读书人似的皇帝,大概每天就只要坐在皇宫里吃吃点心喝喝酒吧,瞧那细胳膊细腿,除了笔,还能拿的动什么?他一挥弯刀能砍死好几个。   赤尔南撇嘴,暗自肺腑,不过这皇帝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软柿子,没准比他儿子好拿捏多了。   大夏皇帝跟他那已经升天的老子真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要是他老子还在世,见他第一眼肯定是一巴掌拍过来,骂他是个废物。   哦,这得是他打输了的情况,要是赢了,估计也是一巴掌,问他大夏还没打下来呢得意个什么劲。   啧,真是想想都火大,等他拿下大夏,拥有了广阔的土地和数不尽的农田,以后他也能装成这副很有文化的样子。   这样想着,他上前和大夏的皇帝拱了拱手,用凶胡语说:“见过大夏皇帝,本王是凶胡二王子。”   皇帝保持方才和容衍说话的姿势,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而后他淡淡问:“衍儿,你们没抽空教教他大夏的礼仪吗?”   容衍答道:“教是教了,但他太笨,学不会。”   皇帝叹了口气:“也罢,弹丸之地走出来的莽夫,的确不能指望有多聪明。”   赤尔南:……他人还在这呢!以为他听不懂大夏语吗?   哎不对,这俩人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要收回前言,这大夏皇帝比他儿子还一肚子坏水!当面损人这事儿都干得出来!   偏他自己刚刚装作不会大夏语,这会儿也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忍气吞声,直到大夏的人提出要看降书。   赤尔南眼珠子滴溜溜转,看了眼身边谋士,后者立马出列:“是这样的,皇帝陛下,关于盟约的内容,我们还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容衍斜视二人,将青霜剑抽离剑柄,同时,萧苒与他同时单膝跪地,高声道:“陛下,十万大军仍处于战备状态,臣/儿臣请旨继续镇守边关,若是凶胡再有异动,就直接杀入他们王都!”   赤尔南和谋士:……   偏皇帝也不是也蠢的,他和萧苒是曾经的师兄妹,在这些日子的通信中也早知道赤尔南是个什么德行,于是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倒也不是不行。”   赤尔南一脚踹开谋士:“胡说八道什么,要你多嘴!小王御下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谋士心念急转,反应极快道:“属下的意思是,那铁矿运输多有不便,不知能否分批送达?”   皇帝答非所问:“哟,原来会说大夏语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 蟹宴   这之后,他仿佛看不到凶胡来者,一句话也没再和他们说。   好不容易憋着一肚子气被送去驿馆还附赠两队御林军“守卫安全”,刚关上房门赤尔南就想发火。   不过他自认不是个娘儿们,砸东西太没品位,于是抬脚就踹在了谋士腰上。   “你个废物!让本王子丢这么大的脸!”   计划是一起定下的,怎么没成就都怪他了呢?   谋士委屈,但谋士不敢说。   皇帝就是故意给赤尔南没脸,凶胡实在太嚣张,屁大点儿的地方,不晓得谁给的自信,居然胆敢不把他们泱泱大国放在眼里。   “老三这仗打得不错。”   一句话,算是抹去了擅自攻入凶胡的罪责,也堵住了某些大臣蠢蠢欲动的老口。   “今日先回去歇息,明日早朝正式论功行赏!”   他将视线转向萧苒,后者瞪大眼:“陛下,臣也觉得累了,想回家吃饭睡觉。”她才不要跟皇帝再把信上已经说过的事情再啰嗦一遍,明天早朝肯定还要问的,有这功夫陪他打发时间,不如回家吃好吃的,潇潇说了,她和她爹先行一步回家准备晚饭,待会儿吃蟹!   皇帝老大不高兴,他跟儿子不大亲近,容衍长这么大,他们父子的关系因为姬贵妃的态度,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皇帝指点过几乎所有皇子的课业,关心过几乎所有人的起居,唯独容衍,他从来视而不见。   即便是九五之尊,在有选择的前提下肯定也想尽量避开尴尬,不过当他听到萧苒要回家后面跟着的内容,他笑眯眯看了过来。   这个笑容让萧苒忽生不妙的预感,而这预感也果然成真。   潇潇还没进京的时候就开始思考应季食材,她在空间给小哥哥开小灶后总觉得对不起爹娘,可要是冷不丁拿出些不常见的美食,又很难解释,所以一算时间她立马就想到了蟹。   大夏朝已经有人吃蟹了,不过吃来吃去也就那几种家常做法,她对这好东西心痒许久,今儿个逮着机会,当然要给家人做一桌金秋蟹宴!   蟹属凉性,佐食的姜和驱寒的酒自不可少,顾长安对将军府更为熟悉,潇潇就忽悠他去整顿收拾和安排后厨准备,自己揽下了买螃蟹和酒的活计。   蟹当然要用空间出品的大闸蟹,个头足还膏满黄肥口口留香,酒用她自己酿的花雕,刚风餐露宿地赶路回来,度数太高的酒伤身。   等到顾长安有条不紊地整理好内务,厨房已经开始飘出酒香和蟹香。   一口气从空间换了那么多大闸蟹,如果光吃清蒸,剥都要剥到手疼,所以贴心小棉袄潇潇先挑出一波已经蒸熟的,开始剔肉剥黄。   别人剥蟹或许还要借用什么蟹八件,潇潇直接就地取材拆了一条蟹腿,眨眼功夫那白生生的蟹肉、黄灿灿的蟹黄就装了满盆,看得经过的侍卫丫鬟直吞口水。   潇潇索性又剥了几蒸锅,她“买”的蟹多,抗造。   吃蟹的时候,总得自己亲手剥几只才应景,所以潇潇留下要给大家过瘾的那些,剩下的全都拆好,随后进入下一步。   “动作这么快,岂不是让你爹我无用武之地?”   潇潇从善如流,将大厨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在一旁调制蟹粉肉馅。   想着家里人不多,顾长安简单炒了几道菜,又用潇潇拆出来的蟹肉和蟹黄做了蟹粉豆腐和螃蟹清羹,蟹黄豆腐色泽鲜亮,白的豆腐和金的蟹黄相映成辉,豆腐爽嫩弹滑,入口即化,蟹黄溶于汤汁,入口生津。   螃蟹清羹看似素净清淡,却秉承“吃蟹不见蟹”,一口就鲜得人忍不住眯起眼赞叹。   这道菜甚是讲究,汤底是用蟹骨加上少量葱白和生姜炒制后小火慢熬,直至骨中蟹油全被熬出,将螃蟹独有的鲜香牢牢锁入汤汁备用。   另一口锅里炖着加了葱姜用文火煨着的老母鸡汤。   “记住,这鸡汤切不可沸腾,否则汤就浊了,螃蟹清羹,意在一个‘清’字,这些残渣和油性都要仔细撇去。”   从前顾长安最不耐烦做这样的菜,因为觉得它耗时费力,又华而不实,可现在,他却教的乐此不疲,只巴不得每道菜都再繁复些,长久些,华丽些,这样,他就能多看看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多听听她娇俏的惊呼和赞叹。   蟹骨汤和老母鸡汤都好了之后,顾长安将他们合煮,配以姜汁和花雕去腥提香,让这汤底醇厚中再添鲜美,待到香味飘出,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蟹肉放进去缓缓搅拌,再加入芡汁勾芡。   潇潇眼看着蟹肉瞬息被汤汁裹挟,水汽翻涌间汤底愈见浓稠,顾长安又倒入蟹黄和些许蟹油调和,最后撒入葱丝,再添翠意。   浓郁的螃蟹清汤因为这抹绿多了几分清雅,也让潇潇肚子里的小馋虫更难按捺,她可怜巴巴冲顾长安眨了眨眼,后者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给他盛了一碗。   “爹很久没做这汤,技艺有些生疏,潇潇帮爹尝尝可好?”   潇潇当然义不容辞,她也不嫌汤,接过小碗吹了吹,连勺子都等不及拿,就撅起小嘴这么一吸。   “哇,好好喝,我舌头鲜没啦!”   顾长安醉心厨艺多年,这厨房里的手艺比潇潇只高不低,潇潇虽然多了一世记忆,仍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   而顾长安人虽寡言,对这女儿也是发自真心地疼爱,父女别离多年,好不容易重逢相认,又因为战事聚少离多,顾长安对潇潇既有歉疚,也有心疼,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统统捧到潇潇面前,一身厨艺自然也是倾囊相授。   若是萧苒在场,定要笑他像个开了屏的孔雀,使尽浑身解数,将从前不屑施展的花花招式极尽展示,只为了博女儿一句惊叹。   看女儿喝得开心,顾长安也忙得起劲,一不留神,菜就备的多了些。   他和萧苒惯来勤俭,从不浪费,这么一看就有些犯了难。   填饱了肚子的潇潇见状提议:“要不,咱们干脆把阿衍小哥哥的云卫还有娘的亲卫叔伯们都叫上,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计划通,就这么办 第四百章 蹭饭   如此,顾长安父女更能放开手脚折腾这些大螃蟹。   转瞬,厨房里的蟹壳就堆了老高,潇潇的蟹肉汤包也准备好随时可以上蒸屉,她就又开始捣鼓蟹酿橙。   这道菜顾长安没听说过,此时就充满好奇地看女儿处理黄橙橙的大橙子。   “刚刚我就想问了,你这些果子和蟹都是哪儿买的?怎的个头这般大?”   潇潇知道她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有些过于扎眼,但她不管,她就要给家人最好的!   “就菜市那里有个挑担货郎那买的,说来也巧,我刚到就遇见他,见他的货不错,便全拿下了。”   考虑到将军府的财政状况,其实顾长安和萧苒很少这样大手笔,螃蟹是精贵物,就算吃,也不会这样包圆了买的,但潇潇喜欢,他就不在意。   他反而担心女儿不够钱花,所以干脆把将军府库房的钥匙都拿了出来:“今后这钥匙就交给你保管,需要什么自己拿!”   潇潇看看钥匙,又看看爹,倒也没有拒绝。   有时候拒绝长辈的好意,对他们来说或许是种伤害。   果然,见潇潇收下,顾长安反而更开心,至于潇潇会不会大手大脚败光了将军府,他才不在意呢。   再说原本他俩也没能给女儿攒下多少家底,最近一笔大的进账还是潇潇卖了脱水蔬菜的方子得的,他一直觉得拿着那银子不合适,可要说还给女儿,又显得生分,还是这样好,两全其美。   潇潇也是知道一些将军府状况的,而且其实她早就在考虑一件事——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们都是曾和娘一同并肩作战的英雄,娘要照顾他们当然合情合理,可这照顾不能总建立在给银子的前提下。   便是不去担忧娘的俸禄够不够养活那么多人,将士叔伯们自己也开不了口求助。   便如她让爹娘将脱水蔬菜方子卖给严家那会儿,就是有位将士家中老母亲病重,他却因为面容残疾找不到上工的地方挣不着医药钱,眼看他母亲就要病逝,那位无奈之下去大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结果遇见看热闹的纨绔子弟下狠手,非但没能解决家中困境,自己也险些丢了命。   要不是将军府的人出去采买见到这热闹,回去议论时提到他脸上的独眼和疤痕,萧苒还不知道这事儿。   那时将士母子俩都命悬一线,大夫便是敢出手,也需得不少名贵药材吊命。   后来是潇潇和李慕言打了招呼借用药材,再用严家买方子的钱解了燃眉之急,那母子俩的命才真正保住。   此事可一不可再,但世事难料,谁能保证一世无病无灾?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潇潇就在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帮着那些叔伯大哥们贴补家用,又不必将军府一味亏空的法子。   本来她百思无果,但今儿个赤尔南那谋士在御前瞎扯出来的关于铁矿运送的问题令她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什么。   “爹,我想做个买卖。”   顾长安想也不想:“好!”   潇潇哭笑不得:“您好歹问问我想做什么吧?”   顾长安擦干净手,给女儿夹了筷子菜:“想做什么都可以,要是想开酒楼食肆什么的,爹还可以去给你掌厨。”   这可真是……   潇潇感受着来自顾长安的宠溺,心里头暖呼呼的:“其实我……”   话音未落,她听见外头传来好几声噗通声响,而后,好些人鱼贯而入,径直来了厨房。   木着脸的小哥哥和翻白眼的娘中间站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中年男子,这人气质很是出众,往那一站,就有种众星拱月的特殊。   男子朝身后摆手:“朕是微服,不必拘礼。”   潇潇悟了,原来是皇帝。   皇帝虽然说不必拘礼,她和顾长安却不得当真无礼,正打算放下手里东西委屈一下自己的膝盖呢,便见皇帝一个箭步上前,捏起桌上一枚刚被潇潇挖掉瓤的橙:“这是要做什么?”   潇潇立马直起膝盖:“回陛下,正准备做蟹酿橙呢。”   挖出来的橙子也不浪费,一旁挤出汁,回头搞甜品。   皇帝没听说过,皇帝觉得很稀奇,皇帝到处走来走去看来看去,然后皇帝饿了。   他这一系列情绪表达非常露骨,潇潇想不明白他此行目的都难。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说:“听说今日顾大厨重出江湖,准备大展身手,萧将军盛情相邀,朕却之不恭。”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他来蹭饭。   萧苒满脸写着“他放屁”,但考虑到此人的身份,她把话憋住,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他:“今儿是我将军府难得团圆,所以聚个家宴。”   听清楚没,是“家宴”!“家宴”懂不懂!   皇帝假装听不懂她话中嫌弃,笑眯眯点头:“如此甚好,那今儿个咱们不以君臣论,我就以师弟的身份参宴,大家都随意些,随意些。”   萧苒呵呵笑:“这话你说的,待会儿可别后悔。”   皇帝自信地表示:“君无戏言。”   他在厨房太碍事了,跟没见过世面的似的到处乱窜,还这摸摸那看看,随侍的德公公就只能一路哎哟哟叫唤,一会儿怕他开锅烫着,一会儿怕他提刀伤着,眼看潇潇和顾长安的脸色都要黑了,萧苒雷厉风行,把人弄走了。   德公公全程大气不敢喘,他怀疑陛下要是再不走,萧将军可能就要上脚踹。   这这这,就算陛下说不以君臣论,他他他他也不敢对此视而不见啊!   操碎了心的德公公感觉这短短半个时辰,比在宫里当差一整日还累,离开厨房的时候脑袋上都冒汗了。   这群大爷一走,潇潇可算松口气,容衍没走,这会儿正轻车熟路卷起袖子:“我能做些什么?”   潇潇也不同他客气:“帮我挖橙子挤橙汁吧,切下来的橙不要扔,一会儿当盖子的,橙子肉不用挖得太干净,留一部分在里头,蒸出来才更好吃。”   容衍对比着潇潇先前处理的,很快搞定一个,和潇潇确认无误后就开始逐渐成为熟练工。   顾长安对容衍这自觉很是满意,果然自家教出来的孩子同那些迂腐酸儒就是不一样,要是潇潇喜欢的人是那种满嘴“君子远庖厨”的玩意儿,他怕是要和苒儿一并将人打出门去。 第四百零一章 蟹酿橙   这里和乐融融地又挖了几个橙,潇潇将切成丁的荸荠和蟹肉、鸡蛋液、姜末、酒拌匀,又撒了些胡椒粉去腥提味,而后将拌好的食材一一装入鲜橙内,盖上橙盖,上蒸屉。   父女俩合作,这菜出锅相当快,将军府别的地方都随意,唯独这大厨房,萧苒把所有她觉得顾长安能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俩位大厨都用的相当顺手。   皇帝是卡着饭点来的,一来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离开皇宫太久,来得越早吃得越少,他才没那么傻,二来,没批阅完的奏章太多,他刚忙完!   他真是太勤勉了,为了奖励自己,待会儿他要多吃点!   算一算他都多久没尝过顾长安的手艺了?   那厨房备菜多得都数不清,可见今儿心情不错,他有口福了!   第一道菜刚上桌皇帝拿手就条件反射想摸筷子,结果被萧苒一个眼神瞪住了。   辛苦了一个下午的功臣们还没上桌呢,你敢吃一个试试?   皇帝:……说不论君臣你是真敢啊……   好在潇潇和顾长安专业而高效,第一道菜还冒着热气呢,他们就过来了。   将军府自然也没有什么女子不能入席的破规矩,一家人加上个不请自来的皇帝坐的齐齐整整,德公公则被打发到云卫和将军府亲卫那几桌。   皇帝看了眼萧苒:“开饭?”   萧苒眼皮都不掀一下,拿起公筷给潇潇和顾长安先夹了菜,而后端起酒杯:“辛苦了。”   皇帝:……倒显得他不懂事咯?   潇潇还小,不被允许喝酒,只能以茶代替与众人碰杯,而后,这场家宴就正式开始了。   装了螃蟹的蒸笼被放在桌子中间,吃这玩意儿费事儿费时,要是开席就动手,免不得剥完螃蟹菜就凉了,所以潇潇非常机智地提出:“我们一边蒸螃蟹一边吃菜吧,这样吃到一半,正好螃蟹熟了,咱们可以一边吃一边消化消化。”   而且蒸螃蟹的热气也能让其他菜晚点变凉,一举两得,完美。   皇帝还未理解什么叫“一边蒸螃蟹一边吃菜”,并且十分疑惑萧家为何把生螃蟹摆上桌,就见容衍和萧苒一个往蒸屉底下的大瓷盆里放小布包,一个盛了凉水往里头倒,倒完将蒸屉恢复原状。   皇帝一脑门问号看不懂他们在干啥,便是此时,那蒸屉“嗤”的一声,开始冒热气。   皇帝瞪大眼,满脸和他身份不符合的大惊失色。   谁来告诉他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好像见怪不怪?这会儿惊呼出声是不是显得他很没有见识?   皇帝努力保持冷静,想吃口菜压压惊。   旁人或许以为当皇帝的天天都是锦衣玉食珍馐百味,但实际上,因为这几年大夏一直在恢复阶段,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提倡节俭,并且率先以身作则清淡饮食,纵然嘴里早就淡得没味儿,他还是习惯性先朝看起来最素的汤羹下了手。   一勺汤入口,皇帝眉毛都竖起来:“这是什么汤?”   同样先喝汤的萧苒看向顾长安,后者微笑:“螃蟹清汤,汤底是老母鸡和蟹骨熬得。”   皇帝迅速喝完半碗,就又夹了个小包子。   潇潇踢了容衍一脚,后者才开口提醒:“父皇,小笼包里的汤汁很烫。”   皇帝连忙打住,这才免受烫嘴之痛,不过真好吃:“这叫小笼包?”   容衍点头:“儿臣记得李家酒楼卖过,那时管它叫如意包。”   原来就是这个,皇帝很满意,但很克制地吃完一个就将目标转向他好奇了很久的橙。   身为九五之尊,他当然吃过这玩意儿,虽然没有萧家这些大,也不是当菜吃的,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不解——顾长安好歹当过御厨,怎的会干出果子上桌这么儿戏的事儿?   注意到他的视线,潇潇索性将桌上的橙一人一个分了,然后示意大家打开橙盖。   “咦?里头是什么?”   顾长安说:“蟹,这道菜叫蟹酿橙。”   皇帝笑嘻嘻道:“哟,顾御厨终于有心情研究新菜式了?”虽说听着有些儿戏,水果和螃蟹听着就不搭调,想想就觉得味道会很奇怪,顾长安这是多年荒废,技艺生疏还走偏门去了?   顾长安朝他施礼,顾家教出来的孩子,礼数总是周全的,比起萧苒那翘着二郎腿的模样,顾长安更有臣子的模样。   他说:“这是我家潇潇做的。”   语气还挺骄傲!   说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皇帝觉得他就可以理解了,那丫头毕竟年纪小,能捣鼓些咸菜什么的已经算是能耐,正式做菜到底还是有些胡闹了。   皇帝把筷子放下,不打算折磨自己的舌头,却见其他人听完顾长安的话,动作竟像是更加迫不及待,每人都拿起小勺挖了一大口送入口中,然后就满脸享受的样子。   “好吃,不愧是我和夫君的女儿!”   容衍也连吃两口,朝潇潇比大拇指。   皇帝满面诧异,萧苒就罢了,她这人惯来不挑剔又护短,为了哄女儿胡说八道也不奇怪,可顾长安对做菜的执着可是执拗到让他无语的程度,怎么也会睁眼说瞎话了?   这就是女儿奴吗?   这样想的他看别人都吃的那么香,不由得也好奇地尝了一口——为什么!为什么甜的果子和螃蟹肉一起吃会这么合适?还有这里头有些脆的白色小丁是什么?好生清甜,将蟹肉的些许腥味全都盖住了!   见他吃的香,全没了方才不以为意的讨打模样,萧苒也开始潇吹行为。   “好吃吧?这还只是我家潇潇随手做的,方才那如意包也是我家潇潇自创的,你再看这个,晶莹剔透的饺子见过没?这叫水晶虾饺,也是我家潇潇想出来的。”   “哦对了,近来京城新开的几家茶点铺子,就是买乳茶的那些,陛下也听说了吧,那乳茶也是我家潇潇最先捯饬出来的,后来被那些无良奸商偷学,除了李家铺子,其余在京城开店的都是偷师,就这,也都赚得钵满盆满!”   “还有还有,桌上这螃蟹蒸好了,陛下要不要亲手打开蒸屉,见证一下奇迹?” 第四百零二章 夫贤女孝   皇帝刚刚就找机会确认过,他们吃饭的这张桌子就是普通木桌,蒸屉底下肯定不能烧柴,所以他对那些突兀冒出来的热气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见萧苒这么说,他也就不再压抑,抬手打开了蒸笼。   被捆住的大个头螃蟹整整齐齐码在蒸笼里,热乎乎地泛着红,飘着香,皇帝不客气地捏起一只,掰成两半。   熟的。   皇帝愣住了。   萧苒忒不待见他这手法,给潇潇、顾长安和容衍都拿了蟹,最后才取自己那一份,扒开蟹壳,去掉蟹塞,正打算掰蟹腿呢,就看到有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的碗。   同时,一碗剥好的蟹肉蟹黄出现在她眼前,潇潇甜甜地拿过那没剥好的:“娘吃!”   皇帝第一反应是:剥得这么快?   第二反应有些后知后觉——萧苒真好命!   因为潇潇给萧苒拆的蟹还没吃完,顾长安给她拆好的也递了过去,她只要吃就行了。   萧苒嘲笑皇帝不会拆蟹的时候皇帝不在意,以他这个身份,哪用亲力亲为,有这功夫他都能再批阅三个,不,四个奏章了!   所以往年吃蟹都是宫人比如小德子弄好给他送来的,他不会也不可耻!但现在看着萧苒夫贤女孝,他心里忽然不得劲怎么回事?   小棉袄潇潇对旁人情绪最是细致入微,于是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容衍,示意他看他爹。   容衍拆螃蟹是潇潇刚教的,他正打算给她展示一下成果顺便借花献佛让潇潇尝尝现成的蟹肉呢。   可是潇潇让他先给父皇,他能怎么办呢?   皇帝的视线已经转了过来,容衍看了眼碗里不小心掉进去的几片碎壳,觉得他还可以再精进一下手艺,万一咯了潇潇的牙就不好,于是很配合地将碗递过去:“父皇请用。”   皇帝高兴了,他很得意同时也很幼稚地偏头给萧苒看他斜眼儿,学他们的样子往碗里舀了一勺拌着姜末的醋,就美滋滋吃了一大口。   姜末的辛辣可以驱寒,皇帝觉得一只螃蟹的肉也没多少,就算多吃几只也不算暴饮暴食,他是个有节制的皇帝,两只不算多,三只刚刚好。   于是吃完手上这只之后,他又看向容衍。   这下吃饱了正无聊的萧苒不干了,她也不点名道姓:“长这么大了连个螃蟹都不会自己剥,丢人。”   皇帝:……他就不该以师弟的身份来蹭饭!萧苒当他是皇帝的时候还算给他面子,现在是压根不在乎龙颜有损啊!   他也犯了倔,还真就不让容衍帮忙了,自己拿起刚刚掰成两半的螃蟹,泄愤似的张口要咬。   “陛下,螃蟹的心是凉的,要去掉。”   “蟹腮是用来过滤进食的,上头有脏东西,也得去掉。”   皇帝咬螃蟹的动静小了点儿,为了化解尴尬,他主动提问:“师姐吃饱了,是不是该解开这蒸笼无火自热的奥秘了?”   萧苒深知皇帝面子快挂不住,也就见好既收,她亲自去拿了还未使用的自热包,指挥皇帝亲自动手,做了份自热米饭。   “陛下,此战能这么快打赢,凶胡能这么快老实,此物居功甚伟。”   “另外还有一种开水泡就熟的面条。”   皇帝亲口尝试这两者之后,顶着常服都遮不住的肚皮,若有所思地回了宫,走之前还不忘提溜几只螃蟹并且美其名曰:“勤俭为本,不能浪费,这么多你们肯定吃不完。”   萧苒在他身后提醒:“自热米饭和速食面都是我家潇潇想出来的,边城的水果也是我家潇潇种出来的,你看着办啊。”   皇帝加快脚步,就是故意不搭理她。   让你气朕!明儿上朝朕就不是你师弟了,朕要用回皇帝的身份再听你说话!   回去的路上皇帝和已经走不快的德公公说:“先前你说那凶胡二王子替他大哥求娶谁来着?”   德公公说:“正是萧将军爱女。”   皇帝呸了声:“他也配。”   走几步觉得有点撑,他又停下问:“老三什么时候和人小姑娘看对眼的?”   德公公满脸不似作伪的惊讶:“啊?”   皇帝也不管他,摸着下巴说:“朕刚跟萧爱卿去弄那自热米饭,老三就把自己拆好的螃蟹给了人家,当朕睁眼瞎看不见呢?”   德公公揉着肚子:“还有这事儿?不过说起来,三殿下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他从小和萧将军亲厚,若是能成一段姻缘,倒也不错。”   皇帝再走两步,又扶着腰停下:“哎等等,皇后先前是不是也给太子求娶那丫头来着?”   德公公这回不能装傻:“确有此事,皇后说萧家女儿秀外慧中,温婉贤淑,恰好太子妃的位置还空着,故欲求娶。”   皇帝:“呵。”   德公公弄不清皇帝这声笑所谓何意,就和他这么走走停停,艰难地上了马车。   “走慢点儿,夜深,勿扰民。”   主要是吃多了,马车走的太快,会想吐。   皇帝走后,潇潇掂量了一下大家今晚的饭量,待他们又聊了半个时辰,才跑去厨房将已经QQ弹弹的橙子冻拿来。   说是橙子“冻”,入口却没多少凉意,换个现代人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果冻呀!   一人一碗,满是橙肉的果冻,让众人的味蕾再次经历洗礼和升华,萧苒满足地想就地躺下,可潇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精神一震。   “娘,我有个提议,说不定可以让从战场回来的叔伯大哥们还有大展拳脚的机会,您要不要听听看?”   萧苒立刻放下正伸懒腰的双手:“快,快,快来说说。”   潇潇说:“娘,听说今日那凶胡使者曾在陛下跟前提起,说铁矿运输不易,想拖延上交的时间?”   说到这萧苒就拳头痒:“还是揍得轻了。”   这些年惯得凶胡毫无自知之明,屡次试探大夏的底线。   潇潇乐呵呵地歪着头,看起来天真无邪又青春可爱:“那咱替他们解决这个难题呗。”   萧苒没想明白,倒是容衍反应快:“潇潇的意思是,让那些退役的将士负责运送?”   潇潇点头,萧苒还是愁:“可即便陛下同意,他们也顺利完成运送,那之后呢?”   有战事,就定会有伤亡,死去的兄弟固然可悲可叹可歌可泣,活下来的那些也同样度日艰难,满心无奈。 第四百零三章 你们配吗   会离开战场,自是因为有不得不走的原因,有的是缺了胳膊断了腿,有的是瞎了眼睛得了病,哪一个,都不是能在家乡轻松找到生计的病症。   人们不会想着他们的伤是保家卫国留下的勋章,而只是害怕、厌恶和嫌弃,除了在码头卖力气卸货,他们根本找不到像样的事情做,可是搬搬东西挣的银钱只够买些糊口的粗粮,别说娶妻生子光宗耀祖,他们连自己都快养不活。   就算能接下这趟皇差,挣些银钱,又哪里够一辈子花销?   潇潇却并不担忧:“娘,我也没说只做这一趟而已呀。”   萧苒抬头:“那你的意思是……”   潇潇道:“娘,能在边关一次次生死危机中活下来,可见诸位叔伯大哥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这身杀敌的本领若是只能用来做苦力,岂不是暴殄天物?”   “边城如今的模样爹娘你们也都见过了,我对那些瓜果有信心,今后便是铁矿都运完了,那里也会有源源不断的货物要送到京城,送到大夏其他地方,可从前普通的镖局看不上边城,即便高价也无人愿意送货。”   “若有商户想与边城交易,就只能自己花大价钱组织商队,路上既不安全也不方便,所以,我们何不……”   萧苒他们觉得潇潇是想组建一个专门走边城的镖局,她越想越觉得靠谱。   “兄弟们的身手和警惕性是那些普通镖师远不能及的,对边城的熟悉程度更是旁人拍马都追不上,即便路上遇到不长眼的盗匪,谁怕谁还真不好说,潇潇,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明儿我就和皇帝说这事儿!”   要是能成,她左右得给女儿要个配得上她的嘉奖。   有件事萧苒没同任何人说,今日下朝后被皇帝要求等他的时候,萧苒在宫外听到许多流言。   若那些流言与她无关,萧苒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但她听到了潇潇的名字。   “知道吗,这次萧大将军凯旋归来,最沾光的其实是她那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   “哦?此话怎讲?”   “你想啊,旁人家高门大户的小姐都是金枝玉叶养在深闺,可萧家那位据说被养在乡间,别说读书了,大字不识得一个,那针线女红也样样不行。”   “像这样的‘小姐’,今后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那可是难得很哦。”   “可是萧将军大胜之后就不一样了,你们且看,用不了多久,那满城纨绔儿郎就要和见了荤腥的苍蝇似的蜂拥而上。”   “说的有道理啊,若是将军府败落,那女娃便是寻回来,也不过空有其名无人问津,可如今萧家圣宠不衰,便是看不上那女娃的,也多少要给萧将军面子。”   “至少嫁给个还算说得过去的二世祖当正房娘子,应当勉强是够格了。”   当时萧苒的拳头就硬了,谁知这还不是全部。   那些长舌之人又道:“倒也不一定,便是二世祖,娶妻也得挑挑拣拣,你们可知那女娃常年养在乡野之地,整个人粗鄙不堪不知礼数。”   “何止何止,我听说收养她的那一家子都是穷鬼,将那女娃也养的如同市井泼妇,又丑又蠢……”   不夸张地说,若非考虑到出手打人只会乱上加乱,坐实谣言,萧苒感觉自己的理智当下就要离家出走,不打得那几个嚼舌根的玩意儿哭爹喊娘不罢休。   但她忍住了,流言这东西,本就是你越打压,它越反弹,她在人前表现得越生气,反而越发让人觉得她心虚。   她可不愿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受丁点儿委屈,所以她不打人。   但是不打人,不代表她就要将此事轻轻放下,当晚,家中其他人都歇下的时候,萧苒却见了几名亲卫。   “将军,查到了,那些话是严家让人传出来的。”   萧苒皱眉,有仇有怨冲她来就是,针对她女儿算怎么回事?   这疑问在次日早朝得到了解答——   讲述完凶胡之事并且正式接过降书和签字画押的盟约后,萧苒看到人群中有人越众而出。   “陛下,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乐,咱们也是时候办些喜事,普天同庆一番。”   皇帝威严地捂着肚子:“爱卿说的也有道理,百姓们也为战事提心吊胆许久,是该好好松快松快,但中秋已过,那就等冬至,办个庙会乐一乐?”   这才入秋,冬至还早着呢,再说那大臣也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臣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已是弱冠之龄,但太子妃之位仍空缺着,所谓成家立业,成了家的男儿才算真正长大成人,不如寻个良辰吉日,为太子选妃?”   皇帝连因为吃多了蟹微微不适的胃都顾不上,瞥了眼萧苒铁青的脸。   哦,这么难看的脸色,想必是已经知道严家人的打算。   皇帝有些不太确定地想——萧苒待会儿不会拆了他的金銮殿吧?   他不太想搭理这没事儿找事儿还闲来找打的大臣,转头看德公公,想找个话题把这话头揭过去,奈何今儿个上赶着凑热闹的可不光一个严家,本来老老实实在殿上装鹌鹑的凶胡二王子忽然上前。   “皇帝陛下,小王也有个请求,不知能不能说。”   不能,你闭嘴,然后滚。   皇帝很想这么回答他,然而这人已经自顾道:“凶胡与大夏议和,重建两国邦交,也是值得庆祝和重视的大事,本次前来大夏,小王除了递交盟约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想请皇帝陛下同意。”   皇帝陛下不同意:“邦交之事,待会儿二王子和使节团商议即可。”   可是二王子不听啊。   “在边城的时候,小王的大哥对一名大夏女子一见倾心,本以为她只是寻常农女,后来知晓她的身份,便让小王代为提亲。”   猜到他想说什么的容衍拳头痒,果然,这人恬不知耻道——   “小王恳请皇帝陛下将萧家女儿嫁给我大哥为妻!”   “我大哥是最有可能继承凶胡王位的人,嫁给他,今后萧家女儿将成为凶胡的王后,大夏与凶胡的关系就更加坚不可摧!”   “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群臣哗然,便是严家一党,也被这突然的发展惊得忘了该如何反应。   这事儿容衍要是忍得了,他就白在边关斩杀那么多凶胡人了。   “二王子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大夏提要求?”   “区区败犬,也敢痴心妄想求娶镇国将军之女,你们配吗?” 第四百零四章 你看老子做什么   他怎么就不配了!那女娃从小养在乡野,又不是什么正经贵女!说白了也就是个披着将军府嫡女外衣的农女而已,在边关的时候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成天种地做饭,跟个下人似的,虽然他也瞧不起大哥那伪君子,可那好歹是自己血亲,怎的就不配了?   不过这些话赤尔南只敢在心里想想,虽然容衍在朝堂上不能佩戴青霜剑,可他还是条件反射朝容衍腰间看了眼。   容衍目光如刀,直勾勾在他脖颈上徘徊,赤尔南怀疑此人正在思考怎么下刀他才死得比较快。   他一路隐瞒自己知道萧宁身份一事,还特意来为赤尔伽提亲,怎么可能被吓唬吓唬就轻易放弃,再说了,他觉得以赤尔伽的身份,就算真让萧宁嫁给他那也是高攀了。   朝堂上显然也有别的官员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不过感受着萧苒浑身的低气压,他们没敢开口。   赤尔南是块滚刀肉,他看了圈朝堂上那些老头子的表情,下巴逐渐抬高:“本王子是带着诚意来议和的,还望大夏皇帝可以为了天下和百姓,考虑考虑我们的提议。”   “否则,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大夏并未将我凶胡放在眼里。”   容衍刚要说话就被人拉住,见是顾阁老才强忍怒火,拱手作揖。   顾阁老是大夏有名的文士,更重要的,他是潇潇亲祖父。   容衍虽然从前和顾阁老没什么交集,对他的人品却多有耳闻——嫉恶如仇、不畏强权,并且护短。   顾阁老一身书香气,身形挺拔,眼神坚韧,他先是礼数十足地朝赤尔南拱手:“大夏乃礼仪之邦,自然不会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赤尔南方得意起来,却听他又道:“何况凶胡不过偏隅小国,方寸之地,想放不下也难。”   赤尔南:?????   顾阁老不卑不亢:“阁下一再强调许下王后之位是表达诚意,呵呵,老夫却只看见尔等的傲慢无礼!”   “便是寻常求亲,也得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同意之后再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阁下张口便要替人求娶萧家女儿,求亲之人不曾露面就罢了,婚姻大事,他无书信、无信物,还好意思提诚意?”   “再者,你们想求娶,问过对方的父母血亲了吗?”   萧宁的亲娘萧苒在一旁抱臂冷笑,看那架势,但凡赤尔南敢开口,她一巴掌就能拍过来。   赤尔南:……他不敢。   顾阁老沉声:“在老夫看来,阁下现在的行为不像求亲,而是强娶!”   “因此,老夫想问问阁下,在我大夏朝堂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强娶将军之女,是凶胡自视甚高,还是觉得我大夏无人?”   话说到这份上,气氛也都烘托到位了,其他大臣不同仇敌忾一下都不好意思,于是赤尔南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整个朝堂的怒火,这期间萧苒给皇帝抛去一个不满又充满威胁的目光。   皇帝:……   赤尔南可算是感受了一下大夏言官的嘴皮子,半晌接不上话的他只憋出句:“至于嘛,我又不是求娶公主。”   容衍此时出奇冷静,他看着半个朝堂忍不住露出赞同神色的老臣,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陛下,儿臣有事要奏。”   皇帝准了,他便道:“臣要为一人请功。”   “此人不辞劳苦远赴边关,不在意身份,亲力亲为,想方设法让我大夏将士吃饱吃好,又研制出方便可口又利于保存的干粮,其中包括饱腹感极强便于携带的压缩饼干、制作快速便捷的速食面和自热饭,这些食品在边关大战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令将士们不必因为凶胡时不时的骚扰体力不支。”   “此人以一己之力,在公认最不可能种出粮食的边城大漠培育出瓜果,她不求私利,不求回报,一心为民谋利,将所有种植心得和种子全都无偿赠与百姓,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说到这里,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听出来他说的是谁,但仍有人无动于衷,觉得这都是与他无关的小事。   容衍早有准备,他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杀手锏。   “另有一物,对此战大捷有决定性助力,书信之中讲解多有不便,还请父皇亲自感受。”   “此物名为,千里眼。”   赤尔南心里一个咯噔,这东西他是知道的,但……莫非这玩意儿跟萧家女儿有关?   容衍将千里眼呈上:“此物也是她没日没夜研究古籍,制作改良后所得。”   皇帝接过物件,正不知如何使用,萧苒便上前替他调整,只是不晓得是不是意外,那目镜总往他脸上怼。   当千里眼被萧苒摆正对准殿外时,容衍也道:“此物物似其名,可以助人看清远处景物,虽不至千里之远,却能令潜藏的危机和宵小之辈无所遁形。”   “本次对战凶胡,这千里眼居功甚伟,借着它的本事,我大夏将士多次转危为安,共计发现伏击三十八次,俘获凶胡探子二百九十八人,击毙偷袭者三千九百余人,并在与凶胡和谈途中,及时发现突然出现的南蛮大军!”   这些消息一条比一条令人震惊,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南蛮的。   试想一下,倘若在大夏与凶胡和谈,正防备松懈之时,边城被南蛮攻击,后果可是不敢设想,再往深处想,为何南蛮子出现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倘若正让他们不知不觉潜至边城,凶胡会怎么做?这和谈,还能进行下去吗?   这事儿皇帝虽然在战报中看到过,此刻再听仍觉得心惊,他不爽地瞥了眼看起来有些慌张的赤尔南,问容衍:“南蛮军后来如何?”   容衍道:“幸亏千里眼及时立功,我们将计就计,反将南蛮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南蛮其心可诛,故儿臣下令,犯我大夏国威者,杀无赦!”   满朝文武都因这句话浑身一震,赤尔南则瑟瑟发抖:说话就说话,你看老子做什么?!   皇帝将千里眼放下:“好!说得好!这才是我大夏好儿郎!” 第四百零五章 郡主   容衍拱手:“本次大胜凶胡,千里眼和那些便捷的速食皆功不可没,故而,虽然做出此等贡献之人无心功名利禄,儿臣仍想为她求恩典,免得某些人仗着她没架子好说话,就欺到她头上来!”   “某些人”赤尔南:……   皇帝方才被南蛮的事吸引注意力,此刻又想起千里眼中所见,疑惑地再次将它抬起来看。   哎哎哎,这是什么?   有位平时就喜欢和人唱反调的大臣忽然道:“边城种出那什么西瓜臣也听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发现新种子能够在边关大漠存活确是大功一件,可那什么速食,什么千里眼……三殿下这话说的会不会太言过其实?”   容衍抬头,记住了这个人。   “事实如何,何大人可以自己判断。”   今日早朝,皇帝见怪不怪欣赏了一下大臣们大惊小怪的表情,随后把用来做实验的速食赏赐给了意见最多的何大人,并且要求他身体力行遵守“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在殿上把两大份主食吃干净,然后把千里眼也架在了他那双看谁都像看蝼蚁的鼠目前头。   何大人大惊失色,惊呼着抖手差点把千里眼给扔了,幸好德公公眼疾手快老当益壮把东西抢回来。   皇帝宝贝似的把千里眼收在怀里,假模假样问:“那么,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呢?”   容衍高声道:“正是萧家嫡女,萧宁!”   大臣们其实不想相信一个从听都没听说过的小村子里长大的女娃会有此等本领,做饭种地也就罢了,千里眼这么神奇的东西,竟是她做出来的?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皇帝一锤定音。   “萧家嫡女秀外慧中,心怀大义……赐黄金千两,绫罗百匹,南海东珠一套……”   金银财宝且不算,在萧苒怒目之下,皇帝轻咳一声,加码。   “封号,安宁郡主,地位与公主相当。”   这下萧苒总能满意了吧。   说实在的,这些年他也觉得亏欠萧苒良多,但除了想办法赏赐金银和帮她一起寻找那生死不知的孩子,他不知道还能如何弥补。   如今孩子找回来了,她的伤也好了,他这个当皇帝的想给她封赏,也不必巧立名目。   “另外,镇国将军退敌有功,赏金银……封亲王,掌管虎符!”   虎符乃是兵权的象征,从前萧苒重伤再不能上战场,即便军功无数,也只能在家当个闲散将军,可如今,她不但伤势痊愈,还再立军功,掌管虎符自然名正言顺,可这异性亲王的殊荣,会不会太……   “陛下,亲王之称……”   皇帝一记眼刀子甩过来:“怎的,爱卿有意见?”   “另外,三皇子领兵有功,赐宅邸一座……接下来招待凶胡来者之事,也交于三皇子。”别的皇子早就开府,也就他,直到现在才被想起,但容衍一听那宅子的位置,顿觉满足,哪怕他生死一场不过换来些金银俗物,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萧苒退朝后求见:“陛下,臣此次其实出力不多,三殿下年少有为,若非他进退得宜,臣也来不及与他汇合,重创凶胡击退南蛮,他功劳更大。”   皇帝叹了口气:“师姐,你也看到了,这满朝文武,没几个让朕省心的,你就当帮帮我,好吗?”   又来这一招!   新出炉的亲王萧苒回家时是气呼呼的,把女儿抱怀里才算得到些许慰藉。   “宝贝啊,我跟你说,皇家男子最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装乖卖惨的法子都好意思用!以后你可千万别上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潇潇还是点头说好,然后她说:“娘,刚刚小哥哥差人来说他的新府邸就在咱们家附近,可那宅子空置多年疏于照料,还得好久才能收拾好,咱们帮帮他采买置办吧?”   萧苒:……哎,女大不中留啊。   不过阿衍小子住的近也好,以后成亲了,她想看女儿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可是潇潇又说:“还有,我想回宁家一趟,宁娘亲快生啦!”   容衍刚开开心心得到潇潇会陪他置办新家的允诺,就又被告知即将分别,心情有亿点点低落,带着这样的心情,他去驿馆看赤尔南,离开的时候拳头有点麻。   赤尔南想抗议,想告状,可容衍那小子打人都使阴招,被他打出来的伤要么看不见,要么不方便让人看见,简直太损了!   他还威胁自己,说什么“来日方长”!什么意思?是说以后还会找机会揍他吗?皇帝是不是看自己不爽,所以故意安排容衍招待他?   潇潇并没有什么要和小哥哥分别的感觉,因为她有空间啊,她随时可以跑回来与他相见。   李家铺子和沈夫人的雅居又开了分号,在新加入的瓜果大军帮助下,生意也都是蒸蒸日上,她积分涨得可快了!   可为泄愤揍了人的容衍还是觉得不开心,潇潇看出他郁闷,就哄他:“你想啊,咱们俩这样,谁也不知道地偷偷见面,是不是也蛮刺激的?”   容衍:……   并没有!   “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呀?”   潇潇托腮,眨巴眼:“你?”   容衍还没有掌握掩饰脸红的能力,所以他羞涩的模样又被潇潇看了个正着,呀,更喜欢了。   容衍被她逗得吃不消,只好谈正事转移话题:“这次是我失误,没想到那赤尔南油盐不进,居然还是拐弯抹角提起和亲的事。”   潇潇却不这么觉得:“我倒认为,他这和亲的行为,正是因为把你先前的威胁都听进去了。”   她问容衍:“小哥哥,你觉得他替赤尔伽求亲,是真心的吗?即便赤尔南是个莽夫,可他能统领凶胡给大夏找了这么多麻烦,又怎会不知,求亲,必然失败。”   容衍承认自己是个俗人,事关潇潇,他不免缺了些理智,但事后静思,也已经想出端倪。   “他应该是故意在给赤尔伽使绊子。”   “赤尔南知道,他越是替赤尔伽求亲,求亲的态度越强硬,就越会令我们厌恶,若是不成,无论是我还是你娘都会记恨赤尔伽,或许那赤尔伽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或许这事就是赤尔南故意隐瞒,他要的就是让赤尔伽得罪萧家,得罪大夏,让他坐不稳凶胡继承人的位置。”   “凶胡人怎么争王位我不管,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偏要将你扯进来。” 第四百零六章 捧杀   潇潇瞄了眼他泛红的指节,叹气:“下回揍他的时候别用自己的拳头,他脸皮那么厚,你手多疼啊。”   哎她忽然有个点子:“消气没?没消气咱们再去一趟?”   容衍愣了一下,潇潇噗嗤就笑了:“怎么,你以为我会劝你息事宁人?”   “怎么可能,”她故作凶狠地捏了捏关节,“本姑娘可记仇了呢。”   “走!”她一挥手拉着容衍就进了空间:“今日仇,今日毕。”   入夜,赤尔南刚准备休息就听门外吱呀一声,他没太在意,开了门见外头没人就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再次躺下,外头又响起敲门声,一来二去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将守卫叫来,后者却说根本没看见有人经过。   守在这驿馆的可不光是大夏人,他们凶胡人都说没看见,那是他真的产生幻听了?   带着这种不安和疑问,赤尔南再次往床边走。   可是那锲而不舍的“咚咚”声再次出现,不轻不重,偏偏敲得赤尔南脑仁疼,他被拱出了火,故意在声音响着的时候使劲把门一拉。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大半夜装神弄……鬼……”   门外只有呼呼的风声,什么人影都瞧不见,什么情况?   他还愣着呢,后脑一痛,人事不知。   潇潇收回棍子,容衍把人拖回屋子,门一关潇潇抬脚就踩:“癞蛤蟆,呸!”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赤尔南发现自己睡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浑身疼,他怀疑自己昨晚做梦还梦游。   册封郡主和亲王都是大事,朝廷要做的准备不少,所以圣旨送到将军府后,潇潇就收拾收拾,准备先出发去夕江县,萧苒却神神秘秘让她稍等半日,午后下朝回家,她身后跟着表情不多但是看得出很开心的容衍,还有满脸便秘扶着腰的赤尔南。   萧苒说:“夕江县皇田里的水稻要收割了,陛下派三皇子前往监督,巧了不是,正好与你同行。”   这差事自然是萧苒给容衍接下来的,她不放心女儿一个人离开京城,可她要交接军中诸事,还要和皇帝谈谈退伍将士的事儿,着实走不开,有阿衍这小子在,他自会照顾周全。   也算是弥补一下两个孩子聚少离多的遗憾吧。   至于赤尔南,总归孩子们有分寸,怎么着也不会弄死他的。   钦差仪仗慢悠悠走上官道时,潇潇和容衍早已离开京城,这一次,潇潇将风驰电掣带上,骑马上路。   “赤尔南怎么会跟咱们一起的呀?”   容衍满是嫌弃:“说是身子不爽,今早请了太医。”   可连换了几个太医给他把脉半天也没找到病症所在,急得赤尔南大呼小叫:“你们见过梦游把肋骨都游断的吗?”   还真没见过,凶胡人真会玩。   赤尔南心态崩了,他怀疑这驿馆和他相冲,当即要求换地方住,还想出去走走散心。   皇帝得知后一阵冷笑——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使者,于是御笔一勾,把他交给容衍处理。   他发现了,凶胡这个混账就怕容衍,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见了他这个三儿子,老实得像个龟孙。   赤尔南得知自己接下来要与那煞神同行后内心悲愤欲绝,被告知煞神嫌弃仪仗走的太慢要先行一步时顿觉死里逃生,就在这水深火热中挣扎时,他又听容衍提醒:“再不还钱,就该将铁矿送来了。”   赤尔南:……   白天,潇潇和容衍一起赶路,晚上,他们赏星星赏月亮,顺便聊聊正事,日子过得充实无比,不知不觉,夕江县近在眼前。   “小哥哥,你说赤尔南到夕江县之后,会怎么找在罗州的太子开口要钱呢?”   容衍道:“总归别想动重修堤坝的银子,有陈师兄在,他们一个字儿也别想动。”   潇潇深以为然,还特期待地问:“小哥哥小哥哥,你说陈大人那么讨厌严家人,如今和太子一同督管堤坝建造,该会是何种光景?”   说到这,容衍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太子被皇帝安排到罗州后,陈庸第一时间就和他打了照面,明面上,作为罗州知州,陈庸对太子礼遇有加,恭敬配合,可实际上,早在太子任令下来的那一日起,陈庸就已经定下好几个折腾太子的好法子。   其一便是捧杀。   太子此人,好大喜功,爱听恭维,戒备几日后见陈庸对他的态度与其他攀附严家之人并无区别,也就很快放宽心享受被恭维,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举世无双才德兼备的帝王之相。   第二步,便是将他推上神坛,推得高高的,让他想下都下不来。   不管太子来罗州府的初衷是什么,是自愿还是意外,来都来了,他自然要为自己、为严家造势,所以他人还没来,民间就已经涌出好些关于太子如何贤德如何爱民如子的言论。   严家此举志在必得,声势浩大,陈庸索性顺水推舟,也同他们一起将太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到这里,他就进入第三步——既然太子是那么一个几近完美又心怀天下苍生的大好人,那么让他做些与民同乐或者造福于民的好事,也就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当然,得亲力亲为。   潇潇和容衍收到陈庸消息的时候,太子已经在堤坝上搬了十多天的砖,据说人都瘦了一大圈。   而且陈庸还特别坏心眼地特意为太子殿下开辟出一块专用墙,顾名思义,那里整片所有修缮工作都交给太子,旁人不得插手。   这么一来,首先太子没办法让手下替他干苦力,其次这活儿还必须得认真干,否则一旦出了问题,瞎子都知道那是太子手艺不精。   太子满肚子火气——孤乃大夏太子,学的都是治国平天下的为君之策,这混账让孤干下等人的活儿,还要考察孤做的好不好?   可任凭这些话在腹中翻滚多久,他也不能当真说出口,否则先前苦心经营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于是他只能白天和役工们一起干活,晚上连夜让人传授修葺技巧。   陈庸还告诉他们,他准备过两天找些读书人来围观瞻仰一下太子殿下的丰功伟绩,顺便“请教”“请教”堤坝相关的知识。 第四百零七章 钦差大人   潇潇笑到几乎拉不住缰绳,容衍就满脸宠溺替她控马,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她的安全。   云尔云叁等人已经麻木,各自望着天闲聊:“姑娘真是天赋异禀,这么快就学会骑马了。”   “是呀是呀,不过咱们主子是从哪儿找到的这马?居然和姑娘的风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姑娘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这是在故意秀恩爱给我们看么?”   “能别提这茬吗?我好不容易才假装看不到。”   主子真的过分,沿路和姑娘一个劲甜甜蜜蜜不说,就连这些细节处都要将狗粮塞得满满当当。   都说近乡情怯,潇潇亦然,看到县城入口的时候,她拽了下容衍,紧张得搓手手:“小哥哥,你说我是应该先去见爹还是先见娘?”   容衍耐心地拍拍她的手背:“宁叔担心宁婶在家不方便,已经在县城租了院子将她接过去待产,你二哥也能随时照应。”   潇潇才后知后觉迟钝地反应过来,哦对大哥说过这事儿,她给忘了。   不晓得是不是潇潇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陆院长产生了什么共鸣,宁安生和他师父一起完成边关和谈之后,就被陆院长拉着踏上了求学之路,说是要看着沿路的风景慢慢回家,所以潇潇和容衍都回了趟京城又来到夕江县,他俩还在路上晃着。   有容衍安排的人跟着潇潇是很放心的,而且陆院长眼界光,学识高,有他带着大哥一对一私教,大哥的未来定不可限量,只是不免惋惜大哥看不到家中幺儿出生。   “宁大哥读书刻苦,如今能得陆院长亲自带着领略风土山川,定会更上一层楼。”   道理潇潇都懂,大哥读书时的勤奋是大部分人望尘莫及的,但他自出生就待在福缘村,见的都是那一亩三分地,见识方面确实比不上那些王孙公子,但陆院长的出现恰恰弥补了这些不足。   她相信大哥,也相信陆院长。   将那些许愁思抛下,潇潇整理整理仪容,打马往皇田奔去。   此时,宁丰年正在检查稻穗谷粒的饱满程度,他同沈县令说:“应该就是这几天,可以抽水了。”   沈县令对宁丰年的经验那是十成信任,况且他的判断和自己这边农官基本一致,不赶着这几天收粮,回头没准又要赶上雨天。   “不过,朝廷安排的钦差大人还没到,咱们要不要再等等?”   听到这个问题,为了给他惊喜一直没说这钦差身份的沈县令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不用不用,宁老哥你放心,钦差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定也不愿咱们为了等他就错过收割的好时机。”   宁丰年还有些犹豫,便听到个耳熟的声音说。   “县令大人说的没错,就按爹你说的办吧。”   宁丰年先是怔了怔,随后一张脸笑成花儿:“潇潇!哎哟你怎么回来了!”   潇潇要从马上蹦下来,这动作看得宁丰年心惊胆战,好在容衍眼疾手快熟能生巧一把将人兜住,潇潇也不管他色厉内荏瞪视,借力就朝宁丰年跑。   “爹!我想你们啦!”   宁丰年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哎哎,好好好。”   然后才后知后觉看向刚刚扶住女儿的少年。   “参见三殿下!”   方才没认出来,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当初住在他们隔壁的阿衍公子,当今三殿下吗!   容衍没让宁丰年这礼做全,反而自己躬身:“宁叔,好久不见。”   “一直没机会亲口谢过当初的照拂,和为隐瞒身份和您道个歉。”   宁丰年连道不敢,对着容衍甚是拘谨。   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大夏人,对皇族天生敬畏,潇潇也不逼他,人人平等的观念属于现代,如果硬要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帜改变他们的思想,那不是帮他们进步,而是害了他们。   所以潇潇等宁丰年稍微缓和一些才开始询问这些日子家中变化,听他说二哥非得拖着婚期等她,潇潇内心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真是委屈了娇儿姐姐。”   宁丰年哈哈一笑:“你却不知道,便是你二哥同意先把亲事办了,钱家闺女也是不肯的,她呀,比你二哥更希望你亲眼见证他们成亲。”   潇潇就嘿嘿笑着和容衍炫耀她的人格魅力,一来二去可算是让宁丰年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原先我还担心这稻种会不会出意外,瞧见这饱满的穗粒才安心下来。”   “这已经是我们种下的第三轮新稻,看这模样,收成绝不比前几回少,我从前也和你说过的,有的稻种啊,头茬种出来收成好,越往后却越差,我这几个月都在担心遇到这种情况……”   提起种地的事儿宁丰年就开始滔滔不绝,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早有经验的沈县令从旁递过茶水,宁丰年灌下一整杯才怪不好意思的收住话头,又下地去看他的宝贝稻穗。   这时沈县令才言简意赅告诉潇潇宁家老宅那些人的结局。   老太太恶事做尽早已问斩,宁老头和宁小叔被发配做工,起初还哼哼唧唧试图蒙混过关,偶尔还故意提起自己和将军府颇有渊源想沾光偷懒。   后来“不知怎的”,劳工间开始流传老宅和宁家的那些恩恩怨怨,大家知道他们非但不是贵人的亲人,反而有仇,顿时态度大变,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往他们身上丢。   从前偷的懒,这下都得加倍奉还。   后来,那宁老头真的病了,奈何没人相信,他毕竟年纪大,没撑得了几日便去了。   可笑的是他寄予厚望宠了一辈子的小儿子对他的死无动于衷,首先想到的是处理后事麻烦又费银钱,于是让人带信告知宁丰年,若是他不管,就打算一张破席子将人裹走扔在山里头了事。   得知此事后宁丰年出钱给宁老头打了副棺材,但同时也给宁小叔带话,今后由他自生自灭,再不会管他,无论书信还是口信,宁家都不再理会。   宁小叔原以为他在吓唬自己,可试探着送出几封信后发现当真被退回来,这才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对爹好一些,好歹也是和宁家联系的缘由,如今爹一死,大哥,不,宁家那里就真和自己一刀两断了…… 第四百零八章 你尽力了   过去的养尊处优像是笔不得不还的债务,宁小叔被迫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假少爷,变得只能和劳工们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换取活命的食物和水,直到这时他方知生活不易,但人生没有回头路,他只能咬牙,努力活着。   辗转反侧之时他也曾想,倘若从前对大哥他们好一点,是不是如今就不必过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但很快,他就被疲惫压得无力再去缅怀和悔恨。   还有宁小姑,和雷家勾结时她以为自己能飞黄腾达,然而偷鸡不成蚀把米,雷家二人消失无踪,她一没靠山二没银钱,偏偏好吃懒做,一来二去,竟也跟宁二婶一般进了青楼……   只不过她没有宁二婶那历经世事认命后的圆滑,心里又总藏着个飞上枝头的美梦,接客时竟还挑剔嫌弃,很是挨了一通教训。   这段沈县令简单略过,主要是考虑到潇潇年纪还小,不想污了她的耳朵。   不知不觉聊过半日,潇潇从沈县令期盼的目光中看出他的渴求,于是从善如流揽下做饭的活计。   宋氏和宁安回原是要一同在租住的小院吃饭的,下午还没开始做饭就得了宁丰年口信说让他们去皇田那里和沈县令一起,二人没多想,反正跟沈县令搭伙吃饭也不是头一回了。   再说他还特意请刚从边关回来没多久的公孙大夫给宋氏探脉什么的,可见是当真把宁家当自己人。   宁安回客气客气问:“公孙大夫要不要一起去?”   本是意思意思问问,原以为话不多人高冷的公孙大夫会拒绝,哪知他竟收拾收拾药箱,非常配合地说:“好。”   宁安回怀疑今日见了个假的公孙大夫,他却不知,出发时的路上,公孙仲景一直在掐指算日子。   宋氏快要临盆,但行走时依旧健步如飞,看的潇潇一个忍不住就冲过去把人扶着:“娘你可慢着点儿!”   宋氏直接愣住:“潇潇?我这是在做梦吗?”   潇潇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您摸,嫩不?嫩就不是做梦!”   这熟悉的顽皮劲儿,可不就是这让人挂怀的小丫头!   “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去,可都快一年了!你再不回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话虽夸张了些,但宋氏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孕妇情绪波动大,宋氏这一哭就停不住,心疼得宁丰年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潇潇也是使尽浑身解数撒娇卖乖,并且特意坐在宋氏身边给她伺候了一整顿饭才将人哄好。   情绪恢复之后的宋氏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发现潇潇认回亲爹娘之后还是将自己放在心上,她又有些忍不住的高兴,反正这情绪就是忽来忽去,看的潇潇大感惊奇。   得知朝廷派来的钦差是容衍,宋氏不解地四下张望:“那他人呢?”   容衍担心因为自己的身份让大家拘谨吃不好,所以特意没来,不过潇潇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先去办差了。”   而后她又和公孙仲景打招呼:“公孙大夫许久不见啊,战事平息后你也不等我们一起就直接回来了,我们都没来得及同你道谢。”   “边城那些将士和百姓一直念叨你呢!”   他就是不习惯那样的场面才特意先走,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是——   “李家老太太病重,耽搁不得。”   潇潇问:“现在如何了?”   沈县令轻咳一声:“李家正在发丧。”   那老太太一生要强,又讳疾忌医,能拖到现在已是不易。   大夫不是神,不可能治愈世上所有病痛,可惜这个道理不是所有人都懂,想必李家老太太的那些“忠仆”们没少拿公孙仲景出气。   才想到这里,就见公孙仲景一张脸通红,但显然不是因为被夸害羞的。   潇潇看了眼他手边的杯子:“爹,你给公孙大夫倒酒了?”   宁丰年没事儿人似的说:“啊,就你酿的那果酒,甜丝丝的,我觉着味道不错,就给公孙大夫倒上了。”   转头一看,他也发现了不对:“啊,这这,公孙大夫这是醉了吗?平时我和你二哥都拿来甜口的……”   潇潇无语凝噎,谁能和您二位的酒量比啊。   药童快哭了:“我家公子不胜酒力,除非年节从不饮酒,便是有事要喝,也只能浅酌一小杯,这这这,这得多少杯了呀?”   潇潇也不知道,不过得亏她爹没拿出家里的大海碗,不然公孙仲景还能不能坐着都是个问题。   “要不,你先照顾着些你家公子,我去煮个醒酒汤先。”   也只能如此了,药童不怪宁家人,宁老爷分明同公子说了是酒,可公子那般自律之人,怎的今日偏贪杯起来?   红脸公孙仲景抱着果酒不撒手,和药童抢着还想喝,药童不敢使劲伤了他,更万万不能再让他喝,一时僵持不下,于是看不下去的宁安回抬手将人制住,夺走酒坛子,一气呵成。   公孙仲景倒也老实,见东西没了也不强求,只是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潇潇端着醒酒汤回来的时候他还是这样,谁拉都不走,她看了眼公孙仲景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低声道:“你尽力了。”   公孙仲景把头埋进手臂间遮住,闷声说:“倘若我能早些回来,或许……”   潇潇摇头,把醒酒汤放下:“大夫能治病,却不能逆天改命,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至少有你在,她走的时候不曾太痛苦。”   老太太体内器官病变,若不是公孙仲景当机立断,病发后便是天天用金银堆砌,也要日日与疼痛哀嚎相伴,如今离世,大约是器官枯竭,油尽灯枯,但公孙仲景给开的方子她见过,据空间说,都是能减缓痛苦的良药。   可见公孙大夫虽然嘴上说不再管她,由着她去,但实际上还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她走的体面一些。   “公孙大夫,你做的很好,既对得起天地良心,也对得起李家所有人,但你要是再这么糟蹋身体,就对不起你自己。” 第四百零九章 新地图开启   公孙仲景是个肯听劝的,闻言抬头端起小碗将醒酒汤一饮而尽,随即就自己乖乖起身要往马车走。   宁家怎么好意思让他这样离开,忙收拾客房先让他歇下,忙碌的时候药童说:“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村子的人都得了病,上吐下泻,旁的大夫都治不好,差点就要被当做瘟疫,是咱们公子发现他们只是喝了不干净的水。”   “其实只要照着方子熬药就行,因为症状相同,给每个人开的药方也没多大区别,可偏偏那村里药材不够,又不放心,就硬拉着公子不让走。   “公子这人最是嘴硬心软,尤其对病患更是不忍苛责,他说他们那病症拖得久了也是要命的,便亲自带着我们上山采药,又给他们熬药治病,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其实要我说,我们至多耽搁五日,可我们回来的时候,那老太太都快头七了,便没这事儿也来不及。”   “再说了,当初可是李家老太太和她那些恶仆自己口口声声不要公子给她治病的,公子留了方子已是仁至义尽,那老太太病入骨髓无药可医,换个别的大夫来治,一年前就已经……怎么这时候还要怪我们公子……”   这时公孙仲景嘟囔了句:“杜仲,帮我再去买些药材,多买一些。”   “公子嘴上说不在意,其实一直惦记此事,若是还清醒着,公子定不会说这样的话,药材不耐放,要是真多存些,便是经过炮制,也放不了太久。”   潇潇若有所思,回去后先拉着男朋友容衍同学到空间补了一顿大餐,然后就开始往地里种药材。   容衍问她:“你在做什么?”   潇潇告诉过容衍关于空间的事,但是关于自己的来历,空间说是违禁词不能提起,所以只能拿它当挡箭牌。   “我在空间商城看到过模样很特别又便于保存的药,于是我就在想其实大夫们遇到的普通病症远比疑难杂症要多的多,例如伤寒咳嗽拉肚子这些,每个大夫开的药方其实都差不多,倘若今后可以做出便于保存又能直接服用的药材,百姓们治病不就更方便了么。”   “而且这么一来,大夫们也就有更多闲暇去钻研医术和专攻疑难杂症。”   她越说,容衍的眼睛就越亮,等到公孙仲景酒醒的时候,他就看到正等在他床前的容衍和潇潇。   潇潇觉得,这和药有关的事儿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他们俩这外行瞎鼓捣,不如直接把设想说与公孙仲景听。   公孙仲景一下子就被这想法吸引,再无心去为李家的事伤神,药童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公子终于从阴霾中走出来,担忧的是公子把自己往屋里一关就是一整天,这要是把身体累坏了可怎么是好。   对此,无论是潇潇容衍还是宁家其他人,都让他放宽心,因为潇潇做的饭,公孙仲景一顿也没浪费。   公孙仲景在做的事只有他们几人知道,潇潇他们再度把注意力转回稻田,经过放水后的稻田又是别样光景,金黄色的稻穗沉甸甸压弯了稻杆,宁丰年笑得灿烂:“可以收割了!”   也是在这天,姗姗来迟的赤尔南恰逢其会,亲眼目睹了收割场景。   凶胡人不种水稻,所以他对这收成没什么概念,就觉得挺多,但幕僚中有人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知识,这会儿听着粮官那里报的数字,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为了确保自己的记忆和才学没有出错,他还特意回去复习了一晚上才找赤尔南禀报。   “你说什么,白天那地里的收成和我们探听到的消息相比高出三倍?”   他来回踱步:“这么说来,大夏的粮食储备远超我们所料,那劳什子的缺粮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骗局?”   谋士面容严峻:“咱们被骗了!想来大夏是故意示弱,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自古以来,但凡要点脸面的大国出征,都喜欢编造些理由借口,好显得出兵名正言顺,大夏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谋士后怕道:“筹谋至此,大夏所图不小,莫非……”   莫非是当真打算灭了他凶胡?   “如此,倒是幸好咱们退兵议和的动作够快。”   主仆几个彻夜难眠,沈县令却很满意这场收获带来的效果,并且吩咐手底下的侍卫们继续营造出一种“我不想让你知道但是一不小心没拦住还是被你们发现了”的氛围。   官场规矩的自有该管的人去管,水稻收割完毕那日,潇潇听到了空间近乎狂喜的提示音——   【叮,完成S级隐藏任务“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奖励积分五十万!】   好家伙,果然S级任务就是和普通小打小闹不一样。   【空间当前等级四十九,空间总积分为五十万八千九百八十,主人,咱们升级吗?】   这种好事当然不能拒绝。   空间提示——   【首先进行阶段性升级——叮,升级成功,当前等级为五十级。】   【商城新增物品刷新。】   【获得升级奖励锦囊一份,是否打开?】   潇潇当然说是。   然后空间先叮了一声播报。   【检测到空间仓库出现新物品!数据刷新中……数据刷新完毕!】   【锦囊激活成功!】   【一、1*1牧场时速乘以十。】   【二、1*1水域时速乘以十。】   【三、开启新地图。】   【四、隐藏奖励。】   潇潇:……   她无奈道:【我怀疑你就是故意不让我开隐藏奖励。】   可好奇心促使她询问:【新地图是什么?是不是和你激活锦囊前那句提示音有关?】   空间不说话,根据潇潇的经验,基本上它不说话就是默认。   【我选三。】   刚刚还沉默的空间这会儿立刻接话:【新地图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铁矿*1。】   潇潇脑中隐约冒出些什么,但只是灵光一闪,很快就消失了。   空间又继续完成了接下来的四次升级。   【空间当前等级为,五十四级,所有时间流速皆完成同步。】   最近来家里蹭饭的人又多了一个,许久不见的韩清韩统领闻香而来,一来就不走了,好在宁家人和他也熟悉了,并不介意多一双筷子。   人多了,宋氏的胃口更好,但潇潇却严格控制着她的饭量,只准少吃多餐,坚决不让她吃太多,饭后还要拉着她绕着院子走至少半个时辰——全因宋氏这一次,怀的是双胎。 第四百一十章 我压力好大   公孙仲景请平安脉后未曾离开也正是因此,宋氏早年间伤了身子,宁丰年觉得亏欠她,这段时日就可劲给她吃好的,不让她辛苦也不让她操劳,奈何好心办坏事,孩子的个头太大了……   这事儿潇潇和公孙仲景达成一致没有告诉宁家任何人,一来怕宋氏紧张,二来怕宁丰年自责。   潇潇无比庆幸自己回来的这个决定,同时也将空间储备的人参拿去给公孙仲景备用。百年人参在潇潇手上好像并不多么珍贵,说拿就能拿出来,但想到她身边有身为皇子的容衍,公孙仲景又觉得没什么奇怪。   他哪里知道,相比于其他皇子,容衍可真是穷得可怜,不过幸好,幸好他遇上了潇潇。   “你是说,你希望我和公孙仲景一起准备成药铺子的事?”   潇潇点头说:“对啊,你想啊,此事若是能成,必定会备受关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将此事交于利欲熏心之辈,恐怕百姓并不能得到实惠。”   “要是再来个混日子糊弄差事的,那些药的质量如何都犹未可知,你舍得让我这好主意好点子白瞎,努力都付诸东流吗?”   容衍无奈:“不,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自己来,要给这成药铺找靠山的话,你这将军府独女,陛下亲封的安宁郡主,自然也是足够的。”   潇潇眨巴眼:“你舍得让你的小宝贝奔波操劳吗?”   “人家一个女孩子,哪里知道怎么开铺子嘛,我爹娘也没这方面经验,这么大的事儿交给我,我压力好大哦。”   容衍:……   他还能怎么办呢。   潇潇一走云尔就不解提问:“可是主子,姑娘二哥如今开着的那乳茶铺子,听说就是姑娘给张罗的,还有同李家、沈夫人合作……”   云叁就抬脚踹他:“蠢不蠢,你都知道的事儿,主子能不懂吗?”   那是为什么?   云叁把人拉走说悄悄话:“你是不是傻,很明显姑娘是给咱主子送好处啊。”   成药铺子一旦开起来,那就不光是银钱的事儿,造福百姓,救死扶伤,这该给主子带来多大的声望啊,加上边城大捷之事,主子今后再也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被遗忘的皇子了!   云尔感慨:“主子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姑娘一家了吧,从前是萧将军和顾先生照顾主子长大,今后有姑娘相伴主子余生……”云尔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动,说到这还吸了两下鼻子,云武泉下有知,应该也能放心了。   他二人身后,容衍背对他们,嘴角微微勾起。   潇潇对他的好,他都知道,是以,他也不会辜负潇潇的好意。   况且按照潇潇说的,他可以在契书上加上潇潇的名字,这样,她在空间就有积分奖励,外界却不必沾染麻烦,就这么决定了。   就在公孙仲景将储备的药材都消耗殆尽的时候,有名药农在夕江县大量兜售药材,说是因为急需用银子,虽然价格便宜但出售的量极大,少了不卖,然后容衍就把东西买下来并且送到了公孙仲景所在之处。   他正研制成药到紧要关头,便收下了这份心意,他对朝廷的事不关心,却也知道容衍不似旁的皇子富裕,这份心意他记下了,便宜却不能占,改天得把银子给他送过去。   旁的药商药铺听说这事儿,都没当回事,公孙仲景依旧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每日发挥稳定地输出药香,周围的邻居们都知道这住了个大夫,也就没觉得奇怪,所以没人知道,此时公孙仲景所在的院子里,已经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潇潇和容衍来过几次送吃的,眼看那清冷贵公子逐渐顾不上仪容,连胡子都没时间打理,潇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顺口”说:“前两天本来做了一坛子小菜要给你送来,结果当时事情有些多忘了封口,放两天就坏了。”   “我捉摸着好像密封的罐子保存时间长,就试着做了这样的。”   她拿出个瓶口有螺纹的小瓷瓶,当着公孙仲景的面将另一个配套的小盖子拧上,然后上下猛晃:“瞧,这样既能封口,还不容易漏,可方便了,回头我给你熬些糖浆,回头口渴又不愿意喝水的话,就自己兑一勺,一瓶就是六七日的量。”   “哦这里还有一瓶是我试着将糖浆做成了糖丸,嘴巴没味道的时候可以含着吃,也能兑水,就是别不小心吞下去了哦。”   公孙仲景先是呆愣地接过小瓶,随后目光便越发明亮,而后话都来不及说一声,猛地就冲回了屋里。   真是着相了,他为何只想着留存熬好的药液,瓶瓶罐罐那么多,百姓们买这个又麻烦又贵,还不如直接买药材回去自己处理。若是他将药液熬得浓一些,每次挖一勺冲开,岂不是方便又便宜?   或者就做成药丸子,一次一粒,省时省力!   药童怪不好意思的:“二位特意来给我家公子送东西,他却……实在抱歉,公子一遇上和医术有关的事儿就容易忘我……”   潇潇摇头:“无妨,就是这样,才更难能可贵,杜仲,好好照顾你家公子,他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了不起的好大夫。”   杜仲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还觉得潇潇姑娘特别有眼光,就是可惜已经有了心上人,不然和他家公子多般配啊。   潇潇是看不懂杜仲眼中惋惜的,她见公孙仲景已经得到提示,就安心拉着容衍去看他们的山。   空间已经过了明路,她也就不必再隐瞒:“这些都是我用积分兑换的好品种,过几年结了果子,也肯定都是又大又甜的上品佳果,到时候我们一起来摘果子吃啊!”   容衍都说好,正逛着,却见潇潇眉头一皱,拉住他的手,两人就消失在原地。   幸好他俩现在都喜欢让护卫们保持距离,不然这样大白天玩失踪,还不吓死个人。   潇潇突然带容衍离开是因为她安排在赤尔南身边的NPC发现他有异动。   赤尔南处,他正疑惑地看着眼前画面问手下:“怎么多了几只鸟?”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黑历史   那几个凶胡人也不明白:“许是闻着味道过来蹭吃的吧。”   谁又会去怀疑几只鸟呢,所以将信绑在信鸽腿上之后,他们就放心将它放飞,也没太在意跟着一起飞走的那些野鸟。   他们哪里能猜到,信鸽压根没能飞出多远就被那几只“野鸟”前后包抄逮住,送到了潇潇手上。   容衍大为惊奇:“你的那什么恩僻西原来不光是能变成人的模样?”   潇潇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刚发现就迫不及待让它们当了监控。   鸽子腿上的信果然是给太子的,不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除了质问之外,他提到最多的居然是和太子要银子,可见他是多不乐意用铁矿抵债。   他越不乐意,潇潇越高兴,将这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后,她摸摸下巴:“也不知道信上有没有什么特殊暗号,咱也不能随便改。”   想了下,她愉快地决定:“那就直接没收了吧。”   信收起,至于这鸽子……   容衍轻笑一声:“要吃吗?”   潇潇小脸微红,又提黑历史!当初她又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别人家的信鸽!谁能想到在福缘村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人放信鸽?   “吃!”不吃白不吃。   云尔云叁就在山底下溜达了一圈,等主子和姑娘下来的时候居然发现他们收获颇丰,手上提着野鸡,身后还拖着头……   “野猪?”云尔瞠目结舌,脱口而出,“有五花肉的那种?”   思及过往,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得知中午有野味加餐的沈县令也将日渐凸显的小肚子压下去,跟着笑的开怀。   就在潇潇觉得日子平静中有些无聊的时候,二哥宁安回和钱娇儿的吉日到来,宁家张灯结彩,大宴宾客,沈县令夫妻、韩清都在被邀请之列,就连苦心研究成药的公孙仲景也收拾好自己应邀出席。   潇潇给二哥请了夕江县最好的舞龙舞狮队,喜宴的菜品也不想假手他人,袖子一撸就要亲自上阵,还是容衍好生相劝。   “你如今身份不同,便是你愿意做,那些百姓能安心吃吗?”   也是,郡主给他们做饭,哪个敢动筷子?   潇潇觉得好生没趣,就努力争取,获得了给亲朋好友这桌掌厨的权利。   于是熟人们欢欢喜喜,沈县令也大发慈悲将在博文书院脑壳痛的沈天赐接了过来。   沈夫人很没架子地直接端了个凳子坐在厨房一边和潇潇聊天一边开小灶,潇潇出锅一道菜,她就端个小碗拿公筷夹一些先吃为敬。   这行为看的潇潇咂舌:“堂堂县令夫人,李家长女,怎么跟吃不饱饭似的?”   沈夫人嗔她:“还说呢,某人分明是白纸黑字定下的二掌柜,偏要留下两家店让我来回跑,自己总也没个影子,想吃你顿饭还得大老远从京城跑来夕江县!”   潇潇噘着嘴:“你分明是回来找你相公的!”   沈夫人最近忙事业,主要待在京城,这回是赶巧。   她脸一红:“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呢,我这是碰巧有事儿回来,要不然还蹭不着你这顿饭呢!”   “哎对了,最近总有人来问那西瓜的事儿,你真不打算多卖点儿?生意这么好,你居然还坚持要限量,我真是服了。”   潇潇瞥她:“物以稀为贵,真随随便便花钱就能买到,那些达官贵人还会眼巴巴往你那雅居跑吗?再说现在产量也没那么多,我还要留种呢。”   沈夫人撇嘴,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   道理她其实是明白的,潇潇给她的这西瓜从前闻所未闻,现如今从边城运过来的数量不多,加上路上的损耗,确实只能少量供应。   再者,越是有钱有权的贵人,越是喜欢搞特殊,别人都有的他们不稀罕,就爱这些有银子都买不着,偏偏他们能得到的特权。   “你一个小屁孩,怎的对贵人的想法这般了解?”   潇潇说:“我读的书多。”   沈夫人翻了个白眼,决定把这功劳归功于潇潇生父生母,尤其是顾长安,果然书香世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生个娃都比旁人家的聪明不少。   可她家这个是怎么回事?既没有他娘的聪慧,也没有他爹的奸……精明,这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潇潇条理分明地忙活,她不由更加苦恼,有的孩子将爹娘的头脑、美貌,甚至厨艺都完美继承,有的孩子还只会哼哼唧唧说昨儿的书没背会,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当初她还动过心思撮合天赐跟潇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儿子不配。   想到这,沈夫人挤眉弄眼,全没了当初那雍容华贵的仪态:“哎,你和三殿下,怎么样了?”   这回换潇潇红了脸,小哥哥说,等今日二哥成亲后,就……就和四位爹娘提亲。   沈夫人满面揶揄,笑得潇潇一把抽走她的碗:“不给你吃了!”   沈夫人连忙告饶,潇潇意思意思恼了一会儿,就把碗筷还给了她,她如今可是大忙人,雅居生意好,接待得又都是贵客,今儿个当真是忙中抽空来一趟,这不,连开席都等不及,扒拉两口可能就要走。   潇潇看着她那日渐清减的下巴,忍不住提醒:“别光顾着忙事业,身体要紧。”   沈夫人点点头,问她:“哎对了我听说你捣鼓出了开水一泡就能吃的速食,要不给我来点儿吧?”   潇潇就瞪她:“再不好好吃饭,等我的哈密瓜和葡萄出来,你别想沾边儿!”   沈夫人立马老实了:“哈密瓜是什么?”   葡萄她常吃,哈密瓜却是闻所未闻的,偏潇潇这小坏丫头说:“秘密。”   又说:“不过等东西来了,还是独一家供应给雅居。”   她好讨厌,可是沈夫人好喜欢。   等到开席的时候,沈夫人果然被雅居的人叫走,她得意地和沈县令炫耀过自己的先见之明,留下礼物和祝福就匆忙离去。   既然是喜宴,潇潇当然不能随便唬弄,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和造型喜庆的攒盒都是必须的,四喜干果和四喜蜜饯分别是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核桃、雪山枣、蜜饯芝麻、蜜饯桂圆、蜜饯桃脯、蜜饯苹果。   前菜上的是鸡丝黄瓜、麻辣肚丝、口蘑发菜、醋溜海蜇,接着就是琳琅满目的——凤尾素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八宝野鸭、佛手金卷、芜爆仔鸽、绣球干贝、奶汁鱼片、五彩牛柳、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   这一桌菜品缤纷,热气蒸腾,色香味俱全,让人想不垂涎都难。   有的大家连菜名都没听说过,沈县令更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感慨:“不错不错,潇潇丫头你这经过顾御厨的指点,厨艺更是突飞猛进,令人叹为观止!” 第四百一十二章 把我的好运分给你   潇潇突发奇想,要不以后做出新菜的缘由就往爹身上丢?好主意哎!不过还是要稍微找补一下免得穿帮:“是呀是呀,这段时间我就又学会了好多菜呢!哎哟从前机缘巧合得到的那本食谱正好可以拿回去向爹请教。”   “这样今后就能做出更多的新菜啦。”   沈县令比她还期待,顺便教育儿子:“你看看,读书是多有用的一件事,你如今喊苦喊累,却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想读书却没机会。”   理是正理,可沈天赐听不进去,倒是潇潇摸着下巴,将他看得背后发毛。   容衍给潇潇盛了碗汤将这目光打断,得到沈天赐感激拱手。   潇潇将汤喝完,问容衍:“你能联系上陆院长不?”   容衍挑眉:“找你大哥?”   潇潇摇头,端正脸色:“找院长,有正事。”   正好新人敬酒过来,宁安回满面红光,还没说话先干了一杯。   “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同你谢来谢去,但哥哥和爹娘能有今日,确实都是因为你,我不说谢,可只要有哥哥一日,但凡你开口,我宁安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虽无功名在身,也无权势在手,但若有人欺负你,豁出这条命,哥哥也会保护你周全!”   潇潇踢他一脚:“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小心新娘子晚上抓破你的脸!   宁安回挠挠头:“嘿嘿嘿,娇儿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她现在出不来,就让我给你带话。”   潇潇:……服了,真的。   未免这喝嗨了的新郎官再说什么惊人发言,潇潇火速把人送入洞房,宁丰年和宋氏在旁看的好笑,笑着笑着,宋氏忽然僵住。   潇潇隐有预感:“娘?”   宋氏深吸一口气,表现得还算冷静:“烧热水,我要生了。”   这么平静的孕妇潇潇还是第一次见,哦,实际上不平静的她也没见过。   总之就是宋氏说什么,潇潇就做什么,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产妇,宋氏早在家中准备好一应用品,稳婆也在厢房里住着,所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员都已就位,只等发动。   便是此时,宋氏拉住了潇潇的手。   “答应我,保孩子。”   潇潇哭笑不得:“娘你在说什么呢!”   宋氏叹口气:“我不傻,这些天你对我那般小心谨慎,定是因为孩子有问题吧,娘这一生有儿有女,夫妻和睦,平安喜乐,已是足够,可这孩子不一样,他还没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   潇潇想说话,却被宋氏打断:“我知道无论是孩子他爹还是二郎,定会以我为优先,但我是个母亲,我做不到,潇潇,我要你答应我,保住我得来不易的孩儿。”   潇潇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娘,你真的想多了。”   不得已,她只好把真实原因告诉宋氏,宋氏方才的冷静沉着全都不见,人都有些怔愣:“两个?你说我是怀了双胎?”   潇潇点头,她便恍然大悟:“我说我这次胃口怎么这么大。”   潇潇也不反驳,只管对她说:“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可不是为了让你胡思乱想,总归现在也到了生的时候,娘你放宽了心使劲儿就行。”   宋氏好气又好笑:“你生过孩子还是我生过?快快快出去,你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别待在这晦气地儿。”   潇潇不同意:“这是每个母亲最伟大的时刻,怎么能说晦气!”   不过她在这是有点碍事,潇潇决定乖乖听话,可是刚起身就听宋氏惊呼一声,潇潇条件反射转身扶住宋氏,同时看向她忽然泛白的脸色。   空间叮了一声:【主人,这两个孩子的位置不正。】   公孙仲景就等在门外,宁丰年是个疼人的,正请求他要是有个万一,能出手相助,比起那劳什子的“男女授受不亲”,他只要妻子孩儿平安无事。   “倘若……就保大!”   公孙仲景点头答应,他才松口气安心。   里屋,潇潇的手还按在宋氏肚皮上:【使用范围掌控。】   这又是一次精密操作,但比起战场上那一回,这次潇潇头不晕眼不花,还能一心二用,她一边用空间掌控之力帮宋氏肚子里的孩子转身,一边和宋氏说:“娘,我觉得两个宝贝都精神的很,您定会顺利生产,放心吧。”   “再说了,你们不总说我是小福星吗,那今个儿,我就把我的好运分给你。”   恰此时,洗干净手的稳婆来给宋氏做产前检查,在宋氏强烈要求下,潇潇转头没看,但声音听得是真真切切。   “夫人放心,孩子好得很,胎位也正,只要您跟着我老婆子的口令用力,保管你们母子平安!”   潇潇笑呵呵转头冲宋氏笑:“瞧,娘,我说什么来着!”   然后就被宋氏赶了出来。   宁丰年已经在门外急出一脑门汗:“怎么样?”   潇潇觉得问出这三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宁丰年的全部力气,是以赶紧告诉他:“一切正常,稳婆说孩子健康,胎位也正。”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前头的宾客们听闻主母临盆,也都诚心祈祷平安,容衍担忧地看着潇潇略显憔悴的面色:“你方才做了什么?”   对着小哥哥就不必隐瞒了,潇潇悄声说了经过,又道:“我不太放心,待会儿我用空间躲在娘身边看着,你帮我作掩护,就说我在厨房给娘熬汤哦。”   容衍却想起另一件事:“先前在凶胡战场上,你是不是也在凶胡人身上用过空间掌控?”他想到了更多,“那时玉佩掉落,是不是因为你也像现在这样虚弱?”   潇潇没说那时更加危机,但也没有否认,可容衍何许人也,当下便有种想把眼前人狠狠拥入怀中的冲动。   屋内一声痛呼,让宁丰年这个已经当过两次爹的人都跟着揪心,宁安回也顾不上洞房了,给新娘子捎了个口信让她别着急之后,就这么穿着喜服,和他爹一起在门口干着急。   难为他倒是没忘了让人给新娘子送些吃的,而新娘钱娇儿也是个贴心人,只让他安心陪着,自己这里无妨。   钱掌柜夫妻俩更是毫无怨言帮着安抚宾客。   客人们都越发觉得这亲事结的好,便在这些赞叹和羡慕的声音里,潇潇借着空间之便,悄悄来到宋氏屋里。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有间书屋   鲜红的血水一盆盆积攒着,在宋氏的强烈要求下,都先放在屋里,免得端出去更让人担忧。   双胎确实比普通的生产更家煎熬,宋氏也是生过两个儿子的人了,此刻仍觉得十分难以忍受,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额头落下,很快就打湿了衣裳,她却死死咬着布团,不让更大的痛呼出口。   潇潇心疼得紧,趁着无人注意,就往宋氏的参汤里加了些止痛药。   剂量不大,是和空间确认过孕妇可用,既不影响她使劲儿,也能稍微缓和痛感的刚好程度。   屋里飘着浓郁的血腥味,即便有潇潇的药帮忙,宋氏的脸色还是越发苍白,闷哼声也开始微不可闻,潇潇紧张地问空间:【有没有什么能帮她的?比如救命的药之类。】   空间告诉她:【经过扫描可知,主人的养母现在处于正常状态,主人你可能不知道,生孩子就是这样的,尤其是古代,在这种时候遇到生命危险的状况比比皆是,和那些人相比,您的养母已经很幸运了。】   道理都懂,但潇潇看着宋氏咬紧牙关浑身是汗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感慨母爱的伟大。   不知过了多久,接连两声婴儿啼哭在屋内响起,宁丰年噌得一下蹿到门口:“怎么样怎么样?秋娘怎么样了?”   稳婆一边清洗刚出生的孩子一边对宋氏说:“你可真是好福气。”   宋氏虚弱地深吸一口气,神色温婉又满足:“恩,遇到他,嫁给他,乃我此生之幸。”   稳婆低头看了看孩子,将方才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亲眼见证生命的奇迹,潇潇对“母亲”这个词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从前那个世界,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也是这样拼尽全力生下她的吗?这个世界里,萧苒娘亲也是这般不顾一切生下萧宁的吗?   忽然就有种被深深爱着,也想更好去爱别人的感觉。   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喜欢纠结于不开心的过去,提起自己的身世,她也不会去想,母亲为什么生下她却又不要她,她只庆幸,尽管自己的到来不那么备受期待,母亲还是给了她生命。   所以她才有机会睁开眼看这个美丽的世界,所以她才会更想让身边的人都过得更幸福,更快乐,也想对爱她的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宁丰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听到稳婆说孩子已经包好,他一个箭步冲进门,还不忘女儿的叮嘱,给自己套上干净柔软的外衣才走到宋氏床前。   “秋娘,你辛苦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端来。”   宋氏既羞涩又暖心:“哪就要你来端了……我没事,孩子呢?”   一手一个娃却被无视的稳婆在一旁轻咳:“这呢这呢,恭喜两位,是两个大胖小子呢!”要不她刚刚怎么说宋氏有福气呢,多少人求一子都难得,她倒好,本就有两个出息的儿子,这又来俩,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才有这福报呢!   谁知听到她报喜的两人却眉头一皱,宋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儿子?”   宁丰年表现得就更明显了,那表情,甚至带着嫌弃:“都是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说完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啊?秋娘生了两个?双胎?”   他直接就拉住了宋氏的手:“以后不生了!太危险了!”   稳婆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比起孩子更关心产妇,比起儿子更期待女儿,不过内心深处,她也着实羡慕。   见宋氏已经完全脱离危险,潇潇回到厨房,容衍就在门口守着,保证无人察觉她的短暂失踪,潇潇一回来就从空间挪出早就准备好的营养汤,放上托盘,想了想,又拿出几块小点心递给容衍。   容衍最近也算是发现了,潇潇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首先就会想到投喂,他乐得享受,吃完就主动接过托盘陪她往宋氏那走,走到门口恰好看到按耐不住的宁安回扒着门缝问:“男孩儿女孩儿?”   稳婆听到熟悉的问话,高高兴兴提高嗓门:“恭喜恭喜,夫人一举得男,还是双胎!”   谁知宁安回也跟他爹娘一般拉下脸:“啊,我的妹妹啊……”   稳婆已经无语了,见他可怜巴巴看着潇潇委屈道:“先前分明都说能生个和潇潇一样可爱的妹妹,我和大哥连小妹的衣裳都准备好了!”   潇潇忍不住含笑揶揄:“可以给我外甥女穿呀。”   要是换个地方换个人,祝人家生女儿无异于骂人,偏宁家不一样,宁安回还真就满面红光连连点头:“对哦,一个不行就再来一个,我生不着女儿还有大哥,再不然还有这俩小子,总能生个宝贝闺女!”   稳婆已经不想说话了,而宾客们则纷纷道喜:“恭喜宁兄双喜,不,三喜临门啊!”   看着宋氏睡下才出来的宁丰年一边告罪,一边止不住满面红光:“哪里哪里,招待不周,多谢各位体谅,改日一定再请大家喝酒!”   宁家这运势,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谁会不想沾喜气呢?   众人欣然应允,走之前都留下不少喜庆话,次日又纷纷将贺礼送上。   婚宴请的都是熟人,这些人大都受到过潇潇直接或者间接的恩惠,便是孝期不便露面的李家也派人送了丰厚的贺仪,感受着大家的好意,潇潇终是做下个决定。   不日,一家名为《有间书屋》的铺子低调地打开了大门,在开张那日之前,店主是谁、店内售卖何物皆无迹可寻,然而周遭百姓的好奇心反而更加被吊了起来,眼巴巴守在门口。   有名笑眯眯的管事站在门口,声音略有些尖细。   “此间名为有间书屋。”   他说话的功夫,众人也在他身后看到了整整齐齐的数列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本强势勾住了大街上学子的目光。   书这东西,在大夏还是精贵物品,读书人不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读不起书。   是以看见书店开张,学子们真是又高兴,又无奈。   高兴这夕江县的大街上又多了份书香气,无奈的是他们倾尽所有,可能也买不起几本。 第四百一十四章 快乐   罢了罢了,还是继续去找找有没有哪里需要人代写书信,或者书店书院需要人抄书吧。   刚转身准备离去,却又听那管事道:“这书屋中所有书,皆可免费借阅。”   学子们怀疑自己今儿起太早,听力出了问题,但那脚步是万万再挪不动了。   管事道:“只需十枚铜钱,就可以在书屋中呆上整日,哪怕是从开店待到打烊,也不会有人驱赶,若是中途要出去吃饭,只需登记在册,回来时无需第二次付费。”   这些个要求越说,学子们越感觉不真实。   从前去书店,他们也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假借买书之名悄悄看上几页,可那时都是厚着脸皮,还得遇上个好说话的店主,运气不好,就要被人骂骂咧咧赶出门去,这里居然直接让他们免费看书?   那十枚铜钱的费用直接被他们无视,十枚铜钱能做什么,买五个包子吗?   如果少吃五个包子就能看一天书,他们宁愿天天饿着肚子!   门口翘首以盼的人越来越多,管事便贴心地加快了语速:“当然,该有的规定还是要有的。”   来了来了,学子们想,就知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道理,这规定大约就是换着花样让他们花银子吧?比如进门的客人必须买几本书走,又或者抄十本书才能看一本……   管事清清嗓子道:“看书虽然是免费的,可大家也要爱惜,为了能让这些书本留存更久,请各位在看书时注意爱护书页,若有无故损害书本者,照价赔偿。”   学子们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就这?   正经读书人是会舍得弄坏书页,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书店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吗?   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不必在店里买东西吗?”   管事拢着手,笑出了褶子:“不做要求,买卖自由。”   众人还是将信将疑,管事直接让开大门:“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有好奇的,大可一试,总归父老乡亲们都在这看着,老朽还能空口说白话不成?”   学子们当真不信会有这等好事,可又当真抵御不了肆意看书的诱惑,没多久就真有几个胆子大的试探着上前:“这是十文钱,我进去咯?”   管事点头:“客人请,进去后自有小二介绍。”   果真如他所说,学子刚进门就有一名穿戴得体的小二给他做详细说明:“这里是风土志,这里是四书五经,这里是策论,这里是话本……”   “您往上看,每列书架都有种类标识,您按照这个找就行,书侧边标有序列号,看完记得放回原处。”   他又带着学子们往里头走:“这里啊,是专供各位看书的地方。”   众人瞪大眼,原以为这样的店铺里,他们只能站着或者蹲在地上看书,没曾想,竟连茶座都有?   该不会这里才是逼他们花银子的地方吧?   小二将人带来:“我家店主说,能来咱们有间书屋的,定是爱书之人,想来都有向学之心,诸位一时半会儿肯定舍不得从书本中抬起头,所以不如坐下来,慢慢看,这里光线好,位置也宽敞。”   “哦对了,咱们这里不售卖文房四宝,所以若是有做笔记的习惯,还请诸位自行准备笔墨。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祝愿诸位得偿宏愿,前程似锦。”   说完就直接走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午书,发现真没人来催他们离开或者兜售物品,学子们不大专心地撑到下晌,感觉到腹中饥饿,且好些看书所得仅靠记忆已经快留不住。   要不,出去吃点东西,回家拿来笔墨纸砚试试?   总归就十文钱,若是被骗,下回再不过来就行。   说句实在话,就一上午看的书,那就已经不止十文钱价值,哪怕出去后不给进来了,或者又要收费,那也是值当的。   学子们一出门,就发现还有不少观望之人在外头等着,他们将店内所遇尽数告知,随后便急匆匆回家拿东西。   没什么事儿的百姓们已经从门口路过好几趟了,见学子们来去自由,且面上当真没有勉强不平之色,纷纷回家将这书屋的事告知亲朋。   学子们果然一直待到打烊,来提醒时间的小二也很客气:“诸位公子,不是我们不愿让各位多待,实在是天色已晚,你们也聚精会神许久,若是还不休息,既伤眼,也伤身,岂非得不偿失?”   “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凡事欲速则不达,咱家书屋也不是只开一日,诸位回去吃饱喝足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在门口恭迎诸位来到,可好?”   学子们将信将疑,清晨天还蒙蒙亮就迫不及待等在了书屋外面。   潇潇和容衍在对面茶楼看到时都对他们钦佩的很:“瞧,这都是大夏未来的人才呢。”   容衍给她添了杯热茶:“多亏有你,他们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潇潇抿了一口,笑得一派淡然:“举手之劳啦。”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得的事,所以也不知道,几日之后,这件书屋在学子们心中,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每天一早踏着微亮的天光等在书屋门口,等着店门打开就迫不及待鱼贯而入。   摸着从前可望不可即的书本,学子们深吸一口气,咽下眼中涌来的热意,抱著书,轻车熟路坐在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书案旁。   这块地方是潇潇特意划出来的读书区,除了桌椅,就只有一个高高挂着的牌匾,上书——勤为径。   来过的学子都说,在这里读书效率特别高,看一上午书,就能完成在家时一整天也做不完的功课。   夕江县的百姓都知道,县里开了家铺子,叫有间书屋,书屋什么都不卖,只让人看书,十文钱,只要不破坏规矩,可以在里面安静又舒服地看一天。   因为没有任何物品售卖,潇潇开这间书铺分不到积分,可她本人并不在意,况且刚得了新稻种的五十万,她现在富裕着呢。   再说了,赚钱是为了什么?为了快乐!   她现在很快乐,大家也很快乐,这不就够了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 管事没胡子   多日过去,有间书屋俨然成了学子们心中的圣地,但同时,它也是不少商户的眼中钉。   他们总觉得,有间书屋开门之后,自家生意都受到影响,以前那些贫门学子虽然穷,可好歹每过一段时间,即便他们不舍得,也得花费银子从他们书铺买个一两本,如今倒好,那书屋直接免费,谁还来他们书铺消费?   于是几个心术不正的掌柜一合计,决定给有间书铺一点教训。   次日,到书屋来看书的学子中多了几张生面孔,小二原先没注意,巡视时眼神一瞄却发现这些人鬼鬼祟祟,正在书架旁做小动作。机灵的小二早受到管事叮嘱,这下立刻跑二楼去汇报。   管事无聊了好几天,这会儿可算精神抖擞,听得楼下一声惊呼,他这老胳膊老腿像是立马年轻十岁,嗖的就来了一楼。   潇潇和容衍收到消息前来时,恰看到一名穿着学子袍的男子手中提着本书,面色沉重,语气不善:“我就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原来开书屋是假,煽动民间动荡才是真!”   他将书本摊开,白纸黑字都是对当今不满的陈述,其中就有质疑他皇位得来不正的言论,胆子小的此刻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恨不得连耳朵都堵上,免得再听那大逆不道之词。   潇潇都想给他鼓掌了,脑子不多,胆子不小啊。   管事眼底的兴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与先前全然不同的冷然肃穆。   “来人,将这闹事的给我拿下!”   那人完全没料到此等发展:“等等,你们莫非是被我发现这大逆不道之举,想要杀人灭口?”   “各位乡亲,他们肯定是凶胡派来的奸细!”   真.凶胡人赤尔南今儿也出来闲逛,才吃完一个大肉包就恰好看到这场闹剧,他还在被路人科普有间书屋是家什么店呢,就听到有人给他点名了。   那人早有准备,言辞凿凿:“那凶恶的二王子刚来咱们大夏,你们有间书屋就开张了,看书不收钱这说法从古至今就闻所未闻,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   他高举手中书:“你们定是凶胡人的帮手,为的就是乱我民心!”   “诸位快去报官!”   “谁要报官,让开让开,官差办事,闲人走开!”   闹事那人刚上前一步,却听他身旁的管事抢先道:“我报的,这有人蓄意闹事,烦请官差将人带走,省的影响我这儿客人看书。”   嘿,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闹事之人确定这书屋主人有点傻,都这种情况了还不知道害怕,他巴巴将书展示给官差看:“你瞧!”   管事在他身后背着手:“我劝你做事前先想想清楚,免得待会儿后悔。”   那人才不管,这种类似的事儿他也不是头一回干,熟悉的很,于是大大咧咧就把东西怼到了官差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潇潇已经掏出小零食,分一半给容衍,两人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看了起来。   “你找的这位管事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   容衍告诉她:“孙公公从前是伺候后妃的,比起后宫里那些勾心斗角,这点手段哪够他看的,估计也就是最近无聊,才陪他们玩玩。”   潇潇咬着饼干说:“应该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在。”   毕竟他俩办完了差事,也是时候回京,这书屋,总得在夕江县站住脚,否则一番心意付诸东流,不光是学子们,潇潇也会觉得遗憾。   官差脸都绿了,这些东西他们也不敢听呀!哪里来的憨货,大庭广众就敢往外说!   他们连忙让人捂住此人的嘴,不管他还在叭叭叭,转头问管事:“您这儿怎么说?”   聪明的人已经注意到他对管事的称呼与众不同。   管事倒没摆架子,就像个普通百姓一样拱手作揖:“是这样的,方才我好好的开着店,客人们也安静地看著书,偏这人无事生非,想蓄意栽赃陷害。”   “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遇到此等恶人,当然只能寻求官府的帮助。”   官差很有些受宠若惊,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那您要怎么证明此时与书屋无关呢?”   管事点点头,两根指头捏脏东西似的捏来那本大逆不道的书,又从书架上随手取来一本,将两本书都拿到阳光底下展开后,他说:“诸位请看。”   今儿是个艳阳天,阳光直勾勾照在书页上,晃得人连字儿都看不清,可就是这样的刺目中,页脚上突兀出现的一枚印记格外清晰。   生怕大家领会不了,管事又让人随即拿来几本书,发现书页右下角都有同样的印记,闹事那人再笨也知道自己失败,想辩解几句偏又被捂着嘴。   管事慢悠悠道:“这里每本书都有暗印,旁人模仿不来。”   “我也不妨趁这机会把话说细致了,有间书屋的所有书皆笔迹相同、暗印相同,且有编号标记,任何来路不明的东西都不可能混入其中。”   “莫说我这里有暗印,便是没有,你以为在书册上随便写几个数字,就能冒充有间书屋藏品了?”   “最基本的行列规则都不懂,瞎凑什么热闹呢。”   比起后宫嫔妃们那些争宠手段,简直贻笑大方。   官差查证属实,又问管事:“您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管事甩袖:“敢对当今大不敬,看得出狗胆包天,而且是铁了心要致我们于死地,如此,便让他尝尝自己酿下的苦果,烦请官差大人一切按照律法来判,务必让他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果今日之事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来说还不够惊醒,次日,被县令大张旗鼓送来读书的沈天赐就成了另一个活招牌。   “听说县太爷大人都把家中公子送去有间书屋了?”   “这是不是说明县太爷要罩着那书屋?”   “莫非铺子就是县太爷开的?”   各种猜测众说纷纭,谁也不知真假,倒也有眼尖的人发现——   “你们注意到没,那书屋的管事没有胡子……”   什么人没胡子?宫里的太监啊!   能用太监当管事,这书屋背后之人的身份怎么会简单?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别欺负人家三殿下   总之蠢蠢欲动的那些念头都被压了下去,有间书屋正式成为县城学子们读书圣地之时,处于友人的情意,潇潇想去看看沈天赐是否煎熬,没想到却发现这家伙抱着本山川志看得不亦乐乎,连家丁喊他回家吃饭都不乐意走。   “你是真喜欢啊?”   沈天赐自己也觉得挺纳闷:“谁让你这里的书这么有趣,我爹娘只会让我背四书五经,可那些东西我一看就脑仁疼,倒是这山川风土深得我心,哎潇潇,阿……三殿下你们去过边城的路上真看到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风景吗?”   见他真喜欢,潇潇也就不再担忧,又开开心心要拉容衍一起回家看那一天一个样的双胞胎弟弟。   脚步才踏出有间书屋,她又听见空间兴奋地播报——   【叮,恭喜主人成功激活隐藏任务——书海无涯,获得奖励积分十万!】   【恭喜主人成功激活隐藏奖励机制,今后书屋中的书每被翻阅一次,您就能获得一个积分。】   这书屋里少说得有上千本书吧?   学子们勤奋,每日翻阅的数量也不少,这波又是意外之喜。   她似模似样感慨:“哎呀,老天爷追着送积分,我这该死的魅力。”   容衍可稀罕她这模样,算算日子就要离开,当晚他就去找了宁丰年。   宁丰年本来就纳闷三皇子找他做什么,还没转过弯来,就见容衍一撩衣摆单膝跪下:“宁叔,我想向潇潇提亲,还望您和宁婶同意。”   宁丰年一时百感交集:“这事,这事,这事不是应该去问京城的萧将军和顾先生吗?”   容衍坚持:“因为在潇潇心目中,你们也是她的亲爹娘,我想先得到您二位的同意。”   “容衍对天发誓,此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对潇潇不离不弃,我会信她,尊重她,保护她,陪伴她,直到此生尽头。”   也许是他太郑重,宁丰年一个激动,当下便红着眼睛把人扶起来:“好孩子,好孩子,啊不对,我是说三殿下……”   容衍摇头:“宁叔,我知道您没法还当我是从前的阿衍一般对待,但此时此刻,我不是以皇子的身份求亲,我只是,”他顿了顿,沉稳的面上现出一抹红,他坚定道:“只是一个心悦潇潇的男子。”   门外正端着餐盘本打算进来的潇潇:……   ?(??.?ω?.??)?   害羞但是很高兴地她决定把空间留给两位男士,自己回屋开始研究空间的矿山。   五十级激活矿山功能肯定是因为空间仓库放的那些铁矿,再联想到空间从不干没有意义的事,不开没有用的功能,可她思来想去许久,暂时还是没想明白。   朝廷是不可能允许百姓开私矿的,所以首先,空间产出的铁矿肯定不能拿出去,可是一直放在仓库里,除了数量有些可观看着感觉挺厉害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她总不能就在空间闲着没事打铁玩吧?   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的她决定安心睡觉,第二天睡饱起来时发现容衍瞧她的眼神有辣么一点点躲闪。   嘿,害羞的小哥哥她怎么能错过。   容衍越不好意思看她,潇潇就越要故意凑到人家跟前,这画面让刚出来的宁丰年忍不住拍了一下潇潇的脑袋:“你这孩子!别欺负人家三殿下。”   潇潇捂着并不疼的脑瓜子控诉:“爹,你听听你这话,合理吗!”   容衍就笑着同她说:“哪里不合理了,我虽然是皇子,你却也是朝廷过了明路的郡主,方才收到京城来信,说你的册封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及笄那日。”   然后,他对宁丰年施礼:“宁叔,皇命在身,我们要告辞了。”   宁丰年虽然很舍不得潇潇,却也知道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想在夕江县待多久就待多久的孩子,他眼眶泛红:“我明白,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走也好,这样可以走的慢一点,不必那么辛苦。”   潇潇抱住他:“爹,要不你们也来京城吧。”   说完她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哎。   她掰着手指头说:“爹娘如今都没有长辈需要伺候,来去自如,大哥早晚也得去京城考试,我倒是愿意让大哥住在将军府,就怕大哥不肯,届时来来去去你们肯定也不放心,不如全家搬过去?”   “这样咱们住得近,随时都能串门。”   “还有小弟们,爹不是想让他们今后多读书吗,在京城找夫子都要方便许多呢。”   “二哥如今也成家了,若是二嫂愿意,一起把乳茶铺子开到京城也是很好的,您不知道,除了李家,其他那些学我们乳茶铺子,都学了个四不像,可难喝了!”   宁丰年犹豫:“不好吧,我这还有这么多地呢。”   潇潇一摆手:“爹想种地,京城附近也有庄子。”   她眨巴眨巴眼,叹口气道:“哎,爹你是不知道,我在京城也手痒,总想种点儿什么,但是没人帮我啊。”   “我想吃自己种的果子和菜,外头买的吃着不香。”   “我将军娘亲你们是知道的,打仗那是一把好手,种地的事儿可是一窍不通,府里的叔叔伯伯也都是战场上的大英雄,出手不凡武功高强,但让他们拿起锄头下地,那也是不合适的。”   “我爹那就更不行了,他平时除了研究美食,还要管着,啊不照顾将军娘,说不定什么时候朝廷调令下来,他俩就要奔赴战场,留我一人在那空荡荡的将军府。”   “爹,女儿好可怜的,在那陌生的京城,竟都没个能好好说话的人!”   “若是爹娘不在家,我连个饭搭子都找不着,也太凄凉了!”   宁丰年被她成功绕进去,还真就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旁观者清的容衍待他走后刮了一下潇潇的鼻子:“无人陪你,那我呢?”   潇潇吐吐舌头,抱着他的手臂摇:“哎呀小哥哥,你都知道我是在忽悠爹娘去京城了,就不要拆穿我了嘛。”   回京之事耽搁不得,两人安排好有间书屋事宜之后,又去见了公孙仲景一面,成药初见雏形,但这药效和保存效果还需时间验证,这事儿潇潇没法替他开挂,只能用别的办法给他加油打气。   “给,这是烤鸽子,吃完再忙。”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成药   公孙仲景已经从最初的焦躁和急切中平静下来,如今他能做的已经都做好,余下的只有等待。   想起件事,他从屋里取出银票要给容衍,后者却没有收下。   潇潇看着这俩话少程度不相上下的少年,主动接过话头:“是这样的,公孙大夫,我们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公孙仲景点头:“萧姑娘请说。”   潇潇问他:“这成药,你打算如何售卖?我说具体点,比如,一瓶药液,一份药丸,作价几何?你一天卖多少份,又做多少份?谁来做?谁来卖?售卖之地又打算放在何处?”   公孙仲景微微蹙眉,他是个医痴,其他事并不大擅长:“愿听姑娘见解。”   哎呀这么好沟通,潇潇笑嘻嘻道:“以我对公孙大夫的了解,你一心只想造福百姓,所求不过天下安宁,少一些病痛,少一些死离,所以,你一定是希望这成药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对不对?”   公孙仲景心中温暖,人生在世,得一知己,夫复何求,他神色更为温和:“多谢姑娘。”   潇潇摆手:“嗨,都是你的想法,谢我作甚。”   “既然咱们这么熟了,我也就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成药面世只后,必定会有许多人眼红这其中利益,届时找你明着暗着要方子的人不会少,便是你找到了出售渠道,也定还会有人从中作梗。”   “你辛苦研究出来的成药若是不能送到需要它的人手中,别说是你,就是我们这些旁观之人,也会觉得可惜。”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卖药的事儿交给我们?”   公孙仲景根本没犹豫,连“考虑一下”这样的场面话都没有,直接道:“好。”   这下反倒是潇潇诧异:“这么干脆的吗?”   公孙仲景难得展露笑意:“我信你。”   容衍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微微抿唇,抬手替潇潇拿掉了一片落在头发上的树叶。   潇潇已经开始构思成药事宜,压根没注意到容衍和公孙仲景貌似无意的目光交错。   公孙仲景忙碌多日,眼底都是青黑,潇潇也不多做打扰,很快告辞,回去的路上容衍问她:“鸽子哪儿来的?”   潇潇嘿嘿笑:“赤尔南的信鸽。”   “估计他现在对太子芥蒂挺深。”   说的一点儿没错,赤尔南正在屋里气急败坏:“你说这大夏太子到底什么意思?行不行也不给个准话,我不就要他点儿银子么,不回信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严家家大业大,连皇帝都要给他们面子?怎么这么抠门小气!”   幕僚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他们谁都不知晓,太子在罗州大坝上,已经被折腾得没了脾气。   他为什么要求民心?为什么要为了改变严家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亲自参与大坝修建?为什么要被陈庸几句话说的飘飘然,导致如今骑虎难下?   辛勤劳作之余,他也听说了容衍带着赤尔南就在夕江县之事,但谨慎如他自然不会给人留下把柄,所以压根没打算跟赤尔南联系。   “这凶胡二王子倒是个聪明的,没有贸贸然暴露与本宫的关系。”   让侍从捏着肩的太子喝下一碗燕窝粥,正打算午睡,便听门外传来陈庸的大嗓门:“殿下,太子殿下在吗?”   他来找,准没好事!太子将粥一口闷,蹦上床就蒙住了脑袋。   外头,侍从小声解释:“陈大人,殿下昨夜染了风寒,不想给旁人过了病气,刚喝完药躺下。”   陈庸连连点头:“殿下大善,那这几日就好好歇息吧,身子要紧。”   太子松了一口气,大概是累得很了,还真就合衣入眠。   而陈庸走后,与师爷一同巡完大坝就下了个秘令,让人开始四处宣扬太子美德,说得越天花乱坠越好。   等潇潇和容衍回京,就连京城百姓都在夸太子爱民如子,今后定会是一朝明君,潇潇笑得幸灾乐祸:“小哥哥,你师兄够损的。”   容衍笑而不语,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严家想给太子造势,那就让他们造去,且看这声势如虹,如何收场。   要知道当今还正值壮年,压根没有退位让贤的念头呢。   正如他们所料,今儿个早朝皇帝脸色就不大好看,特别是听有人给太子请功的时候,要不是严相反应快,再来几个不知死活的举荐,今日都不知要如何收场。   萧苒把这事说给潇潇听得时候丝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顾长安叹口气提醒她在孩子面前收敛点儿,萧苒却压根不在意。   “我和严家本就势不两立,有什么好遮掩的,当初要不是严家,我们能和女儿分离这么久?我那些兄弟又怎会……”   她紧了紧拳头:“虽然不知道这次是谁的手笔,但只要是对付严家,我就举双手双脚赞成。”   潇潇就明白萧苒也看出有人故意推波助澜,这就奇怪了,陈庸远在罗州,对京城实在鞭长莫及,便是有同僚好友相助,也没这样的效率,所以在京城坑严家的,是谁呢?   顾长安问萧苒:“要是搞错了……”   萧苒冷哼一声:“就算没有实质性证据,严家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便是真不小心错怪了他们,那也算他们倒霉,反正整个严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潇潇以为她爹要劝说,哪知顾长安接的却是:“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总归他们不冤。”   萧苒就笑眯眯看他:“我就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看这眼神架势,潇潇觉得她要是不在,娘可能想亲上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亮哦,于是和小哥哥交换眼神准备给两人让出私人空间。   这时萧苒忽然说:“好了不提那些让人讨厌的家伙,咱们说说正事。”   然后就一把将潇潇拉住:“陛下的意思,郡主册封仪式和你的及笄礼一起举办,来,咱们好好聊聊到时候让你怎么出彩。”   潇潇挠挠头:“啊,不能随便吃顿饭完事儿吗?”听起来好麻烦哎。   萧苒虎着脸:“胡说什么,这是你头一次正式在京城亮相,怎么能随便凑合,说起来,娘去年就该给你办个宴席,可你这丫头没待多久就巴巴跑去边关……”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只手遮天   一句话说的两个人小脸微红,顾长安轻笑一声,转身要走,免得两个小辈窘迫,谁知萧苒将他也拉住:“跑什么,宾客名单不得一起商量,还有那些名帖,肯定得让你来写。”   写字什么的顾长安不嫌麻烦,他到底是顾家出来的,那一手字曾经也是世家子弟间独占鳌头的优秀,只不过弃笔从厨后就低调下来,因而被文人圈子遗忘罢了。   只不过这宾客名单……   他越头疼什么,偏来什么,萧苒握拳轻咳一声:“顾家人,总得请吧?”   “亲孙女的及笄礼呢。”   她说一句,顾长安的眉头就更紧一分。   “所以夫君,咱们要请哪些人呢?”   顾长安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你容我想想。”   这回萧苒没拦着他走,不过转头就对上潇潇好奇的疑问目光:“行吧,这事儿本来也该同你说一说的。”   容衍是知情人,知道说来话长也就先行告辞去忙自己的事。   潇潇把人送走后就回到萧苒屋里,顺手还捎上了小零食和茶水。   萧苒哭笑不得:“你听故事呢?”   潇潇嘿嘿笑,也不否认,这模样倒是将萧苒的遗憾和愁思冲淡些许。   “你也知道,你爹出自京城顾家,那顾家乃是书香门第,家中连扫撒的仆从都得从小读书识字,从这样的家族长大,当年你爹也是闻名京城的才子。”   “京城所有人都说,顾长安将会是继陆沉之后,大夏最年轻的状元郎,可是科考那天,你爹没来。”   潇潇嚼东西的小嘴停下,还条件反射端正了坐姿。   萧苒说:“没人知道他为何不曾出现,可就在那晚,你爹和你祖父大吵一架,从那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就不太好。”   “外人只当他和顾家少来往是因为入赘将军府,让顾大学士觉得颜面无光,但,并不是这样的。”   “尽管没有来往,尽管他们两人都不怎么提起对方,可但凡遇上外头有人浑说对方的不好,他们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当初有人说顾长安自甘堕落,考试不成就用入赘的方式求荣华富贵,往日里一身书卷气的顾大学士直接提着笔杆追着人家辩论,那人也是小有名气的学子,愣是被顾大学士当场将文章说得一文不值,偏偏还无从反驳。   这还不算,第二日早朝,向来好脾气的顾大学士愣是将那学子的亲爹给挤兑得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卸下乌纱帽告老还乡。   至于顾长安,他当上御厨之后向皇帝求的唯一一道恩典,就是彻查一位中饱私囊的大臣,使得他落了个抄家的下场。   旁人不一定晓得,但萧苒知道,那位大臣曾在酒后嘲笑顾大学士老马失蹄,贻笑大方。   顾家父子都是同样的倔强,也是同样的护短,同时,他二人的别扭程度更是不相上下。   潇潇歪着脑袋问:“分明都在意关心对方,为什么到现在都僵持不下呢?”   萧苒小声说:“要面子呗。”   “也许,他们就是缺少一个契机。”   潇潇懂了:“娘的意思是,我的及笄礼就是那个契机?”   她拍胸脯打包票:“娘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次日,来吃早饭的顾长安眼底挂着青黑,他说是列宾客名单所致,大家就都没拆穿他,吃完饭,潇潇自告奋勇:“今儿个天气不错,我去送帖子吧。”   顾长安没多想:“这种事哪里需要你亲力亲为。”   大夏民风开放,并没有那些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说法,尤其潇潇这样的小姑娘,京城大街上随处可见世家子女到处闲逛。   潇潇说:“普通的自然不必,但要是有些关系比较亲近的,还是得亲自上门一趟比较好的,再说我有些小伙伴都好久没见了,要是不登门一趟,以后没准会生我的气呢。”   她的小伙伴?比如沈家人和……若若?   想到什么的顾长安视线停留在早点上,声音不是很响地“恩”了一声。   萧苒憋着笑给女儿使眼色,知道爹爹脸皮薄的她见好就收,三两口扒拉完就起身:“那我先出门去咯,去的晚了,恐怕他们要去学堂上学啦。”   说完人就跑没影了,容衍在将军府吃饭已是常事儿,但今日他特别沉默,萧苒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见瞧着潇潇背影走远的容衍放下筷子,起身特别规矩地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走到萧苒和顾长安跟前。   “萧姨,顾叔,潇潇及笄礼之后,衍儿想正式提亲,还望二位成全。”   他说:“我以后一定会对潇潇好,但凡疏忽,萧姨随时提着落日长枪来揍我,衍儿绝不闪躲。”   “山盟海誓的话衍儿不会说,但有我一日,就绝不让潇潇受委屈,有违此言,天打雷劈。”   萧苒取笑他:“还说不会山盟海誓,这不就说上了,男人啊。”   容衍一张脸红的要滴血,虽然觉得萧姨和顾叔不会拒绝,这会儿还是忐忑紧张得很。   还是顾长安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   “成亲至少得等三年后,我们分离多年,还舍不得她太早嫁人。”   容衍使劲点头:“顾叔放心,衍儿定恪守礼仪,爱护她,也尊重她。”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咳咳,而且三皇子府就在将军府附近,就算我们成亲了,潇潇也不会离开你们。”   “衍儿会把萧姨和顾叔当成亲爹娘孝敬!”   普天之下,也只有萧苒敢接这样的话:“好!我也把你当亲儿子!”   皇帝在早朝前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德子,待会儿早朝的时候还有谁给太子歌功颂德的,全都给朕记下来,朕倒要看看,这朝堂上到底还有几个没被严家拉拢的!”   太子是他儿子,也是他亲立,所以即便太子着急了些,做的过了些,皇帝也可以谅解,但他无法忍受严家逐日只手遮天。   这朝堂之上,严家想让大臣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不想让他们说什么,他们也能立刻住嘴,严相的一个眼神似乎比他这个皇帝金口玉言还要好使。   他本来对今儿的早朝没什么兴趣,直到昨晚,他打开了容衍汇报夕江县一行过程的折子。 第四百一十九章 是朕开的   这一批收上来的水稻仍是要作为稻种的,新一批收获的稻种充裕,许是因为伺候得当,那产量比起上回沈从筠偷摸种的还要高上一些,显然已经足够发放到各地进行试种。   容衍准备了一套公正公开的分发方法,皇帝只略作修改,便觉得很是可行。   看完稻种事宜,他却又有意外之喜。   老三说,那位曾主动前往军中帮助救治伤员的神医最近在研究成药,且已经小有成绩,成功可能性极大。   折子里具体列举了成药的优点——便宜、方便、及时。   对百姓们来说,从前上百文甚至动辄几两银子的药,如今只需三成不到的价格就能买到,而且无需自行熬煮,直接就能服用。   况且,百姓大多舍不得花钱看病,总得等病的不轻才去看大夫,这么一来,身子受损严重,买药花费也必然增加。   若是能在刚刚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及时吃药,自然也就能杜绝小病拖成大病的可能,这样百姓的健康和财产都能得到保障,两全其美。   “父皇觉得,儿臣的建议可行否?”   皇帝觉得可行,非常可行,简直太可行了。   当初他就听说那位神医医术了得,本想等人回京试试霍霍到太医院,提高提高太医院的水准,谁知他半路直接就自己走了,不愧是神医谷的人,就是有个性。   神医谷的名声,便是他这天子,也是听说过的。   人生在世,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但若能多活几年,少些病痛,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事成双已是皇帝未曾想到的惊喜,谁知容衍还有旁的事情禀报。   “有间书屋?”有点意思。   满怀期待的皇帝只想快些结束这无聊的早朝,和容衍好好聊聊成药和书屋的事情,因为想着开心的事,他这紧绷的脸色就放缓下来,朝臣们一见顿觉今儿还能再造一造。   于是有人上前,高声道:“臣有本要奏。”   皇帝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说。”   “臣要参三皇子居心叵测,结党营私!”   容衍不动如山,连眉毛都没抽一下,可那大臣却兀自情绪高亢:“启禀陛下,三殿下借收稻一事,在夕江县开设书铺,收买人心,此事证据确凿!”   “陛下,谁人不知朝廷对与南蛮一战之后的这第一场科考无比重视,三殿下此举很显然是打算提前笼络学子……”   “且近日来三殿下同萧将军私交甚密,据传日日都去那将军府,陛下最恨结党营私之举,萧将军才拿到虎符,三殿下便迫不及待如此行事,臣认为不妥!”   皇帝的心情从厌烦变成思量,也就仍由着此人把话说完。   容衍此时才反问一句:“葛大人莫非是头一回听说我与将军府私交甚密?”   “那大人可以去外头打听打听,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顿顾大厨做的饭。”   他竟不否认?   萧苒拿到虎符意味着她将重新掌控大夏兵权,如今多少人盯着她这块香饽饽却不敢贸然出手,他们是见容衍不知避嫌,顺手参他一本,哪知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不过还好,今日主要强调得也不是这件事。   “那书屋之事,殿下要如何解释?”   “据传,夕江县那书屋出现得蹊跷,不卖书不卖文房四宝,只供人免费读书,前不久还从里头搜出了大逆不道的言论!”   他越说越来劲:“莫不是殿下想趁科考尚未开始,先去结交那些文士学子,好为今后做打算?”   皇帝最忌讳什么?   自然是忌讳旁人觊觎他的位置,这道理,古今相通。   前几天陛下为何对太子不满?还不就是因为太子名声过响,触了陛下的逆鳞,既然先前的事已经无法更改,那就找个做得更过火的人,让他顶在风口浪尖,替太子当个挡箭牌。   如此,陛下的怒火只会冲着三皇子……咦?   这样想着的葛大人发现皇帝不但没生气,还直勾勾盯着自个儿看。   什,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皇帝神色平静,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眼底都是让人看不懂的失望。   “葛爱卿平时是不是很闲?实在闲得慌不如想想今后如何推行新稻种,如何造福于民,如何善用凶胡献给大夏的铁矿,如何多为朕分忧,少给朕添堵。”   葛大人已经开始出冷汗了,可他有任务在身,不得不把话说完。   “古人云,忠言逆耳,为了大夏,哪怕得罪三皇子,臣也必须再问一句——那书屋的东家十分神秘,他的姓名至今不得而知,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若不是心中有鬼,三殿下何须如此行事?”   他觉得说到这份上,皇帝就算不把三皇子贬为庶民,怎么着也功过相抵,便是有他在边关的军工在身,今后也绝没机会成为太子殿下的绊脚石。   可是为何陛下半点对三殿下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疑惑中,他听到皇帝说:“那是因为,那书屋,算是朕开的。”   老三在折子里就提到,有间书屋有利于让更多人得到读书的机会,但也会对一些特权者和商户造成影响,或者被有心人横插一脚,所以为了造福更多读书人,又避免拉帮结派横生枝节,希望这书屋能挂在皇帝名下。   如此,有间书屋培养出来的读书人今后都是皇帝的臣子,再无党派之忧。   不得不说,老三的顾虑真是实在,这不,书屋还未普及,找事儿的就来了。   在葛大人震惊的失语中,皇帝告诉所有人:“朕不但要在夕江县办书屋,还要往京城开,葛大人有何高见?”   葛大人不敢,葛大人现在就想让皇帝把他当个屁放了。   皇帝再问其他人:“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不等大臣们回答,他很不耐烦地一摆手:“无事退朝。”   有事也给朕憋回去。   很幸运的是,朝臣们听懂了他潜在台词,还算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皇帝立马让德公公把容衍接来继续聊,而此时的严相正和几名心腹私聊。   “虽说原先葛大人就是弃子,但今日之事未免太过巧合。”   “他有没有说过消息来源?”   诸人摇头:“只是收到了匿名信件,查证后发现确如心中所说,没曾想……” 第四百二十章 再严厉,他也是我的祖父   事已至此,严相只能认栽。   “萧家那小丫头的事万不能再搞砸。”   众人领命散去。   被他们惦记的潇潇这会儿正在敲门,准确地说,是拉着顾若若的小手,敲顾家大门。   顾若若有点紧张:“你害怕不?”   潇潇耸肩:“怕什么?”   顾若若略有些尴尬地说:“我家曾祖出了名的严厉,潇潇你不怕他?”   潇潇摸了摸下巴:“可是再严厉,他也是我的祖父呀。”   然后她又笑眯眯凑近顾若若:“对了,既然我爹是你小爷爷,那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得改一改?”   顾若若瞬间苦瓜脸,话是没错,可她不想管潇潇叫“小姑姑”呀。   本来好端端地交朋友,怎么结果是给自己找了个长辈呢。   顾若若百思不得其解中,大门开了。   从里头走出个高贵典雅的妇人,身后跟著名娇娇悄悄的少女,少女瞥见顾若若时还挺亲热,问得潇潇身份后却忽而眼白一翻:“哦,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哎呀,瞧我说什么呢,我是说,这就是那位正名声大噪的将军府走失十多年的女儿?”   “初次见面,我乃左御使之女,左襄铃。”   潇潇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非常明显的恶意,所以很干脆地收起笑容:“哦,没听过,莫挨我,咱们不熟。”   左襄铃的脸色立刻变了,她一甩袖:“不过是个野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她本来已经气走了,想想还是又回来给潇潇放狠话:“我告诉你萧宁,太子是不会看上你这种野丫头的!别以为仗着你娘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太子和我姐姐才是天生一对!”   “哟,今儿特意到顾家来,是知道自己粗鄙不堪,想借顾家的书香给你涨涨身价?”   “呵,倒是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面上瞧着温温柔柔,光看脸的话,任谁也猜不出她是在挖苦人。   潇潇乍一听到有人把自己和太子扯在一起,稍微有那么点愣神,就这点儿功夫,左襄铃已经走远。   吵架的时候没来得及回嘴,好气哦,潇潇不乐意受委屈,眸光一变,决定将今日份空间范围掌控次数赠与此女。   潇潇问顾若若:“左家和顾家关系很好吗?”   顾若若也有点儿懵:“没听说从前有来往啊。”   然后她突然恍然大悟惊呼一声:“啊,我知道了!   顾若若神秘兮兮凑到潇潇耳边:“我估计啊,她们是来议亲相看的!”   顾家虽然不争不抢,却是天下文人心目中的标杆,仿佛但凡能和顾家沾亲带故,此后在那些读书人眼中形象都能高大几分。   潇潇想了想,感觉今儿不大适合上门,于是转身折回,却不知顾大学士一下朝回来就被告知她来过的事儿。   “人呢?”   下人看着忽然站起来嗓门也提高了的老爷,有些结巴:“走,走了。”   顾大学士眉头紧锁,看起来果然不怒自威:“怎么待客的?”   下人告饶:“启禀老爷,萧姑娘没进门。”   “她在门口和左家夫人和小姐遇上了,说了几句话后,有些……不欢而散。”   顾大学士冷飕飕的目光扫来:“怎么回事?”   下人便将今儿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末了顾大学士还是觉得不够仔细,又差人吧顾若若找来。   “你是说,今日萧……宁来顾府,是为了送及笄礼的帖子?”   顾若若最怂曾祖父了,这会儿跟个小鹌鹑似的不敢抬头:“回曾祖,是的。”   顾大学士来回踱步:“将军府怎么办事的?”   顾若若愣住,完了完了,曾祖生气了!可他是为何生气呢?气将军府明明和顾家没什么来往还贸然上门?还是气潇潇没进门请安?   顾大学士说:“送帖子这种事,怎么让她一个小姑娘亲自来?难道将军府连个送信的大人都没有?那么多宾客让她一家一家送,哪里吃得消?”   顾若若呆愣之后松了口气,张口便道:“不是的,是潇潇说只有自己亲自上门才能体现诚意,她说旁人那里自有别人送帖子,顾府却必须她自己来才行的。”   然后她就看见自家曾祖那张英俊却严肃的脸逐渐舒展开,甚至破天荒展露出一点笑意。   “原来如此。”   顾若若紧张兮兮地来,莫名其妙地走,曾祖还让她带话给潇潇,让她不必急着上门。   不过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饱读诗书文采斐然的曾祖居然琢磨了半个时辰,令她很是费解。   当晚吃完饭后,原本不爱管家中俗事的顾大学士轻飘飘说了句:“左家不合适。”   顾家人都愣住了,这还不算,他又补充了一句:“左御使此人对外标榜自己刚正不阿,其实早就与严家沆瀣一气,左家祖上那直臣之风也差不多已经被他们败坏殆尽,今后无需来往。”   大儿媳起身应是。   原本也是左家突然拜访,她又恰好在门口被“巧遇”个正着,碍于面子才让左家进来喝杯茶,要不然,就左家那个胸无半点墨的女儿,他们家哪里看得上。   接下来无论是潇潇还是顾家,都进入一段忙碌非常的时期,她也找了机会再上门,奈何居然一次也没能碰上面,无奈,只能将帖子留下,等待及笄礼当日见面。   潇潇在忙第二家书屋开张的事情,此次不同于夕江县那回,有皇帝做后盾,无论选址还是收集各种书本,都便利许多。   容衍告诉皇帝,书屋乃是潇潇想出来的点子,皇帝特意把她召进宫一趟,问她这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   潇潇早就准备好答案了:“当初在宁家的时候,我大哥从小想读书,但是因为家里穷,他连一本属于自己的书都没有,书太贵了,家里买不起,大哥只能贴着墙壁偷听小叔背书,然后用木棍在后院的泥巴上写字。”   “后来去县城,每回路过书铺时我都会看到大哥渴望的眼神,那时我就在想,大夏肯定还有很多和大哥一样的人,因为家境贫寒无法实现读书的梦想。”   “要是读书不花钱就好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顾家往事   “那样的话,可以让更多人看书,习字,不求人人出口成章,不求人人写出锦绣文章,哪怕只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能懂做人的原则道理,知善恶,明事理,那样就好了。”   她走之后,皇帝在殿内一个人沉思了很久,而后,他做了个让许多人大跌眼镜的决定——将京城的有间书屋交给潇潇筹办。   在乡间长大的将军府之女和书屋,听起来根本就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硬要扯的话,也就是她和顾家那点早已经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脉关系。   对潇潇来说,她就是接了个开图书馆的活,可看在旁人眼中,这是陛下对她莫大的殊荣。   京城早就有自成一派的圈子,贵女们之间互相那么一传,顿时就对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很是不喜。   京城人才辈出,美人无数,好不容易经营出点儿名声,还没来得及找到满意的亲事呢,就被这人横空出世抢了风头,谁能服气?   “及笄礼那天你们去不去?反正我不去。”   “去什么呀,既没交情也没谈得来的话题,难道和她讨论怎么种地?”   “哎呀,那要是及笄礼上冷冷清清,这将军府嫡女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可那又与她们何干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雅居当日居然碰巧也歇业,不然倒是可以去那打发打发时间。”   “你居然有雅居的贵宾贴?哪儿来的?听说那没帖子都进不去。”   京城雅居是个给贵女们消遣休息的地方,那里有最精美的字画,最精致的点心,还有最矜贵少见的新鲜玩意儿,比如从边城运过来的西瓜,又如只能在店内享用的云朵糕,还有仅供贵宾选择的生辰糕。   这一切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口舌上的享受,还有旁人无法触及的尊贵殊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得到进入雅居的贵宾帖已经成了贵女们互相攀比的内容之一。   此时说话的少女已经成了其他人争相结交的中心人物,大家也就很自然地将将军府为女儿举办及笄礼之事抛在脑后。   瞧不上这“野路子假贵女”是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谁要去看别人风光无限的样子啊!她们都没得到过陛下封赏,而且郡主哎!今后那野丫头的身份岂不是要比她们更加高贵?   众贵女都下定决心,等将军府的帖子送到,她们就推说有事,或者身体不舒服,要么就说不在家,出去踏青了!对,就这么办!   然而她们其实想太了,因为将军府的帖子从头到尾也没出现过,潇潇压根就没打算请这些人。   看着桌上薄薄几张请帖,萧苒再次和她确认:“就请这么点儿人?”   潇潇耸肩:“这还少啊,亲戚朋友都在,一个没缺呢。”   萧苒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见她就快被说服,管家连忙轻咳一声提醒:“不请些和大小姐年龄相仿的公子小姐吗?”   潇潇就冲她笑:“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有什么好请的,真发了帖子,人家没准觉得我装熟呢。”   管家回忆了一下京城这些个达官贵人家少年少女的作风,发现居然无法反驳。那些少爷小姐一个比一个骄纵,一个赛一个高傲,让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大小姐受委屈是万万不行的,那么那些人,请不请好像的确无所谓。   顾长安一摆手:“听潇潇的。”   这帖子名单就定了下来。   潇潇继续为书屋忙里忙外,天子脚下,她不好光明正大往里头塞商城的书,但读书室却建得比夕江县那里宽敞得多。   京城呢,爱读书的人总能比县城多吧,只要往里头稍微加上一点时速变化,总能帮到真正想学东西的人。   建书屋这事儿,潇潇也就是挂个名头,皇帝再怎么也不会要求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家家成天待在木屑横飞的地方,所以潇潇就在家研究及笄礼上招待客人的菜单。   说是研究,其实有顾长安把关,她也就提提意见凑凑热闹而已。   比方说……   “爹,我听说祖父他老人家胃口不太好?”   顾长安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祖父喜食清淡,但又不喜寡淡无味,喜欢新奇,却又不爱花里胡哨。”   潇潇听懂了,老人家嘴巴有点叼。   听说当初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就是厨下一把好手,那时祖父从来就不肯吃祖母以外旁人做的饭菜。   说这些的顾长安表情有些复杂,大约是怀念中带着埋怨。   潇潇知道爹和祖父虽不至于互相憎恨,老死不相往来,却也如陌生人一般多年无话,不曾来往,但她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又该不该问。   好在她有个知心的娘亲,当晚萧苒就拉着潇潇聊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之后潇潇知道了一段往事,也明白了祖父和爹的心结所在。   原来当年顾长安参加科考之时,恰好赶上顾大学士忙于皇差,清理一桩舞弊案,届时顾老夫人正病着,顾大学士分身乏术,请了太医就没当回事,而顾长安被老夫人叮嘱专心温习,几乎日日埋在书堆里。   那时正赶上秋风起,天气转凉,老夫人起初只是轻咳几声,太医也说了无妨,大家就都没在意,结果谁曾想,她这一病,就再没有好转。   顾长安科考在即,家中不愿他分心,就众口一词,瞒下此事。   原以为待他科考完毕,老夫人也能够痊愈,谁知天不遂人愿,一场看似寻常的伤寒,竟就带走了老夫人。   顾长安惊闻噩耗的时候,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看着低调布置的灵堂,他意识到众人直到那时还想着瞒他,当晚他就在灵堂跪了一整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等老夫人停灵入殓出殡后,顾长安就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服,离开顾府,再没回去。   “虽然你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这些年他其实一直惦记着顾家,你祖父也是一样,明里暗里护着帮着你爹,但父子俩谁都没能率先踏出那一步。” 第四百二十二章 御笔猴头   “前日顾家派人来送了信儿,说你及笄那日一定会来,这可是时隔多年你爹和祖父头一回正式见面,娘知道你主意多,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帮你爹和祖父把心结化解了?”   潇潇回忆了一下爹这几天埋头在厨房研究新菜的样子,拍拍胸脯说:“娘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关键这事儿也没什么难度不是,爹做菜从来都是信手拈来,哪怕给皇帝列单子也从不苦恼,怎么可能为区区及笄礼的菜单困扰,还不是因为来的客人,有些特别。   特别重要,大约,也特别想念。   潇潇扒拉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爹又要将一盘不满意的菜放下,就主动自告奋勇前去“处理”。   将军府提倡节俭,所以即便试菜的量不多,大家也不会浪费,最近府里的丫鬟小厮可算是有口福了,看的潇潇都眼馋。   顾长安的厨艺与如今的她不相上下,单从口感上来说,甚至更甚一筹。   古代没有花样那么多的调味品,做菜时更着重发挥食材本身鲜美,这一点上,潇潇自愧不如,至于刀功火候,熟能生巧,古今相通,所以她唯一可以稍微骄傲的优势就在于创新。   吃完试菜抹干净嘴巴之后,潇潇神神秘秘拿出根竹笋:“爹,你看这是什么。”   顾长安知道她做酸笋改变宁家穷困窘状的壮举,但此物着实不适合放在宴席上,正不知该怎么劝说,就见女儿将那竹笋尖端掏空,又将笋身修饰一番,再往被掏空处塞了一截猴头菇:“爹你瞧,这像什么?”   “能吃的菜随处可见,咱们要是能做出既能写字又能吃的笔,岂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顾长安的目光从疑惑到惊喜,潇潇趁热打铁:“正好最近阿衍小哥哥得了些猴头菇,拿来做笔尖最合适不过了呢,他那里还有些山珍野味,恰好适合用来熬高汤。”   顾长安就笑她:“你拿人家的东西倒是一点不手软,不过他哪儿来的这些?”   潇潇睁大无辜的双眼:“爹你知道我们在福缘村包了座山吧,小哥哥想在京城附近也找找空的山头,这都是巡山时顺手得来的。”   她越发觉得和小哥哥共享空间的秘密是个明智之举,这不,什么事儿都能往他身上推,不但不会穿帮,还能让小哥哥帮着圆话,贼拉方便。   次日,容衍那里果然送来了上好的猴头菇和一干野味山珍,顾长安很是满意,当即投入对“御笔猴头”这道新菜的研究中去。   墨色如何调制,如何能恰好显色,又不影响口感,这都是顾大厨要考虑的事情,潇潇再次闲赋无事,索性就带着爹娘非要让她带着的护卫,上街晃悠。   这次出门,一为看看书屋进度,二为找找待租的空铺子。   皇家的差事,工人不敢怠慢,每个书柜都是严格按照潇潇给的图纸建造,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嘴巴闲不住的,说这通天接地的书柜既不美观也不方便,但全都被将军府无视。   书屋的作用早被传播开来,是以百姓比官府更期盼书屋落成,好让自家儿郎也摸一摸那精贵的书本。   京城百姓的生活要比旁的地方富裕些,但也没到随随便便供应读书人的程度,一书难求,便是有学子愿意抄书贴补家用,足够放在书店售卖的书本,也还是少之又少。   字写得好不好看,前后是否字体、大小统一,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不少人彻夜抄书的成果作废。   因此当书屋里那些壮观的书柜完工,匠人们忍不住问。   “姑娘,书柜是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可您真能找得到这么多书吗?”   潇潇小手一挥,表示无碍,但别说是工匠,即便容衍和萧苒,也在担忧此事。   “京城这书屋比夕江县那座大了十倍有余,想要装满书柜,那得搬空京城一半以上的书铺,可怪的是……”   萧苒皱着眉头:“怎的听说各大书铺最近都遇到财主,将铺子里的书预定了一大半?”   这事实在不寻常,他们自然可以寻求皇帝帮助,可这么一来,潇潇办事不利的名头算是扫不去了,即便她不必入朝为官,也不用理会朝堂诡谲,可大家心里总是不得劲。   “偏这孩子一点儿不着急,还让咱们不必忧心。”   容衍想着商城里那些取之不尽的书本,再想想她每日疯长的积分,倒确实不那么担心:“我相信潇潇。”   萧苒既欣慰,又无奈,欣慰这两个孩子互相信任,却又无奈他们这许是盲目信任。   萧苒急着急着,忽然想起不久前曾提出要让潇潇帮着顾家父子俩和好,她心中一喜——要说京城谁家的书最多,顾家敢称第二,这世上怕是没人敢认第一。   莫非女儿打算以此为契机,让夫君和顾家重新往来?   她摸摸下巴,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顾长安更多将精力放在做菜上,所以对这事还不大清楚,但数家书铺的书都被人定下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除去那些看热闹的人之外,也有当真为潇潇捏了把汗的。   比方说偷偷溜来找潇潇的顾若若。   小姑娘一张脸红扑扑,拉着潇潇说悄悄话:“我跟你说,咱们顾家虽比不上那些权贵富裕,但就藏书量来说,那是他们拍马都追不上的!”   “不说旁人,单单是我,也能给你填满一架子书,你可别跟我客气!”   “要不这样,今晚我就让人把书给你家送去!”   小伙伴的好意让潇潇很受感动,不光是顾若若,第一次来京城时认识的沈家人也一个接一个找来,表示愿意帮忙。   所谓患难见真情,潇潇算是打从心底把他们当成了真朋友。   “好意心领啦,不过我真不缺书,明天来我家多吃点,回头我在厨房给你们另外准备好吃的!”   即便现在不够,待她及笄礼之后,她分分钟将书铺塞得满满当当。   明日就是及笄礼了,刚修整完毕的书屋也需要先散散味道,打扫打扫,皇帝给的时间足够,潇潇也就不急着交差,但她这游刃有余的作风看在旁人眼中,只是黔驴技穷,无可奈何。 第四百二十三章 祖父来了   当日,将军府喜气洋洋,京城好些贵女却忽然非常巧合地结伴出城踏青。   “哼,听说她厚脸皮地去过好几次顾府,肯定是想着及笄礼上求助!”   “呸!果然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就是不知礼数,顾府是什么人家,那是她随便想攀附就能攀附的么?”   此时想和顾家议亲却被告知八字不合的左襄铃面色一僵,只能举杯喝茶掩饰尴尬。去书铺定书的人里就有她一份,她还定的最多,为的就是让那个萧宁颜面扫地。   她才到京城多久,认识几个人,就算沈家那群草包真要帮她,一人又能出几本书?唯一让人比较担心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顾家,听说顾若若和萧宁相熟,不知会不会出手相助。   想到这里,左襄铃咬唇。   只怪那顾家人自视甚高,给他们几分颜色就开起染坊,左家都主动示好了,他们竟还摆架子将左家拒之门外。   真以为整个京城除了他们就没别的好人家了?一群穷酸书生,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挺把自己当回事。   等她找到更好的亲事,定要让顾家追悔莫及!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说:“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居然去那野……去那萧宁的及笄礼了!”   “什么?太子殿下不是刚从罗州回来没多久吗?而且他怎么会和萧家有关联?”   “定是那萧宁故技重施,和给顾家送请帖一般,死皮赖脸求去的!”   贵女们越说越着急,没多久就一个接一个提着裙摆上马车,好似早去一步,让太子多看几眼,就能跟着入东宫一般。   其实别说他们,就连萧家也没料到太子会来,萧苒更是难掩满脸嫌弃:“咱可没给他们送帖子,这叫什么?不请自来?”   顾长安也不喜严家人,但比起他个人的不喜,他更在意整个及笄礼的顺利进行。   萧苒也深知这个道理,于是撇撇嘴:“罢了,也就多添一双碗筷,希望他蹭完了饭赶紧滚蛋。”   顾长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未免她气不顺,便主动揽下了招呼之事。   太子顺势对顾长安道:“孤刚回来,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听说萧姑娘正替父皇筹建书屋,便也想着一尽绵薄之力。”   他指向身后很难被忽视的“礼物堆”:“这是太子府的一些藏书,希望能帮萧姑娘解燃眉之急。”   顾长安转头看那堆书的功夫,门口恰好又来了新的客人,他原本努力挤出来的营业笑容顿时僵住。   一辆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外,车帘掀开,从里头走出来的顾大学士今日显得尤为精神,顾若若正纳闷地看着自家祖爷爷。   今天要来参加萧宁的及笄礼,她有些兴奋,天没亮就打算起来挑衣服配首饰,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早,没想到经过院子的时候居然看到已经梳洗打扮完毕的祖爷爷问管家:“这身怎么样?”   管家爷爷抬头望天:“老爷,这已经是您换的第三身衣裳了。”   他还嘀咕:“一整年做的新衣服都不如这几天。”   然后祖爷爷又问管家爷爷:“那你觉得,这身衣服跟我那碧玉冠更配,还是白玉冠?”   她怎么觉得祖爷爷今儿的表现就跟他们小孩子过年的时候一样,穿新衣,戴新首饰,还要问人好看不好看。   当看到祖爷爷和小爷爷交汇的目光时,顾若若觉得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两人的眼神交错仅在一瞬间,几乎是刚对上,就各自装作不经意地移开,然后顾长安上前躬身施礼:“欢迎……”   口才向来不错的他这会儿居然突兀词穷,顾大学士也肉眼可见地不自在。   正尴尬着,就听门口传来清脆的笑声。   “是祖父来了吗?”   顾大学士转头看去,便见一名身着粉衣,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站在门槛里头朝他笑,然后她连蹦带跳跨过门槛来到他面前,将他来来回回看了一圈。   “呀,祖父和爹爹站在一起怎么跟兄弟似的!”   顾若若心头一紧,祖爷爷平日里严肃得紧,上一个敢拿他打趣的人,如今被抄家后的宅子还空着长草,潇潇这是胆大包天撞枪口呢!   正打算帮小伙伴努力挽回一下,就听祖爷爷用她平生都没听过的语气说:“你是萧宁吧。”   潇潇一本正经提着裙摆行礼:“萧宁见过祖父。”   “多谢祖父来我的及笄礼,您一来,不但将军府蓬荜生辉,连我爹都满面红光,难掩喜色呢!”   顾长安是真被说红了脸,但也没反驳。   顾大学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还没你女儿会说话懂礼数,愣着做什么,带路啊,难道让你爹一直在外面站着?”   顾长安结结实实愣住,抬头看他爹的时候,眼眶都有点红,但还是重重点了头:“是,爹。”   顾若若直接看傻眼了,忍不住就偷摸朝潇潇比了个大拇指。   潇潇眯着眼笑:“哟,还有我大侄女呢!来来来,我带你进去!”   大侄女恼了:“说好的平辈论交呢!”   潇潇也就逗逗她:“好好好,那就让我来带可爱的若若小姐进去吧?”   她凑到顾若若耳边小声说:“距离宴席还有一会儿,饿了没?厨房给你们准备了小点心,来点儿不?”   那必须可以有!顾若若两眼放光,连祖爷爷来之前说的低调都忘了,小手一挥指着身后说:“喏,那是祖爷爷特意吩咐送给你的及笄礼。”   潇潇顺着她的手一瞧,呵,好家伙,半马车的书啊!   太子本来是打着施恩的念头秀礼物,奈何被顾家这么一比,反倒落了下乘,这会儿也等不了顾长安再来招呼,跟着小厮连忙就往府里走了进去。   再待,他丢不起那人。   贵女们赶来时得知太子已经入内,顿时不依不饶也要进去,彼时顾长安在招呼顾家人,萧苒享受着给女儿梳妆打扮的快乐,正欲罢不能。   她这会儿心情好,看着镜子里女儿精致的模样,更是忍不住生出种想炫耀的欲望,于是冷笑一声:“那就让她们进来好了,给她们另开一桌,别让这群蠢货扰了客人们的雅兴。”   说罢,她抬手理了理潇潇的鬓角:“也好让她们瞧瞧,我将军府独女,是怎样貌若天仙,冰雪可爱。” 第四百二十四章 替太子求赐婚   别以为她不知道,京城那些诋毁潇潇的风言风语,少不得这群纨绔的参与,今日恰逢其会,正好让她们狠狠自惭形秽。   这事儿当然也要通知顾长安,他同管家说话时恰好在和顾家人说话,索性也没特意避嫌,除了顾大学士之外,其余人顿时满脸嫌弃。   “不请自来,还刁蛮闹事,显然平时压根没认真学过规矩。”   顾大学士瞥了说这话的小辈一眼:“莫在人后论是非。”   方才说话的小辈恭敬称是,心中已然明了回家又多出几份抄写的家业。   顾长安道:“来者是客,该有的礼数都要周全。”   正端着杯子喝茶的顾大学士眉心不为察觉地蹙起,可顾长安又道:“尤其唱礼单的时候,声音更明朗些,莫让人觉得我们将军府瞧不上她们。”   顾大学士眉宇松开,眼中是只有自家人能看懂的满意:“合该如此。”   顾家其余人怔了怔,一时间都有些想笑。   护短这事儿,还真是只有长安最得父亲真传。   旁人都以为顾大学士清冷公正,宽厚和煦,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却不知这人小心眼起来,那可是半点圣贤道理都不管。   那些贵女都是临时起意,怎么可能还特意带了礼物,谁曾想……   冲在第一个进门的左襄铃刚往托盘里随手放了东西就听见门房高声唱:“左家小姐,赠绞丝银镯一只!”   她感觉一张脸刹那间臊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捂住那门房的嘴。   在屋里听说这事儿的潇潇笑得五仰八叉,捂着肚子哎哟哟叫唤,看的萧苒既无奈又宠溺:“快快别笑了,这刚上的妆都要花了!”   潇潇一边继续哈哈哈,一边接过娘给的帕子按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哎哟娘哎,我都能想象出那群贵女当时的表情!五官都扭曲了吧?”   方才报告的那丫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本来一窝蜂往里头挤,听见这声儿都顿住脚,拆首饰的拆首饰,摘玉佩的摘玉佩,离家近的赶紧让人回家取贺礼呢!”   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丢不起那人啊!   反正太子殿下的马车就在将军府门外,可见他人就在里头,晚一会儿,也好过跟那谁似的颜面扫地。   “那谁”左襄铃进退两难,只能咬牙将今日特意带出门显摆的头面拆下来放进托盘,同时瞪着那门房小厮恶狠狠道:“喊那么急作甚!赶着投胎呢?本小姐还没放完!”   小厮也不生气,规规矩矩躬身认错,等她确实停手,又用更高的嗓门唱:“左家小姐添红宝石头面一套,东珠坠子一条,玉佩一枚!”   左襄铃更气了,怎么加不加都显得她没脸?   而且什么叫“头面一套”?好歹一样一样念出来,也显得她东西多!   可这小厮嘴皮子忒快,左襄铃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机会,事已至此,也只能愤愤甩袖,想着先进去见到太子殿下再说,奈何被人带到位置上后她又傻了眼:“怎么这么偏?”   带路的丫鬟笑容有礼,只是说的话就不那么客气了。   “因为这是临时添的桌子呢,本来也没打算请太多人来着。”   左襄铃:……   得知这一环节的潇潇又是大笑不止,看的萧苒实在忍不住把人捞回来按住,同时禁止丫鬟再转述外头发生的事儿。   这么着,才让潇潇老老实实坐着戴上最后一个首饰。   不知是平时的她太过朴素,还是真就天生丽质难自弃,萧苒觉得今日的女儿好看到让她舍不得眨眼,同时,未能伴她成长的遗憾浮上心头,她忽然有点想哭的冲动。   “想到你及笄之后就要定亲,然后就要离开我们嫁到别人家去,我这心里就……”   没等潇潇想到安慰的词儿,她话锋一转:“不过幸好将来要嫁的人,咱们知根知底,住的也不远,是吧?”   潇潇:……   “娘,你学坏了!”   萧苒不否认,还故意继续逗她:“哎呀,说到这儿,不知道阿衍来了没?”   被她们念叨的人此时正篡着拳,低头不语。   雍容明艳的姬贵妃满脸不耐烦:“本宫的话你听清楚没?”   “太子看上那丫头,是她的福气,你既然与萧家交好,就该多劝劝。”   容衍接连多日的好心情瞬间毁的一点不剩:“若我说不呢。”   姬贵妃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同不同意都无妨,说不得今日之后,你再见她,便要称一声‘皇嫂’了呢。”   容衍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姬贵妃冷冷道:“你可见过严家想要什么,会得不到?”   容衍风一般离去,他走后很久,姬贵妃面上那嘲讽神色才慢慢退去,陪了她许多年的嬷嬷叹一声,掰开她掐在掌心的手指:“娘娘这又是何苦。”   姬贵妃深吸一口气,不答反问:“皇后离开多久了?”   嬷嬷答:“半柱香功夫。”   姬贵妃闭上眼,再睁开时,又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样子:“派人不惜代价绊住她,走,去见陛下。”   嬷嬷疑惑:“见陛下作甚?”   姬贵妃道:“替太子求赐婚。”   京城闹市中,有辆看似低调,内里却着实华贵的马车撞了人被拦住,另一处,将军府的宾客们一一落座,及笄礼,正式开始。   贵女们自成一桌,除了太子,这在场宾客她们谁也瞧不上眼。   大大咧咧的韩清、风尘仆仆的公孙仲景,以及身形微胖的沈天赐都是她们重点鄙视目标。   “这将军府也真是不讲究,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头带,不知礼数的莽夫和那圆滚滚的胖子就算了,叫花子似的也配和我们在一处吃饭?”   “就是,简直自降身价!”   这么一想,她们顿时更加心疼今儿送出去的礼。   叫过一名伺候的丫鬟,她们塞过一锭碎银:“太子随的什么礼?”   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丫鬟答:“书。”   贵女们心道果然!那萧宁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搭上太子殿下的,但能哄的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可见心机了得!   “能讨好太子又如何,瞧瞧那些空荡荡的座位,这不都是她没能巴结上的么。”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穷你还光彩   宴上席位都是提前订好的,所以能让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吃喝起来,也更舒坦,现在空了这么大一块,肯定是人没请来呗!   左襄铃等人看看自己的位置,再看看与她们相距甚远的太子,交换眼神后达成一致:“喂,你,对,就是你。”   招来一名丫鬟,她们趾高气昂道:“把我们的座位换到那边去。”   丫鬟不卑不亢:“小姐见谅,那里有人的。”   听到这话,穿着藕色裙子的小姐当即嗤笑出声:“哪有人?你们看见没?本小姐反正没看到。”   其他人当然附和,见丫鬟不听话,她们索性自己起身:“我们这是替你家主子遮掩补救,可别不识好歹。”   “就是,请的人没来,说出去很光彩吗?”   “回头可得让你家小姐好好谢谢我们!”   话音刚落,她们就听见很不客气的质问:“谢你们什么玩意儿?”   “还有,你们挡在我们座位旁边干嘛?”   贵女们一回头,便见顾若若和一群沈家人正神色不善看着她们,无聊晃腿的沈天赐更是鼻子一抽,用和他身形完全不符的敏捷蹦起来:“好啊,你们背着我吃好吃的!是云朵糕对不对!”   顾若若震惊了:“你是狗鼻子吗!”   沈天赐得意地擦过她嘴角:“看见没!奶油!”   然后俩人都噌噌噌红了脸,小伙伴们善意地移开视线,只是那刻意清嗓子的声音压根就没停下来过。   沈天赐憋了半天憋出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被无视的贵女们很不高兴:“你们既然早就来了,干嘛不好好坐着,到处乱跑,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人!”   顾若若对她们可就没那么娇羞了:“没看见桌上写的牌子吗?”   她指着桌子中间——   “好友桌!看见没?你们算哪门子好友,也好意思往这挤?”   贵女们气坏了,又来挑刺儿:“带路的下人又没说!将军府怎么办事的,话都说不清楚!”   沈天赐翻白眼:“那你走?”   左襄铃认识沈天赐,对这财主家的儿子,她可不会客气:“沈天赐我告诉你,少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在我们面前摆那土财主的架子,本小姐不吃你那一套!”   沈天赐呵呵:“那我摆我爹‘种地钦差’的架子?”   新农田丰收后,皇帝给沈从筠封了个钦差,让他统领管理将下一轮新稻种分发民间之事,百姓对他心存感激,又见他温和没架子,便都亲切地称呼他为“种地钦差”。   别看这名头质朴,如今他在朝中和民间的声望地位,那可是在场谁家老子都比不上的。   贵女们憋憋屈屈:“小人得志!”   沈天赐神采飞扬,交叉双手于身前:“反弹。”   贵女们气死了,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绷着脸又憋屈地坐回去。   这时,打扮妥当的潇潇在簇拥下走了出来,只见她身穿一袭浅粉色烟笼霓裳百水裙,外罩锦绣飞蝶月光纱,袖口是精致的百花图,衣襟裙摆细细绣着浅金色丝线,她黑亮的长发一半盘成螺髻,上头戴着谁都没见过的透亮玉兰簪,又装饰了好多红珊瑚珠,披在身后的头发上坠着细金线绕出来的后压,上头还挂着造型讨巧的小金珠玉珠和珍珠。   不知谁酸了吧唧说:“小气吧啦,珠子都那么小。”   顾若若立马反驳:“这套装扮可是有说法的,共计一百颗各色小珠子,预示着人生多姿多彩、圆满平安、长命百岁。”   她挺鄙视地看着那群贵女:“别说是想不到这层寓意,单就每种颜色一百颗大小一致形状相同的珠子,你们凑得齐吗?便是凑得齐,你们找得到手艺这么好的匠人,能给你用金线一颗颗穿上去吗?”   潇潇也才反应过来娘给她准备的这套首饰有多珍贵,她仿佛能想象到分离的这些年,萧苒夫妻二人强忍悲伤为她这个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的女儿准备礼物时的模样。   她转头对萧苒说:“娘,我好幸福哦。”   萧苒眨眨眼,似是没听明白,潇潇索性说得更直白些:“娘,当你和爹的女儿,我好幸福。”   这孩子!萧苒使劲眨眼:“我们也是,有你这个女儿,我们也很幸福。”   亮相之后,潇潇看着她爹严肃又欢喜地念完了据娘说写了两天的致辞,算是将她正式介绍给在场之人,不由暗叹自己真有先见之明,早早就给小伙伴们开小灶吃了个半饱。   但左襄铃她们就没这么好运了,本来就是踏青到一半又累又饿,入席的时间又不尴不尬,只灌了一肚子水,心情差到不行。   好不容易听顾长安念完郑重其事的致辞,众人都盼着赞者赶紧完事开席,她们也好垫吧几口,借敬酒找太子殿下说几句话。   身为赞者的顾若若看出她们心思,就故意磨磨蹭蹭,给潇潇梳头的时候更是慢吞吞一下一下梳来梳去,就是不绑。   直到潇潇都快忍不住打哈欠了,这场无声的较量才落下帷幕。   也正是因为这场拖延,被绊在宫中许久的容衍快马赶来,来不及和潇潇打招呼,就让人叫走萧苒密谈一番。   再回来时,二人面色如常,但潇潇总觉得他们好像在生气。   食物的香气飘来,便是左襄铃他们也无心找茬,边吃边挑剔。   这个说:“这水晶虾饺我知道,不就是前些时候五香居推出的点心么,这味道一点都不正宗,远不如店里买来的鲜美。”   那个说:“这如意包也是偷学来的吧?不是我说,若是想蹭五香居的名头,索性买了让人送上门也好,何必东施效颦,学得不伦不类。”   潇潇挺好奇地看着她们:“你们怎知我这肯定不是五香居师傅的手艺?”   左襄铃鄙视地看她一眼:“谁不知道五香居的大厨们从不接外头的活,再多银子也不行。”   潇潇点点头:“看来这位小姐试过。”   左襄铃瞪眼,潇潇嫌她烦,托腮就问:“看来你们左家挺有钱?”   左襄铃心头一惊,慌乱道:“胡说什么,我左家乃是清贵,和李家那种暴发户可不一样!”   沈天赐正往嘴里塞蘑菇酿虾滑呢,闻言使劲嚼吧嚼吧就回怼:“你穷你还光彩了是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惹毛了   “陛下要你们清廉,又不是让你们只能喝西北风,只要是正经渠道发家致富,陛下见了也只会夸你们治家有方,有本事大可都去做生意赚银子,何必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怎么着,羡慕嫉妒恨?”   这嘴皮子利索得,潇潇只能竖起大拇指:“厉害啊沈天赐,果然陆院长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少年你今非昔比,脱胎换骨啊!”   沈天赐得意得直哼哼。   左襄铃一时脑热,张口便道:“萧宁你还懂不懂廉耻?分明已经在招惹太子殿下,怎么还和别的男子不清不楚?”   正在说笑热闹的少年少女们同时沉了脸,神色不善看了过来。   左襄铃害怕之余,反而更生出不甘:“怎么,她做得,我却说不得吗?”   潇潇倒还算冷静,她托着下巴,搅了搅面前汤盅,视线不经意般略过并无开口意图的太子,笑意转冷。   “你哪只眼看到,哪只耳听到我‘招惹’太子了?”   左襄铃愤愤道:“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太子依旧没有澄清的打算,在他看来,和萧家结亲也不是不行,但必须是萧家求着他要嫁,让他主动追求一个农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母后已经打算好,就在近日,借着这流言之故,以顾全萧家女儿的名声为由,向将军府提亲。   只不过……母后怎的还没到?   左襄铃继续嚷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你问心无愧,这流言又是从何处而来?”   潇潇笑了起来:“都说是苍蝇了,蛋有没有缝还重要吗?”   这笑意寒凉,潇潇也没打算在给左襄铃面子:“看来左家小姐对我有诸多不满,既如此,您又何必屈尊在此。”   左襄铃脸色通红:“你什么意思?”   这一回开口的是萧苒:“意思就是让你离开,将军府不欢迎你。”   不等她再说话,萧苒眯着眼道:“有意见憋着,滚。”   左襄铃万万没想到,她屈尊降贵来萧宁的及笄礼,最后竟要被一群低贱的下人赶出去!   颜面扫地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有本事不承认勾引太子,有本事你别拿太子给的书啊!靠太子殿下帮助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算什么本事!”   潇潇从善如流,本来她也不想收:“好啊,不要就不要!”   太子:……   他什么都没说没做,就见萧家真把他给的礼物退了回来。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之时,门外一阵喧闹,被路上杂事折腾得后冠都歪了的皇后扶着宫人的手,摆足了架子进门,便恰好看到这场面。   ·尖锐的护指都刺进了宫人掌心,也亏得他定力好,竟哼都没哼一声。   听完太子侍从简短的汇报后,皇后目光如刀剐过已经不敢说话的左襄铃,决定还是按计划行事:“萧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清者自清,这般反倒显得和太子生分了。”   萧苒直言不讳:“清者自清之外,还有人云亦云,潇潇是我女儿,我不允许任何对她名声有碍之事发生。”   她强调:“潇潇和太子分明只见过几次,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却被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故意编排,听得我恨不得当场将它们抽筋扒皮!大卸八块!油煎火烹!”   皇后:……   太子:……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萧苒十分坚持:“太子将这些书拿回去,今后也千万别和我家潇潇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见面,免得又叫人捕风捉影,大做文章。”   皇后:……   这让她还怎么把话往下说?   萧苒这是明摆着要和太子、和他们严家撇清关系咯?   她要撇清,皇后还就非不乐意。   “萧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依本宫看,两个孩子在边城朝夕相处,要是非得说毫无关系,也实在牵强,这事怪我家太子,平时言行不拘小节,这才累了姑娘家的名声。”   这话说的,倒像是承认了太子和潇潇之间当真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堂堂男儿怎可让姑娘家受委屈,不如这样,正好今儿是个黄道吉日,不如……”   “萧姨,顾叔,衍儿有话想同你们说。”出声的自然是容衍。   今日要说的话,他本想在更好的时机开口,奈何太子和严家着实欺人太甚!   潇潇目光灼灼盯着小哥哥,内心激动,也感动。   皇后则不悦道:“什么了不得的话,非得挑现在?”   萧苒是不给她面子的,她用和面对太子与皇后时截然不同的和煦态度道:“衍儿,你说。”   皇后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无视,多年养尊处优和说一不二让她沉下脸:“萧妹妹是不给我面子咯?”   萧苒并不退让:“请叫我的名字,或者萧、将、军。”谁跟你姐姐妹妹,恶心巴拉的。   两人目光相交时,周遭之人似乎都能感受到电光火石的劈啪作响,某些同样不请自来之人心中更是已经开始筹算该站哪一边。   顾大学士早已起身,他未开口,但站在顾长安身边的行为已经明确表达护犊子的决定。   皇后冷眼扫过每一张脸:“若本宫偏不让他说呢?”   说话时,她身后护卫居然还抽出了刀。   太子也端着张虚伪的笑脸朝容衍举杯。   “有些话,还需长辈爹娘开口才作数,三弟开口前,可得考虑清楚。”   “若是你前脚说了,你母妃后脚反悔,那丢脸的,可就是不光是你一个人了呢。”   严家跋扈可见一斑,萧苒呵呵一声:“皇后娘娘可看清楚了,这是萧府,不是你的凤殿。”   容衍冷着脸,坚持上前躬身行礼:“萧姨,顾叔,我……”   大不了,拿军功来换!他绝不会让潇潇受委屈!   剑拔弩张之时,门外再次传来喧嚣——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苒和皇后同时朝外看去,不同的是皇后立刻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嘴脸,萧苒则板着脸面如寒霜,一副老娘拳头痒的架势。   皇帝握拳咳了声:“挺热闹啊,怎么没人叫上朕一块儿?”   皇后还在酝酿情绪嘤嘤嘤,萧苒直接白眼上天:“陛下日理万机,怎好为这点小事叨扰。”   皇帝咂摸了一下师姐现在的语气,确定皇后已经惹毛她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还是年轻了些   “怎么能是小事,萧将军失散多年的女儿及笄,这是大大的喜事,正好今儿也要宣旨册封,朕就索性一起来了。”   “都起来,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   话虽这么说,那些来蹭饭的官员擦着脑门的汗根本不敢动——谁敢在陛下跟前造次……嘿,还真有!   顾家、沈家、萧家的人真就起来拉开了凳子,顾长安还问:“陛下吃了吗?”   皇帝从善如流摆摆手:“没呢,给朕加个座,来,德子,饭前先把圣旨宣了。”   突然就觉得萧家荣宠更胜从前。   能让陛下亲自来宣旨的,还有谁?   然而在某些人感慨之时,皇帝却盯着桌上的菜小声吩咐:“德子,念快点。”不然菜凉了。   德公公:……   陛下究竟是为了安抚萧将军,还是为了来蹭饭?   撇开金银赏赐之外,册封郡主是早就说好的,潇潇不觉得意外,特意学习过的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带着滤镜的顾大学士怎么看这孙女怎么满意,一瞬间觉得她已经把全京城的贵女都比了下去。   左襄铃已经被扔出去,剩下那些长了记性,即便心里再嫉恨,面上倒也没再表露出来,可皇后不同,她来将军府可是有事要做的。   “陛下来的正好,臣妾方才正同萧,萧将军商量孩子们的事儿呢。”   皇帝明显感觉到萧苒脸色又冷了不少,连筷子都啪得拍在桌上,显然是快要发火,他摆摆手:“吃饭呢,不谈别的。”   可皇后没眼力见啊:“吃饭又不耽误说话,陛下,臣妾看萧家女儿很是喜欢,想和萧将军结个儿女亲家。”   她半带威胁道:“说起来,这事儿是太子做得不妥,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若是不负起责任,今后怕是要影响萧家姑娘说亲。”   皇帝看了眼萧苒手上断成两截的筷子,不是很确定今天这顿饭,他还能不能吃进嘴里。   萧苒接话:“臣也说了,不结。”她是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了,爱咋咋地吧。   皇后咬牙:“你!”当着陛下的面也敢如此造次!   皇帝叹口气,方才那与民同乐的神色已然消失不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萧将军觉得不妥,皇后还是别乱点鸳鸯谱的好。”   她还要再说,皇帝直接放下酒杯:“皇后。”   他态度坚决,皇后再不甘,也只能将恼怒咽下,只是想起被退回的礼物,终还是心中不快:“陛下,臣妾想说的是,将军府这位小姐对您的差事确实相当尽心,只不过……”   “听说最近京城一书难求,方才太子就将自己搜罗的书册带来想帮她一把,怎奈萧家只用顾家送的书,却不愿收太子的,便是要避嫌,也不用曲解辜负太子一番好意。”   “那书屋毕竟是陛下建来造福学子的,怎好意气用事,再说了,皇家的书屋,却让顾家填补,这也经不起说道。”   “无论是说咱们不体谅顾家,还是说顾家别有居心,都不中听。”   “让这小姑娘操办这样的大事,实在还是年轻了些,您说是不是?”   皇帝不听她一面之词,于是看向萧苒,后者则朝女儿眨眼。   潇潇抢在顾大学士开口前说:“启禀陛下,臣女从来也没说打算把祖父送的礼物带去书屋啊。”   “祖父送我的书,当然要放在将军府好好保存、认真翻看啦,臣女还小,没那么大方,祖父精心准备的礼物,我可是舍不得和旁人分享的。”   她语气俏皮,模样也讨喜,就连曾在边城见过她的太子也才晓得她厚重的刘海底下藏了这么精致夺目的容貌。   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不难看出今后会出落成怎样的美人胚子。   太子心猿意马之时,潇潇已经清脆道:“书屋要用的书,我自有准备。”   皇后不信,别说是他,皇帝也深表怀疑,此时丫鬟小厮们端着“笔墨纸砚”上前,皇后一下就笑出声来:“瞧这架势,莫不是打算现抄?”   “小丫头,不是本宫想笑话你,可即便你让今日宴席上所有宾客帮你抄个几天几夜,恐怕也填不满两座书架。”   只怪你自己好高骛远,将目标定得太高,想着一鸣惊人,却没曾想作茧自缚,只能变成整个京城的笑柄。   潇潇摇摇头:“怎么可能。”   沈家儿郎皆松口气,虽说为好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可这写字抄书……咳咳咳,懂的都懂啊。   皇帝好奇地问:“那你这是想求墨宝?”   潇潇笑眯眯:“这是菜啊。”   众人眼中都是大大的问号:“菜?”   潇潇蹦到爹娘身边,戳了一下顾长安:“爹,帮我演示一下呗。”   顾大学士就感觉他儿子好像偷摸瞥了他一眼,然后擦干净手,拿起“笔”,沾了“墨”,往“纸”上写下“顾”“寿”“安”“康”“忠”“孝”“礼”“义”等字。   纸被裁得有些小,颜色模样也和平时用的略有不同。   顾长安将“顾”字送到顾大学士面前。   顾大学士看了看:“字尚可?”   他其实还挺纳闷,好端端吃饭呢,让他批字作甚?   顾长安愣了一下,转身拿起“孝”字折叠,然后塞入口中。   潇潇算是服了她爹了,只好亲自上阵:“这笔墨纸砚都是吃的,笔杆是嫩竹笋,笔尖是猴头菇,墨是酱汁,纸是米粉,祖父、各位,试试?”   顾大学士看着自己盘中不大的一张字,仿佛能想起多年前手把手教儿子写字那场景,“顾”就是他教儿子写的第一个字。   按照方才顾长安的动作,顾大学士将米粉饼叠起,送入口中一咬。   米粉的微甜和酱汁的咸鲜一同化开,这美味陌生却融洽,很快俘获了顾大学士的味蕾。   潇潇看出他面上满意,又道:“这可是爹特意为祖父准备的,好吃吗?”   顾长安看似沉稳,其实耳朵都快竖起来,顾大学士轻咳一声,一板一眼:“还可以,就是笔锋有些生疏。”   顾长安那是紧张的,不过他没解释,因为顾大学士正依葫芦画瓢,也写了个差不多的“顾”字,也递给顾长安:“喏,还得多练。” 第四百二十八章 问过贵妃娘娘了吗   潇潇眯着眼看她爹吃下米粉薄饼,又看着其他客人有样学样边吃边玩,心情甚是愉悦。   皇帝也玩心大起地写了几张,吃了几张自己的“墨宝”后,有那么一点不舍地咬在吸饱汤汁的笔尖上——这味道,才叫山珍。   宾客们很少在正式宴席上吃饱,然而今天,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吃到了嗓子眼儿,要不是肚子里实在不剩空间,他们感觉自己连盘子都能舔干净!   萧家这饭吃的舒服,聪明人已经开始询问萧家下一桩喜事是什么时候了,众人默契地遗忘方才皇后提起的书屋之事,谁曾想,潇潇居然主动旧话重提。   “对了,陛下,您若是还有空,要不要顺便去看看臣女为书屋准备的书?”   她语气笃定,皇帝满是好奇,皇后则是不信邪,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就来到了将军府的库房。   库房外的空地上有好些摊开的书册,看着像是正在晾晒,刚开门,众人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墨香。   带着疑问,大家在得到首肯后拿起库房内的书册翻阅。   字迹工整,字体统一……也太统一了吧?   “敢问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稿?”   “我从未见过能将所有字写得这般工整之人。”   “不知这位先生还在不在?我府中有些书册年久损坏,正打算重新誊抄……”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又有人惊讶道:“每一本都一模一样?”   这合理吗?   “字迹相同,必然是同一个人的手笔,可是要一个人抄完这么多书,那得不眠不休多久?”   “一年?两年?”   “陛下让筹备书屋也没这么久,那他这抄写的速度得有多快?”   数十双疑惑的眼睛聚焦于潇潇,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皇帝笑着说:“好了,别卖关子了,快给我们引荐这位能人吧。”   潇潇点头说:“好呀。”   然后让人抬出来一个木架子。   “活字印刷术了解一下。”   众人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印刷过程后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开是O型,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字印,大部分人都很欣慰。   皇后却冷冰冰泼凉水:“想法是不错,但这刻字的点子,我们严家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想到了。”   她用指点江山的语气说:“然而如果要用这法子印书,每本书、每一页都要找匠人雕刻,要求所有字大小形体相同并非易事,何况这么多字,一旦错了哪怕一笔,整张字板都要重新雕刻。”   “再者,字板的存放也是个大难题,若是受了潮或者磕碰,又得重新返工。”   “想找个宽敞还方便晾晒又通风的地方不难,但你知道一本书有多少页,我大夏又有多少本藏书典籍吗?上哪儿找地方放置如此之多的字板?”   因为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太多,严家刚升起这念头就很快放弃,现在这丫头倒好,眼巴巴拿来陛下面前讨赏。   皇帝不满瞪她一眼:“萧家丫头才多大?今日刚及笄,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已经很不错了。”   只不过确实不大实用就是了。   这半句话刚咽回去,皇帝就见潇潇乐呵呵走到字板处,笑容满面问:“你们猜,我为什么叫它‘活字印刷’?”   “活字,顾名思义,这字板是灵活的呀。”   说罢,她从字板上捏起一枚小巧的四方形长条。   “将字刻在这样的字块上,然后用字块排列出所需文章,用完以后清洗干净,再排列出下一页,这样,无论是印一本书还是一百本,需要的字块就这么多。”   “而且陛下,这字块是用铁块打造的,比木头耐用,也易于清洗和保存,只要保持干爽不受潮,打造一回,用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她越说,皇帝的目光就越灼热,终于在潇潇再次展示排版方法时忍不住上前亲自操作。   “好!好!好!”   再没什么比他此刻面上笑容更能表达皇帝对活字印刷的赞赏。   “师姐!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他摸着拓印机爱不释手,语气慈爱又激动:“来来来,萧家丫头,你屡屡立功,朕还得重重赏你。”   说完他又有些难办:“可是赏你什么好呢?要不把郡主的身份再往上提一提,朕收你为义女,今后身份地位与公主相同,如何?”   潇潇实话实说:“陛下,其实臣女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皇帝心里高兴,随口便道:“那想要什么奖励,你自己提!”   说完他其实就有点后悔,如今国库并不富裕,金银财物也不那么拿得出手,万一这丫头狮子大开口,他下不来台可就尴尬了。   于是皇帝使劲朝萧苒使眼色,奈何后者还在气头上,压根不理他。   潇潇瞥了眼现场这许多人,再看始终担忧看着她的容衍,嘿嘿一笑:“再说了,这功劳也不属于我,我可不能领。”   容衍心中一动,萧苒和顾长安也隐约猜到了什么,然后果然听潇潇说:“这是三殿下想出来的法子,材料也是他从赤尔南那里要来哒。”   太子蹙眉,条件反射问:“赤尔南为何要给他这些铁?”   潇潇说:“哦,他嘴馋,到了大夏什么都想吃,但是没钱,就给三殿下写了欠条,拿不出银子就用铁来换。”   众人觉得荒唐,可是想着那凶胡二王子逐渐圆润的身形,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皇帝有点想笑,他诧异地看向容衍:“确有此事?”   接收到潇潇目光的他很快点了头,皇帝摸摸下巴:“这么说,朕该赏你咯?说吧,想要什么?”   太子咬牙,语气不解地问:“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父皇,反而先送到萧府?”   这题萧苒会,她决定抢答:“因为这是聘礼。”   潇潇没忍住小脸一红,本就出色的姿容更添羞怯娇美。   容衍坚定道:“父皇,儿臣想求一道赐婚。”   被无视的太子莫名觉得脑袋上有些发绿:“三弟,你这样可不合礼数,你提亲之前,问过贵妃娘娘了吗?”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么多靠山不用,哥你是不是傻   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有个不喜、甚至厌恶他的母亲,容衍始终意难平,幸好有萧家一家人,让他那些难平,逐渐也都不重要了。   “问过了,母妃说,我的亲事不必问她。”   他说:“让我自己想好,告诉父皇就行。”   亲儿子的人生大事,姬贵妃就这般不闻不问、草率处理,着实……   众人都忍不住同情容衍了,就连皇帝,想着方才姬贵妃为太子求亲,却只字不提亲儿的模样,也颇为唏嘘。   这么多年,他对容衍也没怎么关心过。   方才他问姬贵妃:“你如此关心太子的亲事,那老三呢?”   姬贵妃神色瞬间冷淡:“陛下决定就好。”   行吧,那就他来决定,反正师姐家这个小丫头和老三本就情投意合,再说他也挺乐意和师姐当亲家。   “好,朕准了。”   太子和皇后同时脸色难看。   “父皇!三思!”   “陛下!三思啊!”   皇帝冷眼问他们:“怎的,朕做决定,还得先问过你们?”   太子与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同时低头。   “儿臣不敢。”   “臣妾不敢。”   皇帝又问容衍:“当真想好了?你这活字印刷可造福天下读书人,朕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容衍毫不犹豫:“儿臣谢父皇恩典!”   他脸上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也不想掩饰,潇潇也跟着咧开嘴笑,萧苒夫妻俩的怒火也转为欣慰。   如此甚好,本来他们也在头疼要怎么绕过那个古怪的姬贵妃,给两个孩子定亲,今日算是解决一大难题。   皇帝一看除了皇后和太子,其余人皆大欢喜,也觉得自己做了个相当英明的决定:“既如此,再回去好好准备一份正式的聘礼吧。”   容衍应“是”的声音格外响亮,那欣喜之情明确地传达给在场所有人。   及笄礼上有插曲,但总的来说十分圆满,潇潇成功将活字印刷推出来,并且获得未婚夫一枚,内心很是满足。   一直沉默却紧绷着脸的宁安回也呼出口气,跟着笑了起来,回去后告诉爹娘,他们一定会很替妹妹高兴!   宾客散场时,潇潇溜到了顾大学士跟前:“祖父,您晚饭有安排了没?没有的话不如留下再吃顿便饭?”   “方才有外人在,吃的不那么痛快,今晚把大门关上,咱们自家人家宴呗?”   家宴?   顾大学士并未考虑多久,意思意思沉吟片刻,听见顾长安也说:“爹,留下吧。”便从善如流点了头。   潇潇高兴地卷袖子:“太好了,那晚上我下厨!谁也别跟我争!”   虽然让及笄礼的主角下厨这事儿听起来颇有些古怪,但大家都看得出潇潇是真的手痒,便允了她做几个拿手菜。   潇潇立刻忙不迭给她爹使眼色:“那我去备菜,爹你带祖父到处走走消消食呗,不然回头晚上吃不下,本大厨可是会伤心的!”   父子俩身形略有些僵硬地离开,萧苒给女儿竖大拇指:“干的漂亮!”   宁安回午饭时看着那些这个官那个官的脸,压根没怎么吃,捂着肚子正纠结是不是该告辞离开,就听他那贴心的妹妹问:“哥,吃蟹黄面不?”   一听就好吃!   宁安回决定吃完再走,不过就在他半饱之时,潇潇问:“哥,你想不想在京城开铺子?”   宁安回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心动,不过还是逼着自己找回理智:“不,不太合适吧,我一个乡下人,在这京城无权无势,开得了吗?”   潇潇指着自己:“哥,你妹是谁?”   宁安回想了想:“郡主?”   潇潇得意扬眉,又问:“那我娘是谁?”   宁安回回答:“萧将军?”   潇潇再问:“我祖父是谁?”   宁安回道:“顾大学士!”   潇潇轻咳一声:“我未婚夫是谁?”   宁安回:……   “当朝三皇子。”   潇潇一摊手:“这么多靠山不用,哥你是不是傻?”   说的……太特么有道理了!   宁安回差点就要被潇潇绕进去,本着多年被忽悠的经验,他仔细想了一圈,仍然坚持:“你再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潇潇看起来不疾不徐:“没事,你慢慢想,反正铺子的位置我已经在看了,二哥你是不知道哦,京城那些乳茶铺,啧啧,一点儿不正宗,点心要不软趴趴要不硬邦邦,根本不好吃。”   “可这的人居然就乐意为那些假货仿品出银子。”   “一家铺子一个月少说能挣几百两,一年就是几千两,做大了那就是上万两,今后我小侄儿从小到大吃穿不愁读书不愁,就连长大找媳妇儿,那也是随便挑呢!”   “啊对了,大哥准备走仕途二哥你是知道的,二哥你可是家里挣钱的顶梁柱呢……”   听着从小厨房飘出来嘀嘀咕咕催眠似的念叨,来给潇潇送食材的容衍忍不住笑——此后,他可以天天听到她的念叨,真好。   云尔云叁在他身后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而后他们问:“主子,今日可算是和严家撕破了脸,这样好吗?”   容衍眼眸微垂:“本来也维持不了和平。”   晚饭时,潇潇发现爹和祖父的气氛完全不同了,晚上,娘来给她送顾家传家宝的时候说。   “原来你爹离开顾家并非为了赌气,而是怪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连亲娘病重都不曾注意到,无法面对家人。”   “而你祖父,在同样的愧疚中,以为你爹一直在恨他……”   误会解开后,父子俩举杯对饮,畅快淋漓,一向克己的顾大学士甚至把自己都给灌醉了,第二天一早,他是从将军府出发去上的朝。   路上偶遇同僚,正准备打个招呼就听他们说——   “哎,听说了没,萧家那个新找回来的女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巴结顾家,还特意死皮赖脸上门将不喜欢应酬的顾大学士给请去了及笄礼。”   “谁不知道顾长生早就和顾家决裂,顾大学士也一直当自己没这个儿子,这时候眼巴巴凑过去,啧,有辱斯文!”   “郑大人也不必如此分开,女儿家嘛,自然要为终身大事多考虑些,她毕竟是农户出身,那一身乡土气可不得搭上顾家才能抹去些许……陈大人你眼皮抽筋吗?” 第四百三十章 爹娘护得住你   说话的人忽然预感不妙,转头一看,便见顾大学士寒着脸问:“徐大人,郑大人,陈大人……”   “早饭吃得不少吧?”   听懂了,这是骂他们吃饱了撑的。   顾大学士的不满当然不会仅仅体现在一句嘲讽,当天朝堂上,他将这些人统统参了一遍,用词温和,态度有礼,但就是让他们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下朝后,顾大学士当先走出大殿,但不似寻常疾步离开,反而慢悠悠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   有人闻着香味问:“这是何物?”   顾大学士不无炫耀答:“我孙女潇潇给我准备的小饼干,怕我下朝饿着。”   众人:……   谁再说顾大学士和将军府关系不好,他们就揍谁!   看看这老家伙享受的模样!   得知经过的萧苒做事就更直接,那几位碎嘴官员下朝离宫之时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软,就摔得鼻青脸肿。   当晚,顾大学士又住到将军府去了,说是儿子做的饭好吃,要多吃几顿。   说他和长安关系不好?说他其实看不上他的宝贝孙女潇潇?   放屁!   此处谣言平息之时,姬贵妃刚在皇后这里请罪回去,但皇后还是不爽。   “也不知道她怎么办的事,说好了她去求陛下,本宫直接去将军府,本该万无一失,怎么居然让老三截了胡?”   “本宫就不该看她那么想帮忙,就答应让她去找陛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嬷嬷在一旁附和,好歹让她消了气,想着皇帝在萧家那日对自己的脸色,皇后也有些着急:“不行,最近萧苒和老三可是出尽了风头,再让他们蹦跶下去,却将太子置于何地?”   “告诉家里,脱水蔬菜可以开始宣扬。”   几日后是京城“有间书屋”开张的日子,当天天还没亮,书屋门口就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这些人大多是学子模样,但衣着打扮较为清贫。   他们现在激动又忐忑,自打听说京城要建一座书屋让学子们免费借阅,他们就辗转难眠,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得知有的人特意寻亲访友地打听过,确定夕江县就真的有这样一座书屋,每次进去只要十文钱,进去后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而且所有的书都能随便看,他们更是恨不得立刻能看到书屋开门。   终于等到今日,天还没亮他们就守在这了。   潇潇懂得大家的迫切,所以开张仪式十分简单,让她祖父顾大学士帮忙剪裁之后,便让人将独特的大门拉开。   无论是管家权贵,还是寻常人家,家里的门都是差不多样子,差别只在材料和精美程度,可这书屋的不同,潇潇让人做了折叠拉门,此时一将这比高门大户还宽阔好几倍的大门打开,书屋里那壮观的书架顿时引来无数惊叹。   初初打造之时,看到书架的人只知道它们其貌不扬,谁也没想到,当这些书架上放满了书,会是怎样的光景。   对百姓们来说,那是数不清的书本,对学子们来说,这简直是世外桃源,是梦中仙境!   “真的所有书都可以看吗?”   随着安排在门口的书童们耐心讲解完规则,早已按耐不住的学子们迫不及待入内,选好心仪的书册就进入了无我之境。   书童还在解说。   “若是哪位家中有我们这里没有的书,要是愿意借给我们拓印成册加入书架,将获得终身在所有‘有间书屋’免费看书的回报。”   潇潇告诉容衍:“这样,以后我想从空间商城偷偷换书塞进去,也就顺理成章咯!”   她总是这么聪明,这么细心,这么心怀天下。   可她却将盛名都留给了别人。   有人正讨论:“哎你们知道吗,这里头的书册是用一种新的拓印法印出来的,听说等陛下推行这法子之后,今后书的价格会便宜许多,咱们寻常人家也能买得起!”   “真的假的?那我家毛蛋也能读书了吗?”   “骗你作甚,听说想出这法子的可是三皇子呢!”   “三皇子?就是那个刚刚把凶胡打的屁滚尿流的三皇子吗?他可真厉害啊!”   看着潇潇满脸与有荣焉,容衍替她摘掉落在头顶的一枚落叶。   “这样真的好吗?”把荣誉全都给了他。   潇潇坏笑着说:“那总不能让我主动求陛下赐婚吧。”   “那样的话,肯定有人要说我不知羞耻,恨嫁皇子,攀附高枝……”   余下的话,被容衍捂在口中,她嘿嘿笑着去挠容衍的痒痒,马车外,云尔云叁相视而笑,都觉得岁月静好。   如果严家不再搞事情的话就更好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和容衍互别苗头,严家在这节骨眼上忽然说要开赏花宴,还特意大张旗鼓给潇潇发了帖子。   “若是郡主不去,那可就是不给我们皇后娘娘面子咯。”   名义上,皇后只是邀请各家适龄女子前去赏花,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就是给太子选妃呢。   也是,人家三皇子都定亲了,太子却还连个正妃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但潇潇就要吐槽了:“我都定亲了,就没必要叫我去了吧?”   这孩子,说起亲事一点儿不害臊,萧苒无奈道:“还不是做做表面文章,你到底是郡主,同时大概顺便像皇帝表明自己的大度,咱们都拒绝太子了,她还大大方方邀请你。”   她最烦这些假模假式:“要么你装病不去?”   潇潇耸肩:“我感觉按照皇后和严家的作风,我要真说病了,他们能立刻把御医弄来。”   也是,严家就是这么跋扈无理,唯我独尊。   萧苒担忧:“要么我陪你去?”   谁敢拦她,揍到她们闭嘴。   潇潇忍不住笑:“娘,我怎么觉得在您眼里,我还没断奶呢?”   “大庭广众,您也说了我是郡主,谁能把我怎么样啊?”   “啊不过还是给我挑两个武功高强又聪明的女护卫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萧苒觉得这个可以有,她的女兵能以一当十:“也行,到时候谁敢惹你,你就往死里揍,不服气的,娘再去她们家接着揍,只一点,不吃亏,不受气!”   “爹娘护得住你。” 第四百三十一章 瞧不起谁呢   潇潇很感动:“娘,吃水晶冻吗?”   “我要葡萄味的,还有别告诉你爹,他老吓唬我晚上吃甜食要拔牙!”   “哼,怎么可能,我宝贝女儿做的牙刷牙膏可好用了,我每天都认真刷牙!”   潇潇:……   萧苒又问:“对了,这帖子上说去参宴的人都要带一盆花,咱家空地就是演武场,不养那玩意儿,要不去跟你祖父借一盆?”   潇潇说:“不用,我二哥给我把福缘村老家种的花带来了。”   萧苒看到后五官都拧巴起来:“就这几盆草?”   女儿对那赏花宴是比她还不上心啊:“不合适吧,虽然那些人本来也不值当咱们花心思,可这也太敷衍了,要么还是去集市上花几两银子买一盆菊花?”   潇潇无奈,正想解释,却见恰好经过的顾长安瞪直了眼。   “春剑皇梅?”   “翠一品?”   他又看向另一盆从未见过但既有风骨的兰花:“这又是什么?”   潇潇说:“它叫素冠荷鼎,这些都是我在大雁山挖到的。”   另外两盆是考虑到素冠荷鼎乃新品种,恐怕没人认识,所以刚从商城兑换的。   她睁眼说瞎话:“当时觉得它们长得漂亮,拿来装饰摆盘好像不错,就挖回家种起来了。”   “后来事多给忘了。”   顾长安瞠目结舌:“幸好你忘了,这春剑皇梅和翠一品可是极贵重的兰花!”   潇潇问:“带去赏花宴够档次吗?”   顾长安沉默起来,萧苒不懂花草:“是太普通了吗?”要她说还是买吧,二十两够买一大盆了吧。   然后他们就听顾长安道:“我在想他们配不配。”   读书人尤爱兰花,觉得它高洁、素雅,落落大方,顾长安越看越喜欢,潇潇索性把人拉去宁安回带到京城来的那些花盆处:“喏,爹你随便挑。”   顾长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他可以视金银为粪土,可面对眼前这些,心中忍不住澎湃。   “这么多?都是你从大雁山挖的?”怎么办他好想再去一次福缘村。   萧苒也问:“这菊花是什么品种?通体金黄,花朵和你巴掌差不多大了!”   潇潇说:“我叫它金丝皇菊,看到它的时候我就觉得……”   顾长安觉得女儿可能要语出惊人,果然她道——   “就觉得这一朵泡茶能泡一大壶,忒方便,我就挖回去了,这菊花好养活,一开就是一大片,我晒干了好多,今晚给你们泡茶喝。”   “你这孩子……”顾长安憋了半天才说出后半句,“是个有福气的。”   转眼就到了赏花宴当天,潇潇坐着将军府马车来到严家别院,在门口看到了明显在等她的顾若若。   小姑娘非常机灵地箭步蹿上马车,言简意赅:“你准备花没?没准备的话我……”   看着马车里一排她只见过没摸过的兰花,顾若若失去言语能力。   潇潇问她:“我带的多,你要吗?”   顾若若艰难摇头:“我,我带了。”   “不过,咱们先把花遮上……”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为的是要么一鸣惊人,要么,发现差距太大就省的继续丢人现眼。   潇潇大概不知道,但顾若若见识过那群贵女炫耀嘚瑟的架势。   今天,她就等着看那群人大跌眼镜的模样!   所有人带来的花都直接放在赏花宴的空地上,听顾若若说,这是因为从前发生过有人偷换或者损坏别人带来的花这样的事儿,后来就索性全都放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众人见到潇潇和顾若若的表现不一,潇潇本来也不在乎无聊之人窃窃私语时在说什么。   可有人分明看见她,却故意撞过来还说:“哎呀,原来是萧郡主,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见你,你不会介意吧?”   周遭无人开口,都等着看好戏,潇潇翻了个白眼:“不啊,我介意,你道歉吧。”   左襄铃愣住:“什么?”   然后她冷嘲热讽:“到底是郡主,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架子竟然这般大!”   潇潇环抱双臂:“你既然知道我是郡主,比你的身份要高贵许多,怎的却不行礼?”   “十二、十八。”   身后两名女护卫上前就踹在左襄铃膝窝。   潇潇回忆着从前看过的小说电视剧,语气特不屑地吹了吹指甲:“这个道歉很有诚意,本郡主接受了,起来吧。”   再看周遭,那些本怀着轻视之心的各家贵女心中一凛,皆老老实实屈膝:“参见郡主。”   潇潇摆摆手:“不必多礼,咱们差不多大,叫我名字就行,我是萧宁,字安宁。”   “安宁”,是她的封号,也是爹娘给她的字。   她是萧宁,也是郡主。   接下来,这些贵女们明显老实了不少,即便护卫不能一直跟着,也没人敢来打扰潇潇。   她本来也懒得和这些人应酬,就和顾若若一起吐槽点心难吃。   无聊间,潇潇看到有人径直朝她走来。   这人五官面貌有些眼熟,潇潇瞥了眼她身后的左襄铃,对此女身份有了猜测。   “小女左倾颜,见过郡主。”   这便是左御使家的嫡女,左襄铃她嫡姐咯。   看样子左襄铃应该是去告过状了,不过这左倾颜倒是个人物,心里大约讨厌死她了,脸上却是一副和善亲近神色。   “郡主是第一次来赏花宴吧,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定要同我说,对了,您知道今日要带花来吧?”   “若是忘了,我那里有多的,您可以挑一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么热心,潇潇要是不领情,反倒显得不近人情。   但她绝对不相信这位传闻中太子妃热门人选主人公看着她时会毫无芥蒂。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左家女也定有所图某。   聪明的顾若若小声提醒潇潇:“小心点儿,这种不声不响憋坏的人才最可怕。”   可不是嘛,潇潇刚端起茶杯就听见系统播报:【叮,发现异类食材,功用为哔——少儿不宜。】   潇潇:……   跟在左倾颜身侧的左襄铃恰好对上潇潇目光,嫡姐的手段从来滴水不漏,她不觉得萧宁会察觉,可为何,为何她好像能看出萧宁眼中的鄙视。   瞧不起谁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欺人太甚   潇潇觉得左家女儿都好幼稚好老套哦,除了传谣言、耍威风和下药,还能不能来点创意?就这手段,写小说里都没人想看好吗。   注意到身后伺候的下人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茶杯,潇潇抬手做喝水状,实际却将所有茶水统统丢进了空间里。   过了会儿,潇潇发现下人到自己身边伺候的频率明显比其他人要高得多,顾若若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的理解有些偏差:“肯定是发现你不好惹,这又上赶着巴结来了,呸!毫无风骨!”   潇潇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直将她摸出一身鸡皮疙瘩。   “平辈论交!都说了是平辈论交!”   这种看孩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再看翻脸了!   在小孩儿炸毛之前,潇潇好歹收回了手,几乎同时,经过她身边的下人忽然一个脚步飘逸,用十分诡异的身法表演了一个平地摔,其离谱程度简直可以媲美现代脑残剧。   潇潇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配合这样拙劣的演技,所以她果断就拉着顾若若躲开,然而这下人是个倔强的,竟就指着潇潇衣服上铜钱大的水渍惊呼:“哎呀,这可怎么是好,都怪奴婢笨手笨脚,快让奴婢带郡主去换身衣裳吧?”   说罢,那些早已经等着的下人七手八脚,就将潇潇簇拥起来。   大概为了避免她不合作,得知此事的皇后甚至还特意派了个嬷嬷过来随身伺候。   “皇后娘娘特意安排奴婢来,可见对郡主的重视,郡主若是再拒绝,可就伤了娘娘的心了呢。”   正好坐得久了有点儿犯困,潇潇就决定去看看她们精心安排的这场戏。   她有空间,又早知道对方有所图谋,这要是还能让人算计了,那只能说明她蠢。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潇潇如今可不是那任人欺负的小农女。   “也是,”她笑眯眯看向嬷嬷那刻薄中带着丝高傲的褶子脸,在对方刚显露得意之时,她又慢悠悠道,“再耽搁下去,这水渍都要干了。”   嬷嬷尴尬地怔了一怔,觉得这妮子果真如娘娘所说,甚为粗鄙,不知礼数。   顾若若十分担心好友,表示要与她同去,但嬷嬷不同意,潇潇也不希望接下来的事牵连到她,于是一同将她劝住:“这样,要是一炷香后我还不回来,你再来找我。”   嬷嬷算了算时间,觉得足够,于是没有反驳。   跟着她们走到半途的时候,潇潇捂着脑袋,脚步摇晃起来,她觉得自己这演技可比这群人好多了,因为她们喜悦的神色太过明显,不远处躲着看戏的左襄铃更是按耐不住跑了出来。   “快,把人带去厢房。”   厢房僻静,但无人把守,一看就是私会捉奸的最佳去处。   来到目的地后,嬷嬷熟练地喝退无关人等,将潇潇往榻上放。   做完这些她已经准备要走,左襄铃却不依。   “嬷嬷先走,我来替她‘整理整理’衣服。”   被捉奸的人,怎么能这般衣着整齐。   听见嬷嬷离去的动静,潇潇一下睁开明亮又清醒的双目,朝左襄铃微笑。   后者正要扯潇潇衣领,被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说“差点”,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忽然发不出声音,非但如此,她还忽然觉得脑后一痛,顿时就失去知觉。   潇潇连连摆手:“小哥哥,把剑收回去!”   这赏花宴就是鸿门宴,担心潇潇的不光是萧苒夫妻俩,容衍更是百般不同意,所以潇潇直接把他捎上了。   有空间就是好,容衍在里头看看书写写字,顺便还能随时做做英雄救美的好事。   这会儿他是真想直接杀了左襄铃,但仔细想来,确实不妥。   “也是,若是在这杀了她,你定会受到怀疑。”   潇潇哭笑不得,行吧,“你长得帅,你说的都对。”   容衍问她:“你方才挪到空间的那团水是怎么回事?”   潇潇斟酌了一下,为了避免小哥哥大开杀戒,只道:“左襄铃她姐姐给我的茶,我觉得可疑,就没喝。”   容衍扯下床帐裹住手捏开左襄铃的嘴:“喂给她。”   潇潇:……   容衍以为她不忍,便道:“若茶水无异,如今对她来说不过是润喉,若茶水有问题……左右那都是她们姐妹自己的手段。”   “潇潇,你不必同情她们,无论后果如何,这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潇潇轻咳一声:“倒不是同情,就是见你还特意裹了手……”   容衍斜眼看左襄铃,语气中满是厌恶:“我嫌脏。”   为了不让小哥哥被恶心太久,潇潇迅速将茶水灌入左襄铃口中,为了节约时间,还特意在她身上用了倍速时间,见她果真开始面红耳赤,还拉扯自己的衣服,容衍那张脸,冷得能冻死人。   潇潇连忙把他拉出去,省得左襄铃血溅三尺。   这场设计显然还需要另一个参与者,潇潇和容衍借空间藏身,很快就看到匆匆赶来还小心翼翼锁上门的太子。   容衍神色难看,潇潇在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虽然老套,但着实让人心里不适。   房间里光线昏暗,这显然也是皇后故意为之,太子听见屋内若有似无的嘤咛声便知事成,他迫不及待进屋,潇潇则果断使用瞬移出去。   她可没有听这种墙角的癖好,况且,想必皇后陷害她的计划中,还有下一步,比如……   两人在这厢房外不远处看到了正往此处赶来的下人,还有眼眶泛红、脚步比谁都着急的顾若若。   奈何其他贵女有意无意拦在她身前,就是不让她走到前面。   顾若若都快哭了,她可是在祖爷爷跟前保证过会好好照顾潇潇的,要是出了事,她可怎么交代?   况且她是真的把潇潇当成朋友,即便没有祖爷爷的叮嘱,她也不希望潇潇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严家,当真欺人太甚!   方才她已经让人传话给潇潇的那两名女护卫,只要她能拖延一点时间,相信将军府的人能护住潇潇周全!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揪住还在挡她去路的贵女头发,狠狠一拽。   “哎呀,顾若若你干什么!疼死我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春剑皇梅   潇潇看得瞠目结舌——小妮子还挺辣嘿!   顾若若是成功阻住几人脚步,可皇后却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且径直就朝厢房走去,眼看她们就要推门,顾若若撸起袖子就准备不管不顾冲过去,便是这时,她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若若,你们去哪儿?”   顾若若脚步骤停,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潇潇?”   她又纳闷地朝厢房方向看了眼:“方才我等不到你来,担心出事,就想出来找找你,结果我刚走出来,这些人就紧跟着,显然有问题。”   “你刚刚跟她们走之后发生什么了?”   潇潇挑着能说的部分:“刚刚我走着走着就觉得头晕,感觉事情不对,就在那嬷嬷带我到厢房之后,自己先溜了出来。”   顾若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给潇潇连连竖起大拇指:“还好你聪明,不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怪不得祖爷爷从来不喜欢参加这些应酬,也不赞同我们这些小辈和那些纨绔接触太多。”   潇潇刚想问“那你今天怎么会来”,就已经明确答案——为了她。   是因为担心她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孙女、朋友,为了尽他们所能,保护她,帮助她。   她一把勾住顾若若的肩膀:“刚刚那盆兰草,你很喜欢吧。”   “送你啦!”   不等她拒绝,潇潇又道:“我还有好多好多。”   看她还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潇潇决定使出杀手锏:“我种来准备放在菜里当装饰的。”   这一瞬间,顾若若仿佛把四个字狠狠刻在了脸上——   暴!殄!天!物!   “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皇后已经在厢房外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   “不是说过太子在这厢房休息,不能让其他人来打扰么?”   巧的很,她话音刚落,屋里就传出声不堪入耳的哼吟。   皇后顺势带人推开门冲进去,萧宁中了药,太子却是清醒的,所以要丢脸,那也只有“擅自闯入太子所在”的萧宁。   仆从们手脚麻利开窗开门,那对男女也显出真貌。   皇后所有提前准备好的台词都因为左襄铃布满香艳神色的脸堵在了嗓子眼。   怎么是她?   左倾颜的定力显然远不如皇后,发现紧紧抱着太子的人是自家庶妹之后,那愤怒根本忍不住,上前就是恶狠狠的一巴掌。   这巴掌让神志不清的左襄铃找回些许清醒,但迷迷糊糊中意识到当前状况后,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更紧地攀附太子。   计划失败,皇后自然不会刻意宣扬,命人低调地将左襄铃带走,又震慑了一番在场贵女们之后,她们就又回到了方才赏花的地方。   看见正坐在一起聊天的潇潇和顾若若,左倾颜难以控制语气中的愤怒:“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潇潇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奇怪了,左小姐是在质问本郡主?”   意识到自己失态,左倾颜很快逼着自己调整好情绪:“倾颜的意思是,下人到处都找不到郡主,可把我们急坏了。”   潇潇托腮:“我刚刚突然想去解手,可伺候的人全都不见,我只好自己去找,完事儿只记得回来的路。”   “怎么,”她问,“有问题吗?”   左倾颜只能咬牙继续赏花宴。   嬷嬷说最后和萧宁在一起的人是左襄铃,所以她现在也不确定究竟是计划出了错,还是她那庶妹生了别的心思,故意捣乱。   药性未过,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只能静待赏花宴后再作细究。   不过这宴席上,她定要萧宁丢尽脸面!   她要嫁给太子这事早就板上钉钉,可偏偏萧宁半路杀出,差点让她左倾颜成了京城中的大笑话,即便三皇子向陛下求了指婚,皇后娘娘也要让萧宁为妾。   这事换谁不膈应?   偏她还要大度,懂事,导致如今,连个庶女也敢动歪心思!   虽然大家都知道赏花宴的主要目的不是赏花,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只不过——   “今日我们换个玩法,所有人同时将掀开置于花盆上的遮盖,一起评选,如何?”   这样,即便萧宁知道自己要丢脸,也退不得!   殊不知这般正和潇潇心意,这儿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吃,而且空间里还有个处于发怒边缘的小哥哥,她得早点儿走。   众女自然符合,下人们收到指示,上前便逐一掀开那些遮盖,好巧不巧,潇潇的,被放在了最后。   左倾颜这么做为的就是要让潇潇无地自容,可为什么她从头到尾气定神闲?   总不可能她还真有好东西吧?   随即她又很快将这念头甩开,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分清花花草草就不错了,哪里来的贵重品种。   遮盖的布帘一个接一个被掀开,各色名花叫人应接不暇,众女得意之余,也越发期待看到萧宁带来的不知什么玩意儿。   有人交头接耳说悄悄话:“她不会带盆菜来吧?”   别说,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听说她在乡下的时候就爱种地来着。   带着看笑话的心情,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剩下的最后两盆花上,首先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顾若若带来的一盆兰花。   兰,花中君子,生于顾家的顾若若会带兰花来无可厚非。   顾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所爱只是风骨,所以这盆兰花并不十分贵重。   众女很快将期待的视线又挪到最后一处——那便是潇潇带来的。   面上已经摆好的嘲讽在看到显露出来的真貌后,化作震惊——   “这是春剑皇梅?”   怎么可能,她一介农女,能不能分得清花草都不一定,怎么可能拥有这般品相的兰花?   莫不是顾家给的?   顾若若怒瞪回去:“你们看我像是拿得出这东西的样子吗?”   说得好有道理……   顾若若说完又有些不爽,于是加了一句:“不过潇潇已经答应要送我一盆了,哼。”   虽然这样炫耀很幼稚,但是她爽!   不少人露出羡慕的神色,不过嘴硬的也不少:“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春剑皇梅有多难得,一株就已经千金难求,说送就送吗?”   顾若若顿时有些犹豫——原来这么贵的吗?   要不还是算了?   可她不要的话,萧宁这虎了吧唧的没准真把花拿去配菜…… 第四百三十四章 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潇潇说:“千金难求?那谁能出一千两,我匀她一株呗。”   在场之人不乏家世显赫的,便是自己买不起,说不定也认得一两个有钱没处花的财主,听见这话还真动了心。   尤其潇潇还说:“数量不多,就五株,先到先得。”   五株!   赏花宴结束后,潇潇不但毫发无伤,还收获五千两订单,在京城开铺子的本钱这就有了。   “跟我一起回将军府看花呗,你自己挑盆喜欢的。”   顾若若觉得可以有,不然她怕潇潇给她挑选的准则是哪个摆盘好看送她哪个。   走出别院的时候,潇潇在顾若若没注意到的时候一挥手,容衍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结束了?”   顾若若一双眼瞪得老大,容衍朝她颔首:“我来接潇潇。”   十二和十七没忍住跑到他走出来的地方转了一圈,回来时神色敬佩:“三殿下好身手!”   她俩居然都没有丝毫感觉到他的存在。   二人越发警惕,并在心中暗下决定,今后保护大小姐时,定要更加小心谨慎。   幸亏今儿来的是三殿下,要是个心怀不轨的高人,大小姐不就危险了?   要不是容衍强烈要求,潇潇是打算把人直接兜回家去的。   但他是这么说的:“要是你把我留在空间,万一遇到危险,我想帮忙也不方便。”   潇潇说:“那你总和我一起出现,人家会说你儿女情长哦。”   容衍笑着反问:“那又如何?”   “我心悦你,这又不是什么羞于让人知道的事情。”   潇潇立刻就被他说服,高高兴兴给顾若若撒了一路的狗粮。   人小姑娘到将军府的时候,这饭还没蹭上,人已经快饱了。   不过她还是蛮替潇潇高兴的,虽然三殿下不怎么受宠,可好歹也是个有军功在身的皇子,他能不在乎世俗眼光对潇潇这样好,说明心里是真的有她。   顾若若听潇潇说过家里的花“多”,可她也没想到是这样多。   看着那些被随意摆放的兰花,听她说还有一半儿在福缘村老家,又听她说是上山挖野菜顺便挖回来的……   顾若若愤愤喝了口茶:“够了,别再说了。”   再听,她怕自己明儿就收拾行囊往福缘村跑。   茶水入口清香甘醇,是菊花,顾若若低头看了眼,人就僵住了。   “这是什么茶?”   潇潇说:“菊花啊。”   顾若若像个老学究似的掐着自己的鼻梁问:“泡茶的菊花,又是什么来头?”   潇潇从墙角翻出盆金丝皇菊:“它呀,当初我闲着没事就给它分枝,分着分着就长了一大片,我看这花开得不错,又不结果,败了可惜,就晒干拿来泡茶啦。”   顾若若决定待会儿就去找沈天赐聊聊,她没办法说走就走,沈天赐还是得回去夕江县读书的吧,夕江县离福缘村不远对不对?   沈天赐不是说他平时读书辛苦么,那辛苦之余,往乡下走走,看看美妙的自然风光,踏踏青郊郊游,应该挺不错的吧。   大概是因为见识到了潇潇这奢侈的花茶,接下来顾若若对于自己挑礼物的事儿十分淡定,她淡定地选了俩——   一盆翠一品,一盆素冠荷鼎。   “虽然不知道这兰花是什么品种,但就是合我眼缘。”   潇潇给她竖大拇指:“好眼光。”   顾若若诧异地看着这个应当是对花一无所知的人,然后潇潇说:“这花开的少,不好摆盘。”   顾若若不想跟她聊天了,但她还是要问。   “你真打算把花卖了?”   潇潇说:“对啊,白捡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我接下来要花银子的地方可有点儿多。”   顾若若很自然地联想到她的婚事和将军府这些年的财政状况,然后就由衷觉得潇潇实在不容易,连嫁妆都要自己操心。   她问:“五株够吗?要不多卖点儿?”   潇潇诧异于她的态度转变,不过还是认真解释:“物以稀为贵,再多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顾若若正想夸呢,她又说:“而且全卖了我就没得用了。”   顾若若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说的“用”,是怎么个用法。   吃饱喝足带着花回家的顾若若没多久就被顾大学士提着又回来了,她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祖爷爷喝了杯花茶之后陷入沉默,又一点儿不意外地看着祖爷爷跟小爷爷去挑花,然后忍不住冲满脸无辜的潇潇翻了个白眼。   从第二天开始,潇潇每天都有千两银子进账,等五千两到手,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找她二哥。   宁安回使劲揉眼睛:“什么玩意儿就我的银子?我把铺子卖了也不值这么好些银子啊。”   潇潇提醒他:“你来京城的时候带的那些草还记得不?我卖了。”   那当然得记得,妹妹让他进京把家中院子里那些草挖一车带来,他纳闷好久呢,妹妹要晒干的菊花他可以理解,因为那花个头大,泡茶又香又方便,还下火,可草要来干嘛?   他一怔:“你刚刚说,把什么卖了?”   “就那些个绿了吧唧的草叶子,卖了五千两?”   潇潇伸出一只巴掌:“我只买了五株,剩下的过段时间再卖。”   宁安回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消化这事实,他才知道京城的富人是这样人傻钱多,不过……   “这银子我不能要,草是你挖回家种下的,银子也该是你的。”   他一个当哥哥的,怎么能占妹妹便宜?再说了,妹妹刚定亲,而且还是要嫁给皇子,那不得多准备些风光的嫁妆?   潇潇托腮,并不伸手接银票:“可是哥哥,我只是把它们从大雁山挖回去,偶尔折腾伺弄,浇水施肥松土移栽,哪个不是你和大哥帮我的?”   尤其是二哥,当初他可没少吐槽潇潇品味独特,什么杂草野花都往家里挪,但第一个拿起小铁铲帮潇潇移栽的,也是他。   甚至感觉到要变天的时候,不声不响就给这些花花草草搭了棚子。   “二哥最疼我了,我可喜欢二哥啦!”   这样直白的话让已经成了亲的宁安回红着脸挠头,潇潇顺势道:“再说了,二哥你不是担心京城开铺子成本太高么,这不,老天爷立马给你把本钱送来了。”   “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二哥你大可放手一搏,反正这开铺子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早有预谋   多日未见,妹妹大忽悠的本事尤胜从前,回过神的时候,宁安回发现自己不但收下了银票,连开店选址都和潇潇讨论好了。   他好笑地将银票放好,自言自语。   “还说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分明是你这丫头早有预谋。”   “不然,京城这么大的地方,空铺子怎么会说有就有。”   他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再说了,他有信心用这五千两给妹妹挣出更多嫁妆!   入睡时,宁安回那嘴角翘得特别高。   嘿嘿,妹妹说,她可喜欢他了。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换了怎样的身份,妹妹,还是他的妹妹。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知听了多少潇潇从此后与他们宁家再无干系的闲言闲语,他知道那些人只是嫉妒。   有人装作好心同他们说,今后要和潇潇保持距离,不然,别人肯定说他们攀附权贵,尤其妹妹如今是郡主,没准早就想撇开他们这些穷亲戚,省的丢脸了!   他不丢脸,虽然做不到像李慕言那样,但他也能给妹妹遮风挡雨,大哥为了赶上这些年落下的功课,连妹妹及笄礼都没能赶回来,爹给皇家种的水稻即将遍布整个大夏。   他们不丢人,他们是妹妹的后盾!   潇潇和顾若若说最近要花钱的地方多,并非全是推托之词,而她说的也不光是让宁安回在京城开铺子的事。   皇帝给的赏赐中,还包括一座别院。   那院落偏僻,除了地方大,也没其他值得提的地方。   萧苒安慰她说皇帝这些年也不容易,按照国库的情况,这已经是他尽可能优待的结果了。   其实潇潇并不在意:“娘,说实话,那宅子,正合我意。”   潇潇让萧苒找了批力气大肯吃苦又信得过的人——这些要求对萧苒那些退伍的旧部们来说都几乎是量身定做,于是一批待业许久的壮丁收拾好行囊,住进了那院落,那之后,院子里几乎每日升起烟火气,但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眨眼之间,大夏开始入冬,赤尔南漫步在京城大街上,对这些大夏人早早穿上棉袄的行为极为不齿。   “这就穿上厚袄子,等到冰天雪地可怎么活?”   说完他就想起,大夏没有冰天雪地,就好气。   最近他终于和太子搭上线,那货最近好像因为什么关于女人的事情心烦,他觉得太子活该。   分明是不愿意给银子,偏说什么没收到信。   他们驯养出来的信鸽从不出错,何况他一连送出七八封信,怎么可能一封都没送到地方?难不成他的信鸽被人吃了?   好说歹说,甚至用上威胁的手段,他可算从太子手上要来万两银票,可气人的是容衍那厮恁的小气,早已坑走他不少铁矿石,还做了个什么印刷。   赤尔南不以为意,还以为容衍骗他的铁是为了铸造兵器,搞半天居然是为了读书。   大夏人就是酸气,不足为惧。   这样想着,他忽然闻到一股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味道。   “刚出锅的乳茶要不要来一杯?第二杯半价哦!”   “冬天还有什么比大冬天抱一杯热乎乎的乳茶更美妙的事儿呢?”   “暖手暖胃还暖心的乳茶咯!”   一家新开的名为“缘来是你”的铺子正吆喝着招揽客人,百姓们原本是对这用牛乳做的东西不抱期待的,可是小二们说——   “免费试喝咯,不好喝不要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这位姐姐,瞧您忙里忙外这般辛苦,来一杯暖暖身子呗?女人啊,就要对自己好一点,总不能家人都被你照顾好了,您自个儿却只能辛苦忙碌对吧?”   年过四十的姐姐天天听人叫她“大娘”,冷不丁被叫“姐姐”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便被小二的说辞吸引,当真端起桌子上那一小杯试喝装。   原以为这味道会有些难以下咽,没想到居然还可以?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只是乳茶,东大街那开了好几家呢,咱们早就喝腻了。”   听到这样的言论,小二也不生气,只是和和气气递上试喝装:“那您尝尝,咱家的乳茶和他们的,可有不同?”   听他说起那些偷师的乳茶铺子,宁安回心中腹诽,眼见试喝那人露出惊讶神色,心里这才舒坦一些。   那些都是西贝货,从前能在这京城扬名也不过只是因为他们这正主没来,有妹妹给的方子,宁安回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京城的食客们再提起乳茶,定会第一个想起他们“缘来是你”。   无论从前有没有喝过京城的乳茶,尝过之后都觉得这甘美醇香有些回味,三三两两开始购买。   不久之后曾在夕江县上演的一幕也同样出现在京城大街。   在这微凉的初冬,还有什么比手中抱着杯热乎乎的乳茶更让人舒坦温暖的事儿了吗?   便是赤尔南,喝了第一杯之后也在诧异——他们凶胡也喝牛乳,可那牛乳是这味道吗?不确定,再来一杯试试。   小二趁热打铁:“单喝乳茶是不是有些单调?客官要不来来个虎皮蛋糕?正好就把早点给解决了。”   不远处,沈夫人颇有些吃味地戳她脑门:“好呀,这一来就同我抢生意来了?”   潇潇知道她是开玩笑,也不同她认真。   “哪儿能啊,我这几文钱一杯的乳茶铺子,怎能和您那没有贵宾卡根本进不去的贵妇会所相提并论?”   沈夫人戳她脑门戳得更用力了:“少贫嘴,说好给我们提供的新品呢?”   潇潇将早已准备好的双皮奶做法送上。   她对“缘来是你”和雅居的定位分得很清楚,雅居更多服务的是那些不差钱的贵人,而“缘来是你”则是给普通百姓的普通茶饮。   李慕言因为祖母的事顾不上京城的乳茶铺子,倒是给了那些早盯上这新玩意儿的铺子机会,导致京城能看到的乳茶铺大都做得不像话。   雅居的菜品都是独供,所以即便是她二哥开了“缘来是你”乳茶铺子,也不会犯忌讳,至于那些偷学技艺的西贝货就更不用提了,煮茶都只学了个半吊子,点心更是不伦不类,怪不得至今也没激起什么大风浪。   看到宁安回这铺子开得风生水起,不少掌柜自然生出了一些不得说与旁人听的念头,然而当他们知道这铺子身后是将军府,是郡主,是当朝三皇子,他们也就被迫老老实实息了不安分的念头。 第四百三十六章 羊羊羊食肆   他们也偷摸派人买了“缘来是你”的饮品和点心回去,发现自家做的果真天差地别之后,居然三三两两地表达了想加盟的念头。   潇潇原以为二哥会严词拒绝,谁知他在认真考虑后居然心平气和地同意了。   “二哥想过,咱们总不能一辈子靠这一门手艺,哥哥想把乳茶放手出去,再开些新铺子。”   “缘来是你”所需铺面不大,五千两没用完的部分还很富足。   而且娇儿不日也会来京城,以她的能力,管理乳茶铺子就是小菜一碟,那他不得琢磨些新花样么。   潇潇饶有兴趣:“哦?那二哥想到再做些什么了吗?”   宁安回问她:“妹妹,我好像听你说在边城定了不少羊?”   他将深思熟虑后的考量提了出来:“其实我觉得,入冬之后天气寒凉,便是酒楼上菜也凉的快,花大价钱点上一桌子菜却很少能吃上热乎的,没什么意思,咱们要是能将那烧烤支起来,再弄个汤铺子,热气腾腾,恰好能赶走冬日寒气,多好。”   “只是烧烤烟大,京城人会不会反感?”   潇潇一拍手:“巧了不是!”   宁安回和她相处许久,听见这个“巧”字就条件反射生出怀疑。   潇潇装作没看出二哥神色,自顾道:“我寻到的待售铺子不止一个。”   宁安回眯着眼抱着臂,就差没直接说:编,你再给我编。   潇潇在家人面前脸皮特别厚,编就编。   “我看那铺子大小适中,道具齐全,正适合用来开食肆,但是吧,这常规的酒楼不适合咱。”   她嘿嘿笑着说:“二哥的想法就极好,谁会拒绝在大冬天吃上一顿从头暖到尾的热乎饭菜呢?”   正打算说回去考量考量,就见她二哥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她:“得了,跟你二哥这就别藏着掖着了,直说吧,咱们开什么铺子?”   潇潇继续嘿嘿嘿,也就从善如流老实交代。   “羊肉汤锅。”   寒风萧瑟之时,就问谁能受得了火锅和烧烤的诱惑?   等到新铺子开张,当那独特的香气飘散在京城大街,越来越多的百姓被吸引、围观、尝试,而后,欲罢不能。   最近萧家尤其是潇潇出的风头太多,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有人眼红嫉妒,自然就也有人会去寻他们的错处,不久后的朝堂上,左御使就头一个发难。   “陛下,京城是什么地方,这是天子脚下,代表的是我大夏朝威严,何况那凶胡二王子还在京城住着,若是任由那什么烧烤摊子继续,岂不是满大街都要变得乌烟瘴气?”   皇帝最近对左家十分不满,尤其是对他们最标榜的家风。   原本,皇后和他说相中左家嫡女,他想着萧宁已经赐婚给老三,这次就打算由着太子,哪知没过多久,却又听说太子和那左家庶女不清不楚。   娥皇女英的故事听听就罢,若是让太子同时收了左家两姐妹,那被天下人耻笑的可就不止太子,他这个皇帝的脸也没地方放。   所以什么一人为正妃,一人为侧妃的提议是绝对不可能的。   何况这样荒唐的要求,皇后和姬贵妃居然前后都向他提及。   这是拿他这个皇帝不当回事呢,还是太把严家当回事了?   要不是国库依旧空虚,万事待兴……   将心中念头压下,皇帝冷眼听左御使说完:“乌烟瘴气?”   “可朕怎么听说那铺子干净卫生,除了香味挡不住之外,根本没有黑烟呢?”   只管张口喷人并未实地考察过的左御使:“怎么可能?”   烧烤烧烤,便是烧起炭火去炙烤,怎么可能没有烟?   于是皇帝高高兴兴且心甘情愿的带上几位同样对那食铺颇有微词的几位大臣,微服前往京城大街。   一家名为“羊羊羊”的铺子门前正摆着架碳炉,串好的羊肉串在烧烤师傅娴熟的技艺下与炭火上翻滚,待到肉色转变,大师傅动作十分浮夸地撒上孜然粉。   “来来来,羊羊羊羊肉串免费试吃咯!”   “真不要钱?送我们的?”   今儿忽然兴起客串烧烤师傅的宁安回老神在在:“仅第一串哦。”   “从第二串开始,两文钱一串,买五送一,库存有限,欲购从速哟。”   第一次来的人有点儿想笑,羊肉这东西,也就勉强能咽下去而已,要不是免费,谁也不惜的吃,这掌柜是哪儿来的自信,仿佛竟还觉得不够卖?   然而当他们试探着结果这冤大头白送的羊肉串咬下一口。   咦?不腥不膻不干不柴,不知不觉一整串就全吃完了。   好吃吗?不确定,再来一根。   “这位客官,您方才已经领过试吃了,接下来是两文钱一串哦。”   宁安回招小二的要求重点强调一点——会记人脸。   小二笑得和气:“或者也可以等明日再来,咱们每天都有固定数量的免费试吃。”   这人犹豫了会儿,感觉他的舌头等不到明日:“那我就来一串吧。”   小二继续笑:“好嘞,两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两文钱您买不了上当,不过这寒风萧瑟的,一串也暖不了身子,要不要多来点?我们新开张买五赠一哦。”   一不留神,好多人都贡献出了自己的十文钱。   宁安回表面上八方不动,实际早就在心里盘算。   “十文十文又十文,一百个十文就是一两,一个成年人十串羊肉串不成问题,那一百个二十文就是二两,要是遇到胃口大的……”   正算着账,他看到一群明眼人都看得出气质独特的客人,于是在小二耳边吩咐几声。   微服中的皇帝在去过将军府及笄宴之后是越发嫌弃宫中饭食,菜式一成不变就算了,味道也那么算了,越吃越不爱吃。   羊肉这东西,从前御厨那里也做过,但于他而言着实难以下咽,本来听说萧宁养父母家那孩子开的是羊肉铺时,他是不感兴趣的,可这味儿闻着实在诱人,要不要进去尝尝呢?   这念头刚升起,就见店小二托着一盘刚出炉的羊肉串来到他们跟前。   “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要不要尝尝?还热乎呢,不好吃您掉头就走,不收钱。” 第四百三十七章 黑店   有点儿意思,关键是皇帝发现闻着味儿他真饿了。   这一行人中最先行动的是德公公,他拿起竹签,正待替陛下尝一尝,便听那小二十分识趣道:“外头风大,要不,您跟小的进去坐下慢慢品尝?”   皇帝看了周遭那些排队站着试吃的百姓一眼,并未说什么,大堂人满为患,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冒着热气的锅子,放眼望去并无空座。   小二脚步不停,带着他们径直进了雅间。   左御使早憋着一肚子话要说了。   小二一走他便迫不及待:“陛下您不经常出宫许是没看出来,这分明是间黑店!”   皇帝接过德公公已经取下一块试吃过的羊肉串,心不在焉问:“哦?”   左御使义正言辞:“我们并未说要入内用餐,那小二便骗我们到雅间,说是免费试吃,待会人定会逼着我们用餐,再不然,就是巧立名目,收取一些高昂费用!”   他说的头头是道,皇帝吃得怡然自得,发现其他人不动手,他索性将方才赠送的那些羊肉串全吃了,然后他觉得有点腻。   便是这是,小二端着壶茶去而复返,并且手脚麻利给每人倒了一杯,随后就又要退下。   还是皇帝叫住了他,主动问:“我该付什么价钱?”   小二裂开一嘴白牙:“瞧客官这话说得,说好了不收钱,免费的。”   左御使上前一步,满脸“本官早已将你看穿”的自信:“那茶水什么价?”   小二躬身:“不过几杯水,算得上什么。”   眼看他当真没有收钱的打算,左御使傻眼了,但他依旧坚持己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皇帝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带头往外走,小二满面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热情有礼:“客官慢走!欢迎您下次再来!”   皇帝却顿住脚笑起来:“你们店里这锅子倒是新奇,怎么吃?”   小二的笑容瞬间更加真实:“客官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叫炭炉火锅,大火熬煮的浓汤底一直用炭火煨着,然后把自己喜欢吃的菜放进去煮熟,口味淡的就这么吃已经足够,要是喜欢别的口味,还能自个儿调蘸酱!”   左御使就目瞪口呆看皇帝又坐了回去,并且真就把午饭在这解决了。   作为一个把克己化在骨血里的皇帝,他一共只尝试了三种酱料,但每一种都令他赞许且回味。   看着左御使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皇帝很有底气地说:“左御使不是说他们非奸即盗,还是黑店么,那咱们就吃一顿,看看他们究竟能黑成什么样。”   结果一大桌子有荤有素的菜吃完,结账时也不过二两银子,这还是因为皇帝点的菜比较贵,就看外面大厅那些,撑死了不到一两。   吃饱喝足的皇帝端着小二送来解腻的茶水,看左御使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这就是左御使口中的‘黑店’?”   “朕倒是不知道民间酒楼何时这般实惠,一两银子就已经是坑人的价格,按照这个说法,但凡价钱超过这锅子,是不是都能算作奸商?”   左御使说不出话来,刚刚为了表节气,就他一口没吃,现在就连剩下那些汤底的余香都好像是在嘲笑他。   不应该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萧家费老大劲折腾出这么家锅子店,难道不是为了发财?   皇帝满意离开,左御使却仍旧不信邪,派人蹲守几天后……那蹲守之人倒是没忍住去吃了几顿,但黑料是一点儿没找着。   他也不是没想过往锅里丢点老鼠蟑螂,或者找人闹事陷害之类的,但愣是找不到机会。   羊羊羊食肆的后厨如铁桶一块,负责熬煮汤底的厨子都有功夫不说,还一根筋向着掌柜,最离谱的是,遇到说客,他们直接把人就扭送去了衙门。   也是那时左御使才知道,这铺子里雇佣的大多是曾经去过战场的老兵或其家眷,这些人对萧家的衷心,恐怕比对陛下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那些小手段看在从生死拼杀中走出来的老兵们眼里,那根本就是小儿科,此路不通,坚强的左御使也并没有气馁,他又去找其他食肆酒楼的东家,想借那些嫉妒眼红之心组队对付羊羊羊。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没过多久,又有好几家酒楼也上了锅子,闻着,似乎和羊羊羊极为相似。   据这些铺子的掌柜说,这叫加盟店,他们东家李慕言说了,要在寒冬凛冽之前,把这锅子店开到更多的地方,让更多人过个暖洋洋的冬天。   左御使听得眉毛直抽抽,这些掌柜甚至向他的人安利:“兄弟要不要来一起加盟?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萧家人到底图什么?薄利多销吗?   潇潇这里早就听说有人打二哥那火锅店主意的事儿,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依旧老神在在打理她的花花草草。   宁安回告诉她:“虽然你将那什么加盟费定的很低,但仍有人不顾脸面,跟风学我们。”   潇潇摆摆手说无妨:“做锅子本身并不难。”   宁安回问:“那难得是什么呢?”   潇潇嘿嘿笑:“哥,你觉得我给你们送去的碳,与寻常的碳,可有什么区别?”   宁安回也是个头脑灵活的,没多久就也放心背手回去数钱。   没多久,那些跟风开启的锅子店就一个个关了门重做老本行,原因无他,炭火烟大,根本吃不起来,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但凡羊羊羊的铺子,锅子煮沸的全程,皆无烟气。   皇帝最近软磨硬泡从萧苒那里要了不少火锅蘸酱,本来已经觉得十分惊喜,今儿早朝又听说一个好消息。   萧家女儿在他赏赐的宅子里搭了个烧炭作坊,然后……她烧出了造假低廉的无烟碳。   “也就是说,今后百姓可以用寻常碳的价格,用上更好的无烟碳?”   师姐定是做了太多好事,所以才给大夏生了这么个福星!   让更多人大跌眼镜的是,无烟碳刚研制出来没多久,她就把方子卖给了李家,让他们全权负责无烟碳制作,自己只管挂个合作方的名字。   李慕言自己都很震惊:“真的给我?”还是用这样随意的价格?在他看来,这和送他的有什么区别。   潇潇点头:“只有一个要求,烧炭作坊必须优先雇用退伍将士,且无合理缘由不得无故辞退。” 第四百三十八章 王子不会嫌我们来得太早吧   这对李慕言来说只是件小事:“只是这样?”   潇潇点头:“对,只是这样。”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将是门多大的买卖?   潇潇知道,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面面俱到,况且,李慕言若是接手烧炭之事,多少也能帮着些二哥。   再者,她也并非就一无所获,比起银子,她更喜欢积分那喜人的涨势——   【叮,空间当前等级为五十九,积分余额为十八万九千八,主人,是否升级?】   最近在商城换书又换花,还带着小哥哥一起往边关走了好几趟,积分消耗不小,但那些加盟店一开,每天的进账就又翻了好几倍。   她有预感,等烧炭作坊建起来,她的积分甚至可以花一分扔一分——就是这么阔气!   【系统升级完毕,当前积分余额为十九万一千二百一十。】   【常规更新完毕,锦囊激活完毕。】   【一、1*1牧场时速乘以十。】   【二、1*1水域时速乘以十。】   【三、隐藏奖励。】   潇潇仔细体会了一下,感觉自己对那隐藏奖励好像也不是很迫切期待,于是果断选择了二。   人总是贪心不足,陆地上跑得吃多了,就想试试水里游的。   回京太晚,大闸蟹没吃够,而且空间商城推出的新品里居然有波士顿龙虾和帝王蟹,这不是勾搭她么?   这俩货对生长时间要求高,要是按照正常流速,潇潇得等好久才能解馋。   可是六十乘以十的水域就不一样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快乐,她现在可以超额体会。   只要这些小可爱在水里待一天,那就约等于长了两年,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后,她就可以收获五十多年的大龙虾,两个月不到,曾经在现代都很难买到且价格极为昂贵的巨大波士顿龙虾和帝王蟹,她可以随便吃到饱哎!   人生在世不能总想着正经事,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是很重要的呢。   美滋滋地往水域扔了龙虾和螃蟹宝宝,留着口水祝他们快快长大之后,潇潇心满意足又去看空间的铁矿脉。   自动开采好的矿石堆积在空间仓库,瞧着十分壮观,就是可惜没有机会拿出来用。   她摸摸下巴:或许,也不是没机会。   商城更新的众多品类中,唯有一样牢牢抓住潇潇的眼球。   【商品:铁矿脉,所需积分,五十万。】   凶胡使臣磨磨蹭蹭,总算赶在京城下雪之前将说好的战败赔偿送来,大概是出于对大夏兵力的恐惧,他们没敢再动手脚,数量准确,质量到位,负责清点的萧苒回家后就发自内心地啐了一口。   “早该狠狠打一顿。”   一名护卫恨声道:“要不是当年半个朝堂的官员联名上书,名为关心,实则暗指您带伤之身没法胜任将军一职,凶胡能蹦跶到现在?”   潇潇求证地看了过去,萧苒摆手:“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试过确实没办法骑马,要不然,哪怕把他们的嘴都撕了,我也照样上战场。”   这么一想,潇潇更加感激公孙仲景。   后者太累了,及笄宴后就在自个儿的小院里闭门不出,直到昨日才给将军府递了帖子,为了表达谢意,潇潇做的菜丰盛到容衍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众人皆知成药之事不是单纯依靠个人力量可以推行的,为了让更多百姓享受到这便利,公孙仲景早已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让潇潇他们将此事告知了皇帝,所以这趟入京,他带来的成药也第一时间被送去宫中。   潇潇问他:“这之后,朝廷必将重视此事,公孙大夫今后有何打算?”   她问得仔细:“是将成药制作一应事宜交给太医院和朝廷,还是继续跟进?”   她知道公孙仲景不愿接触官府,但事关成药,事关天下,此事不得不提。   公孙仲景果然陷入沉思,若是从前的他,此刻只想放下一切,或是继续云游,或是回到神医谷,与往日一般与医术作伴,可……   “我考虑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犹豫,但潇潇其实觉得放眼整个大夏,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对成药如此上心。   “不过,无论这之后如何,最近最好先多准备些。”   众人皆表示疑惑,潇潇有些神秘道:“说不定很快就要有大买卖了呢。”   和凶胡使臣一起到达大夏的,是成车成车的铁矿。   满怀不满的凶胡使臣见到赤尔南时,那态度就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还在担心二王子作为人质在大夏受苦,”他们上下扫视赤尔南这圆润了一大圈的身形,语气中不无鄙视,“看来是我们多虑。”   “王子不会嫌我们来得太早吧?”   这本是阴阳怪气的损话,没想到赤尔南竟理所当然地接下来。   “确实快了点,你们这样显得我们凶胡太没有气节。”   “怎么,大哥没教你们在路上耽搁的借口吗?”   “铁矿太重、兴路艰难、水土不服……总有一个能用吧?”   “这么快就带着贡品前来,好像咱们凶胡上赶着似的,你们不嫌丢人啊?”   使臣们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他一个战败的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   再说了,当他们自己想这么配合吗,他们也想在路上多磨蹭些时间表达凶胡的气节,可随行之人不让啊!   说到这群特别的“镖师”,凶胡使臣就是满肚子郁闷,也只有化作泪两行。   他们和镖师们算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那都是以前在边城和他们真刀真枪杀过的大夏老兵。   说“老兵”,并不是说他们年纪大,这些人大部分都还在壮年,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伤病,不得不离开边城,离开军营。   凶胡使臣翻白眼——但天知道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又回到自个儿眼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尽管镖师们再三强调自己只为运货,不报旧仇,但使臣们一路上还是有种要被押送进京斩首示众的错觉。   不是,你们送货就送货,老拿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们作甚?   普通人只觉得难看的旧伤瞧在凶胡人眼中,那就是催命符!吓死人了!   听完凶胡使臣们有所保留的控诉后,饶是赤尔南本来看他们不顺眼,也不由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克星   他记得这事儿也是萧家和那个三皇子搞出来的,叫什么“老兵再就业”,他娘的敢怒不敢言。   萧家和那个大夏三皇子,是他们凶胡的克星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各位现在也算是理解本王在大夏蛰伏的原因了吧?”   使臣们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夏,好像确实有点儿东西。   赤尔南问:“那献给大夏的地,总不能出问题了吧?”   使臣们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大王子和三王子都看过,确保万无一失,给大夏的那块地绝对一毛不拔,贫瘠得连我们自己都嫌弃!”   “但咱们偏还有说辞——它离大夏近!”   “咱们甚至还准备了备选方案,就是减免一部分铁矿,换另一块和那处相连的城池。”   城池算什么,不过就是鸟不拉屎的荒地罢了,哪有他们经年累月存下来的铁矿重要?   屋檐处,一只过分安静的鸟全程参与了这场密谈,但无人知晓,除了……   潇潇躺在空间的草坪上,拿脚踢一旁的容衍:“我就说空间怎么忽然给我开了铁矿矿脉。”   “它其实是大夏的外挂吧?”   空间不满地嘤咛一声。   次日,凶胡使臣果然提出了以地换矿的要求,皇帝和大臣们都陷入犹豫,开阔疆土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拒绝的诱惑,但凶胡的铁矿可不仅仅代表战败国的供奉。   同时,它也是釜底抽薪,确保凶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分守己的重要前提。   正在朝廷犹豫该让谁负责后续谈判事宜之事,云游的陆沉带着黑瘦了一大圈的宁安生,回到了京城。   皇帝大喜,立刻委以重任,而陆沉也当仁不让,接下了这差事。   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抚同样是读书人楷模的顾家,皇帝同时将下一届科举的差事,交给了顾大学士。   两位据说不太对付的学者在朝堂上毫无交流,但无人得知,下朝后,晚饭时,他俩正一起坐在萧家饭桌前,举杯对饮。   “多年不见,顾兄风采仍不减当年!”   “陆兄才是,对学问的执着一如往昔,顾某钦佩!”   潇潇和顾长安负责下酒菜,御笔猴头同样深获陆沉喜爱,诗兴大起写了几句又自己吃掉之后,他由衷赞叹:“旁的不说,你这孙女,着实羡煞旁人!”   说到这个顾大学士就不谦虚了:“确实。”   陆院长一愣,嘿地笑了:“我就喜欢顾兄这爽快劲儿,来,喝!”   两个资历最长的喝嗨了,没人劝得住,潇潇能做的,也只是往他们酒坛子里加水,并且要求哥哥保密。   不消她说,宁安生也不赞同老师喝多,对身体不好是一方面,这老头,不,这老先生酒品着实不怎么好,善后过程让人头疼。   求学的路上餐风露宿于他而言不过稀松平常,唯有看见老师喝酒,他这脑仁就突突犯疼。   “哥,你觉得大夏该不该答应凶胡的要求?”   宁安生将思绪从求学时老师耍酒疯的画面拉回来:“你是说,用地换铁矿?”   宁安生原本是觉得不妥,凶胡狼子野心,若是不断了他们的后路,天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但若是妹妹这么问。   “你可是有别的考量?”他可以先听一听。   潇潇拉上容衍,煞有其事虎着脸:“大哥,其实那两块地,另有玄机。”   宁安生愿闻其详,他想过各种可能,比如那里地广人稀适合放牧,比如那里土质肥沃可以种地,就是没想到妹妹会说——   “其实在边城的时候,小哥哥的人曾在那附近,见到疑似还没被发现的矿脉。”   这是大事,宁安生和妹妹再三确认后,果断夺了老师的酒杯。   陆院长本来是要表达不满的,可听弟子两句话,那双被酒意浸染的眸子就立刻恢复清明。   不光是他,晚饭参与者一起齐刷刷看了过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潇潇无辜耸肩,萧苒则道:“其实下朝之后衍儿就同我说了,但那会儿人多眼杂,要是让凶胡人知道,就更不会老老实实把地交出来,所以想着晚上和陆院长详谈。”   没曾想菜还没上全,他和顾大学士就你一杯我一杯停不下来。   要不是看他们喝的太多,其实大家是打算饭后再提的。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此事非三言两句能说明白,索性先吃饱吧。”   这当然是潇潇说的。   得知凶胡计划后,她就和容衍合计着把事儿编,啊不,圆好了。   就说驻守边关抓凶胡探子时机缘巧合寻到一处山洞,感觉那地貌模样,很像是书中提过的矿脉,后来攻打凶胡路过,见它无人守卫,便顺手将山封了。   显然凶胡人自己都遗漏了那块宝地,如今还自以为聪明地拿来当条件。   “看得出这是凶胡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招,那咱们可得给人面子,好好为难一番。”如是说完的陆院长言出必行,几度让凶胡人以为计划落空之后,才“免费其难”地答应以地换矿。   然而潇潇可没打算让他们把老兵前辈们辛辛苦苦运来大夏的铁矿再带回凶胡。   毕竟矿脉虽好,却仍需开采,可凶胡人进贡的这些就不一样了,直接就能加工制成兵器,方便,省事。   赤尔南留在大夏并不完全是为了逃避战败责任,他还想着将功抵过,东山再起。   当然这事儿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他要求太子出手帮忙。   太子正头疼千辛万苦弄来的菜干,不,脱水蔬菜方子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价值,既然赤尔南送上门来,他自然没有推拒的理由。   严家为脱水蔬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奈何除了刚推出这东西的时候赚了一笔外,事后可算得上无人问津。   也是,但凡有新鲜菜蔬可以吃,谁还高兴买那干巴巴的菜干子?   他感觉自己被萧苒坑了,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就只能咽了这哑巴亏。   太子其实早就烦了赤尔南——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一趟大夏,就总拿过去那点子事威胁他。   银子是一笔接一笔地要,当他是钱庄呢?   本来看老三最近意气风发他就很不爽! 第四百四十章 三皇子这是要反啊   又一次听说赤尔南上门时,太子是打算将人打发走的,但恰在太子府做客的严相却阻止了他。   “脱水蔬菜一事,倒也并非毫无转机。”   “京城不缺菜蔬,大夏不缺菜蔬,但有的地方缺。”   “物,以稀为贵。”   到底被多位名师教导这么些年,太子也不是过分愚蠢,转瞬就明白了外公的意思。   严相又提点他:“况且,你父皇应该正在心疼那些还回去的铁矿。”   太子秒懂,次日便和皇帝报了个好消息。   “启禀父皇,凶胡人愿以铁矿大量采买严家的脱水蔬菜!”   皇帝大喜,狠狠夸奖了太子一通。   赤尔南自觉给凶胡百姓解决了困扰他们多年的饮食问题,也很自得。   别看这只是小小菜蔬,缺了它,那毛病多的令人发指,谁能理解大雪天光着腚往雪地里一蹲半个时辰的痛苦?站起来腿都踏马的麻了!   “铁矿这东西,莫说咱们还有储备,便是没有,只要矿脉在,那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这菜蔬就不同了,你们以为我拿铁矿去换是亏了,可你们却不想想,只要能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研究,那这就是一锤子买卖。”   “咱们笨吗?那肯定不笨,这么多脱水蔬菜买回去,咱们不能自己研究出做法吗?”   “别跟我说你们不羡慕大夏的军粮,想深远一些,若是今后咱们也能弄出大夏兵吃的那些速食,来日攻打京城,岂不是如虎添翼?”   双方自觉双赢,唯有潇潇笑而不语。   就在严家的脱水蔬菜为大夏换得差点失之交臂的铁矿之后没多久,大夏皇帝又宣布——   “神医谷与太医院将合作推出方便储存、药效显著的成药。”   这些药品里,有药膏,也有药丸,对应病症从伤寒到咳嗽,皆有奇效。   关键是,它便宜!   省去了复杂的熬煮加工步骤,即开即用,药量精准,就是不识字的人家,看一眼图画版服用说明,也不会搞错。   这不比“三碗水熬成一碗”来的人性化多了?   起初者成药刚推出的时候,百姓们半信半疑,可当有人前一天冒着冷汗来买药,第三日精神饱满又去上工,这真实的疗效顿时一传十十传百。   好酒不怕巷子深,好药,也不怕没人用。   反正赤尔南被狠狠地种草了。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来大夏这趟究竟是对是错,他好像没学会什么有用的东西,尽想着购物了!   使臣们努力避开二王子的目光,奈何后者直接按着他们的肩膀逼着他们四目相对。   “二王子!咱们没钱!就连运来的铁矿不也拿来买脱水蔬菜了么?”   赤尔南抹了把脸上被喷到的口水:“这些年的储备可不少……”   皇帝最近心情好得不得了。   大夏疆土扩张,该得的铁矿一块没少,凶胡还打算拿更多铁矿来换他们的成药,他有种预感,大夏将会在他的手中迎来盛世!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凶胡进贡的那两块地,太贫。   从前边城的土地种不来作物,那是因为土质不行,可凶胡进贡之处不同,那里连块像样的土地都没有,放眼望去一望无际,可目中所见,也当真是空无一物。   便是此时,左御使求见,说有大事要报。   人刚来,他便神神秘秘道:“陛下不觉得奇怪吗,凶胡提的要求分明那么不合理,为何陆沉却会同意?”   皇帝其实也是疑惑的,陆沉应该明白那些铁矿意味着什么——那不光代表着大夏的威严,同时也是保证短时间内凶胡无法再兴风作浪的重要前提。   陆沉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自然不会知道太子会拿脱水蔬菜换铁矿,也不可能预测到凶胡看中神医谷捣鼓出来的成药。   既如此,他为何会答应?   左御使见皇帝开始思考,便抓住机会又说:“臣知道那公孙神医与萧家相识,可再怎么熟悉,再怎么有信心,也不可能对凶胡二王子的行为了如指掌吧?”   “除非……”   皇帝瞥他一眼:“除非什么?”   左御使神神秘秘地四下张望:“臣无意中得知,那陆沉原是打算坚定态度,绝不同意凶胡的无理要求,是有人游说,才改变了主意。”   的确,陆沉在谈判前期几乎咬文嚼字将凶胡使臣骂得畜生不如,若非他松口,凶胡人提的要求那就是个屁。   皇帝问:“谁?”   左御使欲言又止:“臣不敢说。”   皇帝冷漠地看着他:“少来这套,不敢说,那你今儿是来做甚的?这种时候跟朕玩故弄玄虚,信不信朕打你板子?”   左御使怪没面子的,不过也晓得见好就收,不再装腔作势,他从衣襟取出一物。   “是三殿下。”   “另外,臣还无意中得到了这封信。”   皇帝让德公公接过:“左御使这‘无意中’办的事儿可不少啊。”   左御使背后有点发毛:“其实是有人看不惯三殿下行径,主动告发。”   偌大的军营,找个对三殿下不满的兵,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至于书信……   皇帝一目三行:“是赤尔南与容衍的信?”   信中说让容衍帮他们,否则帮他夺嫡一事,就此作罢。   这事儿可狠狠犯了皇帝的忌讳。   皇子们可以争,可以互相之间不服气,但,绝不能勾结外族!尤其是和大夏有血海深仇的凶胡!   左御使气冲冲道:“勾结外敌,觊觎皇位,三皇子这是要反啊!”   大约是嫌这话的分量不够,左御使又道:“听说三皇子在攻打凶胡时曾多次得到粮草支援,说什么那人只是想为大夏出一份力,并不愿留下姓名。”   “笑话,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好心人?那可是能供应整个边关军营的粮草,这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能随手拿出来的吗?”   “可见得三皇子是早有准备啊!谁能想到呢,这些年看似安分守己的三殿下,才是最最心机深沉之人呢。”   他的意思是,容衍根本早就在偷偷屯粮,以待“不时之需”?   皇帝虽然也觉得那粮草并非来自什么好心人,但他的猜测却与左御使有所不同。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只有母妃   是夜,皇帝歇在姬贵妃处,用膳之后,他状似无意问。   “当年皇兄可曾留给你什么东西?”   姬贵妃摇头答:“记不清了。”   皇帝也未曾追问,只是视线扫过茶杯外侧抖落出来的几滴水,垂下眼眸。   姬贵妃在这后宫中是个独特的存在,因为,差一点,她就是当今皇帝的皇嫂。   凡是曾经知道这段往事的人都强烈反对皇帝纳姬贵妃,可他就是做了。   即便是当初皇位不稳,还需仰仗严家,他还是不顾任何人的意见,让她当了这么多年荣宠加身的“姬贵妃”。   皇帝走后,姬贵妃独自坐了许久,然后她问嬷嬷:“都准备好了吗?”   嬷嬷叹口气:“一定要这么做吗?”   姬贵妃看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一定。”   容衍被皇帝叫进了宫里,这一去,他便没有回来。   潇潇不放心,像她这般去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的,既然不放心,自然就要去看看,可她没想到容衍居然在被软禁。   他们知道太子忍不住要对容衍出手,可皇帝不是蠢人,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确定无人后,潇潇从空间现身出来,容衍一反常态,将她抱进怀里,一言不发。   他将脑袋埋在潇潇颈窝,屋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潇潇索性把他带进空间,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他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已经调整好情绪的容衍才闷闷出声:“这是把我当成孩童吗?”   潇潇说:“不啊,当你是宝贝才哄你。”   “发生什么了?”   经过刚刚,容衍已经压下了心头失落,他语气平静地告诉潇潇。   “今日父皇问我,为何游说陆院长,让他答应凶胡的无理要求。”   这事儿他们讨论过,先不提铁矿脉的事儿,一来是因为潇潇想等存满五十万积分后俩矿一起挪,省点儿瞬移积分,二来,自然是不想让凶胡人知道后反悔。   顺便吧,既然知道太子有不轨企图,潇潇就有点儿私心,既想整他,也想趁此机会让皇帝内疚。   皇帝这么多年对容衍不闻不问,作为一个父亲,这已经不是用失职二字足以形容的了,但凡他敢罚容衍,或是怀疑容衍对大夏的心,哼,潇潇就要怼到他怀疑人生!   分明已经和小哥哥说过自己的打算,他既然早有准备,也说这些年早就习惯,又怎么会如此低落?   容衍道:“他派人在我的住处找到了一件龙袍。”   “多可笑,即便我再有不臣之心,也不可能大大咧咧藏这样的东西。”   潇潇没有问皇帝信不信:“是谁放的?”   容衍就知道她猜中了自己这般的原因。   “我在宫中的住处,除了我的人之外,就只有母妃……”   “爹不疼娘不爱”几个字不受控制出现在潇潇脑海,她生气了,非常生气。   以自己的方式安慰过容衍后,她闪出皇宫,却没直接回家。   姬贵妃正在殿内泡茶,听得有人求见,还以为又是皇后。   “娘娘,是那萧家姑娘要见您。”   姬贵妃端茶的手顿了一下:“让她进来。”   潇潇来时,神色不善,就算姬贵妃确实貌若天仙,还和阿衍小哥哥长得非常像,她也笑不出来。   “见过贵妃娘娘,臣女萧宁,是三殿下未过门的妻子。”   这个自我介绍十分独特,姬贵妃不着痕迹观察了她一下。   眼神干净,模样讨喜,最重要的是,她好像在生气。   替阿衍生气么?   保持平静,姬贵妃问:“何事求见?”   来的路上潇潇憋了一肚子火,她很想不管不顾先闹一顿再说,但想来这人毕竟是贵妃,就算她不在乎以下犯上,也很可能在骂痛快之前就被人叉出去,所以要换个法子。   她一脸敷衍地说:“哦,想起到现在还未来见过长辈,所以特意来送些礼物。”   “听说贵妃娘娘平时喜好看书和礼佛,所以特意带了些话本子,希望您能喜欢。”   她也没有久坐的打算,说完就要告辞。   倒是贵妃不紧不慢指向小桌:“既然来了,好歹也喝杯茶,免得外人说我待客不周。”   潇潇瞥向桌上茶具,确认茶里没奇奇怪怪的成分,就端起一饮而尽。   “喝完了,臣女告退。”   是错觉吗,这茶,好像味道还不错?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之后,嬷嬷摇着头收拾桌面。   “可惜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姬贵妃打开潇潇带来的礼物,闻言只随口道:“无妨。”   她翻开一本诗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是《游子吟》。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这是《墨萱图》。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   这是《慈乌夜啼》。   嬷嬷:……   姬贵妃把诗集全看完了。   “这是骂我为母不慈呢。”   嬷嬷苦着脸:“奴婢给您收起来吧?”   姬贵妃却将这些书都按住。   “今日阳光正好,我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看书。”   嬷嬷满脸担心,姬贵妃道:“她这是替阿衍撒气呢。”   “阿衍……一定已经猜到龙袍的事是我做的了。”   “我这些年对他不闻不问,他应该已经对我没有期待了吧?”   姬贵妃小声说:“没有期待,是不是就不那么难过了?”   嬷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姬贵妃当然也没指望能从别人口中得到答案。   “太子急了,严家,着急了。”   若非如此,他们不至于这般介意容衍。   着急好,再狡猾的狐狸,着急的时候也会露出马脚。   皇后是真没想到姬贵妃会为了太子做到这份上,容衍再怎么不受宠,那好歹也是她亲儿子,说陷害就陷害,下手还这般不留情面。   “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也亏得贵妃下得去手。”   皇后冷笑一声:“你懂什么,那还不是因为老三长得太像陛下,而太子,长得又太像……” 第四百四十二章 有铁矿   后半句被她谨慎地咽了回去。   “如此看来,姬贵妃倒的的确确是可信之人。”   “只是可惜了,她这样算是和老三彻底闹掰了,本来还想借她的手,在科举之事上做些文章。”   可惜归可惜,除了容衍这心头大患,皇后还是很高兴的。   她高兴,皇帝不高兴。   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至于昏庸到因为一件龙袍就被激怒到失去理智,但他确实因为姬贵妃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   “她就这么厌恶朕?”   德公公天聋地哑,像个没有感情的木雕,存在感微弱到连呼吸都几乎让人感受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不容拒绝对德公公说:“朕要去萧家吃饭。”   德公公:……   这好像是命令。   得知皇帝要来,潇潇和顾长安手脚麻利换了菜。   皇帝是没指望自己能在萧家受到多大欢迎,也没想过能来享用山珍海味,但让他堂堂九五之尊喝白粥,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萧家没人觉得过分,甚至还限制他只准喝一碗,咸菜都限量,吃完饭潇潇就在那背孝经。   背得皇帝脑瓜子疼。   离开的时候他十分感慨:“瞧瞧,这不是亲爹娘的都还在替他打抱不平呢。”   说完发现把自己也给饶了进去,于是心情更不爽了。   他走之后潇潇迅速放下只喝了一小碗的粥,把还在厨房热着的菜端上来,一边吃一边问萧苒:“他怎么什么都没问?”   萧苒给女儿加了块肉:“他呀,心里明镜似的。”   就是有时候装瞎罢了。   潇潇又问:“娘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告诉皇帝陛下真相比较好?”   萧苒斟酌了一下:“本来想等凶胡人走了之后,但现在咱们都不开心,怎么能让他们高高兴兴回去。”   “就是委屈了阿衍那孩子,平白受苦。”   潇潇叹口气,她偷偷见了容衍的事儿是秘密,所以这会儿也不能表现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过当晚她就又溜进宫去了,还给容衍带了好多好吃的。   她不会安慰人,以前觉得能吃饱喝足人生就算是圆满,所以喜欢一个人,也就首先想到给他做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而容衍见多了各色尔虞我诈,反倒是潇潇的真诚最能打动他。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被亲娘厌恶至此,他这一路走来不知多少次怀疑自己该不该出生。   既然这么恨他,当初又何必生下他。   可是吃着潇潇亲手做的美食,那些悲观的念头好像就都逐渐不复存在。   潇潇看着容衍眼下青黑,说什么也要他在空间先睡一会儿,然而看着他的睡颜,她发现自己也困了。   潇潇做了一个梦,梦里,萧家没有找回女儿,萧苒没能治好旧伤,凶胡攻入大夏造成生灵涂炭时,京城皇宫忽然大火不休。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严家抄家,群臣反对,新帝当朝斩了包括左御使在内的几名言官,而后亲自提着前太子,让他看着严家倾覆。   从严家搜出的大量兵器钱财被迅速投入军营,四面八方所有能召集的兵力尽数聚于京城,而此时,来势汹汹的凶胡大军与突然加入的南蛮兵集结,直逼城下。   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的当下,新帝做了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他在阵前,亲手斩了太子。   而作为旁观者的潇潇,也在此时看清了那张染了血的脸。   容衍。   梦醒之后,潇潇仍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不确定那之后,大夏胜败如何,但想来,即便侥幸胜了,恐怕也是惨胜。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知道自己来到这异世的意义了。   不仅为发扬美食,还为还这大好河山太平盛世。   容衍被软禁的第一天,太子在朝臣们的见证和吹嘘中与凶胡使臣定下脱水蔬菜的交易,半数大臣为他这留下铁矿的壮举歌功颂德,刻意忽略了接下来的成药买卖。   公孙仲景不通俗务,只管做药,所以谈价钱的事情仍旧交给陆沉。   陆院长如今也被皇帝安了个三品头衔——主要是他嫌再往上事情多,太麻烦,领着皇差,陆沉咬定不接受除了铁矿之外的任何支付方式。   凶胡人说运输不利,陆沉就冷笑着问:“铁矿不好运,牛羊珠宝又能好到哪里去?”   凶胡人说铁矿事关兵器,觊觎之人更多,陆沉就摆摆手表示:“这个就不用你们担心了,只要你们一封飞准传书回去,我们的镖师就立刻能带着铁矿出发。”   反正说来说去,凶胡只能老老实实按照陆沉说的去做,然后他们郁闷地发现,王都那里还没把铁矿集齐呢,他们的老朋友,长城货运的镖师们就已经在门口等着,甚至还亲切地询问:“要不要帮忙?”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赤尔南心里其实挺高兴,他们凶胡人天生骁勇善战,只是运气不好,生在那严寒之地。   战死沙场便罢了,他们的族人中有很多是在寒冬冻死、病死,只要大夏的成药管用,今后他们每年冬天冻死的孩童就会越来越少,那么可以长大成人的勇士更多,再想攻下大夏,又哪里是什么难事?   这道理他懂,赤尔伽和赤尔炎肯定也懂,不然,他们哪里会老老实实听他的,交出储备铁矿。   算起来,这库存一清,接下来的三年五载或许真不太方便动兵,但那又如何,下次卷土重来,大夏绝无还手之力!   想的是挺美好,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在京城百姓还对三皇子勾结外族一事议论纷纷之时,一道晴天霹雳将他们劈了个外焦里嫩,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什么?”   皇帝连形象都顾不上,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萧苒撇撇嘴,在满朝瞠目结舌中慢吞吞重复。   “臣说,其实凶胡给的那两块地上,有铁矿。”   皇帝直接原地走了两圈:“确定吗?”   萧苒抱臂:“三殿下征战之时在疑似矿脉的地方留了标记,这些天臣让人去探了一探,八九不离十。”   皇帝顿住:“你是说,老三早就知道?”   萧苒冷笑:“不然他为什么要说服陆大人,同意凶胡的请求?” 第四百四十三章 长城货运,使命必达   左御使怒道:“那他怎么不早说?”   “早说?”萧苒反问,“大咧咧说出来,然后叫凶胡人听见后反悔吗?”   “为了不让凶胡人起疑,三殿下即便被你们冤枉了,也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怎的,现在左大人还要怪罪三殿下这苦主?”   左御使一个屁都不敢放。   可别人有话要说:“那龙袍之事,又怎么说?”   萧苒问他:“打个比方,我现在看陈大人和左大人特别不爽,那二位觉得我会直接提着刀到你们面前,告诉所有人我想砍你们,还是偷偷摸摸夜里敲闷棍?”   陈大人和左御使:……   哪有这么打比方的!   陈大人不敢放屁加一。   容衍能为大局着想,忍得此等委屈,被冤枉了也毫无怨怼,谁会信他偷藏龙袍?   皇帝对这事儿更是心知肚明,实情难以言明,便将做手脚的那老奴才提留出来领罪,也算是告诫姬贵妃。   至于那所谓“通敌之信”,萧苒笑的鄙视。   “从未听说‘通敌’只需单方面通信,即便那信真是凶胡二王子写的,他寄出去了吗?三殿下回信了吗?”   “按照左大人这说法,若是那凶胡人给诸位都写封信,陛下是不是要把这满朝堂的大臣全都换一边?”   “写信就能让对手全灭,以后还打什么仗啊。”   见左御使还要多话,萧苒挑眉。   “左大人要是不服,大可将那赤尔南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别说左御使叫不来人,便是能让赤尔南收到消息,后者也不敢来。   说句不怕丢人的话,他如今面对萧苒和容衍,有些怵得慌。   发现姬贵妃这般行事也没被皇帝处置,皇后百感交集,感觉心头那压制许久的嫉妒又要冒出头来。   便是此时,姬贵妃主动求见,说要给太子送新婚贺礼。   太子妃的位置终究定下左家嫡女左倾颜,双方年龄合适,又有皇命在身,不日即将完婚,皇后这些天都在忙着筹备。   太子成亲,那仪仗必须足够风光,又不能太过风光,严家最近在陛下那里太过惹眼,她需要好好把握这个度。   倘若姬贵妃送的礼过于扎眼,皇后是无论如何也要多加考虑的,可她送的竟是一整座庄子。   那庄子极大,可以容纳数千人在其中自给自足。   皇后动了心,见姬贵妃坚持,便收下了这份好意。   三皇子解禁她都不去见一面,可见得这母子之情当真淡泊如水,今后她能仪仗的,也就是太子,怪不得这般上赶着讨好。   皇后甚是自得,当然也不会知道姬贵妃低垂的眼眸中是何等神色。   凶胡使臣恨不得自己早走几日,也就省的一路上都在想铁矿的糟心事。   他们在荒凉的大漠寻了多久,才寻到如今那几片矿脉,大夏三皇子那是什么运气,追他们的探子,居然就追出两座还未开采的铁矿?   比起使臣们,赤尔南这会儿喜忧参半,忧心的内容和使臣们差不多,觉得自己血亏,喜的是……   这馊主意是赤尔伽出的!主动将铁矿矿脉送上和他打败战,这俩事放一起谁更丢人,那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凶胡王子们之间必有一场争斗,但潇潇已经不在乎了。   公孙仲景来找了她一趟,朝廷有人要他在卖给凶胡的成药里动手脚,他拒绝了,此事得到萧家大力赞成,他此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解惑。   萧家世代征战,到如今只剩下萧苒一颗独苗,她与外族的恨,天地可知,所以他以为萧家也会赞成不计一切让凶胡人付出代价。   潇潇告诉他:“公孙大夫医者仁心,自然不该用救人的手去害人。”   “我娘也有她的坚持,凶胡人诚然可恶,若是沙场相逢,她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杀人者仁恒可杀,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她是将军,不是杀神。”   “再者,将要服用这些成药的人里,也并不都是穷凶极恶。”   “大夏的百姓是生命,凶胡的也是,焉知凶胡百姓中,没有无辜之人。”   如果他们在被凶胡人当成救命稻草的成药里布下绝望的种子,那他们和那无耻的凶胡兵,又有什么区别?   公孙仲景思绪万千,认认真真施了一礼。   这些话容衍也听到了。   皇帝给他解禁之后,准他在家休养几日,调理身体。   他虽然其实在被软禁时也没一顿饭是凑合的,但还是领了情,只不过他没在自己府中休息,而是待在了将军府。   潇潇的话也让他陷入沉思。   如果没有潇潇,他如今大概满心怨憎,痛恨这世上所有。   他或许会变得不像自己,别说是凶胡人的命,就是大夏百姓……   不过幸好,他还是他。   潇潇说得对,对付凶胡,他们无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便是堂堂正正在战场上遇见,他也能让对方哭爹喊娘地求饶。   太子大婚是最近京城百姓最喜闻乐道之事,左家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家要嫁女儿似的,三不五时便要上街采买游走一番。   潇潇稍微上街转一转就听到好多夸奖左倾颜才貌双全的通稿,其言辞单一,套路简单,让她这个经过现代娱乐圈洗礼的穿越人只觉得尴尬。   他们要是只吹左倾颜就罢了,偏还要踩一捧一。   “相比之下,那未来的三皇子妃就实在……”   “可不是,她出身粗鄙,即便如今被封为郡主,也无法掩饰那十多年农家生活。”   “要我说啊,那不舍得出来见人的将军府小姐定然又蠢又穷又丑还没人要!”   潇潇:……   她没太大反应,可陪她来逛街的女护卫却相当生气。   “我看这群人就是欠揍!”   潇潇摆摆手:“不遭人妒是庸才,嫉妒而已。”   “而且这些人显然都是严家和左家特意安排的,拿钱消灾罢了,改天咱们直接揍正主。”   不远处的茶社中,正品茗休息的李慕言难以理解:“他们说谁穷?”   瞥去同自己合作的那些铺子不说,那丫头和姑姑合作的雅居就赚的钵满盆满,更遑论她哥哥的乳茶铺子和羊肉锅子。   据他所知,就连前段时间震惊了整个大夏的成药,也有这丫头的手笔在。   然而最让李慕言敬佩的是,她居然雇佣从战场退下的那些老兵,办了个镖局,专门负责大夏和边关的货运事宜。   严格说来,他现在和潇潇还是合作关系,李家的商品想送到边城,还需潇潇的“长城货运”相助。   他们还有句口号——长城货运,使命必达。 第四百四十四章 作诗很难吗   全由老兵组成的长城货运号称上天入地,只要是人能到的地方,他们都去的了。   这话可不是吹牛,没瞧见凶胡铁矿也是他们带回来的么。   最近大夏可算是在各方各面扬眉吐气,新稻种分发各处,农户们激动且期待地看着稻苗发芽、插秧、长大、抽穗,每日面上都带着笑。   朝堂热闹如昔,仍旧天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   听说凶胡二王子回去后,和大王子又为王位闹了起来。   大王子指责二王子急功近利,白白让许多凶胡勇士战死不说,还令凶胡大伤元气。   二王子反咬大王子思虑不周,把代表凶胡根本的铁矿都拱手让人,两人争执不下,又牵扯出大王子曾软禁二王子之事,本来这事不过口头争执,可不愿说出姓名的好心人忽然拿出证据,又让二王子陷入不义之地。   正以为自己立于上风,大王子收买其他族长的事又被曝光,总之三天两头有新戏,热闹的很。   就在这热闹中,大夏派来开采铁矿的人已经到位,当第一块矿石出坑,大夏所属无不欢呼雀跃。   至于凶胡如何,管他的。   就是在这样明朗的气氛中,太子妃入府。   送嫁当日,已为人妇的左襄铃满目愤恨,在太子府外落下泪来,而后很快被人动作粗鲁地拉走。   左家为了瞒下那日左襄铃与太子的荒唐故事,不至因此影响嫡女,火速便将左襄铃嫁了出去。   对方比她大二十岁,还死过一任妻子,但全家都觉得能让她这庶女当正头娘子,已是待她不薄。   潇潇看在眼里,只能叹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可没有乐山大佛的心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今儿本不想来的,但身为郡主,有些应酬还是需要给面子的,谁让太子身份比她高呢。   除了菜不太好吃和时间太长之外,潇潇没啥不满的。   然而她在这悠然自得,有的人却见不得她快活。   同桌贵女们忽然提出要行酒令,每人提一句关于恭贺新婚的诗句,以作祝福。   她们不怀好意地看向潇潇:“哎呀,郡主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吧?”   “咱们私底下这样玩都是习惯了的,郡主不必紧张,随便说说就行。”   此时此刻,仿佛没人记得她是福缘村土生土长的农女,也没人意识到他们口中所谓“随便说说”的作诗对一个普通的农女来说,是多大的为难。   潇潇觉得挺没意思的,不过当她们提出:“为了不让我们影响郡主的思绪,不如您先来?”时,潇潇觉得她不介意当一回恶人,省的她们总觉得自己仁慈,好欺。   贵女想着若是她们先作诗,保不齐萧宁就有机会求助旁人,谁曾想,潇潇此刻不但面无急色,还老神在在问:“要几句?”   贵女们神色古怪,她到底知不知道作诗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临场发挥。   若非她们提前做了准备,此刻都得心慌意乱怕被笑话,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郡主随意,简单几句就好。”   还几句,能做出两句通畅的句子都是天方夜谭!   潇潇淡然扫过这一张张幸灾乐祸等着看她出丑的脸孔,无视坐席被安排到离这里很远的顾若若那焦急神色,清了清嗓子,开始展示九年义务教育的魅力。   “秋水银堂鸳鸯羽,天风玉宇鸾凤声。”   “紫萧吹月翔丹凤,翠袖临风舞彩鸾。”   “凤冠霞帔舞红妆,玳瑁锦缎着新颜。”   “百鸟歌尽金风里,年华春归须同乐。”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以此恭祝太子与太子妃百年好合,诸位觉得,可否?”   满堂皆静,潇潇却不管他们什么想法,坐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是谁先开始,潇潇方才的诗句已在众人中传阅开来。   有人不服气地问:“你提前准备了?”   潇潇好笑地问:“这位不知谁家的姑娘,你是觉得我能提前预料到喜宴上有人会来要求我作诗吗?”   “不知谁家的姑娘”面红耳赤:“你没读过书,怎么可能会写诗?”   潇潇一看便知这人不聪明,被当了枪使。   作诗很难吗?   会的她就自己造句,不会的她就背书呗,唐诗三百首早就刻入骨髓了,那么多大家名作,随便拿一个出来就能吊打好吗?   不过她有情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然而情商和智商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所以立刻有人冲潇潇挑衅。   “郡主若想证明自己没有作弊,可敢以花为题再赋诗一首?”   潇潇托腮看他:“虽然我无所谓证明与否,花是吧。”   “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这是梅花。”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这是桃花。”   “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这是杏花。”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是荷花。”   潇潇眨眨眼:“够了吗?”   不待那人回答,诗兴已尽的潇潇摆摆手:“不够的话,本郡主倒是想先问问。”   “阁下又是以何种身份来考究本郡主的学问?”   说到这里,她气势逼人:“难道没人教过你,当面责问郡主,按律,该怎么罚?”   那人惊慌跪下,潇潇闪身让开:“看在今儿是太子大喜之日的份上,本郡主姑且不与你计较,但,”她看向四周,“仅止于此。”   也是此时,有人大步而来。   第一个走到潇潇身边的是容衍,他那生死场中历练过的目光如刀,人群中好几道身影都忍不住瑟缩,方才挑衅之人更是紧张得一头冷汗。   随后来到的是顾大学士,碍于男女有别,他方才和容衍一样都离这里有些距离,但听说有人找宝贝孙女的麻烦,他第一时间起身,只是在开口前听到潇潇吐出的诗句一时心痒,便在原地听到了最后。   在大夏,但凡自诩读书人,就没有不怵顾大学士的,他们会如此针对潇潇,其实也是因为不服气她这样不学无术的草包竟能和顾家、和顾大学士扯上关系。   在有心人对事实的刻意歪曲之下,这些不明真相却又愤世嫉俗还好操控的傻子就当真认为是潇潇单方面巴结顾家,顾家不得已勉强接纳。   但此时,平日里清冷寡言的顾大学士却很明确地表达出对那世家子弟的厌恶:“呵,不知道的,还以为阁下是当今状元郎。”   “你要不要也来考考我?”   谁,谁有这熊心豹子胆!   这世家子弟追悔莫及之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莫非顾家待安宁郡主其实很亲厚?   顾大学士用行动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潇潇,你可愿做祖父的关门弟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被截了   周遭诸人皆震惊,就连潇潇自己,也是一副哑然失语的模样。   从来只有旁人追着求着顾大学士收徒指点,哪有他自己主动提出的。   而且这还不算,顾大学士居然又道:“成为祖父的弟子之后,祖父这些年的收藏你可以随便赏玩,我知道你不喜欢看那些刻板的古籍,祖父还有许多有趣的话本传记,还有各地风土志……”   “而且,若你成了祖父的弟子,你的辈分可就更高了,若若那丫头今后不但要管你叫姑姑,她还得叫你师祖。”   潇潇:……   一旁的顾若若:……   怎么倒像是祖父在想方设法哄骗潇潇拜师呢?   顾大学士这哄孩子的样子不知让多少人惊掉下巴,而潇潇自然知道这是祖父故意在人前给自己撑腰。   所以虽然明知应承之后她的摆烂快乐可能就要一去不复返,她还是认认真真行礼:“弟子萧宁,见过老师。”   在其他人羡慕嫉妒之时,顾若若却不得不怀疑潇潇拜师的目的不纯,她没看错的话,方才祖爷爷提到辈分问题时,潇潇这家伙好像看了她一眼。   都说了平辈论交!   这朋友还能不能要了?   接下来的婚宴算是平安渡过,没人再敢来招惹潇潇,婚宴流程也不曾出过一丁点差错,但无论太子还是太子妃,今日都高兴不起来。   分明是他们的婚宴,别人却成了焦点,这算怎么回事?   更不用说太子曾经也试图找顾大学士拜师却未果。   他不断说服自己,这萧宁能成功拜师是因为她本来便是顾大学士嫡亲的孙女,但次日上朝之时,他还是觉得旁人目光皆尽是嘲讽。   然被他羡慕嫉妒恨的潇潇这会儿正在头疼,她看着祖父特意送来的那一筐筐书,脑壳昏。   【宝啊,有没有能把知识复制到我脑子里的技能?】   当然没有,所以潇潇只能苦哈哈亲自背书,经历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通折腾,她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受罪,尤其是在顾若若特意来炫耀他们顾家小辈和沈家小辈准备一起出去踏青的时候。   冬雪初融,春回大地,又是一年好时节,燕子回巢时,新一茬水稻正在育苗,绿叶抽芽,百花盛放,所以在家里憋了数月的少年少女们按耐不住出去放风的喜悦,早早向要好的小伙伴发出邀约,要去欣赏大自然的美景,感受春意融融的呼吸。   说直白点,他们要出去玩。   潇潇一听不乐意了:“我说大侄女啊,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道理你们懂吗?”   顾若若不听不听,拉着小伙伴就跑了,潇潇不开心,晚上就信誓旦旦拉着容衍,说要去远足。   容衍哭笑不得,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哪知当晚她当真带着容衍一个瞬移来到边关。   数月不见,边关已经大变样,在潇潇时不时用自然现象模拟器播撒的空间土作用下,原本贫瘠无比的沙土今非昔比,种类不多但产量喜人的作物整整齐齐躺在各自所在,长势喜人。   潇潇开了两个甜瓜,又和容衍分着吃了半个西瓜——当然,都是让NPC去花银子买来的。   汁水丰富,甜度优渥,可以说是非常棒的哈密瓜和沙漠西瓜了呢。   这些瓜如今销量相当紧俏,可以算是瓜苗还未出土的时候就被预订一空,往年愁眉苦脸寻生计的边关百姓如今满面笑容,每天醒来都是斗志满满的一天。   潇潇满足地拿肩膀拱了容衍一下:“瞧,这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呢。”   从前容衍觉得,旁人的幸福与他何干,今日他认为,潇潇说的都对。   两人还去了一趟从空间移出来的铁矿矿脉,它如今名正言顺属于大夏,潇潇便也放心地做小动作——把空间储存的那些矿石偷偷暗度陈仓,又丢回来。   两人都觉得这铁矿的产量还是不要公开的好,免得凶胡人气不过,又惹是生非要来夺。   顾若若他们是去踏青,而自己这叫“远足”,潇潇觉得自己赢得彻底,于是又精神饱满地投入被祖父耳提面命的读书生活。   虽然空间没有开发出简单便利适合咸鱼的背书方式,但它拥有如今已经算得上逆天的六十倍慢速,勤能补拙,何况潇潇她不拙。   为了能有足够的时间玩耍,空间功能潇潇是想用就用,没过多久,朝堂上的大臣们惊讶地发现往日沉默寡言的顾大学士变成了一个话唠。   他逢人便说自家孙女如何聪慧,如何一点就通,如何完美继承了他们顾家的血脉……让大臣们都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本尊。   偶尔,也会偶遇一些或真或假像潇潇讨教学问的“路人”,潇潇并没有扮猪吃老虎扮蠢的打算,直接就给对方好好上了难忘的一课。   毕竟扮猪这事儿要是干的不好,可就真扮什么像什么。   这个道理,严家如今是最懂的。   为了压下容衍的光芒,他们将脱水蔬菜见了光,为了彰显自己为大夏做出的贡献,他们必然要将价格定得大快人心。   但凶胡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尤其是那个越发阴阳怪气的二王子赤尔南。   明面上,凶胡同意了大夏的报价,给太子,给严家好好长了脸面,但实际上……   “殿下,咱们真要把这补足的银子送给凶胡人?”   太子愤愤咬牙:“不然还能怎么办?”   如今这节骨眼上,他哪儿能出一丁点儿差错?   可“差错”就这么晴天霹雳地落在了他脑袋上。   严家秘密派往边城……或者说是派往凶胡的队伍出发后又过了好些时日,眼皮跳了一天的太子收到条让他怒火滔天的坏消息——   “被截了?怎么会被截了?”   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咱们的人分明一刻也不曾松懈过,每天晚上值夜的人那是连眨眼都得轮流,马车周围、车上都有人守着,可是,可是……”   他结结巴巴说:“可可可到了凶胡,那边把箱子一开……居然都是石头……”   太子猛地砸了茶杯:“石头?”   “你们这群废物!” 第四百四十六章 小瞧了他   太子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手下究竟有多尽职,总归差事没办好,那就是他们的问题,捅出这样大的篓子,没杀了他们就已经是自己宽宏大量,谁知……   当严家诸人第二次踏上前往凶胡的“征程”,历史又再一次重演。   赤尔南觉得大夏太子绝对在把他当傻子耍。   “你家太子是不是对本王子的智慧有什么误解?”   “是什么让他觉得送两箱石头过来,能让老子买账?”   严家众人百口莫辩,只得又灰溜溜回去请罪。   太子如何处置这些人的,潇潇暂且不知,她正和容衍在空间里数银子玩儿。   潇潇满脸坏笑,捡了一把抛着玩:“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银子?”   容衍看着她玩,面上都是淡笑和纵容。   严家的银子当然是他们拿走的,用潇潇的话来说,这叫“一次投入,三倍回报。”   除非严家找长城货运送货,不然,他们送一次银子,潇潇就劫一次,严家越努力,和赤尔南的联盟关系只会越差。   他们不是有能耐么?还能想方设法陷害阿衍小哥哥呢。   呸,就是闲的!   严家自然是不敢找长城货运的,这私底下的勾搭本就要捂得严严实实,更不必说这长城货运本质上是容衍所属。   找他们?那和自投罗网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太子当然是不可能干这种事的,但是继续派自己的人去撞南墙,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第三次,他们决定让凶胡人自己来接货。   这正是潇潇和容衍在等待的时机。   虽说先前已经从赤尔南的密室里拿到了太子和凶胡的信件,但要想凭这一点将太子扳倒实属天方夜谭。   奈何严家做事周密,想揪住他们的尾巴可不容易,不过幸好,如今,他们算是被逼急了。   “不过,这可不像是严家的作风,严相终于老糊涂了吗?”   殊不知此时严相也正头疼地去找皇后。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早就同你们说过不要再和凶胡那边接触,陛下最近本就对严家诸多不满,你们这般,是觉得太子的位置做得太过稳当,想找点刺激不成?”   听得出严相气得不轻,皇后给他倒了杯茶:“父亲稍安勿躁。”   她胸有成竹道:“父亲放心,此事无需我们亲自过问。”   严相不解,皇后吹了吹指尖的护甲。   “成大事者,何须事事亲力亲为。”   潇潇和容衍也发现了,这次运送银两的换了人,不过这和他们劫道的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手法熟练地使用空间功能将严家给凶胡送去的银子挪了个干干净净,严家的人做梦也想不到,让他们头疼这么久的“神秘盗贼”,其实一共就俩人。   虽然来来回回瞬移花了不少积分,潇潇的空间也不紧不慢升级到了六十九,眼看就又要往七十级跑。   再过段时间,新稻种又要进入下一批播种,到时候能得到的奖励积分别说是升级,估计直接能跳好几级,回想自己当初为了几积分漫山遍野挖野菜,潇潇真是感慨良多。   为了奖励过去的自己,潇潇以此为由,献宝似的带着容衍往空间水域跑,然后捞出了一只比她手臂还长的波士顿大龙虾。   容衍不着痕迹把条件反射搭在剑柄上的手挪开,不是很确定地问:“这东西……能吃?”   这么丑,看着像怪物似的,还张牙舞爪。   潇潇努力表现得淑女一些,然后一手提着龙虾一手拽着容衍往料理室跑。   一只约莫八斤的大龙虾,容衍和潇潇两个人没吃完,想着反正空间有保鲜功能,就也没再为难自己。   潇潇摸着微微鼓起的肚皮说:“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能拿出去和大家分享。”   “小哥哥,你说我要是把这龙虾肉切成小块包虾饺,然后说这是普通的虾仁,他们能信不?”   容衍:……   信不信的不知道,但一定很好吃。   说干就干,等待严家和凶胡第三次接头的功夫,潇潇和容衍捉了几只波士顿龙虾,将虾尾切成小块,开始包虾饺,然而当他们在空间忙碌的时候,外头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由于严家两次试图滥竽充数,拿石头敷衍凶胡,赤尔南这会儿加倍谨慎,不但要现场查验,还特意将所有送货人拦下,大有再出问题就要宰了他们的架势。   然后者表现平静而淡定,就这么老神在在等赤尔南开箱。   大概是为保万无一失,这一次,装银子的箱子外头还紧密缠绕着铁链,按照常理来说,这铁链未断锁未开,箱子里就应当无恙,可谁让他们遇上的是BUG潇呢?   仗着空间便利,潇潇和容衍端着刚出炉的虾饺看热闹,可当那层层锁链被解开,箱盖一开,二人却同时诧异挑眉。   赤尔南仔细上下翻找,确定每只箱子里都满满当当装着金银后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送货之人抱臂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赤尔南撇撇嘴:“早这么规矩不就没事了。”   送货之人也并不解释,伸手问:“东西呢?”   赤尔南四下看看,从怀里掏出个包好的小布包裹。   送货人接过东西,又再次拿出张纸。   “既如此,还请二王子留个单据,好证明我等完成任务。”   二王子心情好,很配合地签上姓名并且按了手印,送货人草草收拾便踏上归程,等到无人处,同伴间才小声道。   “他们若要的是粮食棉布之类,主子还真得头疼,偏偏要的是银子。”   “那些东西不好运送,也不便储存,确实不如银子便利。”   “怕是太子那头也只图省事,想早些打发了赤尔南,拿回这些书信。”   几人并不避讳,直接拆了信翻看。   “能仿出来吗?”   这话问的是队伍中最末那人。   “放心,没什么难度。”   此时,赤尔南已经高高兴兴推着银子往赤尔伽所在走去。   他在大夏待了那么久,赤尔伽居然还没将王位拿下,啧,可见得是个废物。   如今他既给凶胡拿回这么多好东西,又在太子手上坑了这许多银钱,最终胜负还未定呢。   至于他曾囚禁赤尔伽这事,切,他又没死,那算个屁。   在他之后,赤尔炎眯着眼冷哼:“倒是小瞧了我这好二哥。” 第四百四十七章 是你儿子出的   原以为败给大夏后他就是条丧家犬,没曾想,竟真同大夏太子勾搭出了些名堂。   “王子,大王子为何不说出二王子毒杀先王的事?”   赤尔炎斜眼看他:“那自是因为,这事儿,赤尔伽也有份儿。”   手下震惊地瞪大眼,随后便不可置信看向自己胸口,那上头,此时正深深插入一把匕首。   赤尔炎抬脚将他踢开,顺便收回匕首,同时小声说:“我也一样。”   “那老东西这般讨人厌,谁不想他死。”   再说,是他把儿子们教的这般冷血狠毒,会有这般下场,自然也是他活该。   偶尔,他也会羡慕羡慕别人家,至少不必为了王位,争得六亲不认。   潇潇和容衍暂时还不知道这失而复得的银两是怎么回事,达成此行目的后,二人还得速速回到京城。   毕竟容衍要天天上班赶早朝,潇潇则还得跟着顾大学士做学问。   她也不是没有试图放弃过,但让她读书这事儿获得了全家所有人的一致赞同——包括亲爹亲娘、养父养母、开店数钱的二哥和结束游学后又跟着陆院长在京城继续读书的大哥。   就连容衍都认为,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跟顾大学士学习,今后当她展现出越来越多的智慧时,才不会惹人怀疑。   潇潇算了算距离大哥参加科考的时间,叹口气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   实际上自打空间升到如今这程度,她就觉得日子过得有些空虚。   她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能整天就想着吃喝玩乐,尤其是在她比别人多出好多倍时间的情况下。   她发现,虽然空间的时间流速可以改变,但只要她想,进入空间时就不会因为那流速影响自身。   简单来说,就是她和容衍虽然经常进出空间,但是身体的成长速度还是和外界保持一致,并不因为在空间里比别人多活了无数日夜,就迅速长大、变老。   除了被潇潇认定为食材的东西之外,就连风驰电掣和核桃围脖,也同样没受到影响,只是要比普通的动物更有灵性、也更健壮。   就这方面来说,空间还是很智能,很人性化的。   被夸奖的空间高兴到飞起,在七十级升级的锦囊奖励中,居然开出了一个新功能。   【绑定名额加一。】   潇潇挑眉:【意思是我能让小哥哥也绑定你?】   空间表示肯定:【使用该功能后,本空间将多出一名使用者,他可以获得随时进出空间的功能。】   潇潇不太满意:【只能进出而已吗?】   空间很坚持:【其余功能仅供空间主人一人使用,不得更改,空间主人具有唯一锁定功能,不得更改。】   大概是思考了一下,空间对潇潇说:【主人,我也不瞒你,在我们空间的历任主人中,也不乏被信任之人背叛的例子,财帛动人心,乱花迷人眼,何况是空间这样逆天的存在。】   【起初,空间是没有唯一锁定功能的,就是因为发生了太多悲剧,主系统才不得不定下规矩。】   【主人,你就真的完全信任容衍吗?】   【按照他的际遇,可能他的内心早就布满阴暗,早就痛恨这世上的一切了。】   潇潇笑着反问:【你让我当你的主人来到这里,难道不正是为了改变他,改变这个世界原来的结局?】   空间失语,不再多言,只是又将画面换回锦囊奖励选择页面。   潇潇毫不犹豫将容衍绑定为空间第二使用人,就在此刻,正在上朝的容衍听到脑中想起最近才熟悉起来的提示音。   【您已被设定为空间第二使用人,在心中回想空间内画面,默念“进”即可随时进入。】   【第二使用人使用权限永远受到第一使用人限制,空间主人唯一绑定不可转移。】   容衍心中暖意不断扩散,究竟是何等命运,让他遇见了潇潇。   倘若上天是为了补偿他这些年的坎坷才把潇潇送到她身边,即便再来一次,他也甘之如饴。   在沈县令的努力下,新稻种已经遍布小半个大夏国土,它带来的不仅仅是丰收的喜悦,还有越发挺直的腰背,以及大夏不容侵犯的国威。   再三权衡之后,潇潇拉着容衍去逛街。   他二人并未特意掩饰身份,所以周遭百姓不少都认出了他们。   京城不同于其他地界,便是瞧见皇子国戚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至多也就是怕得罪人,特意离得远一些罢了。   潇潇他们也不在意,只是自顾在这热闹的京城大街闲逛。   约么是因为日子过得安稳平静,百姓们外出的兴致也高,京城大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无论是出门晃悠的,还是抓住机会摆摊致富的,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欢喜地叫卖笑闹。   在这形形色色的走商中,有些生面孔不知不觉混入人群,他们或者卖些常见的针头线脑,有些展示着造型各异的锅碗瓢盆,也有更多,是在卖书。   作为“有间书屋”的督造人,潇潇会逗留于这些摊位再正常不过,卖书的摊主笑容是温和,只是有那么几分不自然,嘴角和眼尾的弧度如同刻在面上,乍看不觉得,细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笑容一成不变。   虽然始终温和有礼,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有那么些古怪。   然没多少人有机会发现这份古怪,因为潇潇问他:“这可是关于农具改良的书?”   “瞧着,似乎有点意思,多少钱?”   那人竖起一只手掌:“五百两。”   沿路百姓都被这惊人的报价吸引了注意,是以此事也算是在京城流传了一阵,就连皇帝也有所耳闻。   他尽量忍着没在早朝的时候提起,但一下朝就把萧苒找去问:“所以你女儿真用五百两买了本旧书?”   萧苒翻白眼:“什么叫旧书?”   “那你们一掷千金买的古画古籍,不也都是旧玩意儿?”   皇帝不与她争辩,只问:“真买了?”   萧苒说:“是啊,潇潇说那改良的法子确实可行,就把书买了。”   皇帝挑眉:“不是,你就这么宠她?五百两的书,说买就买了,还都觉得她买的对?你们就不担心她被人坑了,你们都成了冤大头?”   就他所知,萧家财政状况一般吧?   萧苒呵呵笑:“那可不是我们宠。”   她得意道:“买书的银子,是你儿子出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这儿媳挺好   冤大头竟是自己,皇帝闷闷不乐又去找容衍。   看不出来,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儿子,竟是个情种,他多年不过问容衍的生活,这会儿实在有些不好开口,好半天也就问了句。   “萧宁那丫头买的书,后来如何了?”   容衍不疾不徐答:“拿去给沈大人了。”   他说:“儿臣正想同父皇禀报,儿臣打算定制一些铁器。”   “与兵器无关,是想多做些新农具。”   皇帝挑眉,一是因为容衍如此直白地提起“兵器”二字,二是因为他还当真要做新农具。   铁器是受到朝廷严格管制的,但少许使用的话并无大碍,他会特意同自己提起,想来要做的数量不少。   一时间,皇帝觉得自己该和儿子好好聊一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道理。   可是容衍说:“先前试做了一批,潇潇拿去给她养父用,说是至少能将劳作效率提升一倍。”   皇帝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   容衍肯定地重复:“一倍。”   是一倍,不是一成。   皇帝觉得这事儿不能不重视,于是果断却愉快地决定微服出宫。   去的地方也不远,正是潇潇买来,交给宁丰年负责的一片京郊农田。   田里种的东西也大都是务实派,成片的稻田和红薯大豆套着种,有的秧苗遍地,有的迎风摇杆,各有不同,也各有特色。   庄头模样的人正和长工们解释新农具用法,皇帝理了理衣装,上前搭话。   “老哥,这是什么?”   刚来没多久的宁丰年可不知道眼前这人身份如何,乐呵呵回答:“老弟可问对人了,如今这满京城也就我一个知道的。”   “这叫曲辕犁,比起从前咱们用的直辕犁起土更省力,转弯更灵活,效率高得多!”   “这是耧车,用它播种,一牛牵引耧,一人扶耧,种子盛在耧斗中,耧斗与空心的耧脚相通,且行且摇,种乃自下。它能同时完成开沟、下种、复土三道工序。一次播种三行,行距一致,下种均匀,比咱们自个儿动手可省时省力多了。”   “另外,这是……”   因为太过兴奋,宁丰年也不管对面是个刚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提起农具便滔滔不绝:“老弟看见那头河边正搭着的东西不?”   “那叫水车,今后舀水灌溉可就靠它,老弟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那水车会自己动!”   一旁长工忍不住就笑:“宁叔,您这是打算把全京城的人都带去看水车吗?这都第几个了?”   宁丰年挠着头,憨厚的面上都是自豪。   “好东西,自然就该给大家伙都看看!”   皇帝饶有兴致地问:“老哥就不怕别人偷学了去?”   宁丰年大大方方摆着手说:“不怕不怕,尽管学去,我们还就怕大家不肯学呢。”   “潇潇说了,若是能让全大夏的农户都用上这些新农具,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宁郡主这么说的吗?”   “当初听说郡主花五百两银子买了本旧书还觉得她定是被骗了,没想到啊,这五百两最终竟然惠及我们所有人,真是物超所值!”   可不是么,皇帝也心情愉悦,觉得自家儿子看中萧宁这丫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会做菜、会作诗,更会做人,这儿媳,挺好。   回宫的皇帝很满意此行所见,当下便批了容衍要的铁,并且主动催促赶紧落实,他也想早早看到新农具分发到更多农户手上的景象。   潇潇终于还是成功把宁丰年和宋氏忽悠到了京城。   想来也是,宁安生和宁安回都需要长时间待在京城,他二人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小儿子待在福缘村,着实也无聊了些。   宁丰年种地种出了光宗耀祖的荣誉,也自觉不该一辈子局限于福缘村或者夕江县,他想去看看更大的天地,或者说,像女儿说的那样,种更多的地,收更多的粮,成为更优秀的自己。   在他们来到京城之前,宁安生和宁安回两兄弟就已经将爹娘弟弟的住处准备妥当,当然,其中少不得潇潇和容衍的帮助。   双方都不是矫情的人,一方真心帮忙,另一方也就安心接受好意,宁家的宅子离将军府不算远,夫妻俩虽然觉得这宅子必然很贵,但见过宁安生给他们看得铺子账单,再想想和潇潇离得近的便利,便也都觉得不是不能接受。   细想从前,真是如梦一场,想当初吃糠咽菜都要勒紧裤腰带,如今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置办院子,全家竟也没一人觉得不妥。   皇帝是个很务实的人,宁丰年为新水稻做出的贡献被他尽量换做实用的东西奖励给宁家,所以他们如今虽然比不得那些世代积累的富户,却也不至于在需要花钱的时候束手束脚。   京城少不得惯于捧高踩低之人,故而也有人借拜访之名,实则带着些阴暗念头上门,准备好好嘲笑这些乡巴佬,来满足自己那可笑的虚荣心。   在他们看来,即便宁家走狗屎运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如今大不了也就有点儿臭钱,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说白了他家也就是个家底还不怎么样的暴发户罢了。   钱不算特别多,家族底蕴是一点儿没有,品味那就更加……   这样的想着的不速之客们刚踏入门槛,便见到院子里身份可疑的一盆盆花草。   宁家人搬进新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种花种草。   潇潇特意提醒他们将福缘村家中院子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带来京城,有潇潇专门换上的空间土保驾护航,便是经过多日颠簸,它们也未曾出现一丝萎靡,个顶个水灵精神。   潇潇没特意同宁家人说过它们的价值,所以这些有价无市的珍贵品种中在他们看来,和院子里中的青菜萝卜无甚不同。   反正来人就看到他们将一株株花朵比孩童巴掌还大的奇妙菊花随手扔在地上,院子里还晒着好多看起来和它们很像的干菊花。   他们吞着口水问:“敢问这些花是?”   生完孩子后丰腴许多的宋氏笑着答:“机缘巧合得的,孩子说种在院子里好看,泡茶也好喝,就一直种着。”   “娘,这个怎么办?”   正说着话,屋里坐不住的宁安回举着俩萝卜似的东西:“妹妹说这个是没法自个儿种的,得加紧处理一下。” 第四百四十九章 百蟹面   来人看了一眼,恨不得将进门前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拍回娘胎里,谁说他们家没底蕴的?   啊?   谁家没底蕴能拿珍品兰草这么随随便便种院子里玩?   没底蕴谁家能同时拿出两颗那么大的人参?   “恕我眼拙,敢问这参是多少年的?”   宁安回不大在意地把这俩也丢在桌上,语气平静:“不知道,大概八九十年?”   来人灰溜溜落荒而逃,宁安回冷哼一声,把人参小心翼翼捧起来吹了吹,又仔仔细细包上,这才开始吐槽。   “没完没了,真当咱家好欺负呢。”   他就是故意的。   一家两家的过来就算了,这成群结队蚂蚱似的,都快串成串了,而且哪个好人家的客人上门那眼神发光似的尽往屋里飘,一说话就开始打探旁人家底,礼貌吗?   到底是当了这么久的掌柜,见识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刚开口几句宁安回就识破了。   炫富而已,他又不是不会。   宁安生更是明镜似的,但他不像二弟那样生气炸毛,只是淡定地将家里收拾一番,还特意把妹妹教他们晒的金丝皇菊拿出来放在院子里供人观赏。   见此次来人落荒而逃,宁安回解气的同时也问他大哥:“万一下回来的人脸皮厚,还想留下,怎么办?我能拿扫帚赶人吗?”   宁安生用看不懂事孩子的眼神看他:“来者是客,怎好如此。”   宁安回满脸不爽,宁安生又道:“不过一杯粗茶,咱们家还是能出得起的。”   他指着晒在院子里的金丝皇菊:“潇潇不是给我们送了个没颜色的茶壶么,挑一盏花朵最大的,就用那个茶壶泡茶。”   宁安回皱着五官:“他们配吗?”   他最近可是已经知道这样的菊花代表怎样的价值了,就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给他们喝?   宁安生叹了口气:“不过一天一壶茶,算得上什么。”   一天一壶?宁安回迅速领会了大哥的意思。   于是再后来到宁家探虚实的人,都会发现院子里的桌上,有一只他们都没见过的完全透明、质地如同最通透水晶般的茶壶,壶中一朵看就知道珍贵程度的菊花,稍微晃一晃,这菊花的花瓣就层层挡开,甚是好看。   这样品相的菊花,诸人见都没见过。   让人不敢置信的是,宁家人居然用这珍品菊花泡茶!   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一方面觉得怎可如此暴殄天物,一方面又觉得,有幸尝一尝这般茶水,也是此行无憾。   那茶水是否寡淡,冷热如何,早没人在意,离开后也没人再觉得宁家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潇潇一听这事就觉得是大哥的主意,询问过后得知果真如此,就又给宁家送去好些个好东西。   有的是真金白银买来的物件,有的则是她浑水摸鱼塞进去的空间产物。   比如和那玻璃茶具一套的精美玻璃器皿和点心盏。   市井小人的作妖之事,潇潇和家人都不在意,比起那些不知所谓之人,他们更关心的是几个月后将到来的科考。   除了起初那些许“应酬”之外,宁家不再和外人多做无谓接触,宁丰年在京郊潇潇买的地研究种植事宜,宋氏带着小儿子在家修养身体,顺便给他读读书做早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氏对读书也产生了兴趣,提起此事时,全家无一人不赞同,也没人觉得她一介女子,理当专心相夫教子。   宁安生更是在读书之余特意帮她挑了一些适合初学者识字的基础读物,还亲手给宋氏写了方便临摹的字帖,潇潇更贴心,她给画了一本看图认字,最近宋氏每天都抱着这本书和还没断奶的幺儿一起看。   宁安回盯着娘和幺弟半晌,摸摸下巴,第二日就找来工匠,开始在家里建书房。   他的理由很充分,娘喜欢,弟弟需要,他和大哥未来的儿女也用得着。   听到这话的钱娇儿掐了他一把,宋氏微怔之后大喜过望:“有了?”   钱娇儿红着脸点头,小声回答:“前个儿刚找大夫确认。”   宁家一派欢喜将这好消息告诉潇潇,后者也跟着开心,然后就琢磨着把棉花也多种一种,不管是边城那里,还是空间。   现在宁家幺儿宁安平穿的就是潇潇送的衣服,比外头成衣铺买的都要柔软舒服,潇潇也早就寻机会把家人的吃穿用度能换都换了。   现如今的将军府也就从外表瞧着还是从前一般模样。   就比如今儿的早餐,瞧着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条,但实际内容大有乾坤,顾长安第一口就吃出了独到之处:“蟹?”   潇潇点头:“正是。”   这是用空间里养着的大闸蟹做出来的百蟹面,叫它“百蟹”,是因为做出一家人的早餐,当真用了近百只螃蟹。   首先,将蒸熟的螃蟹拆分,蟹黄和面粉按照一比二的比例,加入鸡蛋、盐和少量碱水揉成金色面团,再擀成薄薄的面皮,又切成细长面条待用。   蟹壳拿来熬制鲜美的蟹油,高温炒制的蟹粉浓香扑鼻,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将煮熟的蟹面铺在碗底,炒熟的蟹粉当成浇头盖在面条上,最后淋一勺蟹油,让人鲜掉眉毛的百蟹面就成了。   面刚出锅摆好,包括容衍在内的四人齐齐动手,不消多时就将锅里的面吃了个干净。   潇潇在心头微叹,可惜宁家爹娘哥哥不肯来一起,不然就更热闹了。   不过她也可以理解宁家人的顾虑,于是暗自决定,一会儿把多做出来的那些面条给他们送过去,无论是宋氏还是二嫂,厨艺都是顶呱呱的好,必然不会浪费了这百蟹面的美味。   一日之计在于晨,在潇潇看来,美好的早晨就该从一顿美味的早餐开始,瞧娘和小哥哥面色满足去上班,啊不是,上朝,潇潇和顾长安相视一笑,也觉得幸福。   萧家人都是容易知足的性子,若日子总如这般舒适,他们也愿意按部就班,可偏偏今日萧苒和容衍离开之后,将军府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皇后娘娘设宴,这是给郡主的帖子。” 第四百五十章 婆媳相见   来者不善,宴席自然也是鸿门宴,奈何这东道主是当今皇后,潇潇正打算伸手去接帖子,萧苒却一把搭在她肩上,语气不是很走心道:“不巧,那天有事,去不了。”   嬷嬷抬头看了萧苒一眼,心中虽不满,但到底有些忌惮。   权衡之后,她还是勇敢地提问:“敢问萧将军,是何事,竟还能越过皇后娘娘去?”   萧苒语气变冷:“陛下交代的差事,嬷嬷觉得,够不够资格优先处理?”   嬷嬷自知撞了铁板,灰溜溜离开。   萧苒朝她背影“呸”了一声:“一看就没安好心。”   潇潇问娘亲:“咱们那天有什么皇差要做?”   萧苒不在意道:“我去找皇帝随便要一个。”   潇潇:……大拇指送给娘亲。   皇帝还算给力,当真就安排了一个修缮书屋的活儿给潇潇。   说是修缮,其实那书屋既为皇家建造,无论用材设计,还是后期使用,谁敢不上心?   也就是让潇潇在那待上半日,恰好错过皇后的宴席罢了。   这事儿本就揭过去了,奈何宴席当日,潇潇刚结束图书馆一游准备找二哥二嫂一起吃个饭,就发现太子府的马车等在了书屋门口。   潇潇:……   讲真,有亿点烦人。   更烦人的事情发生了,太子妃居然从马车上走了出来,并且笑盈盈同她招手。   “母后说什么也不愿意怠慢了安宁郡主,这不,还特意让我来接你呢。”   这时候要不答应,这将军府嫡女对皇后不敬的罪名可就摘都摘不掉了,潇潇不在意闲言闲语,但她没傻到当街给人递把柄,所以她保持微笑。   【宝,范围掌控。】   只见太子妃身后那位让潇潇有些眼熟的嬷嬷扶着主子的手忽然一抽,那温婉端庄的太子妃身子一歪,就被从马车上推了下来。   潇潇做出个伸手要扶的假动作,而后缩回手,捂着嘴问:“疼吗?”   太子妃:……   早有人一巴掌抽在那嬷嬷面上:“怎么伺候主子的?”   奈何这么做只是让太子妃更加丢脸。   看完这小闹剧,潇潇心情好了许多,也就能平静地跟着这群人出发。   太子妃不知是懒得在无人时装样子,还是刚刚崴了的脚当真疼的紧,自打上了马车就没怎么说话,潇潇乐得清静,闭目养神,这眼睛闭着闭着,还真就有些乏了,于是她和空间说一声让它兼任护卫,就放心睡了过去。   等到太子妃调整好情绪和表情一转头,便看到已然呼吸平稳,还一点儿不见外扯了马车里小毯子盖在身上的潇潇,正睡得小脸红润。   她一时间有些失语,对眼前这仿佛没心没肺的人是既嫌弃,又羡慕。   她瞧不上潇潇那十多年乡野过往,瞧不上她名为郡主,骨子里却只是个和黄土猪羊打交道的粗人,却又着实羡慕她活的自由自在,有家人真心相护,有三皇子倾心珍爱。   三皇子虽然从前不得宠,近来却越发成为太子的眼中钉,太子妃也很好奇,若当真有一日,三皇子飞黄腾达,今非昔比,他是否还会如现在一般,不顾世俗眼光,将他对萧宁的爱重表露无遗。   三皇子一得空便和萧宁黏在一起的消息早传遍整个京城,有人说三皇子胸无大志,儿女情长,有人说萧宁上辈子定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此生才会得到这般如意郎君,但太子殿下觉得,三皇子同将军府这般亲厚,为的不过是权。   “边关生死场走了一遭,如今也只是个闲散皇子,显然父皇显然并不属意他,那老三肯定着急了呀。”   太子说:“所以才会故意表现出对萧宁的亲近,毕竟,虎符可在萧苒手上握着呢,得到将军府的支持,就等于掌握了大夏兵权!”   他说这话时斩钉截铁,太子妃也就信了,可再次听说三皇子和安宁郡主如何如何时,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微词——需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太子当初拉拢她左家时,却也未曾……   强行将这念头掐回去,太子妃看着潇潇吹弹可破的小脸,恍惚想起,当初太子可是想将这丫头收了的。   睡梦中,潇潇感觉有股寒气王脖子里钻,梦里的景象也猛然一变。   穿着囚服的男男女女被推搡着聚到一处,为首之人满面胡渣声若洪钟:“陛下,这些人犯如何处置?”   上首那熟悉的声音冷冽优胜数九寒天:“其余人斩首,左倾颜,车裂。”   “罪名,谋害贵妃。”   人群中一女子猛然抬头:“陛下,陛下!姬贵妃不是我杀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皇后,是先皇后娘娘让我下的毒!”   穿着龙袍的容衍面容消瘦阴霾:“无妨,严皇后在地下等着你。”   潇潇一个哆嗦惊醒,醒来时正对上太子妃复杂莫名的目光。   两人各有心思,便双双移开视线。   入宫之时,宴已过半,潇潇也是服了皇后这番执着,打算随便找个角落待着,混过这场鸿门宴,但皇后那能让她如愿,凳子还没坐热呢,就听见皇后说。   “安宁来了?快,坐到我身边。”   听着还以为她们有多亲厚呢。   潇潇一抬头,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高昂着头颅做出藐视众生之态的皇后,而是与她同坐一处,姿容倾城却神色寡淡的姬贵妃。   传闻姬贵妃向来以皇后马首是瞻,如今见来果真不假。   潇潇有些不开心——分明有辣么招人喜欢的亲儿子,做什么要去和别人家亲亲热热,却让小哥哥孤孤单单长大?   因为实在不高兴,潇潇见礼时十分随意,皇后也不在意,反而笑盈盈同她说:“来来来,安宁,正好今日你未来婆婆也在,你们难得见面,今日正好相处相处。”   潇潇随便行了个礼,姬贵妃也随手送了个除了贵根本看不出其他特点的见面礼。   然后就吩咐将潇潇的座位安排在了姬贵妃身边。   说实话,挺尴尬的。   姬贵妃出了名的性子清冷,潇潇又没有主动交好的打算,其余宾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人毫无互动,各吃各的。   慢慢的,潇潇也感觉到了坐在姬贵妃身边的好处,——可以吃饱,还能免去不必要的社交。 第四百五十一章 芙蓉娘子   作为本场宴席中身份最高的两位,只有皇后和姬贵妃主动招呼后,这些人才敢上前说话,否则除了太子妃之外,其余一干人等都是没资格主动同她们搭话的。   尤其是姬贵妃一张冷面拒人千里,旁人别说是凑近乎,便是眼神也不怎么敢往她这个方向飘,这也就方便了潇潇全程摸鱼,吃喝发呆。   别说,皇后这顿饭味道不错,好吃中带着丝熟悉,潇潇还算满意。   不过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当看到下人慌慌张张来找皇后禀报后厨出事,掌厨的厨娘伤了手,潇潇知道,这事儿八成会和她有关。   果然,下一刻她便见几名下人慌慌张张拉着个人跑来:“娘娘,这可怎么是好,芙蓉娘子受伤了,可今儿个宴席上的菜还没上全呢。”   “娘娘交代的差事都没办好,可得重罚才好!”   潇潇和被宫人簇拥在中间,手腕包了一圈白布条,布条上还在往外渗血的芙蓉娘子对上视线,俩人都陷入沉默。   皇后苦恼道:“这可怎么办,本宫是听说你手艺不错才特意请来,如今宴还未散,陛下可还没到呢,难道让本宫宣布宴席就此作罢?如此,本宫的脸面可还往哪儿搁?”   她身旁的嬷嬷立刻道:“巧了不是,听说郡主的厨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从前的顾御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如让郡主帮个忙?”   皇后面露为难之色:“这不太好吧?”   嬷嬷立刻道:“怎么会呢,郡主一看就是和善不讲究架子的人,不过是顺便搭把手的事儿,既能在大家面前展现才艺,又能替皇后娘娘解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   潇潇觉得她俩可能把自个儿当傻子了,而且还傻得不轻,虽然真的很想看看皇后她们演戏没人接时候的尴尬,但看芙蓉手腕那出血量,再不处理,恐怕这手就废了。   就在那嬷嬷还绞尽脑汁要劝说的时候,诸人惊讶地发现潇潇已经起身开始卷袖子:“行吧。”   “那就让芙蓉娘子带个路,顺便同我说说菜式。”   她这么干脆,倒叫皇后感到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农女果真眼皮子浅,还真把下厨之事当做了“才艺”,便挥手让人去安排。   “大约是瞧见其他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心里着急了。”   皇后同姬贵妃说:“也不想想,正经高门大户家的女子,谁会亲自下厨?”   烟熏火燎的,这不是上赶着要变成黄脸婆么。   姬贵妃点头称是,并不提醒皇后,萧家女儿不久前刚因为才情被顾大学士几乎上赶着收做亲传关门弟子。   她转头看了眼方才潇潇的桌案,表情不变,内心却很无奈:这孩子,有些挑食。   潇潇的脚步很快,宫人们都还没找到催促的机会,她便自己跟着一言不发的芙蓉娘子,走向厨房。   见她二人配合,宫人们自觉任务完成,也都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可是说了,办不好这差事,所有人都得领罚。   所以让潇潇和芙蓉娘子说要先去商讨菜谱不让人跟随,宫人们也没多想——宫里的御厨也是这般,做菜的时候就爱藏着掖着,好像谁想偷学似的。   撇撇嘴,宫人们守在门口,却不知其内,方才还满脸正经不太爱搭理人的芙蓉娘子这会儿甚是讨好,正在认错。   “小师父……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该来这劳什子皇宫……”   潇潇把手伸进自己袖子里摸索,同时道:“说的好像你能拒绝似的。”   沈夫人的雅居再怎么出名,再怎么一座难求,芙蓉娘子再如何难请,那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皇后开了口,她要是敢拒绝,那遭殃的可就是整个雅居,乃至沈家和李家了。   这道理潇潇不至于不懂,所以她也当然不可能怪芙蓉。   芙蓉楞了一下,而后就见潇潇小心托起她的手,将裹在芙蓉伤口上的布条一层层解开。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揭开最后一层的时候,她还像哄孩子似的朝伤口吹气,芙蓉眨巴眨巴眼,就这么乖乖坐着,见着潇潇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瓶伤药。   “是什么伤的你?”   说到这芙蓉就没法不生气:“菜刀。”   “这也太假了,我在案板上切菜呢,那谁忽然就撞了过来,而且她撞哪儿不好,偏往我胳膊上撞。”   “得亏我反应快,不然就我那刀工力道,手断了也不是没可能!”   潇潇找到她说的那把刀,这玩意儿被保养得很好,并没有生锈,只要芙蓉的运气别那么差,大概率是不会有破伤风危险,潇潇给她把伤口清洗干净,就将空间出品的伤药给她涂了上去。   上完药一抬头,潇潇发现芙蓉眼睛有点红:“弄疼你了?”   芙蓉摇头:“师父你真好。”   从前她总觉得师父年龄小,恭敬起来自己反倒别扭,就喜欢“小师父”“小师父”地叫着蒙混过关,可今日,她却切切实实地从潇潇身上感受到了关心和疼爱。   真奇怪,明明比她年纪小,怎么真的觉得她是长辈亲人了呢。   想到这里,芙蓉伸手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心中更郁闷了——怎的人都长高了这许多!   潇潇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因为此刻她正满心对皇后一党的不满。   为了找她麻烦,这群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无辜之人,说伤就伤了。   她从不觉得下厨是什么丢脸的事,能做出美味的饭菜,与所爱之人分享,这于她而言是最幸福的事,旁人理解与否,她并不在意。   见潇潇开始卷袖子,芙蓉觉得诧异:“师父,你还真打算出手?”   潇潇乐呵呵看着厨房里这些代表着白花花银子的高等食材:“对啊,不然难道让你带伤上阵?”   芙蓉歪头:“连我都看出来他们整这出就是为了给师父你找麻烦,你那么聪明,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比方说原先满厨房打下手的人,现在就跟约好了似的,一股脑全都不见。   皇后宴席上的菜式有多复杂,那可真是稍微动脑筋想一想就明白,光靠她们俩,不,准确地说,她现在只能算个废人,所以剩下的菜式要师父一个人完成?   这就是皇后她们琢磨出来的刁难法子吗? 第四百五十二章 您是不是喜欢我师父   潇潇不觉得皇后这般大张旗鼓只折腾出这点小伎俩,不过预知后事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归让她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聪明徒弟兼勤快苦力因此受到牵连,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再次扫过厨房里那些精贵食材,潇潇笑呵呵眯起眼。   蚊子腿也是肉,这么多积分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对了,乖徒儿,师父是不是还没教过你宴席菜的做法?”   芙蓉眉毛抽了抽,那可不,刚交完几道点心,留下几份菜谱,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师父就消失不见,她也是过了好久才知道这位居然远赴边关去了。   别说宴席菜,便是家常菜,师父也没管她好不好?   但是看着手腕上包扎仔细的伤处,芙蓉撇撇嘴,将话咽了回去。   在开始做菜之前,潇潇让人拿她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御医,宫人们倒没在这事儿上为难,老老实实照办,就在潇潇手脚麻利将待会儿需要用到的食材都做好预处理后,宫人门去请的“太医”也来了。   好巧,竟是熟人。   “公孙大夫,怎么会是你?”   比从前更成熟,看起来更稳重许多的公孙仲景提着药箱:“正好来商量下一批成药事宜,听说你要请太医,就过来了。”   他语气平静,视线却很快扫过潇潇的面部脖颈和手腕手掌:“哪里受伤了?”   潇潇将芙蓉拉过来:“不是我,是她,我刚刚简单清洗了一下她的伤口,也用了些常规伤药,劳烦公孙大夫再给她仔细瞧瞧。”   芙蓉乖巧伸出手,由着公孙仲景检查,有问必答,只是目光忍不住在他和潇潇之间不断来回转换。   潇潇对伤处的处理得到公孙仲景肯定,就连药也不必再上,他和芙蓉说了些简单的注意事项,例如不能碰水,不可辛劳,这只手短时间内连筷子都不能拿,否则日后别说做菜,便是日常生活也要受到影响。   事关自己的今后,芙蓉听得认真,但注意力总是忍不住会朝潇潇的方向飘去。   她正在吊高汤,一边手法熟练地撇去浮沫和多余的油,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公孙大夫吃过了吗?”   芙蓉又将视线转回这位除了交代护理注意事项基本没多余话说的大夫。   他嘴角微微勾起:“还没。”   潇潇麻利盛了一大海碗高汤:“想吃面条还是蒸饺?”   公孙仲景嘴角的弧度更高:“虾饺有吗?”   潇潇便笑了起来:“公孙大夫的喜好真是一如既往。”   “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在这坐会儿吧,约莫一炷香就能出笼啦。”   芙蓉眼珠子瞪到滚圆——师父和公孙神医相处这么自然的吗?   皇后拿来设宴的食材自然都是顶级的,不过保险起见,潇潇给公孙仲景准备的食物还是悄悄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无论新鲜度还是营养程度,都绝对不输给皇后这厨房里的任何一样。   公孙仲景也是压根没看其他东西,他就这么坐在厨房门口,晒着太阳闭目养神,直到潇潇说:“好了。”   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被放在瓷白的碟子里,旁边是一小碟刚调好的蘸料。   公孙仲景和容衍一样,都不喜欢味道重不好闻的食物,所以蘸料是潇潇特调的海鲜醋,公孙仲景尝第一口便满足地眯起眸子。   潇潇头也不回,砧板和菜刀碰撞的声响不断:“味道怎么样?”   公孙仲景咽下口中虾饺:“美味一如既往。”   潇潇便高兴地晃了晃脑袋:“那可不。”   芙蓉的目光实在控制不住又在二人身上转了个来回,她心里现在有个大胆的念头,但是她不敢说。   吃完虾饺之后的公孙仲景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而后就这么一直等着潇潇忙完转头才自然道:“给你做了个小东西。”   被吸引注意力的潇潇盖上锅盖:“什么什么?”   公孙仲景将布包展开,指着里面的几根银针:“用来验药的药针。”   “普通银针只能测毒,且能测出的毒物并不太多,这一套几乎能将对身体不好东西都验出来。”   她如今身为郡主,要经常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万事须得更加小心谨慎,他思前想后,经过数次尝试,这才做出一套防身银针。   “用完就同我说,我再给你换针。”   至于这银针制作有多复杂,所用的材料又有多难得,他却只字未提。   潇潇好奇地将东西接过,诚心道谢,然后就一点儿不带犹豫地将小布包收好,继续做菜。   芙蓉是头一回,对师父生出了那么一丝丝鄙视——这也太迟钝了吧?   谁闲着没事,会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做这么贴心的礼物?而且他还随身带着哎!为了能随时送给师父吗?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正这么想着呢,就听潇潇嘀咕了句:“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让人给阿衍小哥哥送去,他应该快下朝了。”   芙蓉心里一咯噔,又去看公孙仲景,然而后者神色平静:“他应该会来接你。”   潇潇点头:“对哦,那我给他暖着。”   芙蓉看不下去了,所以当公孙仲景起身告辞,她主动提出相送,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憋不住开了口:“公孙神医,您是不是……喜欢我师父?”   公孙仲景脚步顿住,看表情似乎是在思考。   不多时后,他对芙蓉说:“不必让她知道。”   芙蓉回去的时候长吁短叹,然一口气没叹完,她震惊地发现——   “师父,这么多食材,你都处理好了?”   潇潇扯谎不打草稿:“兴许是宫人离开前做的。”   当然不是,这是她趁芙蓉离开让空间做的,食材加工批量处理,又快又省事。   她又不傻,一个人把整个厨房的事儿干完,晚上她的手还要不要了?   芙蓉才不信那些人有这么好心,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她不信,只能嘀嘀咕咕准备开始卷袖子。   手刚抬到一半,她被潇潇狠狠瞪了一眼:“敢动一下试试?”   芙蓉很纠结:“可是师父,这么多菜……皇……她们分明是在刁难你啊。”   潇潇挑眉:“你看我怕吗?” 第四百五十三章 有点儿那小丫头的影子   “啊,对了,正好有几道菜我还没教过你,过来看着,用眼睛看,不准上手知道吗?”   大部分菜都已经搞定,就剩点心还留着没动。   也就是说,即便潇潇搞砸了,这场宴席也能囫囵算过得去,但真要追究,也能给潇潇扣个莫须有的帽子。   芙蓉本来挺担心这时间紧凑,潇潇会来不及做出足够糊弄人的作品,然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她已经彻底心服口服,但看潇潇的目光也越发像在看怪物。   “师父,要不是跟你太熟,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什么精怪化身。”   潇潇乐呵呵弹她脑门:“什么精怪,一点都不好听,我就不能是个仙女下凡吗?”   说的也是,师徒俩看着刚出炉的水晶虾饺、太湖船点、醒狮酥,都满意地露出笑容。   而当芙蓉发现潇潇把所有点心都额外留了一份之后,她……牙疼。   不用问也知道她是给谁留的。   此时的皇后正与姬贵妃道:“做得好了,咱们就不提这事儿,做的不好,呵呵。”   姬贵妃点头,遥遥向她举杯后,就将目光停留在案几上,不发一言。   皇后知道她在人前向来都是这么个样子,所以也不在意,只顾同旁人说话。   没多久,她听说厨房那里传话说点心已经准备好,让人去端菜。   皇后以为如此匆忙之下,潇潇只能凑合做点农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敷衍了事,没曾想,这接二连三掀开的菜色香味俱全,什么金玉满堂、佛手金卷、炒珍珠鸡、绣球干贝、奶汁鱼片……比起先前的菜式竟似更加精致。   那点心盘更是一份比一份精致。   栩栩如生的太湖船点、透明又粉嫩的水晶虾饺,还有那精致到难以置信的……   有人指着最后掀开盖子的点心问:“这小狮子做的实在太过生动,这点心叫什么?”   负责上菜的宫人恭敬道:“醒狮酥。”   见大家感兴趣,宫人很有眼力见地给主子们夹起一枚放入盘中,这醒狮酥从出锅到端上桌,恰好保留余热又不至于烫嘴,轻轻咬上一口,这酥脆的表皮和其间包裹的细腻莲蓉馅料立刻征服了食客们的心。   那水晶虾饺虽然也漂亮,但毕竟已经在京城流行大半年,在座之人多多少少都吃过几回,美味归美味,到底不如太湖船点和醒狮酥来的新奇。   前者造型精致,色彩鲜艳,小巧玲珑,每一口都有不同的味觉享受。   后者更是连外人都能看出制作有多复杂——这种就连狮鬃都清晰可见的点心,得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这位芙蓉娘子果真名不虚传,竟能做出此等妙物。”   稍微懂些厨艺的人惊叹:“确实,这酥皮分明入口即化,却未在炸制时变形,可见对油温和火候的把控早已出神入化。”   “不愧是享誉京城的芙蓉娘子。”   “难怪能当雅居的大厨,做出的点心还都那般有巧思。”   听着越来越多对潇潇的夸奖,皇后非但不恼,面上反倒逐渐出现个古怪的笑容。   “事情都安排好了?”   宫人低眉顺目:“谨遵娘娘吩咐。”   “参见陛下!”随着这接连不断的跪拜声响起,还穿着朝服的皇帝在德公公的随侍下来到殿中,视线一下子就被桌上那新奇的菜色吸引了。   “哟,没想到出了萧家那孩子,也有旁人在吃食上头有这等奇思妙想。”   皇后笑盈盈上前:“能得陛下一句夸奖,那可真是芙蓉娘子前世修来的福分,来人,宣她过来领赏。”   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她受伤一事。   御厨做出好菜被赏也是常有的事儿,皇帝没有多想,自顾往上首位置走去,期间闻着阵阵香气更觉饥肠辘辘。   “姬贵妃也在。”   皇后被袖子遮住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那可不,姬妹妹的未来儿媳也在呢,臣妾想着让她二人好好培养感情,便将安宁的位置安排在了姬妹妹身边。”   皇帝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径直走向皇后身旁的位置坐下。   皇后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但也并不后悔。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陛下要是同姬贵妃坐在一处,她这个皇后还如何自处?   目光再次扫过姬贵妃时,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得知贵人传唤,潇潇想了想,对她说:“如果皇后的人向你提出什么要求,你答应了就是。”   芙蓉不解中带着一丝紧张,一旁,宫人们又道:“娘娘吩咐奴婢们带郡主去梳洗更衣,郡主请随奴婢们来吧。”   作为郡主,她的确不适合带着这么一身油烟回到宴席上,宫人们这么做合情合理,但芙蓉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正打算开口,却见潇潇冲她摇了摇头,直接跟着宫人离开。   芙蓉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这皇宫如同龙潭虎穴,来这么一趟,实在过于惊心动魄。   如果能选,她是决计不想来的,奈何皇后的人直接进了雅居,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和权利。   正如现在,那视线高傲的宫人正拿捏着强调对她说。   “待会儿娘娘问起,你就说方才上的那些菜式都是你们雅居独创,明白了吗?”   芙蓉暗自捏紧了拳,可她方才分明说过,菜是安宁郡主做的,她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宫人的语气不容拒绝,态度更是强硬至极,大有她敢不从,就别想走出皇宫的架势。   回想师父方才的话,芙蓉乖顺弯腰:“民女明白了。”   师父平时面对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居然在他们开口前就猜到了对方的企图。   回到宴席处的路不长,但芙蓉觉得,如若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有皇帝在,席间更严肃,但入席之人也更激动,陛下是一定要见的,至于这些菜……啊也不能不吃,太香太诱人了,真的!   没见陛下本人也放不下筷子么?   自打去萧家蹭了几顿饭,皇帝这心里对御厨房的不满是与日俱增。   无论是食材还是人员,御厨房比萧家高出来的都不止一星半点,可偏偏啊,就连清粥小菜都比不得人家做出来的美味,要是单单比不过顾长安就罢了,那好歹也是曾经统领御厨的人物,可据说人家掌厨的是萧宁那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小丫头!   哎别说,这菜里,有点儿那小丫头的影子。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是民女师门独创   那丫头就喜欢钻研些花里胡哨的点心,师姐动不动就带一包在身上吃给他看馋他!   他是皇帝,总不能看着别人吃,就眼巴巴自己主动问“能不能给朕分一块”?师姐平时对她相公不是挺善解人意的,怎么到这时候就突然迟钝!   不满地在内心吐槽,皇帝不知不觉吃了个半饱,便是这时,换好衣裳的潇潇姗姗来迟,不等皇帝开口询问,皇后就先道:“说起来,今日宴席能成,还多亏了安宁。”   “先前这厨娘受了伤,还有几道菜没完成,若非安宁自告奋勇出手帮忙,指不定陛下就见不到这满桌精美菜式了。”   “不过安宁也没亏,她既然喜好厨艺,能借此机会见识芙蓉娘子这些独创的菜谱,她应该也受益匪浅,没准这会儿也心存感激呢。”   皇帝虽然觉得皇后让潇潇做菜并不合适,对这些话倒也觉得合理,想到今后没准可以在萧家蹭到更多好吃的,他还有点高兴。   皇后笑嘻嘻问刚回来的潇潇:“安宁啊,方才送来的这些菜,有哪些是你做的啊?”   潇潇摆出一脸天真无邪,用骄傲的语气回答:“全都是呢。”   场中有片刻的安静,大家约莫都觉得潇潇有些不谦虚,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芙蓉娘子有伤,那的确每道菜都需要潇潇的帮助,这么说来,她倒也没撒谎。   可忽然又有人问:“不知道这些菜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潇潇记住那人模样,依旧笑嘻嘻,仿佛当真入了套:“是我从书上学的哟。”   此话一出,皇后心中得意,语气却放得平缓:“你的意思是,这些菜式,是你自己看书琢磨出来的?”   潇潇说:“是啊。”   皇后点到即止,笑而不语。   潇潇不觉得皇后的招式只到这里而已,果然,没多久,便听她道:“呀,这玉露羹是姬妹妹最喜欢的,安宁,去给你未来婆婆端一碗吧。”   为表公平,太子妃还主动提出:“母后,儿媳记得您也喜欢,儿媳也给您盛一碗吧。”   皇后很满意,点头应允。   然而当潇潇百无聊赖走向端着托盘的宫人,却听空间提示:【主人,汤里有对人体不好的成分。】   【初步判断,应该加了巴豆,量还不小。】   潇潇的手一顿,原来在这等她呢?   宫人呈上的汤有两盏,潇潇抬手的同时,宫人跪在地上,视线低垂:“左边这碗是贵妃娘娘的。”   潇潇点头:【宝,范围掌控。】   空间无奈答:【主人,这个技能今天已经用过啦。】   潇潇仔细一想确实,于是直接将整个托盘接过。   太子妃人还没走过来呢,潇潇已经端着托盘走到帝后旁边,姬贵妃所在,转身的时候顺手就将倍速扔在自己手腕,嗖的一下,两个汤碗的位置便已经成功交换。   她是打算端走姬贵妃那份,然后连碗带盘一块移交给太子妃,谁知姬贵妃却突然起身,宽大的袖子一甩,就自己动手端汤。   潇潇一声“哎?”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她又自己坐了回去。   空间说:【咦,主人,她拿走了加料的那碗。】   潇潇看着托盘里剩下的那只汤碗陷入沉思,然而太子妃并没有给她太多沉思的时间,在后者看来,潇潇这样完全只是为了同时讨好姬贵妃和皇后,实在谄媚至极.   于是她愤愤从潇潇手上抢过托盘里剩下那只汤碗,连个招呼也不打,转身便朝皇后走去。   潇潇已经没空去在意太子妃这不礼貌的态度,因为姬贵妃端起碗就要往嘴边送。   虽说不喜欢容衍这位奇怪又冷漠的娘亲,但对方到底是个美人,大庭广众因为巴豆出丑也太可惜,作为一个资深颜值协会成员,潇潇承认她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就在姬贵妃将要把汤端起来之前,潇潇在心中默念对方好歹给自己送了个贵重的见面礼,抬手就将汤碗按住:“等等。”   姬贵妃诧异地看向她,潇潇抿唇:“有点烫。”   掌心盖住碗盖的同时,潇潇已经将它和空间里另一份原本专为小哥哥留的玉露羹交换。   换汤不换碗,这么精密的操作也就只有空间可以做到。   为了不让皇后的精密计划完全落空,潇潇还特意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太子妃一下,转身扶她的时候顺手就把托盘上另一只汤碗里的内容也进行了二次交换。   如此,加了料的那份汤品便“物归原主”,回到了皇后手中。   看着皇后面带微笑接受太子妃的孝敬,潇潇很是期待。   她向来信奉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人若犯我,那还是得还回去的呢。   尤其这位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皇后自打见着姬贵妃将被动过手脚的汤品喝完,就一直忍不住将视线往她那个方向飘,奈何等了半天,姬贵妃就是毫无动静。   此时,皇后的人带着将伤口藏得严严实实的芙蓉,走上前来。   “今日这菜做的不错,陛下和本宫都很满意。”   皇后瞥一眼并不关心这等小事的皇帝,又道:“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芙蓉低眉顺目,规规矩矩回答:“是民女师门独创。”   此言一出,众人都将古怪的目光投向潇潇,然后者不为所动,依旧老神在在夹菜吃。   不愧是她,咸淡适中,美味可口,造型精致,堪称完美。   皇后不自觉揉了一下小腹,再次确定:“你是说,今日菜式皆是你师门秘方?”   芙蓉说是,于是殿中之人神色更加复杂,就连皇帝也忍不住看潇潇。   皇后抬手遮住嘴角忍不住上翘的弧度:“你确定?陛下跟前,若是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   芙蓉语气坚定:“民女不敢妄言,句句属实。”   皇后面色一变:“大胆刁民,本宫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却还是冥顽不灵。”   芙蓉诧异抬头,其余人心中却跟明镜似的,显然皇后是打算弃了这厨娘,保安宁郡主。   也是,无论安宁郡主从前如何,现如今都算半个皇室成员,若是让人知道她偷学别人师门绝学,还妄图将其据为己有,那丢脸的可就不止她一人了。   只是可怜了这无辜的厨娘,要为安宁郡主的自私和虚荣遭殃。 第四百五十五章 我就是她师父   哎,希望这厨娘识趣,否则,今后那雅居,怕就再也开不下去了。   皇后又问:“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这菜谱,究竟是你师门所有,还是安宁郡主独创,今日做菜时教你的?”   好像让芙蓉改了口,在场宾客就都能失忆似的。   众人在内心吐槽,面上却只有习以为常的冷漠。   看样子无论芙蓉如何回答,潇潇近日来刚树立起的形象都将一落千丈。   皇帝原本还不错的兴致瞬间消失,他既庆幸刚刚吃得快已经早早填饱了肚子,又后悔为什么今天要来这一趟,找个借口说自己政务繁忙推脱掉不好吗?   这下可好,他这一国天子,如今可该怎么办?   无论是让萧家丫头收回前言,还是让这厨娘改口,好像都不合适。   他头疼的时候,芙蓉也很纠结,师父说让她听皇后的,那她这会儿该回答什么呢?   好在潇潇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接过话茬:“我来替她说吧。”   潇潇托腮,看着皇后自己都不自觉按在腹部的手,笑容满面:“是我教她的。”   皇帝心中叹息——萧家丫头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就犯了糊涂。   皇后却大为欢喜,她就知道农户养出来的女儿眼皮子浅,果然!   因为太高兴,她连腹中越发明显的不适都忽略掉,板着脸对芙蓉说:“既如此,便是你这刁民胡乱攀咬。”   “真是笑话,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也敢胡言乱语,堂堂郡主,会贪你那区区菜谱诬陷你不成?”   她是打算利用芙蓉构陷潇潇,但利用完之后,她也并没打算保下这可棋子,相反,她要让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满京城都知道将军府独女是如何嚣张跋扈,草菅人命!   这般,无论是萧家,还是即将和他们结亲的老三,都不会对严家构成威胁。   这厨娘是运气不好,要怪,就怪最近夸赞老三的声音太多,吵到她了。   皇后竖起带着尖锐指套的护甲,满面威严道。   “来人,将这满口谎话的刁民拉下去,杖……”   “哎等等!”皇后满面不悦看向说话的潇潇,敢打断她的话,这萧家的野丫头果然没有教养!   潇潇说:“她倒也没有说谎。”   皇后蹙眉,同时她感到腹中一阵急促的疼痛。   “什么意思?”   潇潇故意放慢了语速:“方才芙蓉说这菜谱乃师门所授并非谎言。”   “她没撒谎,那就不必受罚了吧?”   皇后真是忍不住想笑出来——万万没想到这萧家女儿竟愚蠢至斯,她以为临时反口就能当个好人了吗?殊不知出尔反尔,只是让她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果然立刻有人问:“那是……郡主您记错了?”   皇后瞥了那人一眼,在心里将这人的名字加入了下回要提拔的名单中。   可是潇潇说:“没啊。”   “这几道菜也的确是我自己看书琢磨出来的。”   大家都听糊涂了,潇潇却乐呵呵道:“因为我就是她师父呀。”   皇后端着酒杯的手一抖:“你说什么?”   皇帝则舒展开了眉眼:“安宁,你说的是真的?”   潇潇朝芙蓉抬了抬下巴:“陛下可以问问芙蓉啊~”   芙蓉恭敬道:“回陛下,民女正是师父的开山大弟子,早在夕江县时我便已经拜师,雅居那些点心饮品什么的,也都是师父教我做的。”   好家伙,这安宁郡主也太低调了吧!   有人好奇地问:“既然郡主还未回到京城时便有这般本领,为何自己从不出手?”   潇潇翻了个白眼:“年纪小个子矮,够不着灶台。”   众人:……   竟……无法反驳……   皇帝哈哈大笑:“蕙质兰心,谦虚有礼,宁家和萧家都教女有方,这顿饭朕吃的很满意,安宁,芙蓉,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这本是常规客套话,平常但凡皇帝这么问,旁人都会回答“单凭陛下做主”之类,可潇潇不,她说:“既然陛下这么问,那臣女就不客气了。”   皇帝心头一慌,又有些后悔自己嘴快。   最近朝廷将重心都放在了种粮和炼铁上,国库很有些捉襟见肘啊……   君无戏言,万一他开了口却拿不出赏赐,那岂不是丢人?   幸好,潇潇治提了个十分懂事的要求——   “臣女听说陛下写的一手好字,不知能否斗胆替雅居求一幅墨宝?”   这马屁拍的皇帝眉开眼笑:“这有何难,德子,准备文房四宝!”   陷害潇潇不成,反而给了她扬名的机会,皇后现在已经够生气的了,看着皇帝当真开始题词,更是怒气四溢。   这股子火气在心头乱窜,窜着窜着,忽然就往不该去的地方钻了过去……   轻微的“噗”声,伴随着叫人难言的气味,因为离得近,潇潇能看到皇后瞳孔巨震,面上血色尽失。   她不动声色后退出一个足够表达敬畏的距离,悄悄屏住了呼吸。   皇后此生,唯有当下,颜面无存到生不如死。   用尽全身力气,皇后涨红了脸,硬是绷紧身体,给贴身嬷嬷递去个眼神。   嬷嬷没白跟皇后这么多年,立刻机智地转头瞪随伺的宫女:“怎么回事,还不赶紧下去!”   那宫女正莫名著,嬷嬷又对皇帝说:“陛下,其实娘娘昨儿夜里没睡好,奴婢担心娘娘累坏了身子,不如您劝劝她,让娘娘早些回去歇着吧。”   既然是宫女放的屁,德公公也便放心给皇帝打扇,换取新鲜空气。   皇帝平复了一会儿,艰难开口:“身子要紧。”   只是每个字都简短,仿佛生怕再吸口臭气进去。   德公公腕力过人,皇帝觉得空气无碍,才又打算再劝,然此时,平时话多又倔强的皇后却已然起身:“是,臣妾告退。”   连招呼都没跟姬贵妃打,便匆匆离去。   起初在众人视线范围内时,皇后那脚步还不疾不徐,刚走远些,这三寸金莲就恨不得踏飞起来。   好在宴席本就是在皇后宫殿办的,回内殿也就几步路,皇后可算浑身颤抖着在嬷嬷搀扶下去了净房,只是这身衣裳,却是要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问:“怎么回事?” 第四百五十六章 居安思危   嬷嬷语气平静,仿佛一个没有嗅觉的木头人:“回娘娘,您的汤盅碗盖上有牡丹图样,碗没拿错,那只能是下料的时候搞错了。”   皇后走出来时嘴都白了:“查出来,给本宫杖毙!”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   “不,不止是她一人,将她全家都给本宫……”   她却不知,当晚那负责下药的宫女家暴毙的十八口人中,有两人只是牢中死囚。   是夜,皇帝久违地来到皇后宫里,只是不等皇后高兴,他便冷着脸道:“安宁忙着读书和经营铺子,时间不多,日后再开宴,便不用打扰她了。”   “另外,朕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看来是厨下办差不利,正好最近御厨那里新教出来几个徒弟,手艺还不错,回头让德子把人给你送来。”   说完这话的皇帝就点着灯,在书房批了一夜的折子。   皇后敢怒不敢言,因为她听出来了——皇帝是在警告她。   果然,次日上朝之前,皇帝又道。   “这些天气候昼暖还寒容易受凉,皇后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在宫里将养着,不必操心外头的事情。”   皇后面色苍白——陛下是要她禁足!   他定是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只是不知,这般惩罚,是因为她要害萧苒的女儿,还是因为那碗加了料的汤,原本是要给他的心肝宝贝姬贵妃!   所以那碗汤,是陛下的人动了手脚?   好啊,好得很!!   经此一事,雅居和潇潇的名声同时大噪。   雅居本就是京城贵女们心中最推崇的去处,如今有了皇帝题词,更是叫她们心生向往——好像去了一趟雅居,就能和皇帝陛下扯上关系似的。   本就客似云来的雅居如今更是一座难求,就连预定的档期都排到了来年,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看今后,谁还敢强逼咱们芙蓉上门做菜。”   芙蓉也有点做梦似的感觉:“今儿我在门口遇到了许家小姐,当初见了我,恨不得把鼻孔抬到脑门上去,今儿个居然同我打招呼,还叫我‘芙蓉妹妹’。”   她用没受伤的手搓了搓胳膊:“教我好一阵肉麻。”   沈夫人戳她脑门:“这不是好事儿么,你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靠山本人在一旁写写画画:“这事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本以为沈家的分量已经够重,没想到夫人已经把雅居做到这般,连皇后都成了潜在客户,不愧是你。”   沈夫人翻白眼,她可是差点就能接管李家的天才商人,这点小事,哼,就算臭丫头夸她她也不会高兴的!   咧着嘴的沈夫人问:“你画什么呢?”   潇潇百忙之中抬起头:“养颜食谱。”   哎她要说这沈夫人就不困了,看着潇潇列出来的一干燕窝甜品:“真能养颜?”   潇潇撇撇嘴:“什么啊,燕窝就是燕子的口水,营养还不如鸡蛋。”   沈夫人震惊:“这么说它根本没用?”   潇潇仔细想了想:“也不是完全没用,效果见仁见智吧,再说你们喝燕窝为的是有营养吗?”   不等沈夫人回答,潇潇自顾道:“富婆的消费都是为了快乐,吃喝梳妆都只图你开心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她说的好有道理,沈夫人很难不赞同。   潇潇又说:“再说燕窝挣的都是有钱人的钱,咱不必亏心。”   沈夫人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当了许多年的冤大头。   第二日开始,雅居推出了包括燕窝在内的一系列养颜滋补套餐,该套餐一经推出顿时大受欢迎,不但京城的贵妇人们争相预定,就连外地也不断有人慕名而来。   潇潇趁热打铁,拉着容衍张罗起连锁客栈,忙得不亦乐乎。   等皇帝知道这事的时候,他不是很仔细地归拢了一下潇潇这些时日涉猎的范围,然后惊奇地发现萧家好像突然脱贫致富了!   他与有荣焉地上门蹭饭,被萧苒一边吐槽嫌弃一边招待得胖了一圈。   眨眼又是一年,边关的西瓜丰收,产量终于可以满足关内正常供应,已经颇有口碑的长城货运往来于关内关外,早把沿路踩透。   但凡不是刚下海的愣头青,哪家强盗土匪也不敢上门找晦气——那群煞星可不是好惹的,叫他们生起气来,直接将匪窝端了也不是不可能。   无论是将关内的粮食送到边城,还是将关外的西瓜葡萄哈密瓜送往关内,就没有长城货运完成不了的使命。   于是关外的百姓再没有饿过肚子,关内的百姓也活得越发多姿多彩。   沈县令带着新稻种几乎走遍了小半个大夏,在将近两年的时光中,他不但将皇差办得漂漂亮亮,还发掘出了一批真正能干实事的基层官员,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新稻种遍地开花,即将洒满大夏所有的土地。   皇帝龙颜大悦,顺手就给沈县令又安排了个差事——建造天下粮仓。   罗州堤坝在陈庸的督促下成为一道防治水患的强力天堑,包括水车在内的新农具普及也很大程度上成为百姓丰衣足食的可靠后盾。   一切看来都很安稳,但在不久前的殿试中,皇帝看到了一份让他满意至极的答卷。   这份答卷的标题叫——居安思危。   考生细致分析了大夏各处民生利弊,和那些纸上谈兵的表面文章不同,皇帝发现这考生的策论虽然不及其他人辞藻华丽,却十分具体务实,有不少见解,当真很有可实行性。   看完答卷的皇帝甚至迫不及待就想推行几条文章中提出的新法,建造粮仓便是其中之一。   殿试那日,皇帝十分好奇地询问:“居安思危是谁写的?”   人群中一名气宇轩昂不卑不亢的少年应:“学生宁安生,是夕江县考生。”   姓宁?   皇帝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容,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宁安生是吧,朕问你,你在答卷上写的这些地方风土从何得知?”   宁安生道:“回陛下,学生曾随老师行走游学,文中所写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都是学生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单这一点,就已经是许多考生望尘莫及。   皇帝又问他:“大考在即,你还外出游历,不怕耽误看书的时间吗?”   宁安生露出个温暖的笑:“学生的妹……学生的家人曾说过一句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名师指路不如自己去悟。” 第四百五十七章 状元郎   “学生认为,她说的很对。”   “虽然古人也有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有很多风景,很多道理,不是光靠读书就能读明白的。”   “正如山河广大,不用自己的脚走一走,如何能明了。”   “又如山川壮丽,不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又如何能体会。”   “学生也是走了那许多日子之后,方才知道从前种种,不过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也才明白什么是大爱无疆,善德永存。”   皇帝还问了他许多问题,问到最后才想起:“对了,朕见你谈吐颇有见地,你的老师是谁?”   宁安生躬身:“学生不才,师承陆沉,陆院长。”   即便当了官,陆院长也仍然没放弃他的教学梦,比起“陆大人”,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陆院长”。   皇帝笑了出来,原来是陆沉颇为推崇的那个关门小弟子,安宁养父母家的那位兄长,早说啊。   科考前三的张贴名单和宣布要建天下粮仓的皇榜先后张贴,两张都让潇潇开心不已。   前者是因为那新科状元不是旁人,正是她大哥宁安生!   传信人来到宁家送消息的时候,身为三个儿子爹的宁丰年喜极而泣,想呼祖宗保佑又憋了回去,半晌只道:“大郎争气!”   宋氏欢喜地给报喜人递上大大的红包,拍了宁安回一下:“备宴!”   宁安回早给大哥准备好了,自家酒楼的流水宴足足摆了三天,前来道贺的无论真心假意,都再不能轻视宁家。   宁安生本人得知高中的消息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张罗了一份不算太过贵重但心意十足的谢礼,亲自来到顾家登门拜访。   顾大学士得知来者是潇潇的义兄,便着人带他来到书房。   宁安生先深深施了一礼:“学生宁安生,谢过先生指点,幸而,学生未负先生和老师的教导。”   顾大学士道:“你考中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我何干?”   宁安生恭敬道:“学生知道,先生定是早就察觉潇潇偷偷将您所授转教于学生,学生真心感激,还请先生收下这份谢礼。”   若非他默许,潇潇也不会这么做。   况且这段时间顾大学士教导潇潇的内容恰好便是与科考有关,宁安生不笨,自然猜出缘由。   陆院长被皇帝陛下任命负责科考,为了避嫌,这段时间他不但不能教导宁安生,就是见面也不甚方便。   确定担任考官后,陆院长就一直住在皇帝安排的地方,确保考题不会泄露,宁安生原以为考前都只能靠自己努力,没想到顾大学士不声不响,借潇潇之口,每日不落地给他准备好了功课。   这等栽培之情,他如何能忘?   虽然是自愿出手相助,但能得他知恩,顾大学士也是欣慰的,不过礼物就……   宁安生道:“这是学生和老师游学时记录的一些各地记事,既有风土人情,也有杂谈话本,还有手绘的山川志。”   顾大学士推到一半的手转个弯接下书册:“难得你这般有心,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   旁的东西且罢,这亲手撰写的风土志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便是潇潇那丫头的活字印刷,想把手绘的图样完完全全拓印下来,那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顾大学士此生没羡慕过什么人,除了陆沉。   他羡慕陆沉逍遥自在,随心所欲。   说不在乎功名利禄,瞧不惯朝堂陋习,立刻便能放下一切脱离官场,当他的闲云野鹤。   他们早嫌弃如今的大臣阿谀虚伪,愚蠢懦弱,可陆沉一句看不顺眼就甩袖离开,办书院带学生,去做他的教书先生,顾大学士却只能忍着恶心,和那群马屁精墙头草相看两厌。   这些年过去,陆沉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尽了山川河流,还收了个好徒弟……   想到这,顾大学士忽然精神起来,要说徒弟,他可没输。   “宁安生,既然你坚持受我指点,那……”   从顾府出来的宁安生神色复杂,怪不得妹妹总说老小孩老小孩。   当晚,宁家自然是要和萧家一同单独庆祝的,两位父亲难得喝得酩酊大醉,一改往日守礼做派,勾肩搭背,倒是把距离拉近不少,便是宁安回,也正难以自禁地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小儿子蹦跶个不停。   “知道吗,你大伯是状元!”   “嘿嘿,这可是咱们宁家第一个状元郎!”   “咱们今后也可以给姑姑撑场面咯!”   “对了,今后你的学问就跟着你大伯学吧,争取今后和大伯一样,当个明事理知天下的读书人。”   小小的娃娃不知父亲在说什么,但他眨眨乌溜溜的大眼,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下钱娇儿不干了,揪着宁安回的耳朵,将这酒量不怎么样的醉鬼拉走。   宋氏和萧苒哭笑不得各自领回正在争论“谁家女儿更贴心”的两位夫君。   “好了好了,你们的女儿都一样好,一样贴心。”   “当家的你醒醒,你们夸的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好争得?”   潇潇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大哥的庆功宴,两位父亲怎么就又聊起她来了。   宁安生却不以为意,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他轻咳一声,给自己倒满酒朝潇潇举杯:“多谢师姐。”   潇潇:……   她分明没喝酒,怎么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戳戳耳朵拍拍脸,她抡圆了眼睛问宁安生:“大哥,你方才叫我什么?”   今晚月色皎洁,可潇潇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有错觉,她似乎看见宁安生红了脸。   “此次科考,师姐功不可没,这杯敬你。”   潇潇使劲眨巴眼,又掐了自己一下,人没醒,说明不是做梦,她盯着宁安生那窘迫的模样,猜测这称呼和他去顾府的那趟有关。   沉思少许,她问:“再叫一声我听听?”   没错,她翅膀硬了,大哥的便宜也照占不误。   她这样调皮,宁安生反倒淡定下来,还认认真真又说一遍:“如今我也算顾大学士半个弟子,潇潇你先入门,这么说来,你确实是我师姐。”   说完居然还打算作揖。   认真就不好玩了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他们也别想好过   有了长城货运的叔伯们随行,潇潇准备起物资更是不遗余力,出发时那满车装了食物的包裹甚至比宁家全家准备的所有东西都要多。   潇潇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什么,只是看起来多,其实不压分量。”   她说的没错,这些方便食品只占空间,不占重量,换做其他人,可能还要担心马车太过招摇容易引来祸端,可有长城货运在的宁安生大可不必担心这些,只管接受潇潇的好意,一路好吃好喝便是。   分别的日子眨眼来到,看着大哥的马车越来越远,潇潇莫名生出一种慈母送子的诡异心情,甚至还很想念叨一句,这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就要远行。   第一批粮食被送入天下粮仓的那天,入夜时分,潇潇和容衍一起,使用空间瞬移,来到边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来到了凶胡所在。   前段时间潇潇将空间升级到了七十九级,恰逢边城作物和关内新稻种成为空间积分生产大户,不久前刚刚作出重大贡献。   【当前积分余额为,八十八万七千六百,主人,要升级吗?】   潇潇算了算账:【升吧,万一开出什么有趣的功能呢。】   空间应允,在常态更新后,照旧给出了升级奖励锦囊。   【奖励一,1*1牧场时速乘以十。】   【奖励二,解锁一项技能使用次数限制。】   【奖励三,隐藏项。】   第三项的隐藏标签对潇潇来说已经没太大意义,她选择二。   空间问:【解锁哪项技能?】   潇潇道:【范围掌控。】   【范围掌控次数限制解锁成功,当前积分余额为,七十八万七千六百,主人,要继续升级吗?】   潇潇摇头:【不了,我先去做件事。】   虽然已经获得进出空间的权限,但这些对话容衍并听不见,只能看到潇潇在虚空中点了几下,空间里就响起一阵轻鸣,然后潇潇告诉他:“搞定了。”   经过这么久的适应,容衍已经适应了空间的神奇,据潇潇说,在空间升级尤其是整十进阶的时候待在空间里对身体有好处,所以每回到这节点都会叫上他一起,美其名曰,吸收天地灵气。   然而当他以为潇潇这次拉他进来也只是看升级顺便强身健体的时候,她却忽然端正了神色。   “小哥哥,你觉得大夏准备好了吗?”   她问的认真,容衍就也回答得仔细:“若只是安居乐业,如今绰绰有余,但要是和外族兵戎相见,难免又要让百姓受苦。”   潇潇又问:“如果凶胡的铁矿没了呢?”   容衍多方考虑后答:“那他们可能会更迫切地想要掠夺和争斗。”   潇潇再问:“倘若他们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呢?”   容衍没想明白,潇潇则叹了一口气说:“小哥哥,我真的很讨厌战争,无论善恶对错,谁输谁赢,总会有数人家破人亡,稚子何辜,妇孺何辜,百姓何辜?”   “所以接下来我要做一件事,不知你是否能理解。”   容衍诚实道:“不一定能立刻理解。”   他又说:“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潇潇笑了起来,说了句自己都觉得中二的台词:“那就让我们去改变这个世界吧。”   当天半夜,凶胡出了大事。   他们引以为傲的铁矿,没了。   那重兵把守的矿坑没被偷没被抢,而是遭受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地动。   地动所到之处,矿坑皆尽坍塌,索性灾难发生得不算突然,矿工不至于来不及撤离。   凶胡人想得挺美好,待到地动之后再将铁矿挖出来就好,奈何多日过去,曾经的矿脉好像莫名其妙消失干净,挖开的洞都能填湖了,寻到的铁矿石也不过寥寥。   说来也怪,这次地动多发生在有铁矿的地区,其余百姓生活之所倒是未受波及。   凶胡三位王子如今各自为政,大王子依旧坚持仁政,二王子依旧像个棒槌,三王子倒是逐渐崭露头角,不再如从前那般低调。   二王子一边骂着老三奸诈无耻,一边四处传播铁矿和大王子的二三事。   瞧瞧,如果不是老大提议把土地给大夏,大夏就不会得到两处丰厚铁矿矿脉,如果不是有了这矿脉,大夏的兵就不会越发难对付,如今地动之后,他们凶胡也不至于一座矿山都不剩。   说着说着,赤尔南还生出更多灵感,开始派人在各处提出疑惑——从前凶胡虽然也穷山恶土,却不至于遇到这么多倒霉事儿,怎的大王子一上位,便什么都赶上了?   大王子虽然知道赤尔南干的这些破事,却实在无力阻止——因为相信这些言论的人居然越来越多了。   这期间当然也少不了三王子的煽风点火,在他看来,只要是能给大王子和二王子添堵的事儿,他都挺乐意去做。   当然,这段时日他也没少招兵买马,准备夺权。   如今凶胡呼声最高的还是大王子,毕竟在笼络人心方面,他要比赤尔南高明太多,而三王子蛰伏许久,人望实力都和两位哥哥差了一大截,想要追上他们,就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他近日来也很头疼,因为挑动大王子和二王子鹬蚌相争之后,他获得的渔翁之利便是铁矿管辖权,可如今铁矿没了,他拼命争取的就都成了泡影。   “王子殿下,矿工们已经连续挖了一个月,可仍旧一无所获,还要继续吗?”   他倒是想喊停,可是停下就等于放弃,那他这么久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可要是不停,各方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既要诟病他劳民伤财,却一无所获,又要催促他尽快挖出铁矿,弥补损失。   最烦人的还是赤尔南那个碎嘴!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般不要脸皮,传起闲言碎语比那些泼妇还熟练,偏偏无知愚民就吃他那一套,短短数十日,矿工那里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抗议。   “不然呢?”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他还是不爽:“不过,我不痛快,赤尔伽和赤尔南也别想好过。”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天赐湖   第二日,三王子就把铁矿善后的活扔出来,自己告病休假去了。   大王子赤尔伽最近忙着稳固地位,好彻底拿下凶胡大王的位置——没错,争到现在,在另外两个弟弟的不懈努力下,凶胡王的头衔还未尘埃落定。   表面上说是王子们要为父亲守孝,其实不过谁也不服谁罢了。   赤尔伽知道三王子赤尔炎撂挑子是因为铁矿的事闹心,可他又何尝不心烦?   思来想去,他觉得将这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丢给赤尔南最为合适。   他不是闲得慌,只能到处和人谈论是非么?那就找点儿活儿干去。   赤尔南当然也不乐意,但谁让他同时把哥哥弟弟都得罪狠了,那俩人牟足了劲,硬是逼得他不得不同意。   赤尔南挺憋屈,憋屈的他在参加针对凶胡当前状态开展的会议时,果断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手段,那两人说什么他都反对。   旁的倒也罢了,当赤尔伽发现自己和三弟在“必须对大夏动手”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后,赤尔南却坚持他们在放屁时,他忍不了。   “不趁着当下还有少许铁器储存赶紧攻打大夏,日后他们越发昌盛,我们还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赤尔南其实比谁都好战,换做平时,一说要打仗他第一个举起双手双脚赞同,可现在不行,他得唱反调啊!   于是他想也不想:“可咱们是签了三年和平共处约定的,你们贸然出手,不成了背信弃义的混蛋?”   被骂作混蛋的二人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凶胡什么时候遵守过约定?”   虽然是实话,但从别人口中听到这话,赤尔南还是立刻摆出了鄙视的嘴脸:“这是能理直气壮说出来的吗?”   “保不齐正是因为你们腌臜事做多了,老天才给咱们凶胡降下了惩罚!”   赤尔伽和赤尔炎这会儿最听不得类似的话,当下就掀了桌子。   道理讲不清,二人干脆抄家伙:“你应是不应?”   哎哟动手啊?   打架这种事,他赤尔南怕过谁?   本来也就是装装样子,谁知人群中不晓得哪个麾下的二愣子,居然真抽刀就朝人挥了下去。   见了血,事情就不好收场,凶胡三位王子当晚发生了极大的冲突,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赤尔南以一敌二虽然没输,但心里相当火大。   “老子还就告诉你们了,有老子在一天,哎!老子就不同意攻打大夏!”   说完就气冲冲带着他的人出发去挖铁矿。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刚发动完空间范围掌控的潇潇正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摸着下巴沉思。   赤尔南走得挺着急,生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充分感受到了哥哥弟弟们的怒气,他觉得要是走慢点,那俩人没准真弄死他呢。   他能在战败后还保留一部分支持,完全是因为他从大夏带回来的那些脱水蔬菜和方便食品,虽然也消耗了不少历年累积的财富,可至少他让凶胡百姓吃饱了!   从前他以为争权就要争兵权,争长老们的青睐,万万没想到,如今让他保留威严和地位的,竟然是百姓的爱戴。   来到铁矿矿脉处看到矿工们对他恭敬的态度,赤尔南感慨万千。   要是两年前有人告诉他,会有很多人看到他的时候,眼中显露的不是恐惧,而是敬重爱戴,他怕是只想将那人的脑瓜子劈开看看装了多少浆糊。   许是不习惯这种感觉,赤尔南挠挠头,到达目的地后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居然是让矿工们休息。   其实话一说出口他自己也有点后悔,但随即听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又淡定下来。   老三挖了几十天都没挖出几块铁,他不过休整一天,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矿工们刚刚撤出他们挖出的大坑后,大雨绵延不绝,一下就是整整十天。   赤尔南喜忧参半,喜的是凶胡的雨水难得又珍贵,老天爷忽然的大方叫他们受宠若惊。   忧的是等雨停之后,挖矿岂不是更难?   便是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中,众人等来了雨后初晴。   挖铁矿挖出来的大坑如今装满这些天存下的天水,也不知怎么回事,不染黄沙,清澈见底,着实叫见着的人心生喜悦。   “竟成了湖!”   那么问题来了,想要继续在原本的矿脉处继续挖,就势必需要放干湖水,可谁舍得干出这等暴殄天物的傻事?   赤尔南思虑再三,决定先去下一个矿脉点,集中在别处挖,没准那里找到的铁矿多了,就不必再动这湖。   然后他惊讶地得知,其余几处也都因为天水聚出了湖,走了一圈回到原点,他觉得大概可能也许只能另外挖个同样大的坑,再将湖水引过去。   麻烦是麻烦了些,好歹两全其美。   然而就在他打算让人动手的时候,有人惊呼着呈上几颗绿油油的幼苗。   “二王子!湖边的土地长了好多这东西!”   自打大夏边城开始耕种,凶胡也曾三三两两采买过粮食,所以有人一眼就认出来——   “王子,这是红薯苗!”   “红薯是可以当粮食果腹的!”   “王子,其他几处也发现了不同的幼苗,似乎,似乎也都是能吃的!”   “这些幼苗都活了,它们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待他确认那些突然出现的幼苗真面目,赤尔南忽然眼眶有些热。   妈的,老天爷终于开眼,想起他们这些被遗忘的孩子了吗?   “王子,咱们还挖新湖吗?”   赤尔南背对众人吸了口气。   “挖个屁,苗都挖死了,来年吃屁?”   突然出现的湖泊被冠以“天赐”之名,成为了凶胡百姓们心目中来自老天的恩赐,无数百姓自发来到湖边,以切实行动守护那些堪称神迹的水和幼苗。   赤尔伽和赤尔炎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赤尔南已经和那里的百姓们一起欢欢喜喜投入了快乐的种地生活。   他俩脑壳疼:“赤尔南是脑子坏了吗?往常一说打仗,他比谁都积极,怎的现在爱上了种地?” 第四百六十章 要不您还是闭嘴吧   线人来报:“据说出现在天赐湖边的那些幼苗产量高,而且容易存活,种出来后,一颗果实切成几块,每块都能各自长大成苗。”   “只要伺候的好,过不了几年,咱们凶胡人就也都能吃饱!”   赤尔伽太阳穴突突蹦跶:“这都哪儿听来的胡言乱语?”   线人答:“大夏的《根茎类种植手册》,二王子从边城那买的,据说很便宜,几个铜钱就能买到。”   赤尔伽想杀人:“随便买本书就信,他们是不是傻?”   线人弱弱道:“这书是大夏安宁郡主写的,据说当年边城就是靠她写在书上的内容变成如今这模样。”   赤尔伽:……   赤尔炎冷哼一声:“就算是真的,想种够能喂饱所有凶胡百姓的果实,那得多久?难道这么多人就干等着那幼苗长大结果?”   线人吞了口口水:“啊那倒也不是,二王子说既然天赐湖边能长幼苗,说明那的土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大家大可不必傻乎乎等着幼苗长大,直接从大夏买种子就行了!”   他说:“所以现在,二王子和百姓们种的地,围着天赐湖,已经有好大一片。”   赤尔伽想起最近征兵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生出吐血的冲动,百姓们说——   “当什么兵啊,种地去!”   “种地安全能吃饱,打仗送死纯无脑!”   这打油诗自然是出自潇潇之手,有来无影去无踪的NPC在,她想往凶胡传什么消息,那不要太容易。   比如凶胡天灾是因为背信弃义,比如老天降下恩赐是因为停止兵戈,比如争斗没前途,种地养全家……   一句两句,一处两处,或许不能让凶胡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加上吃进嘴里甜丝丝的红薯香喷喷的土豆,加上由长城货运加急运送到凶胡的活生生的小鱼苗,加上凶胡百姓们脸上越来越多的笑脸……   谁还想打仗?   有些得知凶胡变化的大臣还在担心:“倘若由着凶胡人吃饱穿暖,无病无灾,今后岂不是又要变成我大夏的心腹大患?”   回京述职的宁安生冷着脸,语气嘲讽:“刘大人这话好笑,仿佛凶胡人学着种红薯的时候,咱们大夏就一直止步不前。”   “新稻普及、农具改革、天下粮仓、铁器冶炼,大夏在往越发强盛的路上狂奔,便是凶胡人都吃饱了,他们追得上吗?”   皇帝哈哈大笑:“宁爱卿说得好!”   左御史磨了磨后槽牙:“便是如此,安宁郡主和萧将军私自决定将种子和鱼苗卖给凶胡,是不是也有失妥当?”   容衍冷着脸问:“按照左大人的意思,今后大家想做什么是不是都要先向你汇报?”   左御史拱手弯腰:“起码该禀报陛下,让陛下定夺吧?”   皇帝懒洋洋道:“朕知道啊。”   左御史呆呆抬头:“啊?什,什么时候的事儿?”   说完他就知道要遭,果然下一刻便听容衍冷笑:“怎么,左大人是觉得这事也没先报告给您知道,不高兴了?”   左御史连忙跪下:“臣不敢!”   皇帝不理会他,只管和容衍说:“老三,你再把和凶胡交易的原因说给这群蠢东西听。”   容衍领命。   “凶胡遭遇天灾,铁矿矿脉消失,这势必会引起凶胡人的慌张,根据他们往日所作所为判断,再次对大夏动歪心思只是时间问题。”   “我大夏近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们不惧凶胡,却也不是好战之人。”   “百姓才刚刚从连年征战中缓过神来,若是又要因此受累,免不得士气低落,而那才刚推行到关键时刻的新政新法,也必然大受影响。”   “若是任由凶胡人在铁矿矿脉处折腾,无论是被他们挖出铁矿石,还是挖不出来,都只会让他们因为天灾产生的焦虑更迫切地想对大夏出兵。”   “可如今这般,凶胡人都忙着种地养鱼,那动兵的念头自然就淡了。”   左御史插嘴:“笑话,区区田地鱼苗,难道就能改变凶胡人天生好战的凶性?”   容衍问他:“敢问左大人,如果让你选择,你宁愿吃喝无忧平安一生,还是为了吃饱,拿命去拼?”   左御史仍然坚持:“可凶胡有三个王子呢,难道他们都选择种地?”   容衍便笑了:“自然不是。”   “可是左大人,凶胡内乱对我们大夏而言,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忙着争执,忙着内斗,谁还有心思算计旁的?   再说了,凶胡那掌兵之人,如今可是最不想打仗的。   作为凶胡赫赫有名的凶神,他从前可是能止小儿夜哭的,如今却光着脚丫子锄地呢。   倒也不是他真就洗心革面,是……   “是踏马的这事儿邪门你们知不知道?”   “赤尔伽和赤尔炎跟我说想攻打大夏的时候老子第一个想举手,结果踏马的老子刚刚走出帐篷,他娘的一道旱天雷就劈在老子脚尖!”   “别跟老子说这是巧合,第二天早上天赐湖的湖水还莫名其妙少了一半,那么大的湖,突然就没了一半,你能想象吗!”   “而且老子刚把拒绝的消息送回去,第二天就踏马的下雨,又把湖填满了……”   若只是其中一件,听到的人或许还能认为这是巧合,但这么多巧合连在一起,谁不怂?   说完这痛事,赤尔南嘴快地补了一句:“大不了等这些粮食都种出来,我再和赤尔伽赤尔炎商量攻打大夏的事情,彼时咱们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可不得打的那大夏……”   话音未落,天空又是一道惊雷,这次除了赤尔南的脚尖之外,雷电还照顾了一下那些刚刚长出尺余的菜苗,有那么一小片田地化为乌有。   赤尔南:……   谋士们:……   “王子殿下,要不您还是闭嘴吧。”   潇潇当然不指望光靠几道神神叨叨的天象就吓住赤尔南,但只要他怕了,认怂了,大夏的发展速度难道还比不上凶胡?   若凶胡当真还不知悔改,踏平凶胡王都,完成天下大同,又有何难?   这些想法潇潇未曾说与旁人听,但深知她意的容衍已在朝堂阐明。   “但凡我们大夏足够用心,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谁能阻拦这日渐昌盛的富强之势?” 第四百六十一章 福星   “父皇,儿臣认为,兴国并不一定要靠战争,在不惧外敌的前提下,让大夏变得更加强大,让百姓们越发丰衣足食,岂非两全其美?”   “若当真如左大人所说,此时放弃其他,一心对凶胡佣兵,胜是胜了,大夏付出的代价,又何止三五年能弥补的回来?”   “左大人莫同我说什么粮食可以再种,新法可以再行,我只问一句,那些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你觉得如何才能补偿?”   左御史被怼得词穷,皇帝却很受触动,他转头问。   “太子,你意下如何?”   太子将落在容衍身上的愤恨目光收回,深吸一口气道:“儿臣认为三弟所言过于理想化,谁能保证凶胡会老老实实等大夏做好准备?”   “若是他们趁大夏发展农耕的时候攻打过来,届时失了先机,百姓要受的苦岂不是更多?”   容衍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好像对我们大夏的将士很没信心?”   太子面色一僵:“孤自然知道我大夏将士勇猛,但世事难料,有备无患,先发制人总好过受制于人,既然早晚终有一战,拖延不过只是逃避。”   这话说完的那一瞬间,太子感觉自己好像从皇帝面上看到了一种类似“失望”的神色。   果然,下朝后严相便找他私下道:“今日,太子失言了。”   太子不服,可严相道:“你找错了重点。”   “你父皇更在意的,是百姓。”   太子不赞同,见四下无人,他便直接道:“父皇当初可是动了兵才得的皇位,那时候不也死伤无数?”   在这一刻,严相开始怀疑这些年太子是否太过顺风顺水。   “你可知你父皇为何出兵逼宫?”   太子理所当然道:“为夺帝位。”   严相叹了口气:“彼时南蛮兵临城下,先帝病重无力操持政务,偏偏又还未立太子,几位皇子互不相让,比起对抗外敌,更注重争夺皇位,你父皇是得知南蛮逼近京城才破的皇城。”   太子不以为然,严相劝了几句见并无成效也只好作罢。   回府之后,幕僚才犹豫着问:“相爷,是否还要找人劝劝殿下?”   严相思考了一路,此时已有结论:“罢了,总归这天下终是太子囊中之物,现在由着三皇子折腾,也不过是为太子做嫁衣。”   “穷兵黩武,古有所戒,让那些大臣明日改口支持三皇子。”   也省的站在太子这边表现得太过明显,引起皇帝忌惮。   幕僚问:“那……若是真让太子说中了,那凶胡又背信弃义,该如何是好?”   严相瞥他一眼:“那是三殿下该操心的事。”   言下之意,推动农耕生产,若是做对了,那是为太子今后的江山做贡献,若是错了,那也有容衍背锅承担责任,左右都不必他们担心。   算盘打得挺好,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渔人之利还未坐收,容衍又向皇帝献上一本书,书名《炼铁纲要》。   这书当然也是潇潇从空间兑换出来的,如今大夏铁矿储存丰富,只要朝廷能推行这套冶炼之法,以那两座铁矿丰厚的产出,不说一年,两年后,谁也别想撼动大夏国威。   “父皇,这书是您给潇潇的,她见书中记载详细,看着也有些道理,便试着找人练了一把剑。”   萧家女儿爱看书,皇帝就时不时给她赏一些库房的书本,这本书据记载还是萧苒剿匪所得,放在库房这许久也无甚用处,没想到,到了那萧家女儿手中,竟又成了宝贝。   看到容衍用新炼出来的兵器接连断了数十把剑,皇帝大喜过望,直呼天佑大夏,当下便将总领炼铁的职责交给容衍。   太子坐不住了。   他这个太子当得安稳,却无甚建树,除了几年前那一趟只能算“事后补救”的大坝之行,他似乎没做出什么值得称颂的事,反观容衍,近来深得父皇赞许,得了这炼铁的差事之后,岂不是更受器重,也更得军中爱戴?   若他日他振臂一呼……   太子越想越担心,接连几晚都没能睡好,更让他头疼的是,不久之后,竟有人传那萧家女儿是大夏的福星,甚至有消息说,就连那造福天下的新稻种,其实也是萧家女儿最先拿出来的。   得知此事的潇潇扁着嘴抽走了原本要给沈从筠的点心,沈大人瞪圆眼睛:“是我师兄让我这么干的!”   比从前黑瘦了一些的陈庸陈大人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为了一口吃的,你连师兄都卖啊?”   沈大人皮笑肉不笑:“你倒是把嘴里的饼干吐出来再说这话!”   陈大人不为所动,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然后他说:“萧姑娘稍安勿躁,其实……”   他说:“其实这是老师的主意。”   潇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们,但事实竟果真如此。   陆院长的意思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他知道潇潇和容衍所行不为名利,但他们一心为民之举看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定然早已变了味道。   想要继续为民谋福利,总要先有足够的底气。   况且,陆院长道:“真要从筠一直领你的功劳,他也心中难安。”   好吧,反正她现在也没在怕的,而且她多一些底气,小哥哥也就更添一份助力。   毕竟以他现在的势头,被太子忌惮只是时间问题,不,或许应该说,太子早就将他当做了眼中钉。   当晚,潇潇和容衍开诚布公地聊起此事,容衍也没打算隐瞒。   “我不觉得太子会是一个明君,尤其是在南蛮和凶胡还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潇潇,倘若我要同他争,你会不会觉得我和他一样,虚伪又逐利?”   潇潇摇头:“巧了,我也觉得他不会是个好皇帝。”   一个为了私利能和外族勾结,不顾百姓生死的人,如何带领大夏走向安宁?   况且,就太子那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心眼,若是为帝,会放过容衍吗?   容衍道:“其实,我觉得坊间传言没错,你确实是大夏的福星。”   “也是我的。”   潇潇有些害羞,不过她觉得容衍说的没错。   【主人,抱歉打扰你和男主人的二人世界,积分已经满足升级条件,是否升级?】 第四百六十二章 玉里有东西   潇潇一把将容衍拉了进去。   【升。】   空间叮了一声,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潇潇总觉得空间这声动静比起从前更为清脆响亮。   【升级成功,当前空间等级九十,总积分为八万九千五百。】   常态更新完毕后,空间照旧给出锦囊。   来都来了,潇潇当然要开。   【奖励一,1*1牧场时速乘以十。】   【奖励二,解锁一项技能使用次数限制。】   【奖励三,隐藏项。】   潇潇暂时不缺肉食,所以她依旧选择二,将空间投射功能的次数也给解了限制。   容衍虽然看不见选择面板,却能听到空间的提示音,他好奇地问:“隐藏项是什么?”   空间神神秘秘地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这是对主人来说很重要很有用的一个功能!】   潇潇笑而不语,拉着容衍闭上眼感受升级时格外清新的空气。   平时他们都是这样深呼吸后再离开,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容衍站在她对面,手上变戏法似的捧着各色鲜花:“潇潇,可以嫁给我,做我唯一的妻子吗?”   潇潇红着脸:“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她将花接过,小脸红扑扑不好意思看容衍,向来惯着她的容衍这一次却不容拒绝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不用学,句句发自肺腑。”   “聘礼早就准备好,媒人随时可以上门,钦天监那里,从我们定亲那日后的良辰吉日,我也早已熟记于心。”   “潇潇,愿意嫁给我吗?”   “嗯”字刚刚出口,潇潇就被人夺走了呼吸。   “委屈你了。”   容衍的爱意炽热却又克制,这几年两人甜蜜如昔,他也始终守礼,从未忘记给她尊重。   所以,有什么好扭捏的呢?   她愿意。   三皇子和安宁郡主即将完婚的消息和安宁郡主“大夏福星”的传闻一同袭卷京城,百姓们都真心实意地献上祝福。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总觉得这二位成亲之后,咱们的日子还会过得更好。”   “希望老天保佑,让三殿下和安宁郡主早生贵子!”   “哎哟哟,瞧你,比人三殿下还着急呢,这成亲的日子还没定呢,你倒是替他们求起子来了?”   被打趣的人摆摆手:“嗨,这不是早晚的事儿么,谁瞧不出来三殿下对郡主那稀罕劲儿?上哪儿都恨不得形影不离呢!”   “嘿嘿可不是嘛,谁能想到沙场上让凶胡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面对心上人时,却这般柔情似水?”   “何止对郡主,三殿下往常面对咱们这些百姓,也都和蔼有礼,从不倨傲骄纵,在军中也颇受敬仰,哎,要说福星,三殿下又何尝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的福星?”   “要不是他,凶胡能这么老实?”   “听说前段时间本来太子殿下是主张再和凶胡打一仗的,是三殿下据理力争,才免得咱们又要受兵刃之苦。”   “真的啊?那三殿下可真是菩萨心肠,救苦救难啊,反观太子殿下,哎……”   “嗨,快打住快打住,这可不惜的说啊!”   众人哈哈笑着,一边囫囵混过,一边逐渐远去,却不知茶楼里,一身常服的太子早已面色铁青。   “他容衍是救苦救难的福星?孤就只能得他们一声叹息?”   “孤哪里比不上他?”   可要细数自己除了出身和母族之外的优势,他偏也找不到能力压容衍的优点,顿时更加生气。   身边一干护卫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回到家中,潇潇又想起容衍说的那句“委屈”。   她知道容衍的意思,在大夏,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却没有能指望的母亲。   次日再见,潇潇将从前容衍送她的定情玉佩找了出来:“我不委屈,你瞧,我有这个。”   容衍不知道上天是如何创造出潇潇这般让人温暖的女子,心头一热,抬手便又将她拥入怀中。   “咳咳”,一声轻咳吓得两个有情人猛地分开,玉佩差点落地,幸好潇潇眼疾手快一把捏住。   “萧姨。”   难得看到长大后的他害羞,萧苒决定多看会儿,顾长安却老大不开心地拉着女儿就走。   “男女授受不亲。”   潇潇弱弱道:“爹,我俩定亲了。”   顾长安瞪她一眼,随后却又叹了口气:“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   他语气酸溜溜道:“今儿下朝之后,你娘被陛下叫去了。”   潇潇眨巴眼,顾长安道:“那臭小子,竟是一天都等不及,昨儿才得了我和你娘首肯,今儿就让陛下下旨,让你二人在最近的良辰吉日完婚。”   潇潇:?(??.?ω?.??)?   她可不是害羞啊,就意思意思脸红一下,应个景。   哎呀,没想到啊,她这就要嫁人啦。   顾长安还在嘀嘀咕咕:“说好的让我们多留你几年……”   萧苒偷笑:“这不已经多留两年了么,再说,你以为当年阿衍为何要将皇子府选得离我们将军府这般近?为的不就是咱们来往方便么。”   “他都跟我们说了,便是成亲后,潇潇也可以随时回来,今后我和阿衍上朝,你们父女就在家作伴,和如今没什么两样。”   顾长安听着觉得没错,可心里还是闷得慌。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他舍不得。   萧苒再接再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难道你不想抱个长得和潇潇小时候一样的小娃娃在怀里?”   顾长安眼睛一亮:“那最好生个女儿!”   他从前在宫里看到过几个生女秘方,待他研究研究!   看着父母离开的背影,潇潇挠挠头,然后“哎呀”一声看向手中玉。   容衍以为她被硌到,忙展开她的手掌检查,潇潇被他挠得痒痒,变笑边说:“我没事,但是那玉好像有些奇怪。”   两人再次将玉拿起,发现它居然断了。   潇潇挺不好意思的:“兴许刚刚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可能是空间强化身体的功能太过了,我最近也总觉得自己力气太大。”   但容衍却道:“不是力气大,这玉不是断了。”   潇潇这才发现,原来玉分开的地方并非裂痕,而是原先被他们当做花纹的部分。   “这玉里好像有东西。”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奇怪的梦   那是一张被卷起来的地图。   要是换个普通人,想确认地图标注的地方少说需要十多天,可潇潇和容衍不必啊。   两个具有超强行动力的人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在半夜所有人入睡后相聚在空间里,又借用空间瞬移很快来到京城外,随后放出了风驰电掣。   虽然只用瞬移也行,但一来容衍舍不得潇潇耗费太多精神,二来他们也好久没有畅快骑马了。   现在空间投射也没了限制,倍速使用得当,两人不到半个时辰便跨越半数国土,来到地图上标注的一处山洞。   洞口隐蔽,要不是有地图指引,任谁也猜不到密密麻麻的藤蔓草丛深处会藏着一道石门。   石门上刻着左右各两条龙形图腾,两个龙首之间是个形状不怎么规整的凹陷。   潇潇和容衍同时想到了那块玉。   将玉佩放进龙首间的凹陷,只听轻微机关声响,石门大开。   容衍拉住潇潇的手:“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进空间。”   潇潇点头,还很谨慎地放了个NPC在门外守着。   石门内有条狭长的甬道,沿路二人小心翼翼,但好在并没有遇到什么机关陷阱,一路顺风顺水来到处空旷的大殿。   两人从空间拿出照明物,适应光线看清楚殿内陈设之后,皆陷入了沉默。   此处说是大殿,恐怕改称“仓库”更加合适。   被分成一格一格的储藏室里,装着成仓的粮食,和些许兵器,只可惜……   又打开一个麻袋,潇潇叹着气摇头:“时间太久,都发霉了,别说是给人吃,便是当饲料也不行。”   “兵器更惨,都已经生锈,根本没法用。”   说完她发现容衍异常沉默,转头一看,竟发现他正一头冷汗。   “小哥哥?容衍你怎么了?”   听到潇潇的声音,容衍回过神来,只是眼神仍似有些茫然。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啊?”潇潇问,“兴许是你小时候来过?”   容衍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但看见这些的时候,我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因为担心容衍的身体,潇潇拉着他回了空间,并且坚持让他睡一觉,容衍原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谁知刚合上眼便陷入梦境。   梦里,他身披战甲,一身血污地带着百人小队寻到林中,与和潇潇来时的顺利不同,他们迷过路,遇到过野兽,也曾被蒙面人追杀,千辛万苦找到入口进来后,他们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扯开每一袋粮食,然后瘫坐在地,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崩溃大哭。   “最后的希望都没了,我们要怎么办?”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能感染到正在做梦的容衍。   他知道自己在梦中,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走向大殿深处,献血顺着他握剑的手一滴滴落在地上。   有人冲过来:“殿下,您的伤必须赶紧处理!”   他一低头,看见的竟是意想不到的一张脸。   他甩手将这人推开,又一步步朝殿内走去。   仓库更深处,是一个小小的祭台,祭台上无棺无碑,只有一个灵位和一枚十分显眼的……玉玺。   容衍听见自己嗤笑:“折腾半生,连命都搭进去,就为了这些?”   可笑着笑着,他却觉得眼眶湿润,视线模糊。   他听见有人慌张惊呼:“殿下!”   然后,他似乎进入了梦中梦,有个声音对他说:“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那时的容衍没有回答,他不相信这种荒诞的梦。   梦中的自己醒来时,正好听见护卫们担忧道:“前朝宝库竟是这样,回去后要怎么说服太子殿下?”   他冷静地抽出剑:“这样说服。”   “凶胡已然兵临城下,泄露军机图之人还未查出,哪有时间和那蠢货多费口舌?”   随后便是他带着萧家军一路冲进皇城,将正在准备登基大典的太子从王座上扯了下来……再往后,是已然登记为帝的他带着将士们与凶胡血战多日,在连天战火中看到尸横遍野。   “陛下,凶胡还是不退,怎么办?”   “他”用已经麻木的臂膀抬起剑。   “战!不死不休!”   凶胡兵嗜杀成性,所到之处皆是血海尸山!除了战,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眼前被血色染红的时候,他忍不住回想起前朝宝库所遇。   “如果真能许愿,我希望这荒诞的一切,能有人来改变。”   弥留之际,他似乎听见一声叹息,有人在他耳边说——   “好。”   容衍猛然醒来,身边是在用草编蟋蟀的潇潇。   两人吃了点东西后又来到大殿深处的祭台。   梦里,容衍就是在这听见了神秘人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发现潇潇变戏法似的从空间拿出了祭祀用的香烛纸钱之类,容衍上前问。   潇潇道:“不管你梦里的事是否事实,总归这灵位的主人留下满仓物资是出于好心,于情于理,祭拜一下总是没有错的。”   而且,此时她心中有些猜测。   手拿供香,潇潇朝那灵位恭恭敬敬拜下去,容衍亦然,三次弯腰后,二人将香插在供炉中,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潇潇默念:“虽然不知前辈是谁,但如果是您让我来到大夏,我想告诉您,我会尽我所能,让更多人的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也不会让前世的战火再次燎原。”   “另外,感谢您让我遇到了容衍。”   轻微的“咔嚓”声吸引了二人注意,再次睁开眼,他们发现灵位牌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而那香火正缓缓飘向裂缝。   潇潇将灵位扶好,顺手就把台面给打扫干净并且从空间挪出来一名NPC。   “今后你就留在这里,负责点香、打扫和供奉。”   容衍尚不知她此举何意,只是又提出一个疑问。   “还有件事很奇怪,我在梦里,竟见到了云亦。”   他不知道那梦很大可能是前世真正发生过的事,潇潇却想到件事:“对了,你说云亦背叛是因为你母妃,而这玉佩也是你母妃给你的,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第四百六十四章 好久不见   容衍没想过,太多次失望让他已经不敢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小哥哥,你在梦里,见到你母妃了吗?”   “没有……”   说来奇怪,即便在梦中登基为帝的那天,他也没见到姬贵妃,莫说见到,梦里身边所有人都没提起她。   这的确有些不对劲。   潇潇道:“我们去见见她吧。”   “我最讨厌那种有事不说清楚误会来误会去的故事了,咱们长了嘴就是要来说话的。”   潇潇笑眯眯:“不过,咱们得换个方式问。”   太子妃喜获麟儿,皇后大肆操办百日宴,当天几乎邀请了所有数得上名号的达官贵人,潇潇作为近来风头正盛的郡主,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她本来不打算去的,但现在改了主意。   但在去之前,她和容衍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说这些日子以来,容衍的护卫们有什么不满的——那就是主子越发行踪成谜,经常和萧姑娘一起玩着玩着人就不见了。   虽然通常他俩失去踪迹的时间不会太久,可这实在很让兄弟们感到挫败。   他们可是从小经过严苛训练,又有萧将军亲手调教过得贴身护卫,连主子都找不着,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换个角度,主子的功夫突飞猛进,居然已经到了在他们面前都能隐藏神行的程度,这也不失为一件令人感到无比骄傲的事情。   若说护卫们是痛并骄傲着,那身为暗卫的某人就是纯痛体验了。   自他幼时被选中成为护卫,他就知道自己肩负和旁人不一样的使命,他必须处处拔尖,事事精通,这其中,尤以追踪和隐藏为重中之重。   可是!   他也找不到主子!!   有时候就是绕过一棵树的功夫,主子就不见了!   如今甭说将府里的消息传回去,他经常还需要通过姑娘才能找到主子,这让他暗卫的自尊往哪儿放?   正郁闷着呢,他听见今儿还没“失踪”的主子们聊天。   潇潇说:“我翻了一下库房,感觉没什么东西适合送给皇长孙的,要不把这玉佩送他?”   暗卫瞪大了眼,就这么见潇潇将在他心目中比命还重要的信物放在桌子上。   而后主子一如既往宠溺:“好,就按你说的办。”   什么玩意儿就按姑娘说的办了?那可是贵妃娘娘送您的!从您呱呱落地就一直陪着您的!您小时候非得抱着它才能睡着,长大也一直随身携带直到遇见姑娘的重要的带着祈福之意的玉佩!   更重要的是,这东西……   暗卫急得心口怦怦跳,好不容易等这二位聊完天说要进屋拿东西,他一咬牙,从藏身处窜出来,拿了桌上的东西就要跑。   哪怕就让主子们以为府里进了贼,哪怕被质疑兄弟们的能力,这玉佩也不能丢!   更别提是送给太子那厮。   哎等等,即便主子是个耙耳朵,什么都听姑娘的,他和太子的关系也没到需要送贴身物件的地步……吧?   眼前景物忽然模糊,暗卫觉得身子一沉,哐当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笑容诡异的潇潇蹲在他跟前,用树枝戳他。   “是不是觉得头晕目眩,手足无力?”   可不是嘛,暗卫连点头摇头的劲儿都没有。   容衍也走上前来,那步伐坚定得暗卫脑瓜子直嗡嗡。   别别别!快别过来了!   然而今日这局显然就是为他设的,容衍一点儿不带停顿地掀了他的面巾。   暗卫清楚地听见他说:“好久不见,云亦。”   暗卫,也就是云亦低下头,脑中迅速盘算着此刻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要么就说真正的暗卫已经被他杀了,他就是偷溜过来想偷东西的?   正好娘娘让他以后找机会让主子知道玉佩的秘密,今儿就是好时机!   刚准备开口,就听潇潇说:“当初和凶胡对战之时,射杀假的我,也是你干的吧。”   云亦瞳孔巨震——这么早就知道了吗?   潇潇继续吓唬他:“你以为小哥哥为什么总会消失在你眼前,是跟你躲猫猫吗?”   “他自然是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   云亦:……   见他选择非暴力不合作,潇潇也不着急。   “无妨,他衷心,咱们就先去找正主,无非是先后顺序罢了。”   宴席当日,就连太子府的人都很惊讶潇潇居然会来,上次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后,萧苒,啊不,萧将军带着护卫冲上门来,说郡主回去后就病倒了,大夫看诊后说是吃错了东西。   萧将军大怒,领着护卫提着出去采买的下人,一边打,一边报人名,让人冷汗直流的是,那些人,都是参与设计郡主的,一个不错,一个不落。   显然萧将军已经查明宴席上有人对郡主图谋不轨之事,她更是直接拿了陛下的手谕,太子府不将人交出来决不罢休。   那日,二十多个下人被萧将军按在凳子上打了板子,陛下将皇后娘娘禁足一个月,还暗示今后只要安宁郡主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参加任何宴席。   大家原都以为除非等到太子身份变得更尊贵的那天,他们再也不会看到安宁郡主登门,没想到……   从前那顿板子还让人记忆犹新,下人们惶恐地将潇潇迎进去,一面连忙通传。   皇后和太子妃一听见这名字就眉头紧锁,但同时心中也有些得意。   “瞧瞧,就算有萧苒撑腰又如何,关键时刻,还不是得夹起尾巴来讨好本宫。”   这样说的皇后让人将潇潇带了过来:“听说郡主想看看我家瑜轩?”   潇潇点头:“听说太子妃家的皇长孙粉雕玉琢,很是好奇。”   见她嘴甜,皇后和太子妃也挂上笑颜,同时大大方方将孩子抱来给她瞧。   姬贵妃依旧坐在旁边喝茶,只在皇后同她说话时给些反应,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   潇潇是真觉得这孩子长得好,一边逗弄一边说:“皇后娘娘,能否借个人,去我马车上拿个东西?”   “我把给皇长孙的礼物落在马车上了。”   她说:“是一个红木盒子,里头放着枚麒麟玉佩。”   姬贵妃倒茶的手不自觉微微一顿。 第四百六十五章 他从没背叛过你   潇潇的语气天真无邪:“那块玉可漂亮了,还是三殿下送我的呢。”   她特意点到即止,没再多说。   姬贵妃轻咳一声,身边嬷嬷忙上前给她捶背,潇潇看起来是在逗娃,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所以她没有错过姬贵妃和嬷嬷轻声说了什么,而后那嬷嬷便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去拿玉的人回来:“请郡主过目。”   潇潇打开盒子,视线停留在玉佩左上角,她在容衍给的玉佩上划了道印子,但这一块,通体透亮,洁白无瑕,她点头:“没错,就是这块。”   潇潇只待了一小会儿,皇后和太子妃见她并无其他目的,便也继续将精力投入到炫耀皇长孙上头。   她们并不知道,推说乏了要歇会儿的姬贵妃和声称没睡好的潇潇再度相遇,后者还很自来熟地跟着姬贵妃去了同一间客房。   姬贵妃不动声色,冷着脸让人去拿几盘点心,一副“你吃你的别来烦我”的模样。   然此时的潇潇却发现——嬷嬷端来的点心,恰好都是她爱吃的。   她对自己的猜测更有信心了。   两人应该是没有交流的,姬贵妃拿著书看,潇潇捏着点心吃,可是忽然,姬贵妃感觉怀中一颤,原本放得好好的玉佩就咕噜噜滚落,停在了潇潇脚边。   潇潇一声惊呼:“咦?这不是我刚刚送给皇长孙的玉吗?”   姬贵妃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但面色依旧平静:“不过是坊间随便买的玩意儿,模样相似的一大堆,你喜欢,送你便是。”   噢哟,她急了。   急着把玉佩送回容衍身边。   潇潇却摆手:“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不要。”   就又把东西扔回给姬贵妃。   贵妃的眉头蹙起,而后又听潇潇说。   “反正,这玉里藏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姬贵妃手中茶水终是洒了出来:“你说什么?”   潇潇早就想试试坏人的戏码了,这会儿斗志昂扬,她学电视剧里看到的反派模样,抱臂靠在书架上:“前两天,我有个护卫抓住名奸细。”   “您说巧不巧,正好是阿衍小哥哥遍寻不得的叛徒云亦。”   姬贵妃神色渐冷,潇潇全当看不见:“我本来是想把他交给小哥哥的,可他说可以告诉我一个秘密,换他的命。”   为了增加可信度,潇潇特意捏住那枚玉佩,找到机关凸起处轻轻一按,玉佩分成两块,中间果然空空如也。   “这秘密,娘娘也知道吗?”   内心深处,姬贵妃不愿相信云亦会卖主求荣,可潇潇又说:“哎呀,听说这是一张藏宝图,若我将此物送给太子……”   姬贵妃的眸色骤然冰凉:“那是衍儿的东西!谁也不准碰!”   “衍儿”——这称呼,容衍从小期盼到大,也从小失望到大,他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从姬贵妃口中听到。   尽管内心澎湃,容衍还是第一时间看到姬贵妃吩咐下人们堵住了门。   再躲下去就真要出事了,按照他和潇潇事先商量好的,容衍从书架后面一个晃身走了出来。   “住手。”   他有些不习惯地开口。   “母妃。”   姬贵妃好像忽然看不到其他也听不到其他。   每日思虑良多的大脑好像也茫然一片。   容衍叹了口气:“您瞒得我好苦。”   姬贵妃还想隐瞒,潇潇却直接告诉她:“地图上标注的地方我们已经去过了。”   “那里只有一堆发了霉的粮食和生锈的兵器,以及一个没有字的灵位。”   姬贵妃如遭雷击。   她想对自己说这是他们骗自己的,可他们连灵位都知道。   脚下一软,姬贵妃崩了十几年的神经一下子仿佛断开,眼泪开了闸般往外涌出:“怎么会这样……”   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隐忍,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屋里显然都是姬贵妃的心腹,但潇潇还是要求给他们母子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嬷嬷也就做主应了这要求。   其他人守在门外,嬷嬷带着潇潇去厨房给姬贵妃做些吃的。   太子府的下人们听了,最多也就觉得潇潇是在讨好未来婆婆,倒无其他怀疑。   她在这做了碗简单的面条,另一头,容衍带着姬贵妃在潇潇留下的倍速范围,让她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时,姬贵妃觉得仿佛已然过去很久,容衍不大熟练地扶她起身,听她说。   “你们说云亦交代,也是骗我的吧?”   容衍点头:“抓了他是真的,可他至今闭口不言。”   姬贵妃叹了口气:“别伤他,他从没背叛过你。”   母子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挨到潇潇敲门都如蒙大赦,潇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无奈将鸡汤面递给容衍。   后者愣了一小会,很快又把面条放在姬贵妃面前,并替她放好碗筷。   “潇潇的厨艺很好,母……您先吃点儿。”   嬷嬷说姬贵妃从昨晚就粒米未进,容衍不解,潇潇看他俩那别扭样,只能自己出场:“是因为厨娘做的饭不合胃口吗?要不您告诉我您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列个食谱,到时候让厨房照着做就行。”   姬贵妃条件反射想说不用,潇潇却道:“不必同我客气,您与我不过寥寥数面,不也记下了我的喜好么?”   姬贵妃抬眸看她——她发现了?   潇潇觉得小哥哥娘亲的眼睛可真是漂亮,像颗黑玛瑙似的,眼睫毛也长,眼角一抹红痕我见犹怜,眉心微蹙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怪不得小哥哥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随了姬贵妃。   潇潇对美人最没有抵抗力了,抬手就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罐罐。   “小哥哥说您爱吃辣,要不要来点辣椒酱?”   容衍吃不得冲的味道,对辣味和酸味之类接受度都比较弱,倒也不是说厌恶,打个比方,潇潇觉得没什么味儿的辣椒粉,整碗面汤里加一勺就能让容衍红着脸找水喝。   他曾提过,自己这一点和母亲完全相反,他的母亲是蜀地人,几乎无辣不欢。   嬷嬷满脸震惊:“郡主您还随身带着这个呢?”   潇潇张口便道:“哦,小哥哥让我带着的,他说母妃其实吃不惯宫里的东西,万一用得上呢。”   话音刚落,姬贵妃拼命憋着的眼泪绝了提。   “我,我对不起你。” 第四百六十六章 亲爹是谁   “这些年我这般对你,你竟还时刻记着我,我,我……我实在不是个好母亲……”   容衍和母亲隔阂这许多年,早忘了寻常母子该怎么相处,这会儿更是手忙脚乱,只知道接过潇潇给的手帕替姬贵妃擦眼泪。   他没法说从来没怨过,但此时此刻:“我不怪你了,你别哭。”   这话说完姬贵妃哭得更凶了:“你怎么能不怪,从小到大,我对你不闻不问,你生病哭着找母妃我没出现,你病重喝不了药,只能让太医扎针,那么小的你,一边发抖,一边捏紧了被子轻声叫‘母妃’,你说‘疼’……”   “我生辰时,我当着你的面扔了你亲手刻的木马,团圆夜旁人赏月共饮,你却只能一个人在冷清的院子里看着月亮吃月饼……”   “五岁之后你就不哭了,哪怕旁人当面嘲笑你爹不疼娘不爱,你也只是安静地转身离开。”   “别的皇子三岁就有伴读能选护卫,你却直到八岁才被皇帝想起来,选的护卫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除了你刚出生时,我甚至从未替你操办过一次生辰,这样的我,如今还来参加别人的百日宴,你怎么能,怎么可以不怪我?”   容衍不知如何是好,他见过冷漠的母妃,见过无情的母妃,可是这样的她,他从未见过……   还是潇潇先开了口:“是您,在怪自己吧?”   这十多年,没日没夜,她都是这样责怪自己的么?   来之前没吃饭,是因为觉得对容衍愧疚,所以吃不下去吗?   潇潇拍拍她的背,容衍也终于缓过神来:“将那么优秀的云卫留到最后,很不容易吧。”   当初他还纳闷过,云亦他们兄弟几个那般天资卓越,怎么竟会没人争,他也曾见过其他兄弟的护卫们,并不觉得那些人强过自家云卫。   现在毕竟还在别人府上,二人不宜多说,姬贵妃隐忍多年,也很快调整好情绪,用鸡蛋和冰水消了肿后便回去继续与皇后周旋。   潇潇的目的已经达到,随便找个角落混到点儿告辞,随后便回到马车让容衍从空间出来。   方才他一直在想,如果母妃一直缺席他的从前,为何会知道他被太医扎针的情形?为何会知道他一个人吃月饼?又为何会知道他被人欺负?   所以,她一直在看着他吗?   看他沉思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唇,潇潇托腮:“真好啊,小哥哥是被爱着的呢。”   眉头舒展开,容衍觉得仿佛有什么压着他许久的东西逐渐散去,嘴角勾起,他放心地笑了起来:“嗯。”   往日姬贵妃就不喜在人多的地方多待,所以她提前离去并未引起皇后在意,当然也不知道她离开后,回到皇宫的马车上只有个穿着她衣服的宫女。   这么多年,姬贵妃第一次冒这样大的险,可她并不后悔。   她要去见她的孩儿。   其实内心深处,或许她本就期盼着有一天计划暴露,她可以诚实地告诉她的衍儿,母妃从未抛弃你。   其实她好怕,怕有一天她离开这世上,却还没来得及好好抱抱他。   可是来到约定的地方时,姬贵妃却又踌躇。   还是女小二走上前来,出示写着“潇”字的玉牌。   “这位客人,您的伙伴已经到了,请随我来。”   在皇帝和皇后面前演了十几年都未曾慌乱的姬贵妃,此刻居然紧张。   她方才会不会有些丢人?   居然在儿子儿媳面前哭了。   衍儿会不会不想见她?   待会儿见面,要说什么?   推开门,潇潇举着菜单:“刚刚没吃饱吧,西瓜汁哈密瓜汁葡萄汁,云朵糕水晶糕芝麻糊,水晶虾饺如意包冬瓜盅,先吃点儿什么?”   姬贵妃:……   突然就,不紧张了。   小二一走,容衍就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脸有点红:“母,母妃。”   姬贵妃憋住一口气,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容衍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帕子递了过来。   “仔细眼睛不舒坦。”   憋不住了!   潇潇想把空间留给这二位,但容衍和姬贵妃都坚决要求她留下,也不晓得是不是尴尬,于是潇潇做主给他俩点了一桌好吃的,然后专心投喂。   情绪过后,姬贵妃又恢复往日干练。   “你们说,已经去过宝库,那里真的……”   容衍点头:“千真万确。”   “母妃,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姬贵妃的情绪明显低落不少:“原以为那是个保障,没曾想……”   见她还在犹豫,潇潇朝容衍使了个眼色。   “母妃,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其余的事就也别瞒着我们了,免得我们都不知对方计划,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这话说得在理,姬贵妃整理了一下措辞。   “我原想着,有那宝库做后盾,即便皇帝和太子想对你不利,你也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潇潇和容衍都觉得怪怪的。   姬贵妃继续道:“我让云亦偷偷训练了一些人,朝中也有人会助你一臂之力。”   “另外,临近边关的戍城多匪盗,我便在那里藏了数千精兵,他们只会听命与你一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关键时刻定能出其不意,助你一臂之力。”   容衍想到梦中跟在自己身后的兵将,除了萧家军之外,最先跟着他的人,他并不认识,原来竟是……   听到这里的潇潇忍不住提出疑问:“为何娘娘觉得皇帝和太子会对小哥哥不利呢?”   太子且不提,就算皇帝对小哥哥不怎么样,他好歹也是小哥哥的亲爹,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好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在那摆烂活得好好的,小哥哥这么优秀,没道理反而要倒霉?   姬贵妃的目光落在潇潇身上,有几分欲言又止。   潇潇正打算避嫌呢,却被容衍拉住了手。   “母妃,我与潇潇不分彼此。”   姬贵妃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再回想他们一同走来的那桩桩件件,下定决心吐露真相。   “因为,你并非当朝皇帝之子。”   唉我去!潇潇惊得忘了喝饮料。   怪不得总说皇家才是八卦发源地呢,这要不是小哥哥的故事,她能立马端盘瓜子。   发现潇潇并不如预料中震惊,姬贵妃反倒安心不少。   容衍也很冷静,如果不是抓着潇潇的手用力太猛,大概都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震撼。   “那我亲爹究竟是谁?”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天降祥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姬贵妃觉得也没什么再隐瞒的必要。   “文帝。”   前朝皇帝,文帝,也就是当今的亲哥哥。   十多年前,大夏面临史书记载以来最大的危机,当朝臣们还都在站队选择皇子之时,当今带着严家人起兵,以“清君侧”为名,拿下争夺不休的皇子们,并取而代之。   届时,姬贵妃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当今要册封她为贵妃之时,遭到大臣们强烈反对——因为前朝之时,她虽还未正式入宫,却早与文帝情意深重,若非南蛮来的突然,月余后也是要入宫为妃的。   然那时的皇帝却无视所有人的意见,直接封了贵妃位。   而原本听闻文帝死讯打算随他而去的姬贵妃,却也破天荒答应了这门亲事。   姬贵妃这句话说得很是艰难——   “那时,我已经有了你。”   她不能死,哪怕是为了孩子,也得拼尽全力活下去。   她不能让人知道她怀着文帝的遗腹子,更不愿舍弃他,可皇帝要的女人,谁还敢娶?不嫁人,她又要怎么顺理成章地将孩子生下来?   除了进宫,她别无他法。   “那玉佩是你父皇留给你的。”   文帝说,后宫之主的位置便是给他深爱之人所留,那玉佩,便是给未来太子的信物和保障。   他想给心爱之人留下惊喜,是以宫变之前未曾言明宝库中都有些什么,而宫变之后,也再无机会。   这许多年来,姬贵妃生怕打草惊蛇坏了计划,加上不便出宫,也就从未去看过。   玉佩中藏着的秘密,除了她和嬷嬷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便是云亦,也只知道那东西是比命还重要的信物,决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哀痛之后,姬贵妃逼着自己很快恢复理智。   “也幸好你们告诉我,否则……”   否则她若是过于依赖那宝库,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糟了!”   潇潇和容衍同时一惊:“怎么了?”   姬贵妃来回踱步:“我曾以送礼为由,送了一座庄子给皇后。”   “前几日,我得知皇后打算在庄子里做出祥瑞之兆,便让人动了手脚,打算让皇帝与他们生隙,进而,进而……”   顶着儿子儿媳好奇的目光,她不得不把那大逆不道的话说完:“进而促使太子逼宫。”   容衍问:“您究竟打算藏什么?”   姬贵妃也晓得瞒不住:“玉玺。”   “我打算偷走皇帝的玉玺,藏于那庄子,再引御林军查出来,届时皇帝认定太子图谋不轨,自然不会饶了他。”   “严家狼子野心,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他们定会起事。”   容衍还是觉得她有所隐瞒。   两人目光灼灼,大有问不全不罢休的架势,潇潇更是满脸无辜道:“贵妃娘娘知道史上有多少憾事是因为同伴打着‘为你们好’的旗号刻意隐瞒造成的吗?”   “娘娘知道有多少失误是因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导致的吗?”   “您知道一个不能互相信任的队友比十个敌人的杀伤力还强吗?”   “您知道……”   姬贵妃败给她了,只能将全数计划娓娓道来。   诚然,如果只是在庄子里发现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无论皇帝是为了父子亲情,还是江山社稷,都有很大可能选择息事宁人,太子也并不一定就会为此造反。   但如果此事关乎皇帝的命呢?   潇潇真的感慨姬贵妃这向天借来的胆子,因为她居然打算给皇帝下毒,然后让“刺客”引导御林军去太子的庄子,接着在庄子里发现被盗的玉玺和严家偷偷藏的私兵和武器,以及给皇帝下毒需要用到的毒草。   听完这一切,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她竟然要杀皇帝。   潇潇好像知道前世姬贵妃因何而死了。   不管她的计划有没有成功,皇帝和皇后都不会放过她。   这位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容衍受的冲击不小,他没想到初初晓得母妃对自己的真实态度,便被迎面送上这般“惊喜”。   “毒,下了吗?”   姬贵妃摇头:“但玉玺已经偷了。”   两人真是服了她的行动力。   “而且已经着人送去了庄子,我不便与宫中接应那人直接联系,所以早已说好,但凡皇后拿出‘祥瑞’一说,宫里安排的刺客便会以此为信号,直接动手。”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不让皇后献宝。   “所以皇后到底准备了个什么?”   姬贵妃道:“严家从边关买了瓜苗,并花重金聘了边城农户,就连泥土都是从边城挖来的,也不知做了什么,竟让那长出来的瓜上隐隐浮现‘福’字。”   “严家打算以此为由,让皇帝尽早立太子为储君。”   太子是皇后嫡出长子,按理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者,但唯有被立为储君,才能真正确定唯一继承权。   他们这是急了。   “福字?”   容衍神色古怪看向潇潇,严家这是和她“福星”之名杠上了?   潇潇想的却是:“是不是咱们阿衍小哥哥最近优秀过了头,让太子担心自己被比下去了?”   “也是,小哥哥比他高比他帅做事比他好名声比他棒,也难怪。”   姬贵妃认同地点头,容衍:……   ?(??.?ω?.??)?   不过有了潇潇在姬贵妃和容衍之间开开玩笑,两人那经年累积的陌生也很快退去,潇潇问:“如果让皇后放弃将福字西瓜呈上,接下来的事是不是就能来得及阻止了?”   姬贵妃点头,又摇头:“可皇后与严家向来说一不二,这事他们已经计划了许久,任谁去劝也不会改变主意。”   潇潇摆手:“无妨,让他们自己放弃就行。”   姬贵妃原本觉得潇潇这孩子是年纪小,不清楚事情的困难程度,苦思一夜未果后,第二日一早,她便听说安宁郡主送了一车特别的瓜进宫,据说叫“福瓜”。   瓜皮上有字儿算什么,潇潇直接在空间搞出了长成福字模样的西瓜——不就是套个模具么,在空间里种瓜,便是从种子开始,一天功夫也就成了。   潇潇种出来的福瓜除了形状独特些,口感与寻常西瓜一般无二,皇后让人弄出来的,仅瓜皮上隐约有字形,那瓜还不好吃,两相对比,此刻再将庄子里的瓜拿出来,简直就成了自取其辱。   尽管不甘心,她还是让人去吩咐安排好的宫人,计划取消。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当前来上茶的宫人见到皇帝案上那几个形状独特的瓜,她还是激动地大喊出声——   “天降祥瑞!” 第四百六十八章 落水   “恭喜陛下,这等奇物出现在皇长孙降生之后,定是老天降下的祥瑞!”   “陛下,皇长孙生来不凡,这是我大夏的福气啊!”   潇潇掀了掀眼皮,好家伙,就连宣传语都直接抄她的,严家人的脸皮还真是厚。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可安宁郡主献上福瓜的时候说,她只是在外面套了个模具。”   “还说只要模具做得好,想要什么形状都能得到。”   宫人直接傻了。   能当皇帝的人,谁还没点疑心病,这宫人直接被带了下去,而皇帝看也不看皇后,只问潇潇:“怎么想起来弄这个?”   潇潇早准备好了理由:“原先想着西瓜圆溜溜总爱滚来滚去容易摔,就想弄个方形的出来,后来想着反正都是要做模具,就干脆多搞了些形状,这福字寓意好,适合拿来送人,我家里还有小鸡小鸭小兔子呢!”   确实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心性,皇帝打趣:“那有没有弄点儿‘囍’字形状的出来?”   潇潇挠挠头:“笔画太多了,不好弄。”   皇帝被逗乐了——还真想过啊!这丫头!   “这福瓜,朕很喜欢,回头库房里有什么你看上的东西,尽管挑走,就当朕给你添妆。”   这般将潇潇安排好之后,皇帝冷面冷眼看着皇后。   “你们是觉得朕老了吗?”   当皇帝的,最忌讳他壮年时有人惦记他的位置,何况这么想的人还是出身严家的皇后。   皇后惊慌失措,想为自己辩解却又没法斩钉截铁说方才那宫人与自己无关,只是片刻词穷,皇帝已经甩袖离去。   皇后觉得不安——最近,皇帝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差了。   相反,他对老三,似乎却越发欣赏,莫不是……   自从上回给姬贵妃下药被罚,皇后发现自己越发不能容忍皇帝对姬贵妃的看重,用潇潇的话来说——   “正常,她这是更年期到了,大部分女性在这个年龄都会因为身体自然反应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没有调理好的话是会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比如她重罚了说错话的宫人,尽管那人不断强调自己真的没有得到皇后给的消息,她真的就只是按照皇后的吩咐行事。   在皇后看来,她没有将这犯了错的宫人杖毙,就已经是格外开恩,对她仁至义尽,然而在宫人们眼中,皇后只是个不将她们当人看的恶主。   经过福瓜一事,皇后更是记恨上了潇潇和容衍,不过两人早就和严家结下梁子,也不在乎这一桩一件,倒是姬贵妃,总觉得是自己连累小辈,差点又要吃不下饭。   说“差点”,是因为潇潇给她送了好几罐辣椒酱和辣泡菜,这些东西实在太和她胃口,加上压在心头的重担放下,又和儿子和好,不知不觉居然吃胖了……   对着铜镜捏了捏自己圆润许多的脸,姬贵妃决定去散散步消食,这一走,她便遇到了正拿荷花池中锦鲤撒气的皇后。   姬贵妃中午不小心吃的有点多——主要是潇潇这孩子手艺太好,她这几天心情也好,一没留神,肚皮就吃的有些撑,走路时没忍住摸了几下肚皮。   这动作恰好被皇后看在眼里,心口顿时一阵酸涩苦恨。   她今儿发脾气,是因为柳妃被太医诊出有孕。   皇帝宠幸别的妃子倒是上心,可来她宫里的时候,不是批奏折就是累了睡得沉,上一次……都不知道是何时了。   如今看来,莫非姬贵妃也有了?   为了证实这一点,她还特意将姬贵妃一起叫来,顺手就摸在了她肚子上。   真的有些凸起!   一怒之下,皇后手上用力,竟直接推了姬贵妃一把。   她用的力气其实不大,但姬贵妃还沉浸在忘了吸气的懊悔中,加上喂鱼之处栏杆低矮,姬贵妃又生的高挑,一时不察,居然真被她推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淹没呼吸,姬贵妃诧异之下呛了水,而后就不大熟练地边咳边调整好姿势游到另一头岸边,和皇后隔水相望。   毕竟只是突发奇想,皇后并未能安排好人手,就在这意外发生的第一刻,已经有名宫女悄悄却快速地溜走,去搬救兵。   所以还不等姬贵妃想好怎么上岸,皇帝便在宫女带路下赶了过来。   皇后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没有机会开口,因为皇帝直接抬起手,竟像是要给她一巴掌。   皇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在皇帝很快又握紧拳头,将手收了回去。   “朕,不打女人。”   “但是,你太让朕失望了。”   “来人,将皇后带回凤栖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她踏出宫门半步!”   说话的同时,他转身将浑身湿透刚被救上来的姬贵妃打横抱起:“传太医!”   因为离得太近,姬贵妃没有看漏皇帝脸上真实的焦急,一时间,她有些愣神。   皇帝边走边还碎碎念:“冷不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方才吃进池水了吗?要是腹中有什么不妥赶紧说,别不好意思开口。”   姬贵妃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朝服,陷入沉默。   她其实并不想被皇帝这样抱着,但这人把她裹得太紧,想挣扎也不行,但是怎么能这样?   “你不是说过,不碰我?”   皇帝被气笑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朕说这些?”   他冷哼:“行,就当朕言而无信,你看怎么着吧。”   这之后,两人便相对无言,直到皇帝把人放在龙床上交给太医,姬贵妃还在晃神,而皇帝自己,也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泡在水里那么久,人倒是热乎。   等等。   “太医,她是不是发热了?”   娇生惯养的姬贵妃,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一下子病去如抽丝,小小风寒将以美貌闻名的姬贵妃折腾得迅速瘦了一圈,叫皇帝看得心烦意乱。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啊?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简直,简直!”   瞪了半天眼,他也只是憋出一句:“给朕起来,把药喝了!”   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生起气来颇有威严,这叫最怕喝苦药的姬贵妃一个“不”字也没能说出口,老老实实把一整碗黑苦玩意儿全都闷了。   见她皱着眉头闷不做声,皇帝又气又心疼,最后还是郁闷地将蜜饯递了过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那又如何   姬贵妃犹豫再三,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才将满口苦涩压了下去。   蜜饯是潇潇做的,甜度适中,正和她口味。   “药也喝了,陛下日理万机,还是莫在臣妾这里浪费时间了吧。”   皇帝呵呵一声,将碗放下:“朕有时候真好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皇帝走后许久,姬贵妃才叹了口气,她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荷包,又从荷包里倒出一颗药丸翻看,眉宇间皆是不决。   “娘娘,安宁郡主来了。”   闻言,姬贵妃赶紧把药丸塞回荷包里,又将荷包放在枕头旁:“让她进来。”   这语气中的雀跃,身为她心腹的嬷嬷又怎会听漏?   这几天陛下天天来盯着娘娘喝药,喝完药的娘娘就眼巴巴盼着安宁郡主送的点心,要不是怕惹人怀疑,她恐怕恨不得直接让郡主住下吧?   真好,她是看着娘娘长大的,与三殿下分别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娘娘露出真心的笑容,原以为娘娘此生只能这样带着面具煎熬,幸好,幸好啊。   潇潇发现姬贵妃身边这位嬷嬷对自己格外友善,每次见到她就笑出满脸花不说,那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自个儿才是她主子。   嬷嬷看了眼她手上食盒,小声问:“今儿带的是什么?”   尽管这周围早就没别人,潇潇也小声回答:“鸡汁如意包,今天这个是小哥哥亲手做的哦。”   嬷嬷笑容更大,连脚步都快了许多,潇潇大致明白了什么,又说:“如果不是要上朝,小哥哥原本是想亲自来送的。”   嬷嬷先是弯了眉眼,随后又叹口气:“还是别了,突然亲近,旁人难免生疑。”   也是,小哥哥的身世就像个定时炸弹,万一爆发,那可真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为此,那臭家伙连婚期都找借口推迟了!   潇潇小嘴一撅,挎着食盒进屋。   姬贵妃宫里的人只能停留在二门之外,她们瞧见潇潇进去后没多久,嬷嬷就提着个眼熟的食盒走了出来,她语气冷漠又嫌弃:“拿去喂狗。”   宫女规规矩矩,不该问的一个字也不问,当真就将这香喷喷的包子拿去不远处那狗窝。   说起来也怪,从前娘娘可不喜欢狗,最近却不晓得从哪儿弄来这么只又大又吓人的獒犬,说是养着看家护院。   皇宫内院,五步一护卫,哪有需要狗看家的道理?   再说这狗看起来懒洋洋的,真能看家?   刚这么想着,就见趴着晒太阳的獒犬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盯着正朝它走来的宫女……手中的食盒。   宫女失笑:“鼻子倒是灵。”   食盒里装着又香又软的白面包子,宫女摇摇头。   这安宁郡主也真是的,来给贵妃娘娘探病,就带这个?   好歹也做些点心果子之类啊,怪不得嬷嬷直接让拿来喂狗。   核桃才不管她想什么,等宫女把包子放进它专用的饭盆里,它甩甩尾巴,朝她轻轻“汪”了一声又点点头,之后才低头叼住一个,一口吞下——果然,是主人亲手给它做的肉包!真好吃!   宫女惊讶地指着自己:“它刚刚是不是在同我打招呼?”   其余人也很诧异:“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莫非它很聪明?”   这话说得,核桃昂首就给了开口的宫女一个大白眼,它的智商可是经过主人认证的高!   宫女们叽叽喳喳围成一片,倒是忘了再去想,安宁郡主的食盒被退出来了,人倒是留了不短的时间。   其实潇潇平时也只是给姬贵妃和容衍传个话便走,但今日,她刚来到姬贵妃榻前就听见空间一声提示。   【叮,发现危险食材。】   潇潇的目光随着空间给出的箭头落在荷包上,虽然觉得潇潇不会知道什么,姬贵妃还是稍稍紧张了一下,而后顺手就将荷包塞到了枕头底下。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原本还没太在意那荷包的潇潇顿时生出兴趣:【服用后什么效果?】   空间语气沉重:【暴毙。】   作为一个以弘扬美食为己任的正能量空间,它本能地对这类危险食材不喜。   那么问题来了,姬贵妃这“食材”是为谁准备的?   是她自己,还是别的谁?   保险起见,潇潇把药换了,换成了另一种起效更快但不致命的药。   这样,假设姬贵妃是想自保,新的药能更快达成目的,它还能一次性药倒一大堆,假设她是要给自己……那绝无可能。   不能怪潇潇多想,毕竟无论是她还是容衍的梦,梦里都没见到活生生的姬贵妃。   多了这么一个插曲,潇潇再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约莫半个时辰,而此时,早朝中,以严相为首的大臣正为皇后被禁闭一事提出异议。   皇帝权当他们在放屁,反倒是问了些关于天下粮仓和新农耕的细节,和科举时展露头角那些年轻学子的现状。   严相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早已悄悄给几位大臣使了眼色。   自古鸟尽弓藏,如今天下大定,皇帝看来是早已忘了他们严家当初从龙之功,是时候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下朝之后,严相与几位老臣聚首,开口便道:“看来如今陛下是打算提拔新人了,只是不知诸位今后……”   另一边,翻开奏折的皇帝把玩着手中“玉玺”问德公公:“还没找到?”   德公公立刻跪下:“老奴无能,请陛下责罚。”   皇帝切了声:“罚你,真正的玉玺就能找出来了?”   德公公不敢接话——大夏玉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掉了包,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得亏当今是个讲道理的明君,不然这殿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诛九族!   皇帝又问:“韩清那里怎么说?”   德公公道:“说是追着人到了京郊……”   京郊野林中,韩清带着的人几乎将每棵树都翻遍,终于在日落之前亲眼见从皇宫逃出来的刺客翻身进了座庄子。   “韩统领,怎么办?”   已然成为禁卫军统领的韩清当机立断:“立刻将庄子围住,搜!”   副统领犹豫不决:“可……那是皇后娘娘的庄子。”   韩清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第四百七十章 豢养私兵   这次办差,陛下准他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立刻搜!多耽误一刻,焉知那贼子会不会混入人群?”   其他人不知此行为何,韩清也只能点到即止:“这次差事办不好,仔细脑袋。”   “行了,我有办法!”   天色擦黑,京郊一处庄子里却忽然燃起大火,等着这一刻的韩清一声令下:“兄弟们,救火!”   皇后的庄子不能直接闯,那他们“恰好”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行了吧?   火势不大,所以禁卫军们完全可以一边意思意思灭火,一边继续寻找那刺客行踪,他们早在庄子外头留了人手,但凡那人想逃,就地格杀,没得商量。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火势顺着屋檐,慢慢蔓延到了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库房,庄园中的下人们再顾不上和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们理论,连忙提桶拿盆,舀了水就去灭火。   可怪事发生了,本该有所缓和的火势居然愈发燎原,韩清看准时机大吼一声:“救人要紧!破门!”   庄园里的下人们无语凝噎,救什么人?都说了那是仓库!   “各位大人,里面真的没人,您瞧门还上着锁呢!咱们还是赶紧多打水,趁早把火灭了吧!”   韩清挖了挖耳朵,当先一个抬脚就踹:“快快快,再拖下去那耽搁的就是人命了!”   下人们简直要蹦起来——库房里没人!这禁军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便是此时,厚重的仓库大门突然发出一声轰响,韩清自己也没料到他一脚的威力这么大,差点没来得及躲开。   不过幸好,幸好这门是往里面倒的,禁军无人受伤,但仓库里的东西却一目了然。   以韩清为首的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库房中堆满的铁器银两,转头时已然语气不善:“私藏兵器乃是重罪。”   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了!   庄园诸人不再藏拙,抽出武器便和禁军们打成一片。   “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韩清朝地上啐了一口:“反抗者,杀无赦!”   这一夜注定无眠,原本只不过天干物燥引起的小火苗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火光便是京城内也看得清楚。   如今负责城防的是个新人,正愁没有政绩呢,眼尖地瞧见火光中燃起的信号烟花后,他拍着桌子喊:“快!是官家的信号,快去支援!”   次日天亮时,那庄子已然被封,皇帝气得手抖,当朝将奏折扔到了严相的脸上:“好,好得很啊。”   “满库兵器,豢养私兵,严相这是想做什么呢?”   不过是给自己的外孙增加一点筹码罢了,但这话,严相如何能说?   “是臣行事不妥,请陛下责罚。”但藏在庄子里的人不过只超出规制数百,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便是受罚,了不得也就是停俸禁足之类,于他而言不痛不痒。   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的皇帝心头抽抽,可他也明白严相这般有底气的原因。   “陛下,严相多年来勤勉衷心,对整个大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正是啊陛下,若非严相,当初南蛮贼子攻打大夏只有,咱么哪能这么快恢复民生!”   “还请陛下看在严相往日这些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陛下,老臣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多出百来号护卫,严相若真有不臣之心,这么点儿人,他,他也成不了事儿啊!”   严家到底是肱股之臣,无论是当初助他清君侧,还是后来出力共建大夏,明面上,严家都功不可没,若是只因为一点小事便重罚,他这皇帝也难堵悠悠众口。   可他不爽,非常不爽。   没错,刚和南蛮打完的时候,大夏各地一片狼藉,南蛮子和凶胡那群狗崽子一个德行,烧杀抢掠雁过拔毛,那时大夏的确千疮百孔,是严家出钱出力,可这些年,他们也早就成倍地得到了补偿……   可这些话若说出口,既显得他这个皇帝小家子气,又难免给了严家指责他忘恩负义的口舌缘由。   烦,特别烦。   皇帝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疼,心中甚至忍不住觉得——严家怎么这么没出息?   既然要搞事情,索性将事情搞大一点不好吗?   一千人有个屁用?想说他们造反都开不了口。   也正是此时,汇报到一半的韩清挠挠头道:“不过,陛下,臣尚有一事不明。”   皇帝摆手:“说。”   韩清道:“臣方才也说了,从庄子里找出来的私兵有千数。”   隶属严家的诸人不屑翻个白眼,却听他又继续道。   “可从严家找到的兵器却足以装备至少五千人,即便是提前准备好了损耗所需,但……需要这么多吗?”   “而且这数额,还只是一部分,是在灭火救人时发现的,那庄子其余各处,臣还没……”   话说到一半,被忍无可忍的严相打断:“胡说八道!”   “仓库里分明只有千余人份的兵器,你是从哪儿凭空捏造出那么多?真当本相是好欺负的,当陛下是可以随意任由你们愚弄之人吗?”   这事儿他心中有数,所以喊得也有底气。   可韩清不紧不慢:“可东西就是从严家的庄子里找出来的。”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莫说这都是事实,便是我想陷害,那么多又重又占地方的兵器,我要怎么偷偷弄进去?包在怀里还是吞进肚子带进去?”   严相来上朝得早,还真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亦然,而唯一知道怎么回事的容衍,低头勾了勾唇。   潇潇,你可真是……   这种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动手脚的事,当然只有潇潇能做得成。   若说千人不足以构成什么大罪,那么三千人、五千人、一万人甚至更多呢?   皇帝也坐直身体,目光严肃地看向韩清:“当真?”   韩清点头,认真且无辜道:“臣本来只是担心火势过猛伤及无辜,所以一时情急踹开库房,看见那一库房的兵器顿时惊呆,一个没留神,就让火势蔓延了开来,后来这大部分时间臣就只能追着火泡,哪知道就这么又发现一库房兵器……”   他说:“说句不好听的,那庄子挺大,库房还蛮多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秽乱后宫   皇帝当即下令彻查,这一查,了不得,庄园里共计十多处库房,查缴出来的兵器足足够万人精兵配备!   皇帝气的脸都红了:“严相,你还有何话说?”   严相知道被人陷害了,可正如韩清所言,这么多兵器,即便前来搜庄的禁军每人扛一把,也不可能避人耳目地往里头偷运这么多。   他如今百口莫辩,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快地找个人顶罪,说起来,那庄子是姬贵妃送的……   正打算开口,严相又听那可恶的禁军统领韩清道:“哦对了,还有一事。”   皇帝按着太阳穴:“讲。”   韩清似笑非笑看了眼严相:“严家那庄子里有个极漂亮的种满荷花的湖,由于昨晚那庄子里的火势太大,为了灭火,咱们就近先取了湖水去灭火,结果舀水时发生怪事。”   “兄弟们竟从那湖水里捞出些金银珠宝来。”   “等火扑灭后,好奇心比较重的兄弟就下水游了一圈,结果竟发现湖底沉了好些宝贝,以及……”   韩清将一个布包呈上,皇帝看那形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待到德公公将外面那层包裹的布拆开,看清它真实面貌的众朝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玉玺!   皇帝觉得脑仁更疼了。   “严相,朕待你们严家不薄。”   严相便知今日之事已无缓转余地。   “来人,将严相压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韩清,命你速率领禁军前往收缴严家私藏的所有兵器和珠宝,押送回宫作为证据!”   “待人证物证齐全,让刑部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被人带下去之前,严相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阻止了太子想开口的打算,可后者已然死死攒紧了拳头。   韩家余孽,韩清。   果然,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再抬头,他恰好遇上韩清毫不掩饰的挑衅眼神。   “陛下英明,臣,领命!”   就算皇帝明令不许任何人去见皇后,太子还是想尽办法混进了凤栖宫,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一炷香之前,已经有人将早朝时发生的时尽数告诉皇后。   皇后在殿内越想越觉得——   “皇帝这是打算对我严家动手了!”   “他要废了本宫,给姬嫣然让位置!”   姬贵妃落水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仿佛还能看到皇帝看着她时冰冷无情的神色和转向姬贵妃后那满脸担忧。   正是因为有了对比,他对自己的厌烦和对姬贵妃的看重才更加明显,明显到皇后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偏此时还有人火上浇油,门外的宫女们不要命似的叽叽喳喳谈论:“豢养私兵、私屯兵器、偷藏玉玺,这可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何止啊,我听说那位韩统领本来就和严家有旧怨,如今更是一股脑把前尘往事都给抖了出来,哦对了,听说他手上还有好些个人证呢!”   “从前那位严律,严大人你们还记得不?”   “听说贪墨堤坝修缮款的根本就不是严大人,而是咱们这位……”   皇后已然面容扭曲。   “还有呢,当初严家为了隐藏贪墨事实,将韩统领家一百二十三口全都害死了!那可是灭门啊!”   “这么恐怖?这么大的事儿你可别瞎说!”   “谁瞎说了!雷家记得不,这事就是让他们干的,事后严家将那雷家叔侄二人灭口,原以为天衣无缝,哪知道韩统领早有准备,将他们藏了起来,方才我听说已经将人带到圣前了!”   皇后脸色苍白,又听那宫女们道:“哎呀,这么看来,咱们这位主子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还保什么位置,命都不一定能留!”   皇后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房门:“好大的胆子!敢嚼主子的舌根!拖下去乱棍打死!”   聊八卦的宫女们连连求饶,但皇后在自己宫里威严仍在,很快就有人将哭喊着的她们拉了下去。   “一群眼皮子浅的蠢东西,本宫和严家不过是被人陷害,以本宫父亲的能力,很快就会查出幕后之人!”   那庄园之事她最是清楚,什么兵器,什么玉玺,什么金银珠宝!都是子虚乌有!   可那么多东西,韩清便有通天能力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地弄进去。   皇后来回踱步,也不知都转过些什么样的念头,不但面色逐渐平静,还深吸一口气,整理起易容:“来人,随本宫去找姬贵妃。”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没多久,负责掌刑的宫人便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跑动起来——人呢?方才被送来要杖毙的那几个宫女呢?   说起来,她们似乎有些面生,最近好像也没听说凤栖宫进新人啊?   而且她们好生古怪,方才听着是在哭,细看面容,那眉眼嘴角,却分明都是微笑的弧度,面上也没一滴泪,每个人的表情都似刻在脸上,如今回想,渗人的恨。   背后一阵寒气,冷得这宫人搓了搓手臂。   那几个宫女邪乎。   副手也跟着牙颤:“莫不是这宫里的冤魂……”   太子来时,皇后已经冲到了姬贵妃的面前。   今日阳光正好,感觉自己病后反被潇潇喂胖了一圈的姬贵妃觉得自己需要出来走走,于是屏退左右,在院子里练潇潇教她的据说可以强身健体的五禽戏。   练完确实有种畅快淋漓之感,就是动作不大雅观,所以她不想让人看见。   平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可今日刚到一半,她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姬嫣然,你好手段!”   转头便是一只高高扬起的手。   姬贵妃偏身躲过,同时瞪向来人:“皇后这是想做什么?”   她此刻香汗淋漓,然面色红润,故而非但没有窘迫狼狈之态,反而更添几分韵味,这让皇后更加嫉妒成狂。   “好你个姬嫣然,仗着有几分姿色,竟秽乱后宫!”   “说!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姬贵妃直接听愣了,她肚子里……什么玩意儿?   皇后她疯了吧?   姬贵妃的不解看在皇后眼中,却都成了心虚。   皇后冷笑着逼近:“本宫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会将那么大的庄子送给本宫和太子,原来……”   她目光彼时地看着姬贵妃不似从前消瘦的小腹:“原来是在为自己的野种铺路。” 第四百七十二章 谋害皇家子嗣   “怎么,你以为用这种手段除掉本宫,就能取而代之坐上皇后之位?”   姬贵妃板起脸,她反应过来皇后这些怀疑从何而来了!   顿时心情相当不爽——本来胖了就很烦,皇后还总提!   再说她不过是多吃了一点,哪里就胖到像怀了身子的人了?   莫说皇帝根本没碰她,就是……也没那么快显怀啊!!   “皇后怕是听到严相被打入天牢之事,关心则乱,竟说起胡话来,我风寒未愈,身子还不爽利,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先告退了。”   虽然她也疑惑怎么藏在那庄子里的“证据”无端翻了好几倍,还出现许多她都没有手段弄去的兵器,但严家倒霉,她就开心。   反正显然和皇后也撕破脸了,索性也就懒得再敷衍。   皇后哈哈大笑:“怎么,不装了?”   “在本宫面前装了这许多年,很辛苦吧?”   “容衍是野种,你以为重新怀一个,就能稳坐中宫之位?”   正要离去的姬贵妃脚步猛地一顿,转头时已经生出杀意。   “你什么意思?”   连“皇后”尊称都没了?   但皇后却更开心,一个这么能装的人失态,当然是因为被捏住把柄。   “姬嫣然,你以为当年的事当真没人知道?”   姬贵妃的手已经覆上腰间荷包——正是潇潇曾见过的那一枚。   容衍的身世是她死也要带进棺材的秘密,谁也别想说出去。   “我不知道皇后在说什么,莫不是伤心太过,得了失心疯?”   皇后居然还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老神在在。   “容衍是早产。”   姬贵妃心中一个咯噔。   容衍降生的那一天,皇后佯装良善亲和,表面上是来看生产后的姬贵妃,其实是找皇帝,但机缘巧合下,她听到了皇帝和太医的对话。   皇帝问太医:“确实是早产?”   太医跪地:“臣不敢欺君。”   皇帝又问:“她对你全家有救命之恩,才信你会守口如瓶。”   太医道:“天地君亲师,先有君,才有亲。”   那时皇后窃喜,以为姬贵妃完了,哪知皇帝却说:“此事不必再让第三人知道。”   “若有人知。”皇帝当日语气令皇后胆寒,他说,“就让他永远闭嘴。”   皇后到底没胆试探皇帝的底线,因为她能听出来,皇帝是认真的。   所以这秘密埋在心底很久很久,久到它就像个生了疮的伤口,早已生脓发烂,久到她不敢触碰,又无法遗忘。   姬嫣然有什么好的?值得皇帝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姬嫣然,容衍是前朝余孽的消息一旦散播出去,你觉得你们母子谁还能活?”   “你以为这些年和那野种保持距离,就能将自己摘出去?”   “他可是你生下来的,是你和文帝的野种!”   “本宫真是没想到,那文质彬彬知书达理最是看重礼数的文帝,竟会与你无媒苟合,珠胎暗结!”   “陛下以为他装作不知,就能保住你?”   “倘若让朝臣们知晓,即便陛下再舍不得,你和你那野种也必死无疑!”   皇后得意道:“若非捏着你的命脉,你以为本宫为何会放心与你交好这么多年?”   姬贵妃在心里吐槽:难道不是因为有我在更容易见到皇帝?   现在不是呈口舌之快的时候,院子里有茶水,姬贵妃亲自去倒了杯茶端到皇后面前。   “娘娘要如何才能继续为臣妾保守秘密?”   见她低头,皇后得意地仰起下巴。   她丝毫没有怀疑姬贵妃认输求饶的诚意,因为容衍的身世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但凡传出去,姬嫣然都别想活!   “想让本宫把这秘密咽下去也不是不行。”   她道:“你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庄园里的东西都是你动的手脚。”   “兵器、金银、玉玺,都是你做的。”   “反正那庄子本来就属于你,你也最有机会做这些。”   “你就说把庄子给本宫之前,便已经在里头藏了东西,至于兵器和玉玺,那都是你最近偷偷命人送进去的,你就是仗着本宫的信任,在陷害本宫和严家,人证物证本宫都会替你打点好。”   “然后喝下落子汤,本宫便保你一命。”   “容衍的身世,也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这么久都没人进园子,显然皇后是有备而来。   但同样的,只要皇后出不去,至少阿衍的秘密,不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何装傻,但只要没人追查,阿衍就暂时是安全的。   事到如今,只能……   原本藏在手心的药丸已经不见,姬贵妃端茶的手极稳,奉茶的姿势也极谦卑。   在空间里听完整段故事的潇潇整理了一下知识点——   第一,皇帝知道容衍不是他儿子。   第二,皇后知道皇帝知道容衍不是他儿子,皇后还知道容衍是文帝的儿子。   第三,皇后以为姬贵妃怀孕了但很确定孩子不是皇帝的。   这事儿不算复杂,不过她有几个疑问,首先皇帝为什么明知容衍不是自己的儿子还要留他?按照一般的套路,即便他爱惨了姬贵妃,这十多年来,为了皇家血脉的纯净,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夭折。   其次皇后为什么这么确定那莫须有的孩子不是皇帝的种?   再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帝……他知道容衍的爹是谁吗?   就在潇潇思考的间隙,皇后已经接过那杯茶送到唇边。   “碰”的一声,茶杯摔碎,皇后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太子便是在这时冲了进来:“母后!”   “姬贵妃,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姬贵妃嘴角勾起:“那皇后娘娘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   太子怒吼:“太医!快传太医!”   “来人,去禀报陛下,姬贵妃谋害皇后,其罪当诛!”   姬贵妃却低声道:“我就说为何近几年来陛下一直无所出……”   “太子殿下,谋害皇家子嗣的罪,可不轻呢。”   “本贵妃不过是替陛下清理后宫,何罪之有?”   “莫说怪罪,今日之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都是本宫的,你若知趣,不如现在就唤我一声母妃,如此,今后我也会如从前一般照拂与你。”   太子怒道:“姬嫣然,原以为你足够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才早早求得我严家庇佑,没想到……”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人没死   太子没听到皇后和姬贵妃先前的对话,所以也不清楚姬贵妃为何会知道这等辛秘,但他已经本能认为姬贵妃此举是为了争宠。   “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他将皇后放下,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只可惜,你还是太天真了。”   “杀了你,谁还会知道这些?”   “孤会告诉所有人,是你见严家失势对母后落井下石,与母后发生口角后心生歹念。”   “想将母后取而代之?孤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命!”   很好,姬贵妃已然确定,皇后并没把衍儿的身世告诉太子,如此,便是和皇后一命抵一命,也值了。   这么想的她已经做好接受一切命运的机会,只可惜,可惜她死之前,还是没能好好抱抱衍儿。   剑光闪过,姬贵妃却没感受到应有的疼痛,反倒是听见太子一声痛呼——   “哪里来的畜生?”   核桃怒目圆睁,一爪子拍在了太子的手腕上。   它现在整个犬扑在太子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爪又威力十足,到底是让太子握不住剑,松开了手。   核桃也不恋战,叼着剑就扔到远处,然后站在姬贵妃跟前,一派护卫模样。   “陛下到!”   太子惊慌转头——怎么会这么快?   依然躲在空间的潇潇捏捏鼻子,当然是她干的,她不能冲出去救人,也不能让核桃直接咬死太子,只好搬救兵咯。   皇帝看着眼前堪称荒谬的画面,面色很是难看。   “太子,姬贵妃,朕需要一个解释。”   姬贵妃本已抱着必死之心,所以还没想好,太子就不一样了,他可不能给姬贵妃开口的机会!否则本就陷入难关的严家岂不是要毫无希望?   于是他抢先开口:“父皇!姬贵妃心怀不轨,为了夺中宫之位,居然对母后下毒手!父皇,即便外族还没有机会为自己、为严家洗刷冤屈,母后毕竟还是一国之母!”   “姬贵妃这么做,国法难容!请陛下立刻下令处死她!为母后报仇!”   皇帝第一反应是太子胡扯,可拉倒吧,姬贵妃能对皇后的位置有意?她连对自己这个皇帝都没兴趣!   但皇后确实倒在地上,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而姬贵妃居然也没辩解。   该不会真的……   这时有一人从皇帝身后走了出来,不等他下令,径直就朝皇后走去。   能在皇帝跟前第一时间想到救治病人而非等待命令的,除了公孙仲景,潇潇暂时也想不到第二人。   谁也没想到的是,公孙仲景刚把皇后的脑袋翻过来就说:“人没死,昏迷而已。”   这会儿最震惊的人其实是姬贵妃——她分明将那见血封喉的毒药放到皇后茶杯里了呀?   公孙仲景道:“皇后应该只是中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太子还是不太放心:“可母后面上的血……”   公孙仲景十分肯定地告诉他:“血是摔倒时磕的,看样子应该是面朝地撞到了鼻子。”   太子不理解:“都撞成这样了,母后为何还是毫无动静?而且你看母后的手脚脖子,皆是无力垂下的模样!”   他看了眼姬贵妃,“许是下药的人没经验,分量太大。”   他在皇后脉搏上按了会儿:“看这状况,三天内皇后娘娘是醒不过来的。”   姬贵妃:……   皇帝:……   太子反应了一会儿,满面愤慨看向姬贵妃:“你骗孤!”   姬贵妃心道我没有,但意外太多,她一时间不知道重点该放在哪里。   便是此时,有名“宫女”冲了进来:“启禀陛下,奴婢刚刚在外面,听到皇后娘娘指责姬贵妃背着她勾引陛下,是觊觎皇后之位,还,还,还骂了好多难听的话,还说要杀了贵妃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姬贵妃诧异地看了过去,她怎么不记得宫里有这么机灵的人?   皇帝五官扭曲:“孩,孩子?”   姬贵妃恼:“我只是吃多了!”   什么意思,是要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她长胖了吗?   皇帝是从早朝被叫过来的,得知姬贵妃这里出事,容衍便也跟了过来,见人群熙攘,他便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儿。   这时间看在旁人眼中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是以谁也没注意到,只不过等他再出现时,已经对方才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皇帝觉得脑瓜子有点乱:“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贵妃也觉得乱,她这会儿百般情绪揉作一团,正打算先把皇后的罪名做实,却见容衍朝她使了个眼色。   虽只是一瞥,血脉中的母子连心还是让她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于是她上前一步:“陛下……”   就晕了过去。   当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时候,晕倒就是百试百灵的拖延妙招。   不过这招能让她找机会查漏补缺,但……不也让太子有机会布局了吗?   况且,若是等到皇后醒来,一切不就瞒不住了?   尽管这样担忧紧张着,姬贵妃还是按照容衍的暗示,把心一横,倒了下去。   她没有如意料中一般摔倒在地上,而是被人急急托住,打横抱起。   这怀抱,不久前,她也待过。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知道衍儿不是他的孩子,还让他安全长大。   为什么明知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还替她保守秘密,将她留在后宫,多年盛宠?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太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她没有伤及母后性命,对当朝国母下药,难道不该罚吗?”   皇帝就着横抱的姿势问他:“你母后,难道不是应该正在被禁足?”   “是姬贵妃跑去凤栖宫找皇后生事的吗?”   太子一听便知道,皇帝是打算护着姬贵妃,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来母妃至少有一件事说的没错,父皇这颗心,偏的没边。   得亏姬贵妃从来就不喜欢容衍,否则,这太子之位还轮得到他吗?   怀着愤愤不平之心的他转身去找严相,天牢号称铁桶,无手谕任何无关人等不得入内,但那是对一般人而言,把控朝政多年,太子想见还没被定罪的严相,并非什么难事。   从太子那里听说事情的经过后,脱下官服但官威仍在的严相只问了一个问题。   “姬贵妃知道陛下多年无子的真相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   太子沉着脸,点头。   严相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那陛下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方才有人来报,雷家叔侄没死,他们握着我严家的秘密,正被秘密押送进京。”   太子不屑:“空口无凭,我们有的是办法反驳。”   严相报出一串人名:“三天内,这些人都会被带到皇帝面前。”   “一人之言尚可掩盖,悠悠之口,如何尽堵?”   “韩清、陆沉、沈家、顾家……这些人盯着我们许多年,如何能放过这次机会?”   太子面色难看,墙倒众人推:“好一群落井下石的狗东西!”   严相摇头:“真正最想要我们严家垮下的,却不是他们。”   太子想到什么,犹豫道:“祖父的意思是……”   严相低声道:“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奈何箭在弦上。”   “太子,是时候做出选择。”   “你,想要皇位吗。”   二人密谈之时,姬贵妃已经被皇帝放在了她自己榻上。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能和皇帝说什么,索性一直闭目装晕。   皇帝起初关心则乱,半路上已经发现端倪,他倒是也没拆穿,只是将姬贵妃放下的时候,有意无意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姬贵妃:……   就很生气!   但她现在正晕着,也不方便起来发火,只能闭着眼睛生闷气。   皇帝看着她装睡的面容,视线扫过榻上的枕头和姬贵妃腰间香囊。   他忍不住笑了声,原来只是蒙汗药。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响起向外走的脚步声和轻声关门的声音。   “贵妃娘娘?”   嬷嬷上前给她打了热水擦脸:“陛下还在等着。”   “这是殿下给你的字条。”   姬贵妃提起精神,刚看了一眼就感到诧异。   衍儿怎么知道皇后给皇帝下药的事?   想起不久前在皇帝面前进言的那宫女,姬贵妃又紧皱眉头。   那宫女听见了多少?   是否连衍儿的身世也……   正担心着,又见容衍给她的纸条最后写着:宫女可信,母妃安心。   姬贵妃松了口气,将不大的纸条送到宫灯上烧了个干净。   “走吧,去见陛下。”   皇帝正在审问那宫女:“说吧,都听到了些什么?”   宫女颤抖着趴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皇帝冷着脸:“在朕面前能有什么不敢说的,朕恕你无罪便是。”   话音刚落,便听这宫女口齿伶俐总结道:“奴婢听到皇后娘娘说她知道贵妃娘娘有了身孕但那孩子绝对不可能是陛下的因为她给陛下下了药陛下没有那个能力。”   气氛一时很尴尬。   这宫女换了口气继续说:“然后皇后娘娘就以此要挟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去找陛下主动承认屯兵什么什么的都是贵妃娘娘做的不然就去告发她。”   “后来贵妃娘娘说她并没有怀孕也担不起这罪名皇后娘娘不高兴就骂了起来骂着骂着就说要杀了贵妃娘娘。”   “皇后娘娘还说她会告诉其他人是贵妃娘娘自己觊觎皇后之位想对皇后娘娘不利她出于自保才会不小心误杀其他人不会怀疑什么。”   历经大风大浪的皇帝陛下陷入长久的沉默,饶是装傻专业户德公公,这会儿整个人也有些僵硬。   啊,这么说来,近好多年来,宫里好像的确是没有小主子诞生。   知道陛下这么大的秘密,他不会看不到明个儿的太阳吧?   应该不会吧,陛下是位明君呢,可不兴那些杀人灭口的事儿。   调整好情绪的皇帝清清嗓子:“你这宫女,说话不带停顿的吗?”   “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吗?”   “事关朕和皇后,若有一字虚假,你知道后果吗?”   宫女磕头,朝着地面的脸孔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奴婢不敢。”   皇帝十分平静地问公孙仲景:“可否有法子让皇后早些醒过来?”   姬贵妃的指甲陷入掌心,脑中一时间略过很多可怕的念头。   最让她不解的,还是那药究竟是何时何地,被何人所换?   公孙仲景道:“可。”   太子便是在此时求见,并与宫门外等着的姬贵妃一同入内。   皇帝有些累。   “朕会给你母后一个辩白的机会。”   太子当殿跪下:“父皇,你与母后少年夫妻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一个下人的胡言乱语?”   皇帝揉了揉额角:“是不是胡言乱语,等你母后醒来,一问便知。”   太子咬牙:“父皇,您当真不愿相信母后?也不愿相信严家?”   “为何姬贵妃给母后下药,妄图害她性命,您视而不见,当初老三私藏龙袍,涉嫌勾结凶胡使者,您都可以大事化小,可如今对待我们,却又是另一种态度?”   皇帝肃容看向他:“太子,这是一回事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凡事要讲证据,你们若当真无辜,又何惧对质细究?”   再者,那龙袍之事,别人不说,你们难道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朕又不是老糊涂。   可惜太子已经听不进这些话了。   “父皇,儿臣再问一遍,您是否当真不愿意信我们?”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皇帝沉眸:“你待如何?”   太子起身,神色阴郁:“父皇,是你逼儿臣的。”   几十名御林军鱼贯而入,手持兵器站在太子身后。   皇帝怒斥:“你想造反?”   太子却笑了起来:“父皇此言差矣,是姬贵妃心怀不轨,毒害父皇母后,被发现后仍冥顽不灵死不悔改,三弟为救其母逼宫篡位,儿臣救驾来迟,来不及救下父皇性命,只能手刃贼人。”   皇帝想起此生最不愿回忆的往事,视线便冷了下来。   “太子,你可想清楚了,走出这一步,你便是乱臣贼子。”   太子还未说话,殿外又有一人大步走来:“陛下此言差矣。”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望您配合些,将传位诏书写好。”   “反正玉玺也已经找回来了,不是吗。”   皇帝扫过殿内这些明晃晃的剑尖:“若朕说不呢?”   严相笑了起来:“无妨。”   他从怀中取出一纸明黄:“臣向来愿意为您代劳。”   “正如当初本相替您杀了文帝,才能让您取而代之,在这皇位上安稳地待了十几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姬贵妃浑身一僵,目光不可置信地看向严相——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相丝毫没注意到姬贵妃的目光,他冷笑着继续道:“只可惜看起来陛下已经将我们严家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狡兔死,走狗烹。”   皇帝简直无语:“恩情?”   “你们将那称作恩情?”   当年他是起兵了没错,但他从未想过夺位,更没想要皇兄的命!   容衍直接嘲讽:“你们倒知道自己是狗。”   “怎的如今,却来反咬主人一口。”   严相觉得自己不该同个黄口小儿计较,只挥手让身后将士抽出佩剑。   “陛下不必拖延时间,臣知道你在等韩统领。”   “只可惜如今,他们押送的那批兵器,已经到了臣手中。”   皇帝眯起眼:“所以你,”他又看向太子,“你们果真早有不臣之心?”   这回开口的是太子:“父皇,儿臣乃是大夏太子,是您的嫡长子,这天下本就该属于儿臣,何来不臣之说?”   皇帝叹气:“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不能等?”   太子大笑起来:“等?等什么?等您彻底除掉严家?”   德公公看不下去了:“太子殿下,您是大夏的太子,不是严家的呀!”   太子直接抽出一旁护卫的剑掷了过去:“一个阉人,也敢置喙孤?”   这剑被容衍抬脚踢开,皇帝失望道:“你瞧不起德子,但他都懂的道理,你却没想明白。”   拖到现在还没人来救驾,看来果真如严相所说。   上朝不能携带兵器,如今他们手无寸铁,对方却来者不善,这明显的优劣势,要如何反转?   皇帝想过严相会有问题,但太子这般愚蠢和冲动,是他没想到的。   是因为皇后下药之事?   正思虑间,他听到耳边传来容衍的声音,听清他说了什么后,皇帝顿时心安不少。   也是此时,太子冷厉的眼神落在姬贵妃身上,亲自抽剑就要挥下,电光火石之间,又是那熟悉的“汪”将他打断。   这一次核桃没留情面,一爪子将太子抓得见了血。   “又是你这个畜生!”   核桃谨记主人的命令,以保护姬贵妃为己任,此时还不忘将她往皇帝那边推了推。   姬贵妃原是本能地不习惯靠近皇帝,也不打算在人前接近容衍,被核桃这么一推,倒也就挪了过去。   现下形势容不得矫情,她总不好让自己成为使其他人被拿捏的把柄。   她动作极快,毫不扭捏,等太子摆脱核桃,再想避过其他人拿下姬贵妃已是不能,他倒是想宰了这条碍事的狗泄愤,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如此。   奈何他想放过这条狗,狗却和他挑衅起来。   作为全殿最活跃的成员,核桃一会儿拍太子一会儿撞严相一会儿转头冲那些叛将咬一口,忙得不亦乐乎,倒让这本该严肃紧张的气氛变得荒诞起来。   皇帝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姬贵妃,清清嗓子:“怕吗?”   姬贵妃低头看儿子的影子,坚定摇头:“不怕。”   皇帝后半句“怕就站到朕身边”只能默默咽了回去。   “够了!”被惹怒的严相一声怒吼,所有兵器同时对准核桃,核桃见势不妙也连忙蹿开,跑了出去,它在这附近闻到主人的味道了,万一它遇到危险,主人肯定会救它回空间!   几名叛将在严相的指示下追了出去,太子和严相再一转头,却见容衍和几名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夺了叛将的剑。   二人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皇帝等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入宫之前,我已经燃放了严家的信号烟花,不怕告诉陛下,如今京城半数官员皆为我严家所属,可用私兵远超短时间内能调用的御林军。”   “陛下不是最见不得生灵涂炭了吗?当初口口声声说要为大夏百姓谋福利,甚至不惜背上谋朝篡位之名也要坐上这位置,如今怎的,却舍不得了?”   这话中信息量不小,熟读各榜单套路文的潇潇精准分析,得出结论——皇帝当初和文帝的儿子们争夺皇位,为的是稳定江山,但杀文帝的人,是严相。   容衍和皇帝之间没有杀父之仇,这其实挺好的。   不然以后还得纠结杀来杀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   严相的人又朝皇帝他们这里逼近一分。   严相指向姬贵妃:“先将她拿下。”   皇帝和容衍同时喊:“慢着。”   严相摸了摸胡须:“陛下改主意了?”   皇帝在其他事情上足够果断,只可惜这么久以来,始终难过美人关。   妇人之仁,英雄气短。   不过于他而言,这却是件好事。   皇帝轻咳一声:“拿来。”   严相不疑有他,将那空白圣旨抛了过来。   容衍将之接住,检查过后递给皇帝,皇帝则威严地往案前一坐:“德子,磨墨。”   太子心道这种时候了父皇还不忘摆谱,却也只能眼睁睁看他磨蹭。   等皇帝终于慢吞吞写完圣旨又盖好章,严相的人刚想上前接下,就见皇帝一拍桌子:“盖错章了。”   他拿起方才用过的玉玺仔细看过:“这是假的那个。”   严相沉声:“陛下,臣劝您不要耍什么花招。”   皇帝瞪他:“你自己不也知道玉玺刚丢过,朕能大喇喇放在台上吗?”   严相深吸一口气:“那真正的玉玺在哪?”   皇帝陷入沉默:“你发誓不伤害殿内任何人,朕就告诉你。”   严相笑了:“陛下觉得现在还有资格和臣谈条件吗?”   皇帝叹口气:“那朕退一步,放过姬贵妃和老三。”   严相勾起嘴角:“陛下倒是临死也不忘英雄救美,怎的,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姬贵妃?”   皇帝斜眼看他:“说的好像你没打算杀了朕似的。”   他看了眼姬贵妃,决定趁此机会说一些从前没机会说,说了也没人会信的话。   “当初攻入皇宫的时候,皇兄还有一口气在。”   “朕答应过兄长,要好好照顾她。”   “君无戏言。”   “做不到的话,朕无颜见他。”   姬贵妃浑身一震——竟是如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姬贵妃回想这些年皇帝如何对她,竟无法生出怀疑,可严相和太子只觉得可笑,也压根不信。   在他们看来,皇帝不过是色迷心窍,他们假意答应,却根本不打算遵守约定。   毕竟姬贵妃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也配提潇潇   至于容衍,太子怎么可能容得下他?如今推崇三皇子的百姓可不少,更遑论他在军中威望和同萧家的关系,那都是太子比不上的。   又一卷空白圣旨递来,严相耐心渐失,也就没注意到己方人群最末尾处,那几个追狗的叛将归来后,又发生了什么。   容衍和皇帝倒是瞧见了,但二人不动声色,继续慢吞吞写圣旨,写完之后皇帝指向内殿:“德子,去给朕把玉玺拿来。”   严相摆手:“慢着,你们几个,跟过去。”   皇帝瞥他:“严相倒是小心。”   严相也不否认:“小心无大错。”   皇帝半垂眸:“东西在房梁上。”   说完就又坐了回去,表面看是在闭目养神,实际正在心中默数。   十,九,八,七……三,二,一!   殿内传来几声惊呼,皇帝和容衍也同时有了动作,一人将姬贵妃按到龙案后并且推翻案桌挡住她,一人直接正面迎上叛军。   皇帝对姬贵妃说了声:“躲好,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也持剑冲了出去。   他和文帝不同,文帝和他的名号一般,是个温吞吞的读书人,而他自小学武,虽然比不上师姐那般以一当十,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前提是人数悬殊不能太多。   不小心挂了彩的皇帝呸了一声,到底还是疏于锻炼,被师姐甩下去不少。   姬贵妃听着殿内杀声,捂住耳朵缩起身子躲好,时不时会有没被挡住的箭矢声响在龙案上,却没有一支穿透过来。   她伸手敲了敲桌面,竟听见金石铿锵。   原来这玩意儿中间居然夹了层铁……   得知此真相的姬贵妃更努力地缩起了身体,她不会武功,即便拿起剑也挥不动,所以此刻她要做的,就是不哭不闹不变成累赘。   玉玺那里显然有陷阱,但严相并不担忧,左右就藏在这皇宫里,等他解决这烂摊子,就不信翻遍每一片砖瓦还能找不到它。   他也压根就没把皇帝和容衍等人的反抗看在眼中,直到身后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呼——   “你们……为何背叛?”   叛将之中有几人格外突出,因为他们正不断收割着自己人的性命,眨眼之间,殿内已经倒下二十多名没有防备的叛军。   严相迅速拉着太子躲到安全处,让护卫们围成一圈保护他们。   “你们不是本相的人,你们是谁?”   来人啐了一口:“是你姑奶奶!”   严相瞳孔一缩:“萧苒!”   萧苒先确定皇帝和容衍无事,这才从背后取下一物用力抛了过去。   是他的青霜剑。   有青霜剑在手,容衍更是如虎添翼,一剑挥下便将眼前叛将的武器尽数折损。   “好剑!”皇帝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青霜的威力,忍不住就生出些羡慕。   又看师姐殿外拿起破日大杀四方,就好嫌弃自己手上这夺来的普通佩剑。   嫌弃归嫌弃,保命还得靠它,于是皇帝劈手又夺一把,展示了自己双手剑的绝技。   哪知萧苒直接一个白眼:“花架子。”   皇帝只当听不见,横劈竖砍撒气,把剑砍劈了也不管。   反正师姐都来了,四舍五入危机解除一半。   严相恨得咬牙,然面对萧苒和容衍这般英勇,也在无奈中被他们逼得退出殿外。   “逞一时之勇又有何用,我严家将士正源源不断涌入京城,届时,你们仍然只会被活活困死在殿内!”   他倒是能屈能伸,见压不住萧苒,干脆退了出去,而与严相破有默契的太子更是磨着牙擦掉脸上的血。   “来人,点火!”   “孤看他们能在里面龟缩多久!”   可是怪事发生了,所有人身上带的火折子要么不见了,要么点不着,有的分明已经起了火,下一刻便化作青烟,更离谱的是,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头顶忽然就乌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   萧苒、容衍和皇帝听见雷声,都同时笑了出来。   萧苒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姓严的,你好好看看,老天爷都瞧你不顺眼。”   再看太子:“蠢东西,吃里扒外。”   太子大怒,可来不及骂回去,又听萧苒转头:“怎么教的儿子?”   皇帝无语,但是她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于是他将视线落在容衍身上:“这不还有个好的。”   萧苒就嘲笑他:“这是你教出来的吗?”   皇帝认怂:“好好好,你教的,你教的行了吧。”   容衍最怕他这会儿来一句“总归是朕的种”,幸好他没有。   其他人或许觉得天色变幻是老天爷的缘故,他却晓得,那定是潇潇所为。   如此,只要他们守住内殿,待援军赶到,危机可解。   即便此时此刻,严相和太子仍然觉得胜券在握,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劝降。   “萧将军这又是何必,你是聪明人,难道还看不懂如今这局面?”   “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此时弃暗投明,本相可以向你保证,太子登基之后,你仍是我大夏的护国将军!”   萧苒直接呸他一脸:“你可拉倒吧,既然知道我是护国将军,怎的就没想明白老娘护得只可能是国是君是百姓,却绝不可能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再说了,皇帝是我师弟,还是我亲家,你算什么东西?”   皇帝在她身旁点头,容衍沉默不语。   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这会儿竟忽然来了句:“孤也可以娶萧宁,只要萧将军你放下手中破日枪,孤可以许诺她正妃乃至正宫之位。”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袭来,太子发髻被断,他拨开突然落在眼前的碎发,意识到若非护卫拉得及时,现在躺地上的可能不光是玉冠和断发,只觉得脖颈一凉。   不过同时他也看到被容衍掷过来,此时正插入地面的青霜剑,骂一句“蠢货”,太子推开护卫,伸手去拿这连赤尔南都眼红许久的神兵,谁知本来在地上立的好好的宝剑忽然自己拔地而起,太子躲避不及,右手手臂顿时血流不止。   众人就眼睁睁看着这把剑又诡异地回到容衍手上。   不解之际,他们看到容衍转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指环,随后便随着“嗤”的一声,有丝线顺着剑柄钻进那指环中。   容衍先是不屑地看了太子一眼:“你也配提潇潇?”   而后才向瞪大眼的皇帝解释:“是潇潇给我设计的机关,这样,随时都能把剑收回来。”   皇帝:……更羡慕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SSS级隐藏任务——四海升平   想在重重保护中伤到太子,也只能出其不意,可惜这法子只能用一次。   感受到容衍眼中快溢出来的杀意,太子后退一步,退完又觉得不能认怂,于是放了句狠话:“你倒是和父皇一脉相承,沉迷女色,难成大事!”   容衍可不会老老实实被吐槽:“我喜欢潇潇和我办正事并不冲突,击退凶胡之时我便已经心中有她了,你见我耽误杀敌了吗?”   太子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又听容衍道:“即便你故意串通凶胡人,延缓粮草运送,还给了他们地形图。”   这回换皇帝震惊,他知道自家太子有点废,却没想到除了没用之外,他还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要是换个时间地点,太子或许还会怵皇帝,现在他都造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是你运气好,但好运并不会永远跟着你!”   “就比如今日,尔等都是阶下囚,是待宰的羔羊,孤才是赢到最后的人!”   萧苒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笑着说:“那可不一定。”   马蹄声、喊杀声正在接近,严相和太子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二人一同得意看向殿内。   “不一定?”   “数万兵力、银两财宝,加上一半朝臣的臣服,你们觉得京城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萧苒,即便你在军中威望无人能敌,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将军府所有人加起来,能超过千数吗?”   “即便你萧家护卫各个武功了得,既要救驾,又要与我严家相抗,除非天降奇兵,否则,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胜负悬殊如此明显,怪的是萧苒却压根半点不慌,严相和太子正觉得诧异,却猛然发现,正逼近他们的那群人,有些不对劲。   萧苒笑眯眯道:“我的确奉公守法,不像严家赵家孙家左家那般偷偷豢养私兵,阖府加起来也不过寥寥百来号人,可你们知道长城货运有多少人吗?”   严相和太子同时一惊。   没错,迎面而来的那些人,可不就是身上多多少少带着可怖旧伤的长城货运那群残疾嘛!   萧苒将破日重重敲在地面,一枚烟花从她手中蹿出殿外,“碰”的一声炸开。   “你们千错万错,不该小瞧了这些弟兄们。”   “他们虽然早已离开战场,离开军中,却没有一刻放下保家卫国的责任。”   “大夏无事时,他们是普普通通的长城货运,可一旦出现乱臣贼子,无论对方是谁,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诛!”   熟悉的萧家军烟火点燃了长城货运这些退伍兵心中的火苗。   将军没有放弃他们,朝廷没有背弃他们,陛下也没有忘记他们,那他们,就永远是大夏的兵!   “杀!”   “救驾!”   ……   两个时辰之后,以严相为首的一干叛臣皆被韩清带领的禁卫军捆了扔在皇帝眼前。   “陛下,本次随严家一同发动宫变的大臣们已尽数捉拿归案。”   “两万余叛军也被押解俘获,等候陛下发落。”   严相和太子不可置信地看向韩清:“你竟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韩清翻了个白眼:“万多份铁器,还有那么多金银珠宝,就我们几百个人,搬得动吗?”   “为了早点完成陛下的交代,本统领就找萧将军借人,长城货运,使命必达,听说过没?”   “虽然严相看得起韩某,派来的人不少,但双方人数差不多,你那群歪瓜裂枣能是生死场上走过一圈的长城兄弟们的对手?”   “今儿个还正好有一批兄弟从边城运货回来,人数不少,大家都是熟悉行兵作战的人,稍微合计一下,就将你那群乌合之众打的屁滚尿流!”   竟是……栽在这里?   严相与太子面如死灰。   他们当然知道萧苒搞出来的那什么货运,可一群残兵而已,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只觉得那是萧苒哗众取宠收买人心的手段,那些人也就赚些运镖的银子糊口度日,谁能想到他们会成了自己的败笔?   即便这次宫变他们也开始得突然,那多年准备却也不是玩笑,怎么就栽了?   其实韩清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突围的过程实际上还挺惊险,谁也没料到严家会突然发难,来时带着的还有一部分禁军。   他们要护着东西,还要护着百姓不被波及,免不了束手束脚,而对方出手狠辣,毫无顾忌,两相比较,韩清这方比较吃亏。   关键时刻,是有一队蒙面人突然出现,这些人没见身法有多精妙,也看不出武功有多高强,拿的武器也都是些铁锹铁铲之类,他们杀敌不见得多勇猛,但扬手就是一大把各种粉末,呛得那群叛军睁不开眼,自乱阵脚,而他们就趁机冲上去补刀,这才赢得幸运。   他后来闻了一下那些粉末,发现都是些什么辣椒粉胡椒粉沙子面粉之类,等他想道谢,却又发现方才来帮忙的人又都不见了。   他细想一番,觉得可能是看叛军或者严家不顺眼的百姓自发帮忙,又怕被权贵记恨,索性也就没再追查,也没大庭广众地提起。   说来也巧,那些好心的百姓撒粉末的时候风向十分给力,一点儿没误伤自己人,全扬到对方面门上去了,真是老天有眼!   一场危机的叛乱终被镇压,皇帝一夜没睡,提笔批折子的手第二天都在抖。   一方面是累的,一方面是气。   他气这群腐朽老臣脑子不清楚,气他们贪生怕死贪恋权利,也气他那愚蠢的长子,锦衣玉食长成了个猪脑子。   气他在自己去看他的时候,还阴阳怪气问:“这下,儿臣可以给您宝贝姬贵妃的儿子让位置了,您高兴了吗?”   皇帝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终还是甩袖离开。   就在宫变危机解除的那一刻,潇潇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SSS级隐藏任务——四海升平。】   【恭喜宿主获得百万奖励积分,空间等级升至一百级,空间进入更新。】   潇潇再试着呼唤,发现空间已经没了回应,不过它倒是很人性化,虽然没有智能应答,但所有功能都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结局   常规的那些例如时间流速的奖励已经自动更新,唯有升级锦囊还没开,不过潇潇也不着急,便慢慢等着。   皇后几日后也醒了,醒来后得知严家巨变,立刻砸了药碗用碎瓷片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要见皇帝。   “陛下,太子和我父亲只是一时糊涂,您能不能饶他们一次?”   皇帝反问她:“一时糊涂?”   “屯兵屯武、私交大臣、勾结外族,哪个是仅仅一时糊涂?”   皇后还要再提,却听他又问:“又或者,给朕下绝子药,是一时糊涂?”   皇后如坠冰窖,瘫坐在地,然即便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她也要再拉个人垫背。   “陛下,犯了错的,只有臣妾一人吗!”   “姬贵妃秽乱宫闱,容衍混淆皇室血脉!”   “而您明知这一切,却替她隐瞒遮掩!”   “什么替文帝照顾她,皇帝,你根本早就喜欢上她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朝臣们知道此事,他们母子会有何下场?”   皇帝转头,幽暗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既然知道,你就不该提。”   “皇后,你可知道这些天,弹劾你、太子和严相的折子有多少?”   “你凤栖宫的水井里,又捞出多少具查不明身份的尸体?”   皇后猛地捂住嘴:“臣妾错了,臣妾错了,陛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绝不会说出去,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皇帝冷漠掰开她抱着自己大腿的手。   “朕不是无情之人,你十六岁那年嫁给朕时,朕就说过,会护着你,爱怜你,让你一世无忧,你也说过,会相信朕,绝不背叛。”   “你要是没食言就好了。”   ……   严相造反,判午门斩首,诛九族。   与他合谋的诸多党羽视实际罪责各判从斩首抄家到发配充军的罪名,被胁迫者从轻发落,祸不及家人。   太子……得知严相所作所为后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在救驾时,不幸身亡。   皇后……被严相蒙蔽,但难逃罪责,皇后自请下堂,落发为尼,终此一生为叛军刀下亡魂祈福赎罪。   圣旨是皇帝亲自带人去宣读的,往日跋扈的皇后像是变了个人,带着太子跪在凤栖宫接了旨意后,重重地磕了头。   第一次磕头,她说:“谢陛下恩典。”   第二次磕头,她说:“多谢陛下直到最后,还全了我母子的脸面。”   皇帝叹了口气,示意德公公将圣旨放下。   皇后仍然没有起身,她又磕了第三次头,然后问:“陛下,臣妾斗胆,想以您发妻的身份问您一个问题。”   皇帝停下脚步:“你问。”   皇后声音颤抖:“您有没有,有没有想过要废后,废太子。”   皇帝答得斩钉截铁:“从未。”   皇后的泪,止不住砸在冰冷的地面:“谢陛下,臣妾再无遗憾。”   这一次,皇帝大步离开,再没有回头。   太子扶着皇后起身:“母后,您信吗?”   皇后的眼泪早已湿了面颊:“我信。”   太子眼中却满是阴霾:“花言巧语,总有一日……”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腹中剧痛的他捂着嘴:“母后,有,有人要害儿臣!”   皇后慈爱地拍着他的背:“不会的,不会有人再害你了。”   意识到什么,太子满脸不可置信:“母后,你!”   皇后握住他的手:“你不知道,你父皇这个人,最重承诺,也最重感情。”   “是母后错了,母后应该相信他的。”   “可是太子,你知道么。”   “他这一路走来,很是不易,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次日早朝,有知道真相的大臣不满皇帝对太子和皇后的处置方式,他们认为太子既然已经生出不臣之心,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终成变数。   皇帝一概不听,可偏此时,有宫人来报——   “陛下!不好了!凤栖宫走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没来得及离开!”   皇帝手中的折子,“啪”得一下,落了地。   那天之后,皇帝三天没有早朝,据说他在凤栖宫的废墟前,坐了三天三夜。   听说这些的潇潇不免唏嘘,但也仅此而已。   杀人偿命,皇后和太子背负的无故人命何止百千,她没办法觉得他们可怜。   容衍也不过叹了一声,就又专心听潇潇说她今后的计划。   内忧已除,外患自然也将不成问题。   天下粮仓保障了百姓温饱,她再时不时趁丰收时偷溜到农田,加个一两成产量,“无人挨饿”将不再是理想。   铁器军备乃强国之本,除了炼铁纲要的推行之外,容衍又上折子提议增加了军饷和退伍后的保障,让参军不再只是无可奈何下的认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空间依旧处于更新失联状态,潇潇虽然确定空间一切正常,却也有些担心,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她开始把空间里一些重要的东西往外挪。   辣么多东西,往哪儿放都太扎眼,潇潇灵机一动,和容衍一起瞬移到了前朝宝库,将原本已经成为废墟的宝库又填的满满当当。   做完这些的时候,潇潇终于又听到空间熟悉的提示音。   【感谢宿主完成隐藏任务——夙愿。】   在潇潇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之前,宝库祭台上那些青烟再次朝裂开的灵位飘去,隐约间,潇潇似乎看见一道人影朝他施力,条件反射使然,潇潇也朝他弯下了腰。   奇特的光便是在此刻出现。   从前曾经见过一回的古朴大门出现在光中,潇潇听见系统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时空门已经开启,为了感谢宿主为这方世界做的一切,本系统可以为您开启回家之旅,并且为您延续原身的生命,请问,您要回去吗?】   现代生活的画面从门内一一出现,她的朋友、工作、曾经……   可潇潇第一反应仍是转头去看身边的人。   容衍此刻像被定住,无法动弹,可作为空间第二绑定人,他听见了空间提示音,也看到了那道门。   【时空门开启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开启时间为60秒,时限内未选择自动默认为放弃。】   【现在开始倒计时,59,58……】   容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听见了潇潇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她要离开了吗?   其实他一直觉得,潇潇是上天送到大夏,送到他身边的仙子,如今仙子功德圆满,要返回天庭,他应该祝福才是。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49,48……】   脚步声停下,应当是潇潇走到了门前,是不是只要她一步跨过,从此他们就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   想到这里,容衍猛地睁开眼:“潇潇,别走!”   潇潇莫名其妙捏住门把手,把门带上。   “我没打算要走啊,就是提前关个门而已。”   【42……手动选择,时空门关闭。】   潇潇笑着看他:“因为有个人啊,好像快哭出来了。”   容衍感觉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可他仍然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动弹。   “你,不走吗?刚刚空间不是说,那边才是你真正的家?”   潇潇摇摇头:“我心归处,就是家乡。”   那里的人早已接受了她的离开,所以,何必要让这里的亲人和爱人,再次承受分离之苦呢?   她对容衍说:“我的心啊,早就给了你们啦。”   寥寥升起的香火逐渐飘散,那凝聚在半空的虚影似乎露出浅浅笑容。   数日之后,皇帝陛下已然恢复往日勤勉,百姓和大臣们也慢慢将严家的事抛在脑后,如今天下太平,闲来无事的文官们就想起现在大夏缺了个太子。   皇帝的儿子不多,能干的更加不多,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这帮后人既没学会父亲的智慧,也没传承皇帝的贤能,大臣们琢磨一番,都将目光定在玉树临风才华过人还勇猛善战的三皇子身上。   都说陛下宠爱姬贵妃,那何不将这份宠爱贯彻得更加深刻一点?   “陛下,三皇子文武双全,才德兼备,臣提议,立三皇子为储君。”   “陛下,臣附议,三皇子屡立战功,又护驾有功,乃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臣,也附议!”   皇帝还是头一回见大臣们如此团结,没了撕逼的早朝让他都有些不习惯,导致反应都慢了一些。   这时作为主人公的容衍越众而出:“多谢各位大人抬爱,容衍愧不敢当。”   “无论是保家卫国,还是保护陛下,都是身为人臣、人子该做的是,当不得如此夸赞。”   大臣们连道谦虚谦虚,又道当得当得。   然容衍又说:“但我并无心储君之位,也当不得。”   大臣们问为何,他说:“身为储君,肩负大夏国运的同时,也要开枝散叶,延续皇室血脉,而我,此生唯安宁郡主一人,足以。”   皇帝也好,大臣们也好,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拒绝当储君的理由,但同时,他们也能感觉到,容衍说的是真心话。   这之后,容衍又朝皇帝躬身。   “再说了,父皇如今正值壮年,储君之事,过几十年再议也不晚。”   皇帝哈哈大笑,大臣们也觉得有道理,容衍继续道。   “父皇,如今万事安宁,儿臣想求一道旨意。”   他的脸有些红:“下个月初十,是黄道吉日……”   ……   大夏历二百八十八年七月初七,大吉之日,宜嫁娶。   三皇子府的接亲队伍绕了长长一条队伍,来到百步之遥的将军府门前,接他心爱的娘子回家。   京城百姓无不真心祝福,希望这两位给大夏带来和平安宁的贵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正文完 第四百七十九章 后记   多年后的某一天,宫中仍盛名在外的姬贵妃气鼓鼓跑来了三王府,说什么也不肯回宫。   已经被封王的容衍问了半天也没问出缘由,还是姬贵妃自己把自己气吐了,潇潇灵机一动,看向她的小腹,她这才红着脸说:“我有了……”   潇潇先是一喜,又歪了歪头:“啊?”   姬贵妃索性也不瞒了:“他根本没中皇后的毒!他骗我!”   早有猜测的潇潇容衍相视而笑,哄着人吃了饭去睡午觉,屋里,嬷嬷无奈地给姬贵妃打扇,听她吐槽。   “……就不是个好人!说什么是为了替他兄长照顾我,其实起初就是为了我手中的前朝宝库!”   嬷嬷叹气:“您也说了是起初,再说您不是说原谅陛下了吗?”   姬贵妃不满:“那不是因为……因为我也想过要杀他么……”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茬比较过分,姬贵妃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嬷嬷重重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会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正说着,外头传话说陛下驾到,姬贵妃立刻扯被子捂住脑袋:“不见不见!”   皇帝要来,谁能拦着,让嬷嬷退下之后,夫妻俩在屋里嘀嘀咕咕好一阵,再见时,已经和好。   屋外,嬷嬷和德公公也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容皆是无奈和释怀。   德公公忽然说了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   “其实,陛下是个好主子。”   嬷嬷点头:“是啊,幸好药被人换了。”   “真不是陛下?”   德公公摇头:“真不是。”   两人同时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安静当门神。   谁也不知道皇帝和姬贵妃是什么时候各自动了真心,又或许,他们自己也不晓得。   反正交心之后,他们都有种遗憾得到弥补的奇怪感觉,就好像,好像他们曾经错过很多,也错了很多。   皇长孙渐渐长大,他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也像极了从前的文帝,皇帝把他带在身边,和姬贵妃一起亲自教养。   他不算特别聪明,但是足够善良,也足够明事理,他还不知道太子和前皇后以及严家的故事,但是学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启蒙书里看的最多的,都是三皇婶送的礼物。   宁家人在京城定居了,宁丰年种的地越来越广,如今谁见了都会叫一声“宁公”,皇帝给他封了官,有官职没实权的那种,他不用参与朝堂诡谲,只要安心种地就好。   宁安生成了继陆沉之后又一个名满天下的状元郎,他不但书读得好,还推出许多利国利民的决策,成为最受百姓欢迎的父母官,十年后,他官拜一品,受封为相,光宗耀祖,始终初心不改。   宁安回还是做着他的大掌柜,铺子开了一家又一家,但每家都物美价廉,好评如潮,他和妻子有一双聪慧的儿女,夫妻和美,相守白头。   时间一年又一年,凶胡和南蛮不但没有不安分,相反,看着大夏日渐兴盛,他们反而乖乖臣服,尤其是凶胡新王赤尔南。   据他自己说,这个王位,他得之十分意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他向来觉得自己是在百姓中最被厌恶的那一个,没想到最后支持他为王的决定性优势,竟是百姓,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省之后,他决定——从大夏再多买些种子和种地的书籍。   对外,他说大夏现在太强大了,凶胡还要再多准备几年。   内心深处他想的却是:攻打大夏?爱谁谁,反正他不去。   南蛮王原本没有赤尔南这么明智,于是他的位置被取而代之。   新的南蛮王不喜欢打打杀杀,他喜欢研究药草,和去大夏时见过的芙蓉姑娘,可是芙蓉姑娘不喜欢他,她喜欢大夏的一个面瘫大夫,她说她觉得能治病救人的大夫,比只会下毒害人的恶人要厉害得多。   南蛮王陷入沉思……   新稻种终于遍布大江南北,从大夏到凶胡,再到南疆,到这世界每一个需要它的角落。   幸福的花开遍天下,也开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全文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